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善解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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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朝会的日子，众臣在朝廊里静静地等待上朝。与以往不同的是，说说笑笑的场面不见了，朝臣一人站一个地方，形同路人。这时，周兴耀武扬威地走来。
周兴站定，双目四望，像恶狼寻找猎物一样。他一手叉腰，一手挥舞道：“将张虔勖、裴行本、李嗣真带走！”
武士捆了三人，扬长而去。
见众臣呆若木鸡，宋璟愤愤不平。他拉着李昭德的衣袖道：“李大人，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殿角，李昭德漫不经心地问道：“宋大人，看你小心翼翼的，不知为了何事？”
宋璟环顾无人，这才开口道：“周兴猖狂之极，朝中大臣说抓就抓，说杀便杀，闹得人心惶惶。诸位大人如何安心办差，长此一往，岂不误了国家大事？”
李昭德粗声粗气地嚷道：“哼，下官早就看出周兴不是东西。可有陛下为他撑腰，你吾无计可施啊？”
宋璟恶狠狠吼道：“若不及早想些办法，吾等必然坐以待毙。”
“宋大人，算了吧。连狄大人都一筹莫展，吾等有何办法？”
宋璟忧虑地嚷道：“如今刀已架在脖子上。再想不出办法，只有束手就擒。”
李昭德挖空心思也想不出办法，他长叹一声道：“下官是榆木脑袋，越急越不出汗。只要你能想出办法，下官以你马首是瞻。”
宋璟狡黠地一笑：“一言既出，不可反悔。”
李昭德趾高气扬地嚷道：“吾李昭德甚么人？说话从来钉是钉，卯是卯，唾沫星子落地砸个坑。”
宋璟动着心思道：“被动就要挨打，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吾等若主动出击，说不定还能扳回一局。”
李昭德费解地问道：“如何主动，如何出击？此话下官如坠五里雾中，你只用说如何行事就成。”
宋璟眼睛一眨问道：“李大人，朝中为何抓人？皆是铜匦惹的祸，里面有告谁的黑信，谁就倒霉。”
李昭德嘿嘿一笑道：“如此甚好。明日下官告周兴一状，让他也不得安宁。后日的朝会就有好戏看喽！”
宋璟急忙阻拦道：“李大人，不得要领如何行事？你舍本求末，如何告周兴？”
李昭德反问道：“不告周兴告哪个？天天在朝廊抓人的不就是他吗？”
宋璟一语道破天机：“李大人错了。吾来问你。若没傅游艺做祟，周兴何敢抓人？”
李昭德恍然大悟：“是呀，下官如何见木不见林？傅游艺掌握铜匦，坏事作尽，若非他在陛下面前谗言，朝中岂能有事？如此甚好，老子明日就告傅游艺。”
宋璟深知李昭德做事荒唐，唯恐出错。他抢先嘱咐道：“李大人，你朝事繁忙，状子由下官来写。”
李昭德阻止道：“不，还是由吾来写。出了事，下官担着！”
第二天晚上，傅游艺一早就进了宫。平日进宫，他总是喜笑颜开，今日却一反常态。武则天觉得异乎寻常，上官婉儿也看出了端倪。
武则天见傅游艺木然不语，开门见山地问道：“傅游艺，为何闷闷不乐？”
傅游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哽咽咽地哭诉道：“陛下要为臣做主啊！”
武则天不解其意，一怔问道：“傅爱卿为何大哭不止？有事还不快讲！”
傅游艺伤心地哭诉道：“陛下若不为臣做主，臣就跪死这里也不愿站起！”
武则天想，傅游艺人称小诸葛，别人办不了的事，他办得得心应手。今日怎么了？武则天直截了当地问道：“哭哭啼啼，为了何事？你不开口，朕如何为你作主？”
傅游艺越哭越痛，他断断续续地答道：“臣有口难言啊。铜匦里有一信，是告发臣子的，无中生有，让人心寒呐！”
武则天见傅游艺哭得如此伤心，不禁问道：“信在何处？”
“请陛下御览。”
武则天看信之后，不觉怡然一笑。然后，把信递给上官婉儿。上官婉儿瞄了一眼，二人会心地笑着。
傅游艺泣不成声奏道：“臣五内俱焚，陛下竟笑得出口？”
武则天笑罢，诚心诚意地安慰道：“你且退下，明日朝会，朕自有道理。”
傅游艺出了宫门，武则天继续笑着。上官婉儿疑惑地问道：“陛下，何事如此开心？”
武则天指着那封信道：“婉儿，你认真看。”
上官婉儿刚才并未细看，她重新拿起信看了一遍，大笑不止。
“婉儿，可笑吗？”
“可笑。”
武则天又问：“可信吗？”
“不可信。”
武则天进一步问道：“你能说出其中的原委吗？”
上官婉儿答道：“这件事再明白不过。那时候，傅游艺尚在均州，而陈王忠造反在冀州，难道他分身有术？”
武则天点头道：“言之有理，婉儿聪慧。”
“陛下，此信如何处理？”
“信上虽未署名，朕已猜到何人所为。”
上官婉儿一怔，又看了那信一眼问道：“陛下，臣也知何人所为。”
“他是何人？”
上官婉儿迟缓一下，肯定地答道：“此乃李昭德的笔迹，何必再问？”
武则天点头答道：“你说得不错，是李昭德的笔迹。不过，他是直臣，一向直来直去，今日为何与朕斗心思？”
上官婉儿沉思道：“如此说来，有人与李昭德同谋？”
武则天朗声笑道：“婉儿冰雪聪明，说到朕心里去了。”
“同谋者何人？”
“婉儿，你能猜出此人，朕就服你了。”
上官婉儿眼光一闪，脱口答道：“对，定是狄仁杰，此人爱斗心思。”
武则天摇头晃脑地否认道：“错了，错了。狄仁杰一向缜密，做事滴水不漏。岂能一眼让人看穿？”
上官婉儿自语道：“不是他，又是哪个？”
武则天眉头一展道：“朕已猜出，定然是他！”
“不知何人？”
“宋璟无疑。”
上官婉儿分析道：“此人胆大，又粗心，一定是他！陛下如何处治二人？”
武则天暗自笑道：“二人都是忠臣，为何要处治？不过，不可让其干扰大局，戏弄一下了事。婉儿，你说呢？”
上官婉儿幽默地答道：“陛下处事周密，方法得当，婉儿折服。”
武则天沉思了一阵道：“中间无人事不成，婉儿，你来帮朕。”
“陛下胸有成竹，何须婉儿帮忙？”
武则天闭目思忖，然后嘱咐道：“此信原文不动，只须将傅游艺的名字改成李昭德，重新抄一遍。”
上官婉儿已知其意，不禁笑道：“如此甚好。”
武则天要戏弄李昭德，李昭德还蒙在鼓里。这一日，又是朝会的日子，武则天的戏法就要上演了。演好这出戏，当然要支开宋璟。宋璟在朝廊等待上朝时，小顺子缓缓走来。
小顺子唱道：“宋璟接旨。”
宋璟跪下一揖道：“臣在。”
小顺子拂尘一摆，朗声宣道：“皇上口谕，薛怀义又在白马寺做乱，搅得民心不安，命你前去彻查。”
宋璟垂首答道：“臣领旨。”
朝会开始了，又是众臣站班，山呼万岁的一套。武则天站在殿台上一本正经地讲道：“朝里设了铜匦，害得人人不得安宁。果然如此？”
众臣违心地喊道：“非也。”
武则天分析道：“有人否认，朕信；有人否认，朕却不信。朝廊里岂不有人吓尿了裤子？”
众人听了，一齐把目光投向赵大人，赵大人羞得无地自容。
武则天一字一顿地讲道：“众爱卿，设置铜匦是为了国家，并非为个人私利。有人要向朝廷晋谏，有的要推荐人才，有的要检举造反者，朕日理万机，不可能一一接见。有了铜匦就大不相同。通过信件表达众人的心意，如何不好？”
众人嚷道：“如此甚好。”
武则天大张旗鼓讲道：“铜匦有很多益处不假，也并非全好。铜匦是器不是人，有人往铜匦投入污蔑不实之词，铜匦不好分辨。可朕是人啊，可以分辨真伪。昨日有一信，是告发李昭德的。朕一看就觉得可疑，李昭德直人一个，岂能做出有损社稷之事？不会，绝对不会。”
李昭德一怔，木呆呆地站在那里。平日多嘴多舌，甚为活跃，今日方寸已乱，呆若木鸡。
众人喊道：“陛下英明！”
武则天一眼就看出李昭德的心事，她幽默地叫道：“李爱卿。”
李昭德吱唔道：“臣在。”
武则天诙谐地问道：“听了朕的话，岂不害怕？”
李昭德强打精神，拍着胸膛大大咧咧地答道：“臣丹心一片，可对天日，怕它何来！”
武则天称赞道：“李昭德是条汉子，好男儿就该有担当。有朕辨别真伪，何怕之有？散朝之后，众宰相到政事堂议会，李爱卿一并参加。”
李昭德推辞道：“陛下，臣并非宰相，参与政事堂议会，与理不合。”
武则天欲擒故纵道：“你并非宰相，可你是当事人。若执意不到，定了冤案，岂不污人清白？”
武则天说得有理，李昭德硬着头皮答道：“陛下英明，臣遵旨前往就是。”
散朝之后，众宰相陆续进民政事堂。众人端坐，翘首等待。过了许久，武则天姗姗来迟。
众人一揖道：“恭迎陛下。”
武则天巡视着众人问道：“娄爱卿，众相国可曾到齐？”
娄师德一揖答道：“宰相业已到齐，请陛下训示。”
武则天正准备开口，小顺子进了门。他在武则天的耳旁悄语道：“陛下，宋璟从白马寺回朝缴旨。”
“宣他晋见。”
小顺子刚刚出门，宋璟进了政事堂。武则天问道：“宋爱卿，事情办得如何？”
宋璟一揖答道：“旁杂人员全部遣散，民女送回家中。”
武则天指着一位置道：“来，一旁坐下。”
宋璟局促地推辞道：“不可，这里是政事堂，臣并非宰相，安有臣的座位？”
武则天一脸严肃地答道：“你并非宰相，可你是御史中丞。如今朝中发生了一起大案，有关李昭德的清白。处治朝中大臣，是你份内的事。不在场不妥吧？”
武则天亮出绝招——指桑骂槐，吓得宋璟战战兢兢。前日他曾与李昭德谋划傅游艺，如今李昭德犯事，莫非东窗事发？想到这里，宋璟一阵心寒。他犹豫良久，才想起回答武则天的话。他迟缓地答道：“这个”
武则天何等灵性，一眼看出宋璟失态。她以商量的口气道：“宋爱卿，与朕一同审理如何？”
“臣不敢。”
武则天不光要敲打李昭德，也要教育这个宋中丞。见宋璟不肯入座，她换了一种口气问道：“由朕主审，你来助审可行？”
武则天这种说法使宋璟无法推辞，他只好答应道：“臣遵旨。”
武则天拿出一封信道：“宋爱卿，案子里讲，陈王忠造反时，李昭德亲往陈王府出谋划策，可是有的？”
李昭德抢过话头嚷道：“陛下，这是无中生有。那时臣主持修建远渠，一日也未离开洛阳，何有此事？”
武则天怒气不息地斥责道：“朕让宋爱卿参审，哪个让你讲话？”
“臣受了冤枉，心里着急啊！”
武则天拉下面孔吼道：“既是不懂道理，朕就让周兴抓了你，彻查此案。”
“臣不敢。”
武则天见宋璟不言，继续催促道：“宋爱卿，为何不言？”
宋璟看着那封信，坦然奏道：“臣以为，陈王忠造反在冀，李昭德修远渠在京，他分身无术，如何参与？”
武则天巡视着众人问道：“诸位宰相意下如何？”
傅游艺看着那封信，恍然大悟。他恨透了李昭德，欲置于死地而后快。傅游艺用心险恶地嚷道：“有道是无风不起浪。”
武则天明知傅游艺误解了自己，以为要为他撑腰。于是，又玩起平衡权术。武则天瞪了傅游艺一眼，不禁质问道：“傅爱卿，刮的甚么风，起的是甚么浪？”
受到皇上斥责，傅游艺十分难堪。他张口结舌地答道：“臣”
武则天振振有词地批评道：“有道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今你身为副相，仍然小肚鸡肠，如何处理朝政？”
傅游艺聪明归聪明，可惜胆子太小。一见形势不利，立该乱了方寸。他战战兢兢地答道：“陛下，臣知错了。”
武则天见众人不言，一脸冰霜地问道：“其它宰相意下如何？”
众人一齐答道：“宋大人所言有理，吾等别无异意。”
武则天站起来问道：“如此说来，李昭德无罪？”
“陛下英明。”
武则天闪了宋璟一眼，心中有数地问道：“案件就要审结了，宋爱卿不知还有何言？”
宋璟一揖道：“陛下英明。”
武则天怡然宣布道：“案情大白，李昭德无罪，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不过，有几句话朕要讲在当面。且莫惧怕铜匦，那是个铜疙瘩，怕它何来？只要不造反，不通敌，朕皆能包容。有小人誣谄，也不必害怕，事情总会水落石出。只要有朕在，尔等安心办差就是，出了甚么事，由朕做主。”
众人感激地喊道：“陛下英明！”
武则天的做法，既给李昭德、宋璟敲响了警钟。同时，也安抚了众相国，起到一箭双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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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忧虑地嚷道：“如今刀已架在脖子上。再想不出办法，只有束手就擒。”
李昭德挖空心思也想不出办法，他长叹一声道：“下官是榆木脑袋，越急越不出汗。只要你能想出办法，下官以你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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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眼睛一眨问道：“李大人，朝中为何抓人？皆是铜匦惹的祸，里面有告谁的黑信，谁就倒霉。”
李昭德嘿嘿一笑道：“如此甚好。明日下官告周兴一状，让他也不得安宁。后日的朝会就有好戏看喽！”
宋璟急忙阻拦道：“李大人，不得要领如何行事？你舍本求末，如何告周兴？”
李昭德反问道：“不告周兴告哪个？天天在朝廊抓人的不就是他吗？”
宋璟一语道破天机：“李大人错了。吾来问你。若没傅游艺做祟，周兴何敢抓人？”
李昭德恍然大悟：“是呀，下官如何见木不见林？傅游艺掌握铜匦，坏事作尽，若非他在陛下面前谗言，朝中岂能有事？如此甚好，老子明日就告傅游艺。”
宋璟深知李昭德做事荒唐，唯恐出错。他抢先嘱咐道：“李大人，你朝事繁忙，状子由下官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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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傅游艺一早就进了宫。平日进宫，他总是喜笑颜开，今日却一反常态。武则天觉得异乎寻常，上官婉儿也看出了端倪。
武则天见傅游艺木然不语，开门见山地问道：“傅游艺，为何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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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游艺越哭越痛，他断断续续地答道：“臣有口难言啊。铜匦里有一信，是告发臣子的，无中生有，让人心寒呐！”
武则天见傅游艺哭得如此伤心，不禁问道：“信在何处？”
“请陛下御览。”
武则天看信之后，不觉怡然一笑。然后，把信递给上官婉儿。上官婉儿瞄了一眼，二人会心地笑着。
傅游艺泣不成声奏道：“臣五内俱焚，陛下竟笑得出口？”
武则天笑罢，诚心诚意地安慰道：“你且退下，明日朝会，朕自有道理。”
傅游艺出了宫门，武则天继续笑着。上官婉儿疑惑地问道：“陛下，何事如此开心？”
武则天指着那封信道：“婉儿，你认真看。”
上官婉儿刚才并未细看，她重新拿起信看了一遍，大笑不止。
“婉儿，可笑吗？”
“可笑。”
武则天又问：“可信吗？”
“不可信。”
武则天进一步问道：“你能说出其中的原委吗？”
上官婉儿答道：“这件事再明白不过。那时候，傅游艺尚在均州，而陈王忠造反在冀州，难道他分身有术？”
武则天点头道：“言之有理，婉儿聪慧。”
“陛下，此信如何处理？”
“信上虽未署名，朕已猜到何人所为。”
上官婉儿一怔，又看了那信一眼问道：“陛下，臣也知何人所为。”
“他是何人？”
上官婉儿迟缓一下，肯定地答道：“此乃李昭德的笔迹，何必再问？”
武则天点头答道：“你说得不错，是李昭德的笔迹。不过，他是直臣，一向直来直去，今日为何与朕斗心思？”
上官婉儿沉思道：“如此说来，有人与李昭德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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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谋者何人？”
“婉儿，你能猜出此人，朕就服你了。”
上官婉儿眼光一闪，脱口答道：“对，定是狄仁杰，此人爱斗心思。”
武则天摇头晃脑地否认道：“错了，错了。狄仁杰一向缜密，做事滴水不漏。岂能一眼让人看穿？”
上官婉儿自语道：“不是他，又是哪个？”
武则天眉头一展道：“朕已猜出，定然是他！”
“不知何人？”
“宋璟无疑。”
上官婉儿分析道：“此人胆大，又粗心，一定是他！陛下如何处治二人？”
武则天暗自笑道：“二人都是忠臣，为何要处治？不过，不可让其干扰大局，戏弄一下了事。婉儿，你说呢？”
上官婉儿幽默地答道：“陛下处事周密，方法得当，婉儿折服。”
武则天沉思了一阵道：“中间无人事不成，婉儿，你来帮朕。”
“陛下胸有成竹，何须婉儿帮忙？”
武则天闭目思忖，然后嘱咐道：“此信原文不动，只须将傅游艺的名字改成李昭德，重新抄一遍。”
上官婉儿已知其意，不禁笑道：“如此甚好。”
武则天要戏弄李昭德，李昭德还蒙在鼓里。这一日，又是朝会的日子，武则天的戏法就要上演了。演好这出戏，当然要支开宋璟。宋璟在朝廊等待上朝时，小顺子缓缓走来。
小顺子唱道：“宋璟接旨。”
宋璟跪下一揖道：“臣在。”
小顺子拂尘一摆，朗声宣道：“皇上口谕，薛怀义又在白马寺做乱，搅得民心不安，命你前去彻查。”
宋璟垂首答道：“臣领旨。”
朝会开始了，又是众臣站班，山呼万岁的一套。武则天站在殿台上一本正经地讲道：“朝里设了铜匦，害得人人不得安宁。果然如此？”
众臣违心地喊道：“非也。”
武则天分析道：“有人否认，朕信；有人否认，朕却不信。朝廊里岂不有人吓尿了裤子？”
众人听了，一齐把目光投向赵大人，赵大人羞得无地自容。
武则天一字一顿地讲道：“众爱卿，设置铜匦是为了国家，并非为个人私利。有人要向朝廷晋谏，有的要推荐人才，有的要检举造反者，朕日理万机，不可能一一接见。有了铜匦就大不相同。通过信件表达众人的心意，如何不好？”
众人嚷道：“如此甚好。”
武则天大张旗鼓讲道：“铜匦有很多益处不假，也并非全好。铜匦是器不是人，有人往铜匦投入污蔑不实之词，铜匦不好分辨。可朕是人啊，可以分辨真伪。昨日有一信，是告发李昭德的。朕一看就觉得可疑，李昭德直人一个，岂能做出有损社稷之事？不会，绝对不会。”
李昭德一怔，木呆呆地站在那里。平日多嘴多舌，甚为活跃，今日方寸已乱，呆若木鸡。
众人喊道：“陛下英明！”
武则天一眼就看出李昭德的心事，她幽默地叫道：“李爱卿。”
李昭德吱唔道：“臣在。”
武则天诙谐地问道：“听了朕的话，岂不害怕？”
李昭德强打精神，拍着胸膛大大咧咧地答道：“臣丹心一片，可对天日，怕它何来！”
武则天称赞道：“李昭德是条汉子，好男儿就该有担当。有朕辨别真伪，何怕之有？散朝之后，众宰相到政事堂议会，李爱卿一并参加。”
李昭德推辞道：“陛下，臣并非宰相，参与政事堂议会，与理不合。”
武则天欲擒故纵道：“你并非宰相，可你是当事人。若执意不到，定了冤案，岂不污人清白？”
武则天说得有理，李昭德硬着头皮答道：“陛下英明，臣遵旨前往就是。”
散朝之后，众宰相陆续进民政事堂。众人端坐，翘首等待。过了许久，武则天姗姗来迟。
众人一揖道：“恭迎陛下。”
武则天巡视着众人问道：“娄爱卿，众相国可曾到齐？”
娄师德一揖答道：“宰相业已到齐，请陛下训示。”
武则天正准备开口，小顺子进了门。他在武则天的耳旁悄语道：“陛下，宋璟从白马寺回朝缴旨。”
“宣他晋见。”
小顺子刚刚出门，宋璟进了政事堂。武则天问道：“宋爱卿，事情办得如何？”
宋璟一揖答道：“旁杂人员全部遣散，民女送回家中。”
武则天指着一位置道：“来，一旁坐下。”
宋璟局促地推辞道：“不可，这里是政事堂，臣并非宰相，安有臣的座位？”
武则天一脸严肃地答道：“你并非宰相，可你是御史中丞。如今朝中发生了一起大案，有关李昭德的清白。处治朝中大臣，是你份内的事。不在场不妥吧？”
武则天亮出绝招——指桑骂槐，吓得宋璟战战兢兢。前日他曾与李昭德谋划傅游艺，如今李昭德犯事，莫非东窗事发？想到这里，宋璟一阵心寒。他犹豫良久，才想起回答武则天的话。他迟缓地答道：“这个”
武则天何等灵性，一眼看出宋璟失态。她以商量的口气道：“宋爱卿，与朕一同审理如何？”
“臣不敢。”
武则天不光要敲打李昭德，也要教育这个宋中丞。见宋璟不肯入座，她换了一种口气问道：“由朕主审，你来助审可行？”
武则天这种说法使宋璟无法推辞，他只好答应道：“臣遵旨。”
武则天拿出一封信道：“宋爱卿，案子里讲，陈王忠造反时，李昭德亲往陈王府出谋划策，可是有的？”
李昭德抢过话头嚷道：“陛下，这是无中生有。那时臣主持修建远渠，一日也未离开洛阳，何有此事？”
武则天怒气不息地斥责道：“朕让宋爱卿参审，哪个让你讲话？”
“臣受了冤枉，心里着急啊！”
武则天拉下面孔吼道：“既是不懂道理，朕就让周兴抓了你，彻查此案。”
“臣不敢。”
武则天见宋璟不言，继续催促道：“宋爱卿，为何不言？”
宋璟看着那封信，坦然奏道：“臣以为，陈王忠造反在冀，李昭德修远渠在京，他分身无术，如何参与？”
武则天巡视着众人问道：“诸位宰相意下如何？”
傅游艺看着那封信，恍然大悟。他恨透了李昭德，欲置于死地而后快。傅游艺用心险恶地嚷道：“有道是无风不起浪。”
武则天明知傅游艺误解了自己，以为要为他撑腰。于是，又玩起平衡权术。武则天瞪了傅游艺一眼，不禁质问道：“傅爱卿，刮的甚么风，起的是甚么浪？”
受到皇上斥责，傅游艺十分难堪。他张口结舌地答道：“臣”
武则天振振有词地批评道：“有道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今你身为副相，仍然小肚鸡肠，如何处理朝政？”
傅游艺聪明归聪明，可惜胆子太小。一见形势不利，立该乱了方寸。他战战兢兢地答道：“陛下，臣知错了。”
武则天见众人不言，一脸冰霜地问道：“其它宰相意下如何？”
众人一齐答道：“宋大人所言有理，吾等别无异意。”
武则天站起来问道：“如此说来，李昭德无罪？”
“陛下英明。”
武则天闪了宋璟一眼，心中有数地问道：“案件就要审结了，宋爱卿不知还有何言？”
宋璟一揖道：“陛下英明。”
武则天怡然宣布道：“案情大白，李昭德无罪，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不过，有几句话朕要讲在当面。且莫惧怕铜匦，那是个铜疙瘩，怕它何来？只要不造反，不通敌，朕皆能包容。有小人誣谄，也不必害怕，事情总会水落石出。只要有朕在，尔等安心办差就是，出了甚么事，由朕做主。”
众人感激地喊道：“陛下英明！”
武则天的做法，既给李昭德、宋璟敲响了警钟。同时，也安抚了众相国，起到一箭双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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