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话今朝》正文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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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整天饥肠辘辘的日子里，翠屏县林业局的干部、职工们每到吃饭的时间，还是拿着盆去食堂打饭。
但大家发现，打好饭的盆里渐渐多了些内容，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的好东西，就是些山药、红薯、玉米面、鲜竹笋、南瓜、冬瓜、萝卜、白菜，过节的时候偶尔还有几块鱼肉，或是鸡肉。就连以前自己回家做饭的双职工，也常常买些饭票吃起食堂来了。
高局长时不时来食堂吃一餐，在国家供应大幅下调的困难时期，对自己当机立断办起农场，改善了职工的伙食，心里十分得意。
他在局和班子会上提出并讨论了办“小川坪”农场的事项，大家议而不决，各持己见，但他没有停止脚步。他让会计员张有德依据国营农场的规章制度，起草了《翠屏县林业局“小川坪”农场经营办法》。经他修改后，交与局成员传阅并征求意见。同时，他让臣永泉立即停止伐木生产，开始放开手脚建设农场。
臣永泉真是干实事的一把好手，不到三个月，还没有等到那份《办法》批准下发，他的农场已初见成效。当然，这离不开高局长资金方面的大力支持。
“小川坪农场”，以小川坪方圆两公里范围为基地，因地制宜，开垦了坡地、河滩地，按季节种植土豆、红薯、南瓜、冬瓜、玉米等粮食和副食，围塘养鱼，围网养鸡，逐步向林业局提供供应，让当初犹豫不决的那些局领导看到了办农场的实惠。
林业局自办农场的做法，引起了很多单位的效仿，在翠屏县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县领导在县城里和乡下，随处可见面黄肌瘦的老百姓，意识到饥荒的严重性。于是，坚决果断地挡住了给高国仁乱扣的一切帽子，号召全县人民自力更生，因地制宜，生产自救，丰衣足食。
一时间，县城里的边边角角，城周围的河滩，停建工程的空地，到处都开垦成了小块的田地，被单位和个人种上了各种农作物。
看到这样的场景，高国仁不由地感慨：“有什么宣传口号，能比吃饱饭更有号召力？还有什么办法，比不挨饿更能激发劳动者的积极性？”
一九六二年国庆节到了，江州国营新华电子厂照常要组织文艺演出。林森和伙伴们踢了球回来，一路小跑来到灯光球场。只见人山人海挤得满满的，都站拢墙根了，连墙上也坐上了不少小孩。
台上正演着大合唱《东方红》，林森反复看了几遍节目单，因此记得很清楚，下一个节目就是刘建英的独舞《天鹅舞》了。
刘建英是厂里的文艺骨干，各种节日演出她的节目都是重头戏。前一段时间排练《天鹅舞》时，就经常有人抽空去看，看了后都交口称赞。林森几次想去，都没去成。
马上就该刘建英的节目了，他担心看不清楚，急出了一身大汗，一个劲地往前钻。好不容易，在舞台左侧的台沿口站稳了脚跟。这个位子还不错，虽然是侧面，但整个舞台都看得清清楚楚。伙伴们好不容易才跟着找过来，看着林森翘首期盼的兴奋样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起来戳他的腰眼、揪他的耳朵。
这时，合唱结尾了，刘建英着一身漂亮的白色天鹅服，出现在对面的耳幕后。她显然是看见了林森，脸上充满欣喜地望着他，格外的动人可爱。她看见林森对她笑了，于是快速地向对面行了个优美的蹲礼。
音乐响起，白天鹅从台边弹起，几个飞跨、跳跃、旋转，赢得满场掌声。随后，开始轻松地飞舞，幽雅地散步；接着似痛苦地挣扎，奋力地搏击；音乐渐渐缓慢下来，天鹅在湖中悠闲地游戈……林森看得很专注、很入神，如醉如痴，眼眶溢满泪珠。在他眼里，刘建英那动人的脸庞，那舒展灵巧的手臂，那柔美的身姿，那激荡着神韵的腿，那充满力量而秀气的脚，是那样完美和谐，象一首优美的诗！
他已兴奋得难以克制自己，眼睛开始模糊，泪流满面。伴着热烈的掌声，天鹅舞结束了。刘建英下台后，马上来到林森旁边。 林森牵住了她的手，与她的目光对视了。此时此刻，心里念过的无数话语，那份久久的忍耐和期冀，透过这心灵的窗户交融在一起。
刘建英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没带板凳来呢？节目还长着呢。”
“我们去踢球，晚了点儿。急得不行，跑着来的，生怕错过了天鹅舞，哪顾得上回宿舍带板凳。”林森低声回应。
刘建英掩不住激动的心情笑着说，“我回宿舍卸妆，顺便带几根板凳过来。”她说完，并没有立即就走，眼睛瞟了林森一眼。
林森踌躇着，李师傅的提醒又在耳边回响，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办呢？刘建英拉起他的手就往外挤，很快走出灯光球场，消失在夜幕中。
节目很精彩，不时赢得台下阵阵掌声。台上唱歌跳舞，台下说说笑笑，充满节日热闹的气氛。伙伴们眼睛盯着台上，一直站了三个小时，直到节目全部结束了，也不见林森和刘建英带板凳回来。
这天晚上，回到宿舍，林森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他拿着那火红的蝴蝶结，躺在床上，眼前尽是小英的身影、小英的神情，还有小英牵他手时过电的感觉，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窗外渐渐亮起来，林森幸福地望着天花板，又是一夜无眠。
这以后，刘建英天天早早地去班上，总希望能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好上前单独和他聊聊；林森却总是踏着准点儿到，刘建英压在心头的话总找不到机会对他说。一天天的希望后的失望，使她越发蔫了，整天沉默寡言。偶耳与林森对视，彼此的眼里充满着无限的忧郁，也总是匆匆闪避开去。难熬的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天上午，上班一会儿了，林森注意到刘建英仍没来班上。“可能请假了”，他心里猜着。连续两天，她都没来上班。他感到憋闷、烦躁、恐慌，再也坐不住了，于是起身随处走走。他走到那儿，都发现人们个聚在一堆议论着什么，还隐约听到刘建英的名字。“一定是她出什么事了。”他心里越发着急，又不知道该咋办，只好盲目地朝厂门口走去。
这时，正好李师傅迎面走来。林森急忙上前询问：“李师傅，告诉我小英出什么事了？”李师傅低下头，又抬起来，半天没说出话来。
“李师傅，快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林森快崩溃了。
“别想她了，大林。”
这像天上掉下来的半截子话，让林森呆住了。他死死定着李师傅的眼睛，不知说什么好。
“大林啊，唉！”李师傅长叹一声，“小英同宿舍的都说，她这两天吐个不停，都说是怀孕了。嫌弃她，都搬开去住了。只有臣永玲不怕脏，还住在那帮着打扫卫生，照顾她。”
听到这，林森的头一下炸开了，眼睛一黑，差点栽倒。李师傅忙扶住他。接着说：“刚才，贾主任让张敏医生去看过了，回来也说是。”
林森不知道怎么回的宿舍，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久，厂里的文件下来了，刘建英被下放回原籍，林森也受到延长学徒期半年的处分。他心里很难受，他恨自己，觉得对不起刘建英。他心里始终放不下刘建英，就去找李师傅，求他去刘建英的宿舍看看，到底走没走。
李师傅找臣永玲回宿舍看看，一会儿臣永玲就回来了。她告诉林森：“小英她爹来了，准备明天出发，把她接回老家去。她还是不停地吐，看上去很虚弱。
晚上，林森躺在床上，拿出那个火红的蝴蝶结，放在眼前看着。迷朦中又看到了刘建英神采奕奕地走来；一会儿，幻成美丽的白天鹅，在旋转，在飞舞；又仿佛坐在自己身边，文静专注地听他讲机床图纸……就这样，又是一夜无眠，却有那么多的梦。
公鸡已叫过很久了，林森觉得很疲倦，他看了看表，已近八点了。而窗外的天还蒙蒙的，比起往常来，今天亮得特别迟。
他下了床，推开窗户，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进来，使他冷不防打了一个寒颤。
天上的云在聚拢，越积越厚，越压越低。天不是在亮，而在渐渐地暗下去。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几个进城的农民推着“鸡公车”急急忙忙地赶着路，随着车轮的滚动发出“叽嘎叽嘎……”单调的叫声，在此时异常宁静的氛围里，显得特别的刺耳，让人心烦意乱。三三两两的青工，端着饭盆，也不象往常那样边走边吃边聊，他们快步走着，有几个已经放开了小跑。梧桐树在轻轻的摇晃着，不停地飘下枯黄的树叶。风暴就在眼前。
林森突然有些惊恐起来。这里的冬天难有这样的天气，不祥的预感从他的脑子里迸出来。“小英，小英！你好些了吗？”他的爱，他的悔，他的恨，在这一刹那浓缩为急切的关心。“你怎么样啦？不会出什么事吧，上帝！……”
这时，乌云已弥漫了整个天空，天也更加昏暗下来。林森的心情越加沉重了，越来越感到不安和焦虑。
起风了，愈刮愈大。梧桐树开始剧烈地晃动，枝叶狂甩乱跳，仿佛就要被连根拔起。几根树枝挂住了电线，霎那间划过一片火光，电线断成两段，电停了，世界显得更暗了。远远近近，不断传来各种各样的嘲杂声，有玻璃的破碎声、孩子的叫喊声、重物倒地的轰鸣声、树枝的断裂声，隐约还有鸡飞狗跳的声音。
一个闪电，刹那间把窗外照得刺眼。接着，“嘶――啦，轰！”一声雷鸣，震耳欲聋，暴雨随之倾盆而下。林森大惊失色，一种不祥的感觉再次弥漫在他的脑海中。
他一转身冲出了门，冲进了狂风暴雨中，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向刘建英的宿舍跑去。他的衣服很快被雨水淋透了，拖鞋甩起的泥浆溅满了裤管；铁青的脸上水流满面，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的脑子里只想着：“快啊，快啊！小英，我来了……”。
他疯也似地冲上了楼，疯也似地向刘建英的宿舍门撞去。门开了，臣永玲望着他发疯的样子，急忙告诉他，刘建英和她爹走了好会儿了，去赶头班车回柳阳了。
“小英！小英！……”林森冲出宿舍，又冲进狂风暴雨中，向汽车向飞奔而去。
风小了，雨也小了。厂门口，上班的人们不由自主地停住的脚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一个披头散发、泪流满面、浑身湿淋淋、满腿泥污的男子，呆呆地站在厂门口，全身颤抖着。细雨淋在身上没有遮盖，手里不停地甩动着一只火红的蝴蝶结。那只蝴蝶结在跳动着，飞舞着，一串串水珠向四面八方飞撒开去。整个情景，在阴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悲催。
从此，厂里有了一个被人们称为林疯子的人，手里总是拿着一个火红的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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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局长时不时来食堂吃一餐，在国家供应大幅下调的困难时期，对自己当机立断办起农场，改善了职工的伙食，心里十分得意。
他在局和班子会上提出并讨论了办“小川坪”农场的事项，大家议而不决，各持己见，但他没有停止脚步。他让会计员张有德依据国营农场的规章制度，起草了《翠屏县林业局“小川坪”农场经营办法》。经他修改后，交与局成员传阅并征求意见。同时，他让臣永泉立即停止伐木生产，开始放开手脚建设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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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业局自办农场的做法，引起了很多单位的效仿，在翠屏县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县领导在县城里和乡下，随处可见面黄肌瘦的老百姓，意识到饥荒的严重性。于是，坚决果断地挡住了给高国仁乱扣的一切帽子，号召全县人民自力更生，因地制宜，生产自救，丰衣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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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乌云已弥漫了整个天空，天也更加昏暗下来。林森的心情越加沉重了，越来越感到不安和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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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闪电，刹那间把窗外照得刺眼。接着，“嘶――啦，轰！”一声雷鸣，震耳欲聋，暴雨随之倾盆而下。林森大惊失色，一种不祥的感觉再次弥漫在他的脑海中。
他一转身冲出了门，冲进了狂风暴雨中，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向刘建英的宿舍跑去。他的衣服很快被雨水淋透了，拖鞋甩起的泥浆溅满了裤管；铁青的脸上水流满面，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的脑子里只想着：“快啊，快啊！小英，我来了……”。
他疯也似地冲上了楼，疯也似地向刘建英的宿舍门撞去。门开了，臣永玲望着他发疯的样子，急忙告诉他，刘建英和她爹走了好会儿了，去赶头班车回柳阳了。
“小英！小英！……”林森冲出宿舍，又冲进狂风暴雨中，向汽车向飞奔而去。
风小了，雨也小了。厂门口，上班的人们不由自主地停住的脚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一个披头散发、泪流满面、浑身湿淋淋、满腿泥污的男子，呆呆地站在厂门口，全身颤抖着。细雨淋在身上没有遮盖，手里不停地甩动着一只火红的蝴蝶结。那只蝴蝶结在跳动着，飞舞着，一串串水珠向四面八方飞撒开去。整个情景，在阴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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