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愚吏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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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冷风呼啸，乌云满天。一声闷雷响过，惊天动地，像世界的末日到了。白村街头坐满了乡民，众人被执枪持刀的士兵包围着，心里七上八下。这时，侯思止登上土台，用目光向台下逼视。村民们没见过刀枪林立的阵势，吓得丢魂丧胆，缩做一团。
侯思止净净嗓子，不阴不阳地嚷道：“这里是白村，全村人都姓白。本官说得不错吧？”
众人嗫嚅道：“大人所言甚是！”
侯思止一边在台上踱步，一边得意地讲道：“村里有人造反，老子是来抓他归案的。此人叫白司马，哪个叫白司马？”
村民面面相觑，摇头不语。
侯思止见毫无动静，非常生气，他歇斯底里地吼道：“如何不说话？闾长何在？”
闾长陪着小心来到台前。他六十来岁年纪，一脸沧桑，佝偻着身子，一副病焉焉的样子。闾长陪着笑脸一揖道：“大人，小的便是闾长。”
侯思止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是闾长，如此甚好。你来说说，谁是白司马？”
闾长哆嗦道：“大人，村里并无此人？”
侯思止当然不信，他不禁反问道：“胡扯，白村没有此人，哪个村里有？本官走访过了，这一带只有这里的人姓白。”
闾长慌忙解释道：“大人，这村人姓白不错，实在没有白司马这个人。”
侯思止寸步不让地训斥道：“你言没有此人，哪个相信？说不定就是你家人。来人，将他捆了！”
士兵涌过来，就要动手。众人一边呼喊，一边阻止道：“大人，闾长是好人，不能捆呀！”
侯思止见有人阻拦，暴跳如雷。他指着众人吼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为何不能捆？对了，捆一人不行，将村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全部带走！”
卫士抓人，村人阻挡，吵吵嚷嚷，闹成一团。
侯思止在白村抓了十多人，连日考问，竟无结果。这一日，天阴得到很重，大牢里一片昏暗。侯思止带着卫兵进入大牢，见闾长躺在地上。侯思止踢了闾长一脚，盛气凌人地喝道：“站起来！”
闾长站起，身子一歪靠在墙上。侯思止奸笑一声：“你是闾长，就应该忠于朝廷。谁是白司马，还不如实招来？”
闾长身子一晃，又倒在地上。
侯思止愤愤骂道：“妈的，竟敢装死。来人，给吾打！”
卫士手执皮鞭打来，闾长被打得奄奄一息。他痛苦地呼叫道：“大人，饶命啊！”
侯思止冷笑一声道：“老东西，招也不招？”
闾长断断续续地哽咽道：“大人，并非小的不招。实在无有此人，叫吾如何招供？”
侯思止威胁道：“此人明明在尔等村里，不招就是通敌，是要杀头的！”
“大人吾”
侯思止怒气不息地喊着：“打，给吾重重地打！”
卫士劈头盖脸地拷打闾长，闾长先是一阵挣扎，渐渐无声无息。一卫士在闾长鼻下试着气息，他蓦然叫道：“大人，他死了。”
侯思止为了升官，不惜草菅人命，哪将闾长放在眼里？他漫不经心地嚷道：“这么不经打？拉出去埋掉！”
“是。”
徐有功在院里走着，侯思止双手一揖挡在面前。在秋官衙门，徐有功为秋官尚书，下面还有主事、给事中、郎中诸官，侯思止只是个刚入流的监察御史。因此，在徐有功面前，侯思止总是毕恭毕敬。他一揖道：“徐大人，请你教吾。”
在徐有功眼里，侯思止流里流气，是个甚也不懂的毛孩子。他盯了侯思止一眼，反感地问道：“不知何事？还不快讲！”
侯思止陪着小心问道：“徐大人，犯人不愿招供，如何是好？”
徐有功觉得侯思止的问话毫无头绪。不禁数落道：“是何犯人，不知所犯何罪？”
侯思止一揖道：“白司马是个造反者，家住白村。下官从白村抓了十多人，连夜审问，毫无结果。他们众口一词，竟说村里没有此人。”
徐有功一怔问道：“白司马要造反，你如何得知？”
“有人举报。”
“证据何在？”
“写在墙上。”
徐有功又问：“墙头上所写何字？”
侯思之比划道：“墙上写着‘白司马反’。”
“只此四字？”
“不错，只此四字。”
徐有功心里一动，在地上写道：“白司马坂”。写罢，他继续问道：“可是此四字？”
侯思止大呼道：“哎呀，大人，你如何知道？”
徐有功横目冷对地嚷道：“你草菅人命，罪责难逃。快将人放了！”
侯思止一头雾水地问道：“抓人不易，为何要放？”
徐有功不屑地讥讽道：“你不读书，不识字，狗屁不通。白司马坂是个地名，岂能造反？”
“大人，放不了啦。”
“却是为何？”
“此人被下官打死了。”
徐有功雷霆大怒，拂袖而去。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嚷道：“侯思止作恶多端，你的死期到了！”
一日初夜，上官婉儿点燃灯火，迎仙宫顿时一片通亮。武则天触景生情道：“婉儿，朕说的不错吧？”
上官婉儿一怔问道：“陛下说甚么了？”
武则天答道：“朕多次在朝堂上讲过，灯不拨不亮，理不讲不明。你一掌灯，宫里全亮了。”
上官婉儿奉承道：“那是自然，陛下的话至理名言。”
二人正在说笑，傅游艺突然进了门。他跪下一揖道：“臣参见陛下。”
武则天一心想着铜匦里的信件，见傅游艺一早就到了，欣喜地赞道：“哟，傅爱卿，这么早进宫，可见你心系社稷。”
傅游艺谦虚里带着奉承：“管理铜匦，责任重大，为了陛下的鸿图大业，臣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武则天关切地问道：“为何两手空空？”
傅游艺从衣袋里取出一信答道：“今日信件不多，仅此一件。”
武则天处理铜匦里的信件，天天忙到深夜，累得筋疲力尽。听说今日信件不多，她高兴地霁道：“你且念来，处理完信件，也该早些安歇了。”
傅游艺望着来信道：“这封信是徐有功所写，徐大人告侯思止草菅人命，罪不可赦，要陛下杀了他。”
“不知所为何事？”
“徐有功讲道。侯思止将“白司马坂”这个地名，误认为有个叫白司马的人要造反。他到白村抓来十几个人，严刑逼供，造成冤案，一人毙命，十一人重伤。”
武则天眉头一展道：“笑话，天大的笑话！”
傅游艺见风使舵，决定趁机给徐有功上些眼药。他别有用心地奏道：“是呀，侯思之不识字，闹出笑话情有可原。徐有功挟嫌报复，必得重办！”
武则天一怔，她白了傅游艺一眼问道：“挟嫌报复，证据何在？”
傅游艺解释道：“侯思止在查办造反者，即是有错，用心良苦；徐有功在袒护造反者，罪在不赦。”
武则天哼了一声训斥道：“如此讲话，大理不通。侯思止目不识丁，闹出笑话，也在情理之中。徐有功袒护造反者，空口无凭啊！”
“陛下”
武则天脸色一变，怒不可遏地嚷道：“执法无章可循，必然天下大乱。明日朝会，朕自有道理。”
傅游艺仍没听懂武则天的话，以为皇上要处治徐有功。他兴奋地嚷道：“陛下英明。”
武则天眼睛一瞪数落道：“明日朝会朕要办的是侯思止，并非徐有功。你高兴甚么？”
“侯思止何错之有？”
武则天也不答话，转身就走。她一边走，一边训斥道：“你是不懂，还是装糊涂？退下。”
“是。”
第二天是朝会的日子，山呼过后，武则天升座。她站在殿台上神情凝重地自责道：“朝堂之上，众卿常喊，‘陛下英明！’其实朕并不英明，尚有许多错处。”
李昭德啊了一声奏道：“陛下将国家治理得民富国强，四海一统。何错之有？”
武则天叹道：“朕反躬自省，两个月前，就作过一件错事。”
李昭德惊诧地问道：“不知何事？”
武则天翻了李昭德一眼道：“不必多嘴，听朕慢慢道来。”
“是。”
武则天笑逐颜开地讲道：“有一个人想当官，在铜匦里毛遂自荐。于是，朕在迎仙宫接见他。朕要看他的文章，这个人说道：‘小人并不识字，哪有甚么文章？’朕问：‘不识字如何当官？’这人又道：‘吾家有条狗，也不识字，却能逮住贼人。吾有一颗忠心，难道还不如一条狗吗？’”
众人听了，哑然失笑。
武则天向台下扫了一眼，郑重讲道：“当时朕想，此人讲的也有些道理，就封他了一个八品官。果不其然，不识字真的不行，上任不久就闹出笑话。”
听到这里，杨再思争先恐后地问道：“不知是何笑话？陛下请讲。”
武则天惆怅地叹道：“有一次，此人下乡公干，见一墙上写着‘白司马坂’四字。由于他不识字，将坂字看成反字，误认为白司马要造反。”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武则天肃然讲道：“于是，这个八品官，在白村捉了十多人，严刑拷打，要人供出白司马的下落。逼得一人丧命，多人受伤，毫无结果。”
宋璟怒火中烧，上前一步奏道：“陛下，草菅人命，就该依法重办！”
武则天自责道：“此人草菅人命不错，可朕也失职啊。”
苏味道有心为武则天开脱，他嘻嘻一笑道：“白司马坂是地名，并非人名。他不识字，有错也是他的错。陛下有何责任？”
武则天自省道：“朕的责任是，对下属管理不严，放任自流。看来不识字甚也干不成！连条狗也当不好！”
众人相视，笑声不断。
李昭德出于好奇，翘首问道：“陛下，不知此人哪个？”
武则天诙谐地笑道：“朕不愿点他的名字，也不愿出他的丑。可又一想，若不汲取教训，再错难免。来，你站出来，让众人瞧一瞧。”
侯思止木然地上前一揖道：“陛下，臣错了。”
武则天严正警告道：“你有错不假，但仍有忠心，是不识字害了你。从今往后要读书，要学习，再不识字，再不学习，出错就并非如此了。到时候朕不光罢你的官职，还要砍下你的脑袋。”
侯思止哆嗦道：“是。”
众人的目光向侯思止射来。众目睽睽之下，他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尴尬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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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举报。”
“证据何在？”
“写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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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四字？”
“不错，只此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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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哑然失笑。
武则天向台下扫了一眼，郑重讲道：“当时朕想，此人讲的也有些道理，就封他了一个八品官。果不其然，不识字真的不行，上任不久就闹出笑话。”
听到这里，杨再思争先恐后地问道：“不知是何笑话？陛下请讲。”
武则天惆怅地叹道：“有一次，此人下乡公干，见一墙上写着‘白司马坂’四字。由于他不识字，将坂字看成反字，误认为白司马要造反。”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武则天肃然讲道：“于是，这个八品官，在白村捉了十多人，严刑拷打，要人供出白司马的下落。逼得一人丧命，多人受伤，毫无结果。”
宋璟怒火中烧，上前一步奏道：“陛下，草菅人命，就该依法重办！”
武则天自责道：“此人草菅人命不错，可朕也失职啊。”
苏味道有心为武则天开脱，他嘻嘻一笑道：“白司马坂是地名，并非人名。他不识字，有错也是他的错。陛下有何责任？”
武则天自省道：“朕的责任是，对下属管理不严，放任自流。看来不识字甚也干不成！连条狗也当不好！”
众人相视，笑声不断。
李昭德出于好奇，翘首问道：“陛下，不知此人哪个？”
武则天诙谐地笑道：“朕不愿点他的名字，也不愿出他的丑。可又一想，若不汲取教训，再错难免。来，你站出来，让众人瞧一瞧。”
侯思止木然地上前一揖道：“陛下，臣错了。”
武则天严正警告道：“你有错不假，但仍有忠心，是不识字害了你。从今往后要读书，要学习，再不识字，再不学习，出错就并非如此了。到时候朕不光罢你的官职，还要砍下你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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