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京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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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轨是驰名中外的常胜将军，他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深得皇帝信任，也使许多敌人闻风丧胆。不过，也有失败的时候，出任太子左庶子便是一例。刘仁轨对大唐可谓忠心耿耿，把一生的心血都献给了社稷。二圣临朝初期，刘仁轨看到朝局混乱，社稷将危，主动请缨当了太子左庶子。他目光远大，高瞻远瞩。李治这一朝怕是管不了啦，要确保太子无虞。只要太子顺利登极，大唐仍是李家的天下。
太子左庶子是东宫的主官。任职之后，刘仁轨才发现这步棋走错了。太子李显是扶不起的阿斗。他贪玩成性，不事学业，刚愎自用，桀骜不驯，若让他登上皇位，大唐社稷危矣。
武则天迁都之后，刘仁轨干脆不到东宫去。孰料，一月之内东宫的五个教习辞去三个。事关大局，他不得不又回到东宫。
日上三竿，东宫仍是寂静一片。刘仁轨站在太子门前犹豫不定，他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犹豫再三，还是进了门。太阳从窗棂照进来，李显仍在酣睡。刘仁轨叫道：“太子殿下，起床吧，早课的师父等急了。”
李显懒洋洋地从被窝探出头来，不断打着哈吹。他生气地吼道：“老东西，叫甚么？你倚老卖老，私闯寝宫，该当何罪？今日幸亏韦氏不在，若她在此，男女有别，成何体统？出去，还不给本宫出去！”说罢，他用被子蒙头，照睡不误。
贪上这样的太子有甚办法？刘仁轨气得胡子一歪，长叹一声，退出门去。
一太监端一托盘进门，他谄媚地叫道：“太子爷，御膳房做了糖球，又香又甜，你可要用？”
听说有东西吃，李显乎地坐起。他只穿一件内衣，抓了糖球便吃。不料手一抖，糖球落在地上。太监从地上拾起糖球，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放入口中。
李显勃然大怒，声色俱厉地喝道：“放肆，敢吃本宫的糖球，吐出来！”
太监伸伸脖子，却说不出话来。须臾，他尴尬地答道：“太子爷，饶了小的吧？糖球咽下去了。”
李显不顾穿衣，纵身跳下床去。他抽剑在手，咄咄逼人地嚷道：“吐不出来，就给你挖出来。”说着，剑光一闪，就要动手。
太监吓得心惊肉跳，连连求饶道：“太子爷，饶命——”
太子杀人，这可吓坏了刘仁轨。他快步闯进宫门，止不住怦然心跳。刘仁轨想，太子生性顽劣，别人的话听不进，不妨用天皇压一压，使他免生事端。刘仁轨急促地喊道：“不可，太子殿下。天皇病重，命你赶赴东都探病。”
李显白了刘仁轨一眼，不依不饶地嚷道：“不必着急，待本宫把糖球挖出，再去探病不迟。”
刘仁轨拦住李显，跪下哀求道：“太子爷，不可妄为。你今日太子，明日便是皇上。皇上是万民之主。你如此残忍，如何做得皇上？”
李显脸色一变，怒不可遏地骂道：“刘仁轨老东西！父皇让你扶佐吾，你却处处欺负吾，不要命了？”
“你就饶了他吧！”
李显残忍无度，充而不闻。他哼了一声，一剑剌入太监腹中。顿时，鲜血如注，太监倒地而死。
刘仁轨惊骇道：“啊！”
出了东宫，刘仁轨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说不出甚么滋味。天后命他坐镇长安，扶佐太子。太子是天皇的正宗血脉，扶佐他是宰相义不容辞的职责，何况自己兼着太子左庶子。读书方可明理，太子从来不读书。长此以往，如何治理天下？皇帝爱民如子，太子却无视百姓疾苦。人命关天，太子却任意杀戮，视人命如草芥。这可如何得了！眼前血淋淋的现实，使刘仁轨信心丧尽，浑身冰凉。想起太宗的名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他不寒而栗。有时，反面教员的作用，竟然比谆谆教诲更管用。李显用活生生的事实教育了他。往后拥武还是反武？使刘仁轨动摇不定。再一想，武则天重用裴炎，如今大权旁落。倒不如逍逍遥遥了此残生。主意已定，刘仁轨释然了。
刘仁轨打定主意不理朝事，怎奈身不由己，诸多事情接踵而来。他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忧国忧民，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忧虑。迁都他忧虑，太子的事他忧虑，裴行俭的事也让他忧虑。越是忧心如焚，不顺心的事接连不断。
刘仁轨回到府中，长吁短叹。太子无望，国将不国，瞻望前途，心乱如麻。行至院中，见裴行俭站在那里。刘仁轨上前答话，双手一揖道：“裴将军大驾光临，不胜荣幸，请到客厅待茶。”
裴行俭也不答话，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客厅，分主宾坐下。他们一边品茶，一边拉家常。
裴行俭得胜回朝后一意孤行，迟迟不上朝缴旨，刘仁轨毫无办法。裴行俭打仗没说的，执拗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刘仁轨想，他就是再犟也须劝导，这是宰相的职份。刘仁轨语重心长地劝道：“裴将军大捷而归，功不可没。得胜回来，应该上朝缴旨才是。你今日不去，明日不去，不知拖到何时？”
裴行俭故意找别扭，他若无其事地反问道：“皇上不在朝中，让末将如何缴旨？”
“你应该到东都去啊。”
裴行俭一脸冰霜，满腔怒火。他脖子一拧嚷道：“这里便是国都，末将为何到洛阳缴旨？”
见裴行俭一味执拗，刘仁轨无奈地笑了。他捋着胡子道：“不说了，本相就是说了，你也未必听。饮茶，饮茶！”
“大人约吾何事？不会仅是饮茶吧？”
刘仁轨不由一怔，良久不语。何时约裴行俭过府？他搅尽脑汁也想不清。既是人家说了，总得应付一下。于是，刘仁轨望着裴行俭，长叹一声道：“本相欲告诉将军，往后反武之事，老朽不再参与。”
裴行俭一愣，不知相国葫芦里卖的甚么药？他惊异地问道：“却是为何？你身为相国，要担起社稷大任！”
刘仁轨凄凉地叹道：“太子无能，难成大器。狄仁杰讲得不错，天意向武，人意岂能胜过天意？”
裴行俭显然不同意这种说法，咄咄逼人地反诘道：“教不严，师之惰。学生无能，便是老师的过错。你这太子左庶子白当了，若换上末将，嘿嘿，定把太子调教得服服帖帖！”
想起太子，刘仁轨无声地摇头。他连连叹息道：“老朽无能，本相看将军也未必担起这副担子！”
裴行俭不服气地驳斥道：“哎咳，末将说到办到！你吾相处多年，何时末将虚言？”
“不信，本相不信。”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原来二人皆为反武干城，如今刘仁轨休战，裴行俭当然生气。他呷一口茶水，没话找话地问道：“刘相国，这茶是雨前龙井？”
刘仁轨一脸忧虑，穷于应付。他漫不经心地夸道：“裴将军饱经沧桑，看来你深得壶中三味。”
若是往常，二人谈论国事。一唱一和，甚是投机。今日刘仁轨一反常态，让裴行俭大惑不解。这次茶会，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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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左庶子是东宫的主官。任职之后，刘仁轨才发现这步棋走错了。太子李显是扶不起的阿斗。他贪玩成性，不事学业，刚愎自用，桀骜不驯，若让他登上皇位，大唐社稷危矣。
武则天迁都之后，刘仁轨干脆不到东宫去。孰料，一月之内东宫的五个教习辞去三个。事关大局，他不得不又回到东宫。
日上三竿，东宫仍是寂静一片。刘仁轨站在太子门前犹豫不定，他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犹豫再三，还是进了门。太阳从窗棂照进来，李显仍在酣睡。刘仁轨叫道：“太子殿下，起床吧，早课的师父等急了。”
李显懒洋洋地从被窝探出头来，不断打着哈吹。他生气地吼道：“老东西，叫甚么？你倚老卖老，私闯寝宫，该当何罪？今日幸亏韦氏不在，若她在此，男女有别，成何体统？出去，还不给本宫出去！”说罢，他用被子蒙头，照睡不误。
贪上这样的太子有甚办法？刘仁轨气得胡子一歪，长叹一声，退出门去。
一太监端一托盘进门，他谄媚地叫道：“太子爷，御膳房做了糖球，又香又甜，你可要用？”
听说有东西吃，李显乎地坐起。他只穿一件内衣，抓了糖球便吃。不料手一抖，糖球落在地上。太监从地上拾起糖球，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放入口中。
李显勃然大怒，声色俱厉地喝道：“放肆，敢吃本宫的糖球，吐出来！”
太监伸伸脖子，却说不出话来。须臾，他尴尬地答道：“太子爷，饶了小的吧？糖球咽下去了。”
李显不顾穿衣，纵身跳下床去。他抽剑在手，咄咄逼人地嚷道：“吐不出来，就给你挖出来。”说着，剑光一闪，就要动手。
太监吓得心惊肉跳，连连求饶道：“太子爷，饶命——”
太子杀人，这可吓坏了刘仁轨。他快步闯进宫门，止不住怦然心跳。刘仁轨想，太子生性顽劣，别人的话听不进，不妨用天皇压一压，使他免生事端。刘仁轨急促地喊道：“不可，太子殿下。天皇病重，命你赶赴东都探病。”
李显白了刘仁轨一眼，不依不饶地嚷道：“不必着急，待本宫把糖球挖出，再去探病不迟。”
刘仁轨拦住李显，跪下哀求道：“太子爷，不可妄为。你今日太子，明日便是皇上。皇上是万民之主。你如此残忍，如何做得皇上？”
李显脸色一变，怒不可遏地骂道：“刘仁轨老东西！父皇让你扶佐吾，你却处处欺负吾，不要命了？”
“你就饶了他吧！”
李显残忍无度，充而不闻。他哼了一声，一剑剌入太监腹中。顿时，鲜血如注，太监倒地而死。
刘仁轨惊骇道：“啊！”
出了东宫，刘仁轨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说不出甚么滋味。天后命他坐镇长安，扶佐太子。太子是天皇的正宗血脉，扶佐他是宰相义不容辞的职责，何况自己兼着太子左庶子。读书方可明理，太子从来不读书。长此以往，如何治理天下？皇帝爱民如子，太子却无视百姓疾苦。人命关天，太子却任意杀戮，视人命如草芥。这可如何得了！眼前血淋淋的现实，使刘仁轨信心丧尽，浑身冰凉。想起太宗的名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他不寒而栗。有时，反面教员的作用，竟然比谆谆教诲更管用。李显用活生生的事实教育了他。往后拥武还是反武？使刘仁轨动摇不定。再一想，武则天重用裴炎，如今大权旁落。倒不如逍逍遥遥了此残生。主意已定，刘仁轨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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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轨回到府中，长吁短叹。太子无望，国将不国，瞻望前途，心乱如麻。行至院中，见裴行俭站在那里。刘仁轨上前答话，双手一揖道：“裴将军大驾光临，不胜荣幸，请到客厅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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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显然不同意这种说法，咄咄逼人地反诘道：“教不严，师之惰。学生无能，便是老师的过错。你这太子左庶子白当了，若换上末将，嘿嘿，定把太子调教得服服帖帖！”
想起太子，刘仁轨无声地摇头。他连连叹息道：“老朽无能，本相看将军也未必担起这副担子！”
裴行俭不服气地驳斥道：“哎咳，末将说到办到！你吾相处多年，何时末将虚言？”
“不信，本相不信。”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原来二人皆为反武干城，如今刘仁轨休战，裴行俭当然生气。他呷一口茶水，没话找话地问道：“刘相国，这茶是雨前龙井？”
刘仁轨一脸忧虑，穷于应付。他漫不经心地夸道：“裴将军饱经沧桑，看来你深得壶中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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