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话今朝》正文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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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江州，早晨常常吹起一阵风，拂动着年轻的梧桐树嫩绿的枝叶，散乱地荡过去、摇过来。一条看上去结结实实平平整整的土道，在两排梧桐树间延伸着，一直通向国营新华电子厂。微风吹过，没有飘起一丝灰尘，一切都是那样清新，给人注入一种凉丝丝的兴奋。
土道上，开始有了上班的年轻工人。他们大多数是来自农村、乡镇的。
刘建英总是和臣永玲走在一块儿。她穿着花棉布衬衣、蓝色长裤，看上去和别的女工的穿着没什么特别；但她那独有的精气神儿，充满着青春的朝气，显得与众不同。她也是下班后唯一穿短裙的，那表现出来的优美身段，平滑的干净的脸部轮廓，镶嵌得恰到好处的五官，和一步一甩的乌黑长辫，让姑娘们好生自卑和嫉妒。小伙儿总不放过机会，远远地盯着看。
每天早上上班，刘建英和臣永玲总是第一个来到各自的班上。来了就没闲着，忙着洒水、扫地、擦桌凳。这天早上，她们一走进车间，就发现有人比她们先到了。是昨天贾主任领来的那个大，老远就可以看见他那独特的标记――眼镜。
林森第一天上班，心情很激动。早早地来到班上，却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于是，就翻出些机床图纸来看。感觉到有人走近，一抬头，看见是刘建英。昨天刘建英给他的第一印象再次加深，“这姑娘真美！即文静又有风彩。”脸上一阵潮红，忙低下头去。看他很尴尬，刘建英也不自在起来。想马上离开去接水，可偏偏那水壶放在林森坐的木凳下面，她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呆站在了那儿，心想：这眼镜，坐的真不是地方。
见刘建英站在面前不说话，林森更是手足无措了，“是我坐了她的位子？”他边想边站了起来，说：“你――请坐！”刘建英趁机伸手取出水壶，匆匆走开了。林森站在那儿呆了好半天。
那天，电工班全体上阵，和机修班一起安装新到的捷克铣床。班长李师傅指挥大家忙活了半天，也没有装顺畅。装了返，接上又拆下，越弄越糊涂。顾总工草草翻译的图纸资料，漏译了不少洋文，恰好他今天又不在厂子里，去接苏联专家了。
“算了算了，等明天顾总工来，问问他再说吧。”李师傅无可奈何的说。
林森拿着图纸，一边看，一边叽哩呱啦念叨着。看了一会，对李师傅说，“师傅，再试试吧！”
李师傅看着他很有信心的样子，将信将疑地对大家说：“好吧，再去试试。”
林森一边研究着图纸，一边指挥着。大家在将信将疑中越来越顺手，赶在下班前安装完毕，并一次试车成功。林森这下可大出风头了。
“到底是大哈！”
“读书都读成眼镜了，肚子里的学问那都是学到耍的嗦！”
大家七嘴八舌地夸着林森。
“哈哈……”，李师傅也笑呵呵地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林，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还真有两下子”。
“师傅，我比你们还差得远呢。恰巧在校实习的时候跟技术员、老师傅装过捷克铣，只是型号不同，有些差别”，林森惴惴的说。
“刚才看你叽里呱啦念叨什么？像小鬼子说话一样。”
林森笑了起来， “师傅，不是小鬼子的话，那是俄语。”
刘建英在一边听着乐了，不时注视着林森，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显得激动、兴奋，许久不能平静。
“关电源，徒弟们。”李师傅大声说。
“唉！”是林森和刘建英两个同时答应，引起一阵大笑。那一刹那，两双眼睛对在了一起。那眼光似剑，彼此射中了对方的心。
那天过后，刘建英顾不上臣永玲了。她更早地一个人出门，来到班上。她和林森渐渐的似乎有了默契。他们打扫完卫生，便坐在一起研究机床电路图，或者摆谈各自的一些经历。时间一长，连反映迟钝的李师傅也觉出点什么。
李师傅找了个机会，把林森叫到旁边，对林森很认真、严肃地说：“大林啊，你和小英……厂子里有规定，学工期间严禁耍朋友，可千万不能违反制度啊。”林森一下子脸红到耳根，嗯了一声，又不知说什么好。
李师傅继续道：“小英不知咋的，都觉得她有些傲气，平时又好打扮。我看得出来，贾主任对她印象不太好。我到觉得小英是个不错的姑娘，脑子很灵，又很勤快。你们还是克制一下，等你们两年学徒期满了再说吧。”他拍拍林森的肩膀，走开了。
早晨，风吹在脸上已不再凉爽。比起初夏，空气的流动似乎沉重了许多，让人有些闷热的感觉。
刘建英两步一跳，早早地向厂子里走去。一个火红的蝴蝶结在她的背上欢快地跳动。看上去，越来越显得快活、年轻、漂亮。
她走进车间，一眼便看到了那熟悉修长的身影。她坐下后，从包里拿出饭盒，打开递给林森。林森拈起半块馒头，也没抬头，边吃边继续看他的图纸。
“木头，”刘建英噘着嘴，见林森没理会，又柔柔地吐出一句：“木头！”
“嗯，什么，嗯？”他仍然埋头看着。
“林-木头，森-也是木头，整个的一块木头。一块大木头、死木头。”刘建英有些斗气的说着。
林森终于抬起了头。啊！那是一张疲惫的脸，还有一双无神的眼。
“大林，怎么啦？没睡好觉，还是哪不舒服？”刘建英关切地问道。
“有些失眠。”他摸着刘建英辫梢上火红的蝴蝶结，盯愣了半天，“小英，这蝴蝶结取下来好吗？”
“你不喜欢？”刘建英顺过长辫，取下蝴蝶结，“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这个蝴蝶结给我好吗？”他看见刘建英点了下头，便接过了蝴蝶结。
晚上，臣永玲夜校学习结束后回到宿舍，发现刘建英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发呆，就俯下身子问她：“你咋子？哪儿不舒服哟？”
“没有啥子。”她翻身向墙，不愿接话。
“哪一定是你的木头不理你了。”臣永玲打趣地说道。刘建英还是不说话。
臣永玲知道刘建英和林森要好。为此，也没少提醒刘建英，现在是学徒期，工厂有制度，不能谈恋爱，可刘建英就是不当回事儿。
臣永玲和苏自东自从在川北林场相互作用，产生了化学反应之后，他们很理智，克制着自己感情的折磨，基本上不单独来往，十分注意影响，至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地下活动。
现在好了，他们两个都顺利度过了学徒期，上周刚刚转正。这对于苏自东不算什么，他是高中毕业生，学起机修专业技术来得心应手。而臣永玲可就不容易了，补习文化课就相当吃力，学起车工的专业技术和实际操作，那就完全凭着一股狠劲儿，没白天没黑夜的学啊练啊，简直脱了一层皮。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臣永玲苦尽甘来，练就了一手车工的绝活，在学徒中出类拔萃。在之后国家因为困难而对国营企业的大精简中，从柳阳县招工到江州国营新华电子厂的五个女学工，就只留下了臣永玲一个。其他四个同样只有小学文化水平，不是由于专业技术知识考试不及格，就是实际操作考核不过关，全都被下放回原籍。其中一个，不想再回农村，忍痛降低自己的标准，果断地嫁给了厂里一位比她大五岁的转业军人，当起了家属，才保住了江州的城市户口。
哎，刘建英啊刘建英，遇到感情的纠葛，当局者迷，即使是好朋友，仅仅只能当做倾诉的对象而已。要提建议，只好点到为止，又能多说些什么呢？ 还是只有靠自己解决。
臣永玲想到这些，见刘建英不理她，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一晃，到了一年最热的季节。早上，已没有了风，空气已经凝滞了。接连好几天没下雨了，气候十分闷热。土道上，解放牌汽车偶尔开过，灰尘被高高地扬起来，扑满了树叶，梧桐树更加显得没精打采了。
刘建英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向厂里走去。她完全没有了那股子精气神儿，步伐一步一步，失去往日轻快的节奏。
一进车间大门，她的眼光急切地搜寻着那熟悉的修长的身影，但她又一次失望了。林森已经好久没有早来了。即使上班时在一起，也和她说不了两句话，而且还都是些工作上的话题。
“我们仅仅是同志之间的正常交往，没有人认为我们是在耍朋友吧？他为什么有意躲着我呢？”刘建英寻思着，找不到答案。几次想找个机会问个究竟，但总没有找到开口的恰当时机。
这天，一位女工被厂里宣布下放回老家了。听说是未婚生下个孩子。这顿时成了热门话题。
“唉？她的肚子没见着大，怎么一下子就生了呢？”
“怀得紧呗！”一位女工很在行地说道，“听人说她的腰带扎了又扎，生怕露了馅儿。可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呀。”
“国家遇到困难了，厂里要精简下放不少人呢。听说学徒期间谈对象的、技术差的、调皮捣蛋的都得下放。”
“我还听说我们厂要停建了，因为苏联专家全部撤回国了。”
刘建英听着大家的议论，一个念头闪过，可又没有抓住。沉闷的日子就在这闷热中一天天的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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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道上，开始有了上班的年轻工人。他们大多数是来自农村、乡镇的。
刘建英总是和臣永玲走在一块儿。她穿着花棉布衬衣、蓝色长裤，看上去和别的女工的穿着没什么特别；但她那独有的精气神儿，充满着青春的朝气，显得与众不同。她也是下班后唯一穿短裙的，那表现出来的优美身段，平滑的干净的脸部轮廓，镶嵌得恰到好处的五官，和一步一甩的乌黑长辫，让姑娘们好生自卑和嫉妒。小伙儿总不放过机会，远远地盯着看。
每天早上上班，刘建英和臣永玲总是第一个来到各自的班上。来了就没闲着，忙着洒水、扫地、擦桌凳。这天早上，她们一走进车间，就发现有人比她们先到了。是昨天贾主任领来的那个大，老远就可以看见他那独特的标记――眼镜。
林森第一天上班，心情很激动。早早地来到班上，却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于是，就翻出些机床图纸来看。感觉到有人走近，一抬头，看见是刘建英。昨天刘建英给他的第一印象再次加深，“这姑娘真美！即文静又有风彩。”脸上一阵潮红，忙低下头去。看他很尴尬，刘建英也不自在起来。想马上离开去接水，可偏偏那水壶放在林森坐的木凳下面，她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呆站在了那儿，心想：这眼镜，坐的真不是地方。
见刘建英站在面前不说话，林森更是手足无措了，“是我坐了她的位子？”他边想边站了起来，说：“你――请坐！”刘建英趁机伸手取出水壶，匆匆走开了。林森站在那儿呆了好半天。
那天，电工班全体上阵，和机修班一起安装新到的捷克铣床。班长李师傅指挥大家忙活了半天，也没有装顺畅。装了返，接上又拆下，越弄越糊涂。顾总工草草翻译的图纸资料，漏译了不少洋文，恰好他今天又不在厂子里，去接苏联专家了。
“算了算了，等明天顾总工来，问问他再说吧。”李师傅无可奈何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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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傅看着他很有信心的样子，将信将疑地对大家说：“好吧，再去试试。”
林森一边研究着图纸，一边指挥着。大家在将信将疑中越来越顺手，赶在下班前安装完毕，并一次试车成功。林森这下可大出风头了。
“到底是大哈！”
“读书都读成眼镜了，肚子里的学问那都是学到耍的嗦！”
大家七嘴八舌地夸着林森。
“哈哈……”，李师傅也笑呵呵地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林，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还真有两下子”。
“师傅，我比你们还差得远呢。恰巧在校实习的时候跟技术员、老师傅装过捷克铣，只是型号不同，有些差别”，林森惴惴的说。
“刚才看你叽里呱啦念叨什么？像小鬼子说话一样。”
林森笑了起来， “师傅，不是小鬼子的话，那是俄语。”
刘建英在一边听着乐了，不时注视着林森，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显得激动、兴奋，许久不能平静。
“关电源，徒弟们。”李师傅大声说。
“唉！”是林森和刘建英两个同时答应，引起一阵大笑。那一刹那，两双眼睛对在了一起。那眼光似剑，彼此射中了对方的心。
那天过后，刘建英顾不上臣永玲了。她更早地一个人出门，来到班上。她和林森渐渐的似乎有了默契。他们打扫完卫生，便坐在一起研究机床电路图，或者摆谈各自的一些经历。时间一长，连反映迟钝的李师傅也觉出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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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傅继续道：“小英不知咋的，都觉得她有些傲气，平时又好打扮。我看得出来，贾主任对她印象不太好。我到觉得小英是个不错的姑娘，脑子很灵，又很勤快。你们还是克制一下，等你们两年学徒期满了再说吧。”他拍拍林森的肩膀，走开了。
早晨，风吹在脸上已不再凉爽。比起初夏，空气的流动似乎沉重了许多，让人有些闷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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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进车间，一眼便看到了那熟悉修长的身影。她坐下后，从包里拿出饭盒，打开递给林森。林森拈起半块馒头，也没抬头，边吃边继续看他的图纸。
“木头，”刘建英噘着嘴，见林森没理会，又柔柔地吐出一句：“木头！”
“嗯，什么，嗯？”他仍然埋头看着。
“林-木头，森-也是木头，整个的一块木头。一块大木头、死木头。”刘建英有些斗气的说着。
林森终于抬起了头。啊！那是一张疲惫的脸，还有一双无神的眼。
“大林，怎么啦？没睡好觉，还是哪不舒服？”刘建英关切地问道。
“有些失眠。”他摸着刘建英辫梢上火红的蝴蝶结，盯愣了半天，“小英，这蝴蝶结取下来好吗？”
“你不喜欢？”刘建英顺过长辫，取下蝴蝶结，“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这个蝴蝶结给我好吗？”他看见刘建英点了下头，便接过了蝴蝶结。
晚上，臣永玲夜校学习结束后回到宿舍，发现刘建英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发呆，就俯下身子问她：“你咋子？哪儿不舒服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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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定是你的木头不理你了。”臣永玲打趣地说道。刘建英还是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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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刘建英啊刘建英，遇到感情的纠葛，当局者迷，即使是好朋友，仅仅只能当做倾诉的对象而已。要提建议，只好点到为止，又能多说些什么呢？ 还是只有靠自己解决。
臣永玲想到这些，见刘建英不理她，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一晃，到了一年最热的季节。早上，已没有了风，空气已经凝滞了。接连好几天没下雨了，气候十分闷热。土道上，解放牌汽车偶尔开过，灰尘被高高地扬起来，扑满了树叶，梧桐树更加显得没精打采了。
刘建英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向厂里走去。她完全没有了那股子精气神儿，步伐一步一步，失去往日轻快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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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仅仅是同志之间的正常交往，没有人认为我们是在耍朋友吧？他为什么有意躲着我呢？”刘建英寻思着，找不到答案。几次想找个机会问个究竟，但总没有找到开口的恰当时机。
这天，一位女工被厂里宣布下放回老家了。听说是未婚生下个孩子。这顿时成了热门话题。
“唉？她的肚子没见着大，怎么一下子就生了呢？”
“怀得紧呗！”一位女工很在行地说道，“听人说她的腰带扎了又扎，生怕露了馅儿。可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呀。”
“国家遇到困难了，厂里要精简下放不少人呢。听说学徒期间谈对象的、技术差的、调皮捣蛋的都得下放。”
“我还听说我们厂要停建了，因为苏联专家全部撤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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