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国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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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之后，裴炎走在街上，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五味杂陈。他一边走，一边想。吾这相国当得窝囊，请皇上临朝，本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如今却成了武则天的话柄，动辄就羞辱一番。这可如何是好？正在这时，一阵小儿的歌谣传进轿内。裴炎听了，喜忧参半地叫道：“落轿！”
轿子停下，裴炎向远处望去。只见大街的一角，一群小儿一边跳绳，一边唱歌：
一片火，两片火，
绯衣小儿当殿坐。
乌鸦飞过河，
白兔滚下坡，
万事一场空，
不用动干戈。
裴炎眼睛一亮，顿觉精神倍增。他上了轿子，挥手催促道：“快，起轿回府。”
骆宾王为了裴炎的事，忙得不亦乐乎。忙完了城里的事，又想起了城外。
吕祖庙位于洛城北面的邙山上。它面对瀍水，背靠双珠峰，是一座孤零零的建筑。说起吕祖庙的建筑倒也平常。一座山门，破败不堪，那座大殿也没甚出奇之处。只是院里那棵古槐树，倒有几分神气。它根深叶茂，气势雄伟，四面的枝桠把整个建筑遮得密不透风。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名。吕祖庙的签十分灵验，成了此庙声名远播的法宝。那些求功名的，问婚姻的，求子嗣的，想发财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这里地处偏僻，白天人来人往，夜里却渺无人迹。
一日初夜，庙里一片寂静，殿堂里却传出说话声。殿堂上一灯莹然，桌上杯盘狼藉。庙祝与骆宾王一边饮酒，一边畅谈。骆宾王出手大方，一把掏出五十两金子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庙祝笑纳。”
庙祝见钱眼开，表面却推辞道：“无功不受禄，骆大人这是”
骆宾王执意将金子一推道：“庙祝不必客气，金子暂且收下，下官自有让你操劳之处。”
“大人不仿直言。”
骆宾王放下酒杯，取出一张纸条。他奸笑一声道：“明日裴相国抽签，把这首解签诗交给他就是了。”
“如若裴相国不来呢？”
骆宾王诡秘一笑，更显得醉眼迷离。他肯定地答道：“下官久经沦桑，识阴阳，懂八卦。从面相上看，他不会不来。”
也是在这天夜里，明月高悬，大地一片银辉。武则天先是感到胸口隐隐作痛，继而眼皮跳个不止。于是，她与小顺子迎着寒风，踏着月光，来到御花园。
脚步声，轻轻的脚步声，似有似无地传来。接着又是衣裙的磨擦声，不知来者何人？武则天回头望去，朦胧的月色中，隐隐约约闪动着窈窕少女的身影。那轻盈脚步，那灵活的身姿，不用看，她认出是上官婉儿。自从那次谈话之后，武则天彻底征服了她。如今的上官婉儿，对武则天言听计从，二人配合默契。
见上官婉儿赶来，武则天随口问道：“婉儿如何来了？”
上官婉儿道：“臣是太后的侍卫，你深夜出行，臣岂能不来？”
三人在月光下走着，上官婉儿没话找话道：“太后，今晚风清月朗，风光宜人，能在园里散步，实在是一件幸事。”
武则天心里有事，良久不语。她望着天空敷衍道：“是呀，月光好，风也不那么冷。能在如此月光下散步，怎不让人心旷神怡！”
说罢，三人登上一座小山，向远处眺望，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一阵歌声。
上官婉儿一愣，惊诧地问道：“太后，此歌从早唱到晚，不知何意？”
武则天与上官婉儿站在山头，向宫外翘首远望。只见月光下一群小孩一边跳绳，一边唱歌。
一片火，两片火，
绯衣小儿当殿坐。
乌鸦飞过河，
白兔滚下坡。
万事一场空，
不用动干戈。
武则天一阵疑惑。她“啊”了一声，终于明白。武则天反问道：“婉儿大才，不知此歌何意？”
上官婉儿眼睛一亮道：“如此说来，裴炎要谋反不成？”
武则天也是如此想法，但此时不宜表露。她言不由衷地否认道：“非也，说别人谋反，哀家相信。说裴相国谋反，哀家从不相信。”
过了亥时，夜深了，裴炎卧室里亮起一豆莹光。夫妻二人躺在床上，默然无语。裴炎转碾反侧，难以入睡。裴妻不解地望着他。
裴炎突然坐起。夫人匪已所思地问道：“老爷，夜静更深，为何仍不安歇？”
“唉，一言难尽呀！”
“何事忧烦？不妨说于为妻。”
裴炎取出手抄的儿歌道：“唉，就是这个惹的祸。”
夫人看罢儿歌，毫不在意地问道：“啊，这是小孩们唱的歌，为妻也听曾到，不知何意？”
裴炎瞥了妻子一眼，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他一字一句地解释道：“这意思可大了。”裴炎比划着又道：“一片火，两片火，就是炎字。绯者非也，非衣合起来不就是裴字？这是老夫的名讳。下面的当殿坐，意思不就更明白了，甚么人能当殿坐呀？”
夫人一阵惊诧，继而笑逐颜开道：“皇上啊，只有皇上方可当殿坐。”
裴炎喜忧参半地问道：“难道说，上天有眼，老夫要荣登大宝？”
夫人眼睛一眨问道：“老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皇上光宗耀祖，是件天大的好事。为何愁眉不展？”
裴炎盯着夫人训斥道：“你好不晓事？这是件天大的事，也是烦心的事。为何懵然不知？哪个不愿当皇上？话又说回来，皇上并非好当的，弄不好要掉脑袋。”
夫人吓得一怔，果断地劝道：“既然当皇上风大浪恶，咱不当就是，免得担惊受怕。”
裴炎摇头道：“天意如此，如何挡得住！”
夫人越听越害怕，惶惶不安地问道：“当也不是，不当也不是。那可如何是好？”
裴炎深思熟虑道：“此事不可大意，应当小心处之。当皇上应有天意，皆言吕祖庙的签灵，老夫不仿到吕祖庙问问天意，再做打算。”
听了那首儿歌，武则天心绪难平。回到宫里，她坐在灯下看书，看来看去，竟茫然一片。这时，太平公主进了门。
太平叫道：“哎呀母亲，大事不好！”
武则天斥责道：“身为大唐公主，理应从容处事。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太平神色慌张地问道：“母亲，大街上传着一首民谣，你可曾闻？”
“可是‘一片火，两片火’那首？”
“正是。”
“信也不信？”
太平神情笃定地道：“不可轻信，先察而后信。”
武则天满意地望着太平，兴奋地夸道：“你处乱不惊，聪慧多才，不愧吾的女儿，与哀家同心也。”
太平又道：“天色不早，今晚女儿不走了。母女相处一榻，商议此事如何？”
武则天高兴地答道：“如此甚好。事情既然来了，应当从容处之。”说着，二人向内室走去。
第二天一早，裴炎悄然来到吕祖庙。他进了庙堂，匍匐下拜，虔诚上香。口中念念有词：“吕祖在上，弟子裴炎顿首再拜，若为弟子指点迷津，吾当重修庙宇，再塑金身，以报答吕祖大恩。”
庙祝手捧签筒，不经意地问道：“若相国心中有事，何不抽上一签？”说着，他将签筒举在裴炎面前。
裴炎颤抖着手，摸摸这支，又抓抓那支。最后他眼睛一闭抽出一签。他狠心叫道：“咳，就这支了。”
裴炎手一抖，那支签落在地上。庙祝极力奉承道：“裴相国，恭喜你了。”
裴炎把签握在手里，却在心里说，苍天呐，万事皆由你来安排！
庙祝喜形于色地夸道：“天助相国也，这是一支上上签呐！”
裴炎急切地问道：“可有解签诗？”
庙祝从书本里取出一张纸条：“解签诗在此，相国请看。”
裴炎接了那张纸条并不解看，像抓住了希望，抓住了胜利，又怕它逃之夭夭。死死地握在手中，转身就走。
庙祝殷勤地问道：“相国不仿一看，再走不迟！”
裴炎心在府中，不在庙里。他不禁敷衍道：“本相朝务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裴炎走出庙门，心急火燎地对轿夫招手：“快，起轿回府。”
轿夫匆匆赶来，裴炎不等轿子停稳，跨前一步钻入轿中。他急忙喊道：“回府，快快回府！”
轿子仓惶离去，大树后面有人正在窥视。此人并非别人，正是骆宾王。见裴炎的官轿消失在山路上，骆宾王狡诈地一笑道：“大计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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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停下，裴炎向远处望去。只见大街的一角，一群小儿一边跳绳，一边唱歌：
一片火，两片火，
绯衣小儿当殿坐。
乌鸦飞过河，
白兔滚下坡，
万事一场空，
不用动干戈。
裴炎眼睛一亮，顿觉精神倍增。他上了轿子，挥手催促道：“快，起轿回府。”
骆宾王为了裴炎的事，忙得不亦乐乎。忙完了城里的事，又想起了城外。
吕祖庙位于洛城北面的邙山上。它面对瀍水，背靠双珠峰，是一座孤零零的建筑。说起吕祖庙的建筑倒也平常。一座山门，破败不堪，那座大殿也没甚出奇之处。只是院里那棵古槐树，倒有几分神气。它根深叶茂，气势雄伟，四面的枝桠把整个建筑遮得密不透风。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名。吕祖庙的签十分灵验，成了此庙声名远播的法宝。那些求功名的，问婚姻的，求子嗣的，想发财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这里地处偏僻，白天人来人往，夜里却渺无人迹。
一日初夜，庙里一片寂静，殿堂里却传出说话声。殿堂上一灯莹然，桌上杯盘狼藉。庙祝与骆宾王一边饮酒，一边畅谈。骆宾王出手大方，一把掏出五十两金子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庙祝笑纳。”
庙祝见钱眼开，表面却推辞道：“无功不受禄，骆大人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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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不仿直言。”
骆宾王放下酒杯，取出一张纸条。他奸笑一声道：“明日裴相国抽签，把这首解签诗交给他就是了。”
“如若裴相国不来呢？”
骆宾王诡秘一笑，更显得醉眼迷离。他肯定地答道：“下官久经沦桑，识阴阳，懂八卦。从面相上看，他不会不来。”
也是在这天夜里，明月高悬，大地一片银辉。武则天先是感到胸口隐隐作痛，继而眼皮跳个不止。于是，她与小顺子迎着寒风，踏着月光，来到御花园。
脚步声，轻轻的脚步声，似有似无地传来。接着又是衣裙的磨擦声，不知来者何人？武则天回头望去，朦胧的月色中，隐隐约约闪动着窈窕少女的身影。那轻盈脚步，那灵活的身姿，不用看，她认出是上官婉儿。自从那次谈话之后，武则天彻底征服了她。如今的上官婉儿，对武则天言听计从，二人配合默契。
见上官婉儿赶来，武则天随口问道：“婉儿如何来了？”
上官婉儿道：“臣是太后的侍卫，你深夜出行，臣岂能不来？”
三人在月光下走着，上官婉儿没话找话道：“太后，今晚风清月朗，风光宜人，能在园里散步，实在是一件幸事。”
武则天心里有事，良久不语。她望着天空敷衍道：“是呀，月光好，风也不那么冷。能在如此月光下散步，怎不让人心旷神怡！”
说罢，三人登上一座小山，向远处眺望，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一阵歌声。
上官婉儿一愣，惊诧地问道：“太后，此歌从早唱到晚，不知何意？”
武则天与上官婉儿站在山头，向宫外翘首远望。只见月光下一群小孩一边跳绳，一边唱歌。
一片火，两片火，
绯衣小儿当殿坐。
乌鸦飞过河，
白兔滚下坡。
万事一场空，
不用动干戈。
武则天一阵疑惑。她“啊”了一声，终于明白。武则天反问道：“婉儿大才，不知此歌何意？”
上官婉儿眼睛一亮道：“如此说来，裴炎要谋反不成？”
武则天也是如此想法，但此时不宜表露。她言不由衷地否认道：“非也，说别人谋反，哀家相信。说裴相国谋反，哀家从不相信。”
过了亥时，夜深了，裴炎卧室里亮起一豆莹光。夫妻二人躺在床上，默然无语。裴炎转碾反侧，难以入睡。裴妻不解地望着他。
裴炎突然坐起。夫人匪已所思地问道：“老爷，夜静更深，为何仍不安歇？”
“唉，一言难尽呀！”
“何事忧烦？不妨说于为妻。”
裴炎取出手抄的儿歌道：“唉，就是这个惹的祸。”
夫人看罢儿歌，毫不在意地问道：“啊，这是小孩们唱的歌，为妻也听曾到，不知何意？”
裴炎瞥了妻子一眼，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他一字一句地解释道：“这意思可大了。”裴炎比划着又道：“一片火，两片火，就是炎字。绯者非也，非衣合起来不就是裴字？这是老夫的名讳。下面的当殿坐，意思不就更明白了，甚么人能当殿坐呀？”
夫人一阵惊诧，继而笑逐颜开道：“皇上啊，只有皇上方可当殿坐。”
裴炎喜忧参半地问道：“难道说，上天有眼，老夫要荣登大宝？”
夫人眼睛一眨问道：“老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皇上光宗耀祖，是件天大的好事。为何愁眉不展？”
裴炎盯着夫人训斥道：“你好不晓事？这是件天大的事，也是烦心的事。为何懵然不知？哪个不愿当皇上？话又说回来，皇上并非好当的，弄不好要掉脑袋。”
夫人吓得一怔，果断地劝道：“既然当皇上风大浪恶，咱不当就是，免得担惊受怕。”
裴炎摇头道：“天意如此，如何挡得住！”
夫人越听越害怕，惶惶不安地问道：“当也不是，不当也不是。那可如何是好？”
裴炎深思熟虑道：“此事不可大意，应当小心处之。当皇上应有天意，皆言吕祖庙的签灵，老夫不仿到吕祖庙问问天意，再做打算。”
听了那首儿歌，武则天心绪难平。回到宫里，她坐在灯下看书，看来看去，竟茫然一片。这时，太平公主进了门。
太平叫道：“哎呀母亲，大事不好！”
武则天斥责道：“身为大唐公主，理应从容处事。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太平神色慌张地问道：“母亲，大街上传着一首民谣，你可曾闻？”
“可是‘一片火，两片火’那首？”
“正是。”
“信也不信？”
太平神情笃定地道：“不可轻信，先察而后信。”
武则天满意地望着太平，兴奋地夸道：“你处乱不惊，聪慧多才，不愧吾的女儿，与哀家同心也。”
太平又道：“天色不早，今晚女儿不走了。母女相处一榻，商议此事如何？”
武则天高兴地答道：“如此甚好。事情既然来了，应当从容处之。”说着，二人向内室走去。
第二天一早，裴炎悄然来到吕祖庙。他进了庙堂，匍匐下拜，虔诚上香。口中念念有词：“吕祖在上，弟子裴炎顿首再拜，若为弟子指点迷津，吾当重修庙宇，再塑金身，以报答吕祖大恩。”
庙祝手捧签筒，不经意地问道：“若相国心中有事，何不抽上一签？”说着，他将签筒举在裴炎面前。
裴炎颤抖着手，摸摸这支，又抓抓那支。最后他眼睛一闭抽出一签。他狠心叫道：“咳，就这支了。”
裴炎手一抖，那支签落在地上。庙祝极力奉承道：“裴相国，恭喜你了。”
裴炎把签握在手里，却在心里说，苍天呐，万事皆由你来安排！
庙祝喜形于色地夸道：“天助相国也，这是一支上上签呐！”
裴炎急切地问道：“可有解签诗？”
庙祝从书本里取出一张纸条：“解签诗在此，相国请看。”
裴炎接了那张纸条并不解看，像抓住了希望，抓住了胜利，又怕它逃之夭夭。死死地握在手中，转身就走。
庙祝殷勤地问道：“相国不仿一看，再走不迟！”
裴炎心在府中，不在庙里。他不禁敷衍道：“本相朝务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裴炎走出庙门，心急火燎地对轿夫招手：“快，起轿回府。”
轿夫匆匆赶来，裴炎不等轿子停稳，跨前一步钻入轿中。他急忙喊道：“回府，快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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