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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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无菌实验室里明晨熟练操作着各种精密仪器的身影，玻璃隔断外的校办主任用一种试探的口吻问道：“除去观察能力强以外，这个明晨其条件其实都不如前面那四个应征者，为什么您最终会选择他留下来呢？”
孔耀信看了一眼校办主任，校办主任赶紧满脸堆着笑谦卑的解释：“当然，最终的用人决定权在您这里，这是校长办公会也是公司董事会一致同意并授权的，我只是好奇才有此一问。”
孔耀信吹了一下手中咖啡杯里的泡沫，喝了一口后悠悠的说：“做学问，特别是做研究类型的学问，最重要的有两条，一条就是你刚才提到的观察能力。一个人的观察能力强，就能在复杂的环境下迅速捕捉到问题，然后认识问题和解决问题。首先明晨的观察能力很强，要知道，在那种面试的环境下，一般人是很难观察到面试现场外面的情况的，但是他不止观察到了，还能够发现其中的问题，这个是常人很难做到的。”
校办主任恭敬的点头称是。
“另一条就是敢于质疑的能力，要知道，在学术界，特别是中国的学术界，始终有一个很不好的风气，那就是迷信权威甚至是盲目的崇拜权威。试想一下，一个实验室里或是一个实验项目中，所有人都以一个权威为核心，权威说什么都是对的，权威做什么实验都是正确的，没有人敢于去发现权威在实验时的失误或是错误，对于所有的实验方向、程序和结果都是一边倒的顺从，退一步说即便是发现了也没人敢于指出来，更没人敢去质疑，那样的结果是可怕的，即便不在实验中发生事故，实验室距离关门的时间也是不会太遥远了。而他”孔耀信用拿这咖啡杯的手指了一下正在忙碌的明晨继续说：“这两条他身上是都具备的。”
校办主任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几秒钟之后喃喃的说：“您知道他正式报道的这一个多月里，从学校到到公司所有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怎么评价他吗？”
孔耀信饶有兴趣的看着校办主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不过所有部门的人都反应了同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人好像不太会和人打交道，为人处世的能力几乎没有。”
“噢？具体说说看。”孔耀信仿佛来了兴趣。
“首先，是人事处反应的。说是珊珊带着他去人事处办理入职手续的时候，他几乎没怎么和人事处的人交流，人家问一句他回答一句，始终冷冰冰的，回答履历就像是背课文一样。”
孔耀信呵呵笑了：“做学问的人，特别是做理工类学问的人，往往都木讷得很，可能最欠缺的就是与人打交道的能力吧。”
“这还可以解释，读书读傻了的人在咱们学校里我倒是经常遇见，不过人事处的人和我说，给他的入职表格他都不太会填写，最后还是在珊珊的帮助下才填写好的。”
“也可以理解，所谓的高分低能，可能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校办主任一时语塞，倒是没想起什么话来应对孔耀信，不过从孔耀信的目光里，可以看得出充满了慈爱的关怀。
“接下来是单身公寓的管理员反应的，珊珊带着他去单身公寓办理入住，因为他是助理研究员，所以管理员给他安排的是两个人一间的公寓，但是他极力反对，却又说不出什么理由，总之就是不愿意住双人间，最后还是珊珊跟管理员协调的，才给他更换的单人间。”
“一个华裔的博士生，在美国那种很讲究私人空间的国家里生活习惯了，突然你给他安排一个双人间，他会感觉到自己的隐私收到了侵犯。你注意到没有，他在面试的那天，中文说得不是很顺，这是在国外生活久了的人的通病，所以有时候词不达意也是很正常的，特别是学习理工科的人，思维模式和行事方法都和我们正常人有所差异。”
校办主任思索了片刻：“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公寓管理员说，他入住公寓的当天半夜，突然站在管理员的窗口向里面看，这可把管理员吓了一跳，仔细观察才发现，他是在看悬挂在管理员室里的公寓管理规定，管理员索性把那个规定从墙上取了下来放在了窗口，他居然在窗口继续站着，半个小时后他把刚刚入睡的管理员叫醒，完整的把那份近千字的管理规定给背诵了一遍，然后才上楼睡觉。”
孔耀信笑得差点把咖啡从杯子里洒出来，校办主任也一边笑着一边继续讲：“这个还不是奇葩，奇葩的是在食堂里，珊珊带着他去食堂用餐，您知道，咱们的食堂特别是教工食堂，大家都是同事之间的关系，所以都彼此很熟悉，假设我已经排队排在了前面，您来了，我一定会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您，而我后面排队的人基本上不会说什么。珊珊带着他去排队打饭，校办的一个同事看到了珊珊，就主动把位置让了出来，珊珊也很自然的站在了那里，但是这一举动却被明晨给拒绝了。”
孔耀信笑呵呵的看着校办主任：“这个珊珊倒是没跟我说。”
“珊珊就让他排到前面去，结果他不动，珊珊过来带领他，他居然站在那里背诵起了食堂管理规定，其中就有用对取餐时禁止插队的规定。这让排在他前面的那些教工都很惊讶，甚至还有人给他鼓掌。后来我听校办那个同事说，珊珊非但没有生气，还和他一起站到了队伍的尾巴上，认认真真的开始排队了。”
孔耀信的眼泪都要笑出来，回过头看着继续忙碌的明晨，孔耀信奇怪的喃喃自语：“我们家那位大小姐遇到这么块木头，还不得气得半死啊？她怎么没和我抱怨呢？”
“您知道更多的和明晨接触过的人是怎么评价他吗？”
“怎么说？”
“学校的超市收银员、图书馆的管理员、传达室的门卫甚至是保洁阿姨们，都认为明晨是个很单纯并且很善良的人。”
“这又有什么典故？”
“听说他在学校的超市里排队结账时，见到有送货到超市的工人，居然停止结账去帮助人家搬运货物；在图书馆读书读到闭馆，居然主动帮助图书馆的管理员整理图书，每天晚上，他离开学校时，都会主动帮助正在保洁的阿姨把垃圾袋拎到学校的垃圾箱，类似这样的好人好事这一个多月来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但是他又是那么的不善言辞，每当人家向他表示感谢的时候，他都只是点头示意一下，随后立刻转身离开。”
“那你们校办还不在校报上表扬一下人家啊？”
“我们倒是想，题目都拟好了，就叫生物实验室来了一个洋雷锋，结果被领导给否决了，说我们的这个通报有立场问题，我们也懒得去争辩，就那么拉倒了。”
孔耀信呵呵着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孔珊珊出现在了实验室的走廊里。
校办主任笑呵呵的跟孔珊珊打着招呼：“真是说珊珊，珊珊就到啊！”
孔珊珊的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奇怪的看着校办主任和父亲：“说我什么呢？什么说我我就到的？”
孔耀信慈爱的看着女儿：“主任在这里讲述你的屈辱史呢，哈哈哈哈”
孔珊珊看了一眼实验室里的明晨，无奈的摇了摇头：“专业能力方面他是没得挑，但是生活方面，他单纯得就像一个幼儿园里的孩子。”
孔耀信点着头，目光落在了女儿手里的信封上，信封上印着学校财务处的字样：“你拿的是什么？”
孔珊珊摇了摇头：“上周，财务处通知我，让我带着这个明晨去办理一张银行卡，好把每个月的工资和补助都打到他的卡里，可是银行却因为他是美籍，没有中国的居住证件而拒绝为他办卡。我只好在财务处提取了现金，给他送了过来。”
校办主任一拍闹到：“我糊涂，我疏忽了。学校应该给他出一个聘任外籍员工的证明，这样你就可以带着他去公安局办理居住的证件了。”
孔珊珊翻了校办主任一个白眼，校办主任识趣的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实验室的玻璃隔断已经被明晨拍得砰砰作响了，一边拍着，明晨一边高声的嚷着：“out! get out to handphone！”
孔珊珊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一把推在了校办主任的后背上：“外面打电话去，你在这里打电话会影响实验室里的仪器！”
校办主任赶紧关闭了手机，一路小跑的离开了实验的走廊。
孔珊珊回头向着玻璃隔断里的明晨做了一个出来的手势，又晃了晃手里的信封
明晨怪异的看了一眼孔珊珊手里的信封，随后走出了实验室。
孔珊珊把信封里的现金拿了出来，当着明晨的面开始数了起来：“两捆没拆封的，各是一万，零钱一共是一、二、三八、九，对了，九百一十六，总共两万零九百一十六，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您点一下，然后给我签个字”
孔珊珊拿出了信封里的一张收款单据，从口袋里拿出签字笔交到了明晨的手上。
穿着无菌服的明晨看了一眼手中的钞票还单据，连数都没有数一下就在孔珊珊指定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他把手中的钞票和信封一起塞到了孔珊珊的手里：“先放你那里吧，我没地方放”一边说着，一边返回到了实验室，先是来到洗手台旁开始严格的给双手清洗消毒，随后又开始了紧张的实验。
孔珊珊仿佛是已经见怪不怪的看了一眼孔耀信，而孔耀信此时则已经吃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实验室里的明晨。
校办主任打完了电话回到了走廊里，听到孔珊珊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后，校办主任也惊讶的看着玻璃隔断另一侧的明晨，自言自语的说：“乖乖！真是活久见，这种人天生就是搞科研的材料啊，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智商奇高，但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啊！”
孔珊珊又白了校办主任一眼：“谁说他生活不能自理了？”
孔耀信看了孔珊珊一眼，孔珊珊从自己的手机里调出几张照片，看得出这几张照片是在明晨的单身公寓里拍摄的，照片中明晨的房间干净整洁，衣挂上的衣服和桌子上的用品都摆放得整齐划一，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和毛巾浴巾也都摆放得仿佛军队一样，这不由得让校办主任连声感叹：“教师的单身公寓我见得多了，这么干净整洁的还真难找，不容易，不容易”
孔耀信微笑着看着孔珊珊：“你拍的？”
“当然，前几天去宿舍接他，准备去银行，一进他宿舍我就惊呆了，连我的房间都没这么整洁过，我就拍了几张照片。”
孔耀信仔细看着孔珊珊手机里的照片，突然他被一张摆放在明晨桌子上的照片吸引住了，放大了照片后，孔耀信端详了半天：“这个人是谁？”
那是一张两个人的合影，背景仿佛是在明晨毕业的麻省理工学院，身穿着博士服的明晨和一名看上去岁数大的妇女的合影。
“我问了，明晨是说这个妇女是教会学校的老师，也是一个华裔，明晨的中文就是跟她学习的，包括对中国的一些启蒙了解，都是跟她学习的。因为两个人感情很好，所以明晨毕业的时候，专门把这个老师也请到了学校。”
孔耀信看着照片思考了片刻：“这个女老师有些眼熟”
孔珊珊一把从父亲手里拿回了手机，随后对着校办主任发起了号施令：“明天我能拿到明晨的聘用证明吗？”
校办主任连忙点着头：“我都安排好了，一定，一定”
“好，我明天早上就去你那里拿，明天下午就带他去办理居住证件。”孔珊珊干脆利索的说着，眼睛却转过去看着实验室里的明晨。
孔耀信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女儿，突然他仿佛从孔珊珊看明晨的眼神里发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没错，那是一丝爱意，甚至可以准确的说那是一丝的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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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耀信看了一眼校办主任，校办主任赶紧满脸堆着笑谦卑的解释：“当然，最终的用人决定权在您这里，这是校长办公会也是公司董事会一致同意并授权的，我只是好奇才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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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不过所有部门的人都反应了同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人好像不太会和人打交道，为人处世的能力几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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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理解，所谓的高分低能，可能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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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了，明晨是说这个妇女是教会学校的老师，也是一个华裔，明晨的中文就是跟她学习的，包括对中国的一些启蒙了解，都是跟她学习的。因为两个人感情很好，所以明晨毕业的时候，专门把这个老师也请到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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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办主任连忙点着头：“我都安排好了，一定，一定”
“好，我明天早上就去你那里拿，明天下午就带他去办理居住证件。”孔珊珊干脆利索的说着，眼睛却转过去看着实验室里的明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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