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竑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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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入行的2007年开始到年底之前的龙曦市场部由一个叱咤风云的女孩子领导着，二十岁不到的年纪，没有什么学历，好像中学也没有念完的样子，排单，手写发票，全能的“一脚踢”。她叫什么名字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大家口传她的亲戚在天津某事业单位有一个很重要的职位。
第一眼看见她时，在心里便送了一个绰号给她——“羊脂球”。她的身材跟我差不多，皮肤很白很白，而且白里透红，仿佛总冒着热气似的，丰腴得滋滋润润，却一点儿也不显得愚蠢。这个女孩子说话很犀利，把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有一次我看到韦绝还对她点头哈腰呢。她从没有与我讲过一句话，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不给人机会，我也不打算高攀。
这个夏天，韦绝是龙曦纸业的灵魂人物，一个矮矮胖胖的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儿，一口能言善辩的天津口音。他特别爱骂人，并且带脏字。本来我是不知道的，那样一位显得文质彬彬的老人居然会爆粗口，就像一个农村的悍妇一样。
那天早上我刚来上白班，还没有走进库房忽听见从大线堆码机那里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这种骂人的音调从我爸嘴里听到过，从我妈嘴里也听见过，从村里打架的村民嘴里也饱尝过“耳福”。远远地望过去，只见韦绝正站在那里指着围坐在机器旁的几个工人破口大骂，真难听啊！
我心里感到恐惧。过去的那几年地狱一样的生活，让我最怕的就是打架骂人。人啊人，为什么会如此不堪呢？这位老总当时上身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半袖工作服，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裤子，脚上踢着一双黑皮鞋。
就在我还没来得及躲开的时候，他一边对身边的跟班风竣指手画脚，一边往库房这里转过来了，很快就把镜头对准了正在进行交接工作的我，他噼里啪啦地吼了一阵子，然后进了电脑房和典薰热络地聊起来。
我一边呼吸着库房地面上的尘土，一边恶心着领导走过以后留下的浓重味道。暗地里，我也送了韦绝一个雅号——“香总”。一个大老头子，居然浑身上下喷满了刺鼻的香水味道。我讨厌极了这种事情。对了，这不由让我想起从典薰身上也闻到过同样的味道。她曾经很骄傲地对别的工人说过关于这位韦总的话，我们的韦总可是有洁癖的，衣服要天天换，就是一双袜子也只穿一天，从不会更改自己的习惯，而且他绝对不住在公司办公大楼的宿舍里面，他要阎老板给他在公寓里面租了高级的套房，他从不吃食堂的饭菜，品味很挑剔的，那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而且他是半个素食主义者，除了鱼什么肉也不吃。
韦绝算什么？他可以让龙曦在北京地区出类拔萃吗？说得更直白一些，他能给阎老板赚更多的钱吗？我真的无法参透他脚下的那一块铺满金钱的土地是如何让他这样一个人飞扬跋扈的。
在“罚款”事件之后，仰均的处境似乎更加艰难了。有一回，在我面前上演了这样的一幕，他迈着大步从我们几个人身边经过，风竣的妹妹嗤之以鼻地说，看小仰摇头摆尾的而那个穿一件丝质花色连衣裙的典薰也在一旁冷笑，对呀，摆尾摇头，像什么呢？
小仰的身材就是挺拔，一米九的高度，走路时目视前方，从不缩头缩脑的。这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看着他走路就让人感到舒服。每一次见到他，都会让我想起彭扉来。彭扉走路也是如此的，雄赳赳气昂昂的，英挺照人。
韦绝是一个伪装的君子，或者是假洁癖。他以前也是国企的高层领导，如今又把老一套框架在私企的管理当中，并一直讲究“现场管理”。这是什么理念？在狭小的库房地面上划出很多规矩线的区域，摆放每一垛货物的时候要严格按照线条的界限行使，不可以乱摊。他应该是这样认为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我很是记得那样一个场景，韦绝带着竑总在库房的地面上刷油漆。小仰好像并不喜欢老总的这次行动，冷笑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不记得别人听见队长说的这句话没有，我是清清楚楚地知道的。
让我深刻记得韦绝，就是因为他的用脏话骂人，并且还有一回是跟我有关系的。那天我上了一宿夜班，正好韦绝大早上的就来到库房巡查，我刚瞥见他矮胖的身影，正准备给领导迎上自己“虚伪”的笑容时，突然就从他那优雅的嘴里迸发出鄙俗不堪的语言来。我那脆弱的心灵一下子又受到了打击。在曾经的日子里面，经常可以听到这样的言语，那是最让我深恶痛绝的。
我蒙掉了。他为什么破口大骂？原来是夜里拉货的工人把纸板垛放到了黄线的外边。
我小声地向他解释着，那不是我让放的。
嘛是谁干的，你给我指出来。
我不说话了。我怎么能指出来呢？再说，我才不会给他真的找来那个工人呢，人家下班早走了，我招那个烦干嘛？
他骂够了，终于还是走了。直到今天我仍旧对那个老头子心有余悸。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我跟仰均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现在回想来，他应该是不会在韦绝面前阿谀奉承的那种人。我也是一直这样。从来都是躲着领导，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靠的是实力，而不是卖弄。尤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领导。我的理想并不在此。能够呆在此地只是为了谋生而已。等到该走的那一天，一定会义无反顾的。
一轮一轮的人来了又去了，想记住的，不想记住的都只是廖若晨星。
那会儿子上夜班，是可以偷着睡觉的。有一回我刚爬上一垛一米多高的纸板垛要睡觉，突然不知怎么就掉下来了，摔得我眼冒火星儿，浑身都要散架了后脑勺立刻就起了一个比鸽子蛋还要大的包。我没有喊疼，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对于仰均还有两件小事要讲。
刚到龙曦没几天，我托老同学把孩子转到实验小学上幼儿园大班的事情有了眉目。我便跟小仰请了假外出办事，他痛快地答应了。我飞车骑到同事家的小区，谈妥了事情，又急匆匆地返回来。一时着急，下楼梯时不小心，左膝盖一下子跪倒在台阶上，新裤子被撮破了一个茶杯大小的窟窿，膝头留下了一块铜钱大小的印记，它再也没有消失过，现在也是有的。
10月25日公司开始停电放假之前有一天下午，库房并未撤，我们还是要上班，只是在打扫卫生，这肯定是韦绝给队长安徘的活，因为他也跟我们一起拿着扫把在清理库房的地面。我闲着无事偏偏回家把孩子带到厂里来给她洗澡。一下子被队长看见了，他沉声告诉我，别让韦绝看见孩子。我啊了一声，忙把孩子藏在浴室里面，不许她出来跟着我。
山雨欲来风满楼。
暂时休息吧，我呆在家里，只剩下发愁了，什么事儿也干不了，整天跟母亲呕气，又骂孩子。我知道，我是无用的一个人啊！刚想要在新的岗位大展拳脚地干一场，结果行业又是不景气。
小仰是竑总一手提拔的，关于这一位副总我应该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
生产线不停机吃饭，这是最令人头痛的地方。其他的工人可以在吃饭的时候有人替，可我们入库的工作无人来顶，就是吃饭的那十几分钟的工夫儿，库房门口会堆成一大片纸板垛，且让你干一大阵子呢。
某一天的中午，天生怕羞的我，不肯去车间的餐车上买饭吃。并不喜欢吃泡面的我，也不知怎么的居然就泡了一大碗。水多面少，根本吃不饱，而且很不好吃。
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出现了，他严肃地问我，“吃泡面啊？”
“唉。”
“咱们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吗？”
“不好吃。”我当时是这样毫无顾忌地回答的吧？
他审视了我一下，低头就走了，可没一会儿又回来了，闷闷地问，“你刚来的吧？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说话，把胸卡拿给他看。
他点点头，这一回真的就走了。
我并不认识在午饭时间说我的那个中年人是谁，又管着这间子公司的什么事情。只是有一次在库房部门会议上见到他在主持工作，看起来与仰均有很好的合作关系。他在圆桌上都讲了一些什么，我是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的。
有一回，他跟着韦绝来检查工作，正巧赶上我在上白班。两个人在库房里面走走停停，他们对周围的环境指指点点，说了很多，这次没听到韦绝有骂人的话。这不关我的事，我依旧是干我的。
一天晚上我在上夜班的时候他突然来了，开门就问，怎么不见拉车的？
我有些胆怯地告诉他，值夜班的员工很不负责，都回去睡觉了，根本不在工作现场。我又讲，您可别告诉他们是我说的。那个时候，我是弱势群体中的一分子。货不拉走，根本就没办法入库，只好在无数个纸板垛里穿来穿去的。我当时怎么就这么相信他呢？跟一个不相干的人发这个牢骚干嘛！我看他身上有一股正气，又对小仰很好，我觉得他会替我们解决某些问题。
他点着头，很冷静地说，“我知道了。”
夜里的蚊子很多，咬得人又疼又痒。那天我穿了一件肥大的格子衬衫去当班，甩着长长的大袖子，这回省得咬胳膊了。夜里偷着睡觉的时候，真是全副武装，戴上帽子，手套，套袖，甚至还在身上盖衣服，以抵挡蚊子的疯狂攻击。可是即便如此，那该死的蚊子仍有机可乘，它们顺着衣服的缝隙往身体里面钻来钻去地叮人吸血。
这种场景总让我想起那篇《藤野先生》之中鲁迅在仙台求学住宿的片断来，当年的先生在睡觉之前要包裹了全身，只露两只眼睛，我的怪模怪样也差不多少了。
他又一次在我上夜班的时候来了，看着我的外表，忽然很生气地问，“怎么穿这样的衣裳儿啊，你不怕热吗？”
我怕热，可是我更怕蚊子咬我。
就你怕蚊子咬？那别人不怕吗？
这一回听他的话我心里可是很不舒服，怎么这样叫人感到别扭呢。也许是我看走了眼。
那一次，也是上夜班吧（或者是白班），我在库房以外的地方收货，正好被他瞧见了。他严厉地问，你怎么到外面来收货啦？
我知道那是不允许的。当时我却不知怎样来回答他的训斥，弄了一个好大的没脸。
再一回我上白班的时候，又被他赶上了。他瞪着眼睛指着纸板垛上标签的位置质问我，知道那铁柱子上的黄线是干嘛的，白划啦？
我一时间被问住了，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后来的后来，才明白那支撑厂房的铁柱子上一米高的黄线，也就是贴标签的正确位置。可是从进厂开始，就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个事儿，仰均也是只字未提的。现在想想，仰均对于韦绝的管理理念应该是嗤之以鼻的，而且从来就不会照章办事。
大约有一天晚上的时候，我正在忙碌地收货，他来了，拿起一张纸板问我这是什么纸质？
我说，不知道。
干那么久了，居然还不认识是什么纸？
我只管尺寸和数量，不管它是什么纸做的。
他干瞪了我两眼。
我又说，我认识（白卡纸），如果有黑板纸，我也会认识的。
他这回可是开心地笑了，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竑总，您好。我听见别人是这么喊他的。
他没有再说话扬着头就走开了。
每逢夜里下大雨的时候，库房是最遭殃的。从房顶和向阳的窗户都要往下流水，总能把纸板浇湿的。
那天大半夜雨水哗哗地往里灌着，我们几个人，包括置大爷，手拿塑料布手忙脚乱地拼命遮挡着。他穿着一件蓝绿色的运动短裤和一件白色背心跑来了，和我们一起热火朝天地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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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看见她时，在心里便送了一个绰号给她——“羊脂球”。她的身材跟我差不多，皮肤很白很白，而且白里透红，仿佛总冒着热气似的，丰腴得滋滋润润，却一点儿也不显得愚蠢。这个女孩子说话很犀利，把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有一次我看到韦绝还对她点头哈腰呢。她从没有与我讲过一句话，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不给人机会，我也不打算高攀。
这个夏天，韦绝是龙曦纸业的灵魂人物，一个矮矮胖胖的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儿，一口能言善辩的天津口音。他特别爱骂人，并且带脏字。本来我是不知道的，那样一位显得文质彬彬的老人居然会爆粗口，就像一个农村的悍妇一样。
那天早上我刚来上白班，还没有走进库房忽听见从大线堆码机那里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这种骂人的音调从我爸嘴里听到过，从我妈嘴里也听见过，从村里打架的村民嘴里也饱尝过“耳福”。远远地望过去，只见韦绝正站在那里指着围坐在机器旁的几个工人破口大骂，真难听啊！
我心里感到恐惧。过去的那几年地狱一样的生活，让我最怕的就是打架骂人。人啊人，为什么会如此不堪呢？这位老总当时上身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半袖工作服，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裤子，脚上踢着一双黑皮鞋。
就在我还没来得及躲开的时候，他一边对身边的跟班风竣指手画脚，一边往库房这里转过来了，很快就把镜头对准了正在进行交接工作的我，他噼里啪啦地吼了一阵子，然后进了电脑房和典薰热络地聊起来。
我一边呼吸着库房地面上的尘土，一边恶心着领导走过以后留下的浓重味道。暗地里，我也送了韦绝一个雅号——“香总”。一个大老头子，居然浑身上下喷满了刺鼻的香水味道。我讨厌极了这种事情。对了，这不由让我想起从典薰身上也闻到过同样的味道。她曾经很骄傲地对别的工人说过关于这位韦总的话，我们的韦总可是有洁癖的，衣服要天天换，就是一双袜子也只穿一天，从不会更改自己的习惯，而且他绝对不住在公司办公大楼的宿舍里面，他要阎老板给他在公寓里面租了高级的套房，他从不吃食堂的饭菜，品味很挑剔的，那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而且他是半个素食主义者，除了鱼什么肉也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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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罚款”事件之后，仰均的处境似乎更加艰难了。有一回，在我面前上演了这样的一幕，他迈着大步从我们几个人身边经过，风竣的妹妹嗤之以鼻地说，看小仰摇头摆尾的而那个穿一件丝质花色连衣裙的典薰也在一旁冷笑，对呀，摆尾摇头，像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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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绝是一个伪装的君子，或者是假洁癖。他以前也是国企的高层领导，如今又把老一套框架在私企的管理当中，并一直讲究“现场管理”。这是什么理念？在狭小的库房地面上划出很多规矩线的区域，摆放每一垛货物的时候要严格按照线条的界限行使，不可以乱摊。他应该是这样认为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我很是记得那样一个场景，韦绝带着竑总在库房的地面上刷油漆。小仰好像并不喜欢老总的这次行动，冷笑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不记得别人听见队长说的这句话没有，我是清清楚楚地知道的。
让我深刻记得韦绝，就是因为他的用脏话骂人，并且还有一回是跟我有关系的。那天我上了一宿夜班，正好韦绝大早上的就来到库房巡查，我刚瞥见他矮胖的身影，正准备给领导迎上自己“虚伪”的笑容时，突然就从他那优雅的嘴里迸发出鄙俗不堪的语言来。我那脆弱的心灵一下子又受到了打击。在曾经的日子里面，经常可以听到这样的言语，那是最让我深恶痛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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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话了。我怎么能指出来呢？再说，我才不会给他真的找来那个工人呢，人家下班早走了，我招那个烦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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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出现了，他严肃地问我，“吃泡面啊？”
“唉。”
“咱们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吗？”
“不好吃。”我当时是这样毫无顾忌地回答的吧？
他审视了我一下，低头就走了，可没一会儿又回来了，闷闷地问，“你刚来的吧？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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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这一回真的就走了。
我并不认识在午饭时间说我的那个中年人是谁，又管着这间子公司的什么事情。只是有一次在库房部门会议上见到他在主持工作，看起来与仰均有很好的合作关系。他在圆桌上都讲了一些什么，我是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的。
有一回，他跟着韦绝来检查工作，正巧赶上我在上白班。两个人在库房里面走走停停，他们对周围的环境指指点点，说了很多，这次没听到韦绝有骂人的话。这不关我的事，我依旧是干我的。
一天晚上我在上夜班的时候他突然来了，开门就问，怎么不见拉车的？
我有些胆怯地告诉他，值夜班的员工很不负责，都回去睡觉了，根本不在工作现场。我又讲，您可别告诉他们是我说的。那个时候，我是弱势群体中的一分子。货不拉走，根本就没办法入库，只好在无数个纸板垛里穿来穿去的。我当时怎么就这么相信他呢？跟一个不相干的人发这个牢骚干嘛！我看他身上有一股正气，又对小仰很好，我觉得他会替我们解决某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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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蚊子很多，咬得人又疼又痒。那天我穿了一件肥大的格子衬衫去当班，甩着长长的大袖子，这回省得咬胳膊了。夜里偷着睡觉的时候，真是全副武装，戴上帽子，手套，套袖，甚至还在身上盖衣服，以抵挡蚊子的疯狂攻击。可是即便如此，那该死的蚊子仍有机可乘，它们顺着衣服的缝隙往身体里面钻来钻去地叮人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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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一次在我上夜班的时候来了，看着我的外表，忽然很生气地问，“怎么穿这样的衣裳儿啊，你不怕热吗？”
我怕热，可是我更怕蚊子咬我。
就你怕蚊子咬？那别人不怕吗？
这一回听他的话我心里可是很不舒服，怎么这样叫人感到别扭呢。也许是我看走了眼。
那一次，也是上夜班吧（或者是白班），我在库房以外的地方收货，正好被他瞧见了。他严厉地问，你怎么到外面来收货啦？
我知道那是不允许的。当时我却不知怎样来回答他的训斥，弄了一个好大的没脸。
再一回我上白班的时候，又被他赶上了。他瞪着眼睛指着纸板垛上标签的位置质问我，知道那铁柱子上的黄线是干嘛的，白划啦？
我一时间被问住了，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后来的后来，才明白那支撑厂房的铁柱子上一米高的黄线，也就是贴标签的正确位置。可是从进厂开始，就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个事儿，仰均也是只字未提的。现在想想，仰均对于韦绝的管理理念应该是嗤之以鼻的，而且从来就不会照章办事。
大约有一天晚上的时候，我正在忙碌地收货，他来了，拿起一张纸板问我这是什么纸质？
我说，不知道。
干那么久了，居然还不认识是什么纸？
我只管尺寸和数量，不管它是什么纸做的。
他干瞪了我两眼。
我又说，我认识（白卡纸），如果有黑板纸，我也会认识的。
他这回可是开心地笑了，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竑总，您好。我听见别人是这么喊他的。
他没有再说话扬着头就走开了。
每逢夜里下大雨的时候，库房是最遭殃的。从房顶和向阳的窗户都要往下流水，总能把纸板浇湿的。
那天大半夜雨水哗哗地往里灌着，我们几个人，包括置大爷，手拿塑料布手忙脚乱地拼命遮挡着。他穿着一件蓝绿色的运动短裤和一件白色背心跑来了，和我们一起热火朝天地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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