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一九六五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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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六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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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级学生对学校一切都感到新鲜。那时，孩子们都唱着“一年级的嗦，二年级的哥哥，三年级的游击队，四年级的枪毙，五年级的万万岁”。我知道一年级刚进校，新生对什么事都喜欢问，当然嗦，但为什么四年级的就要枪毙，五年级还会万万岁呢？我一直搞不清楚。不管怎样，我也是这样跟着大家唱着这支歌谣，一晃就过了这个快乐无忧的秋季，接着到了冬天。在冬天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不知不觉就是一九六五年了。
那时，岳阳的冬天比现在要冷得多，经常下雪，下起雪来纷纷扬扬持续好几天，气温也特别低，地上的积雪厚厚的很长时间都不会融化。这时学校就放寒假了。细伢子除了喜欢水，再就是喜欢雪。下雪的日子也是孩子们的节日，弯两条竹片当溜冰鞋，绑在脚上就可以溜冰（其实严格地讲这应该是滑雪，可是我们这些南方细伢子搞不清溜冰和滑雪的区别，把这种在雪地或者冰面滑行的活动都叫做溜冰），把这竹片钉在小板凳上，就成了我们的雪撬，这些事都是孩子们自己动手，从来无需大人帮忙。溜冰很简单，绑上竹条后，拄两根竹棍撑着就可以在厚厚的雪地里滑行起来。当然这还是要点技巧，玩多了自然就会。如果找个下坡，滑行则更加顺畅。坐在“雪撬”上面也可以用短棍撑着它在雪地里滑行。不过更多的时候，我们在小凳上系一条绳索，一人坐一人拉，轮流当马和赶车夫。拉“雪撬”的当马，坐的就是赶车夫。“马”拉着“雪撬”在前面低头快跑，赶车夫模仿着电影里看到的赶车人的模样，坐在小凳上飞舞着假想的鞭子，口里不断发出“驾”“吁”的喊声，赶着“雪撬”在操场上跑来跑去。有时，我们还驾着车打雪仗，假想着我们在驾驭着兵车战马在荒漠上冲锋激战。玩累了，我们就堆雪人，滚雪球。在洁白的雪地里，我们堆雪人、打雪仗，溜冰，坐雪撬，冻得鼻子和小手红红的还乐不知返，那一身毛毛汗成了我童年冬天里最暖和的回忆。
我的第一个寒假有件事，时至今日我还记忆犹新。那些年月，岳阳远郊的山林和茅草丛里还偶有老虎出没。历史上，老虎伤人是岳阳一害，猎人就成了受人尊敬的职业。当时的华南虎不像现在这样宝贵，成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而岳阳城的周边自然环境还保持着原生态，人烟也远不及现在这样密集，人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动物还需要保护。武松打虎的故事在民间太深入人心，猎人们如果打到虎，在人们的心目中就成了英雄，当年就有“打虎英雄”一词，除了在民间受赞扬，政府也会奖励他们，把他们的打虎行为称作“为民除害”。这年冬天，岳阳又是连续几场大雪，城里城外到处白皑皑一片。那个风雪弥漫的早上，郊外几个猎人抬着一只打成重伤的老虎，踏着没膝深的积雪，从观音阁进了城。进城后，为了引起人们的关注，他们一路吆喝着走向县政府，他们要去县政府请功领奖。小街上的人们听到吆喝，便纷纷出来看热闹，有的干脆就尾随着他们，到达县政府大门口时，猎人们身后已跟了黑鸦鸦一大群人。这样的热闹，我们这些细伢子决不会错过。一听说有人打了老虎，我们停下堆雪人，打雪仗，你叫我喊地一窝蜂跑过来，钻进了看热闹的人群。看着咽咽一息的老虎用一块大帆布裹着，躺在地上嘴里还呼着白气，猎人们背着猎枪，骄傲地向人们说着打虎的经过，我们这些孩子对他们不由得敬佩万分。县长对这些猎人也不怠慢，就在政府的大门口，当着围观的人群，亲自与他们握手，给他们戴花，为他们发奖，人群中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发完奖，猎人们非常自豪地回去了，围观的人群也陆陆续续散去了，这虎就送往机关食堂。我们这些机关里的细伢子又前呼后拥跟到食堂，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围着看屠夫们杀虎。杀了虎，食堂里就多了一道菜红烧虎肉，不过，在我的记忆里那虎肉酸酸的，一点也不好吃。
那个寒假，我还跟死神打过一次交道，不过他嫌我太小不肯收，硬把我退了回来。那天，也是个寒冷的风雪天。雪停了，我们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把食堂里的板车偷偷拖了出来当汽车开，轮流当司机和乘客，我们快乐地“驾驶”着板车在院子里操场的雪地上飞奔。可是，轮到我当乘客时，几个胆大的“司机”竟然将车开到了池塘边。我们兴高采烈坐在车上，“司机”们拉着车跑起来，我们在车上也高叫着，快点开，开快点，一路乐呵呵地笑声、叫喊声，像银铃，也像鸟鸣，快乐地飘散在空中。经过池塘的路是一段下坡，板车到这里越来越快，“司机”们掌控不住，冲到了池塘边。眼看就要掉进塘里，“司机”们只得弃车而逃。此刻的板车像童话里的马车，腾空而起飞了起来。可是，我们的板车并不能像童话里的马车真正地飞翔，而是“哗啦”一声栽了下去，我们连人带车一起翻到了冰凉刺骨的池塘里。这一下我们的欢笑像突然遇到了一个休止符戛然而止，所有的快乐立刻凝固在冰冷的水面上。经过短暂的寂静，我们掉进池塘的几个哇哇大叫起来，在水里拼命挣扎，岸上的则一个个目瞪口呆，立在岸边不知所措。那可是滴水成冰的天气，出了这样的“车祸”，弄不好会导致两大严重后果，一是淹死，二是冻死。好在是冬天，我们身上的棉衣帮了我们，让我们没有立刻沉没，加上食堂就在池塘边，食堂里有个工人叔叔看见我们的板车栽向池塘，马上叫了几个人冲到了塘边。他们不顾一切，跳进冰冷的水中，把我和几个落水的“乘客”捞了起来，才让我躲过了死神。那时，我们都只有一套棉衣，从水里捞出来后，脱掉棉衣就没衣穿了。大人们急急忙忙将我们送回家，再把我们赤条条地塞进床上的棉被，然后找来劈柴生起了火，边烘干我们湿透了的棉衣棉裤，边责骂我们这些该死的家伙。可是，我可能是冻得太狠，身体又差经不起冻，从池塘里出来我就感冒了，接着又得了肠炎，上吐下泄，病得呜呼哀哉。这一病让我在床上睡了好多好多天，一直到春季开学我才慢慢恢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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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级学生对学校一切都感到新鲜。那时，孩子们都唱着“一年级的嗦，二年级的哥哥，三年级的游击队，四年级的枪毙，五年级的万万岁”。我知道一年级刚进校，新生对什么事都喜欢问，当然嗦，但为什么四年级的就要枪毙，五年级还会万万岁呢？我一直搞不清楚。不管怎样，我也是这样跟着大家唱着这支歌谣，一晃就过了这个快乐无忧的秋季，接着到了冬天。在冬天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不知不觉就是一九六五年了。
那时，岳阳的冬天比现在要冷得多，经常下雪，下起雪来纷纷扬扬持续好几天，气温也特别低，地上的积雪厚厚的很长时间都不会融化。这时学校就放寒假了。细伢子除了喜欢水，再就是喜欢雪。下雪的日子也是孩子们的节日，弯两条竹片当溜冰鞋，绑在脚上就可以溜冰（其实严格地讲这应该是滑雪，可是我们这些南方细伢子搞不清溜冰和滑雪的区别，把这种在雪地或者冰面滑行的活动都叫做溜冰），把这竹片钉在小板凳上，就成了我们的雪撬，这些事都是孩子们自己动手，从来无需大人帮忙。溜冰很简单，绑上竹条后，拄两根竹棍撑着就可以在厚厚的雪地里滑行起来。当然这还是要点技巧，玩多了自然就会。如果找个下坡，滑行则更加顺畅。坐在“雪撬”上面也可以用短棍撑着它在雪地里滑行。不过更多的时候，我们在小凳上系一条绳索，一人坐一人拉，轮流当马和赶车夫。拉“雪撬”的当马，坐的就是赶车夫。“马”拉着“雪撬”在前面低头快跑，赶车夫模仿着电影里看到的赶车人的模样，坐在小凳上飞舞着假想的鞭子，口里不断发出“驾”“吁”的喊声，赶着“雪撬”在操场上跑来跑去。有时，我们还驾着车打雪仗，假想着我们在驾驭着兵车战马在荒漠上冲锋激战。玩累了，我们就堆雪人，滚雪球。在洁白的雪地里，我们堆雪人、打雪仗，溜冰，坐雪撬，冻得鼻子和小手红红的还乐不知返，那一身毛毛汗成了我童年冬天里最暖和的回忆。
我的第一个寒假有件事，时至今日我还记忆犹新。那些年月，岳阳远郊的山林和茅草丛里还偶有老虎出没。历史上，老虎伤人是岳阳一害，猎人就成了受人尊敬的职业。当时的华南虎不像现在这样宝贵，成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而岳阳城的周边自然环境还保持着原生态，人烟也远不及现在这样密集，人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动物还需要保护。武松打虎的故事在民间太深入人心，猎人们如果打到虎，在人们的心目中就成了英雄，当年就有“打虎英雄”一词，除了在民间受赞扬，政府也会奖励他们，把他们的打虎行为称作“为民除害”。这年冬天，岳阳又是连续几场大雪，城里城外到处白皑皑一片。那个风雪弥漫的早上，郊外几个猎人抬着一只打成重伤的老虎，踏着没膝深的积雪，从观音阁进了城。进城后，为了引起人们的关注，他们一路吆喝着走向县政府，他们要去县政府请功领奖。小街上的人们听到吆喝，便纷纷出来看热闹，有的干脆就尾随着他们，到达县政府大门口时，猎人们身后已跟了黑鸦鸦一大群人。这样的热闹，我们这些细伢子决不会错过。一听说有人打了老虎，我们停下堆雪人，打雪仗，你叫我喊地一窝蜂跑过来，钻进了看热闹的人群。看着咽咽一息的老虎用一块大帆布裹着，躺在地上嘴里还呼着白气，猎人们背着猎枪，骄傲地向人们说着打虎的经过，我们这些孩子对他们不由得敬佩万分。县长对这些猎人也不怠慢，就在政府的大门口，当着围观的人群，亲自与他们握手，给他们戴花，为他们发奖，人群中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发完奖，猎人们非常自豪地回去了，围观的人群也陆陆续续散去了，这虎就送往机关食堂。我们这些机关里的细伢子又前呼后拥跟到食堂，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围着看屠夫们杀虎。杀了虎，食堂里就多了一道菜红烧虎肉，不过，在我的记忆里那虎肉酸酸的，一点也不好吃。
那个寒假，我还跟死神打过一次交道，不过他嫌我太小不肯收，硬把我退了回来。那天，也是个寒冷的风雪天。雪停了，我们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把食堂里的板车偷偷拖了出来当汽车开，轮流当司机和乘客，我们快乐地“驾驶”着板车在院子里操场的雪地上飞奔。可是，轮到我当乘客时，几个胆大的“司机”竟然将车开到了池塘边。我们兴高采烈坐在车上，“司机”们拉着车跑起来，我们在车上也高叫着，快点开，开快点，一路乐呵呵地笑声、叫喊声，像银铃，也像鸟鸣，快乐地飘散在空中。经过池塘的路是一段下坡，板车到这里越来越快，“司机”们掌控不住，冲到了池塘边。眼看就要掉进塘里，“司机”们只得弃车而逃。此刻的板车像童话里的马车，腾空而起飞了起来。可是，我们的板车并不能像童话里的马车真正地飞翔，而是“哗啦”一声栽了下去，我们连人带车一起翻到了冰凉刺骨的池塘里。这一下我们的欢笑像突然遇到了一个休止符戛然而止，所有的快乐立刻凝固在冰冷的水面上。经过短暂的寂静，我们掉进池塘的几个哇哇大叫起来，在水里拼命挣扎，岸上的则一个个目瞪口呆，立在岸边不知所措。那可是滴水成冰的天气，出了这样的“车祸”，弄不好会导致两大严重后果，一是淹死，二是冻死。好在是冬天，我们身上的棉衣帮了我们，让我们没有立刻沉没，加上食堂就在池塘边，食堂里有个工人叔叔看见我们的板车栽向池塘，马上叫了几个人冲到了塘边。他们不顾一切，跳进冰冷的水中，把我和几个落水的“乘客”捞了起来，才让我躲过了死神。那时，我们都只有一套棉衣，从水里捞出来后，脱掉棉衣就没衣穿了。大人们急急忙忙将我们送回家，再把我们赤条条地塞进床上的棉被，然后找来劈柴生起了火，边烘干我们湿透了的棉衣棉裤，边责骂我们这些该死的家伙。可是，我可能是冻得太狠，身体又差经不起冻，从池塘里出来我就感冒了，接着又得了肠炎，上吐下泄，病得呜呼哀哉。这一病让我在床上睡了好多好多天，一直到春季开学我才慢慢恢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