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地花鼓 2、山路花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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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夏天，因连阴雨，早晨的山风几分寒意，玉琴已经走到洞口，听得师傅在背后喊：“玉琴你回来！”师傅又叫玉春：“把你的衣服换给她。”又让拿一块包头裹上头，叮嘱她下山后千万少说话，记着自己现在是个男孩子……
人已经走到山路上了，师傅还在喊：“找不到吃的，千万别在外耽搁，早些回来啊！”
玉春眼瞅着下山的玉琴，心里感到师傅对自己的失望……虽然师傅一句话也没说，可是师傅的沉默却包涵了一切。
送走玉琴之后，他与师傅谁也没说话，时间在沉默中过去，一去就是半天，没有人知道这半天时间师傅想的什么，玉春又想的什么。老王头走了，彩珠走了，得弟又走了，就只剩了伤病中的师傅，小女孩玉琴，再就是他玉春了：说到底，战争让女人走开，艰难困苦中凸显的是男儿本性，多年来与师傅与得弟与戏班在一起，戏里的日子山高水长，他差点就忘了他还是个男人，如今严酷的现实终于记起了男人的责任，男人的勇气与男人的担当……
末了，玉春终于对师傅说：“我不想唱戏了。”
师傅叹口气：“春儿，都是师傅的错儿。”
“春儿不怪你。”
“人总是拗不过命去……生的不是时候呢！”
“师傅，能有今天，我知足了。”
“春儿啊，走到今天，不是你的错儿，也不是我的错儿，更不是戏的错儿。”
“师傅我知道。”
“知道就好，现在不是唱戏的时候，等年景好些，戏还是要唱的，不光要唱，还得唱好，唱红。”
“师傅，我听你的。”
“唉，可惜了，正是当红的好时候。”
“活着，比戏重要呢！”
“是，命没了，啥都没了。”
“师傅……以后，不唱青衣了。”
“也好，如今这年头，青衣不好唱了。”
“不是……我不想再唱旦角戏了。”
“想改戏路？”
“天下是男人的天下，戏是男人的戏，女人没用的。”
“从古到今，有男有女才有乾坤……走一步说一步吧，只要人活着。”
没有人知道，玉春那天说出那样的话，心里经过了怎样的煎熬……从男人到女人，他周玉春经过了地狱的冶练，好不容易脱胎换骨，戏里戏外都女人了，这年头又逼着他替死还魂，再回男儿身！男人女人之间，那是一道道生死的门，无论再怎么钢打铁铸的，这样来来回回几番进出，不死也要脱层皮！他周玉春是个什么命？天生男儿身，正青春年少时换了女儿魂，好不容易女人了，为撑起班社这份生死的责任，他必须再做回七尺男儿！
又到傍晚，太阳落山，鸟儿进了林子，山下人家的炊烟一点点地消散了，山与树的影子开始还有些浑沌，后来就都墨黑了。天色先是红一阵，最后彻底暗下来。两个男爷们儿躺在山洞里又饿又担心，师傅便对玉春说：“我后悔叫玉琴下山了，她一个女孩家，这样年头，这么难的路，怕是回不来了。”
玉春半晌没说话，他知道师傅这话的背后是对他无声的责备，他想说：师傅放心，师妹虽是个女孩子，可她心眼够数，又是男人打扮，一定能回来的……
师傅又说：“天下着雨，她下山一天了，别是出啥事了吧？再不然就是迷路了？雨天路上摔坏了？”
玉春虽然腿还肿着，一动就剜心的疼痛，可他还是说：“师傅你等着，我这就下山找她。”
师傅说：“你的脚本就残坏，腿又叫狗咬了，还肿着……”
玉春不再说什么，他默默地一瘸一拐出了山洞。洞外的天，没有想象中黑，路却十分湿滑，他一路瘸着腿，几回差点栽到沟里去……到了后来，他心里也怕了，他想玉琴此番若有个好歹，以后他拿什么给班社的弟兄们交待？一个大男人，兵荒马乱年月让一个女孩子下山去为他讨生活，今后他还什么脸面在江湖上为人？
下到山下，转过一道弯，他先看到影影绰绰一个人影，他先是有一点小小的害怕，随后马上想到自己是个男人，便立即挺了挺胸：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呢？便壮了壮胆，小声试探地叫了一声：“谁？玉琴么？”
谁想那影子竟就答应了：“哥……”
玉春的眼泪忽地就涌上来，他强压着自己的哽咽说：“玉琴，玉琴，是你吗？”
玉琴答应着：“哥，你不好好照顾师傅，下来作啥？”又说：“我因为给你找药，耽搁了一会子……”
“你回来就好了！”
说着话，俩人摸索着，跌跌撞撞往山上爬，脚底下不时地乱石滚滚，路旁的小树林，时儿有些怪声怪气地叫，俩人都有些着急，更有些害怕……玉琴说：“哥，这山上的狼，都睡着了吧？”
“不要说话！”
就在这时，山后突然传来花鼓声……因为离得远，又是阴雨天，鼓声就像蒙了棉被，闷闷咚咚响，紧接着，师傅的声音也传过来――夜静，风又大，师傅唱花鼓的嗓子，虽然病着，身体弱，可是喊起来，还是传很远：“玉琴――玉春――你俩快回来……”
兄妹俩听到花鼓声，又听到师傅喊，不禁就加快了速度，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玉春是个伤腿，玉琴跑了一天，一双脚早打了泡，俩人一对残兵病将，一边爬着，玉琴就笑：“哥你听听，大他像不像狼叫？”
玉春说：“傻！师傅是急了。”
玉琴就朝山上喊：“大――我们在路上哩，我给你要来馍了，你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到家了！”
她这声喊一出口，就把玉春的眼泪哗地喊出来来――可怜咱唱花鼓的人，哪有家呀！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人已经走到山路上了，师傅还在喊：“找不到吃的，千万别在外耽搁，早些回来啊！”
玉春眼瞅着下山的玉琴，心里感到师傅对自己的失望……虽然师傅一句话也没说，可是师傅的沉默却包涵了一切。
送走玉琴之后，他与师傅谁也没说话，时间在沉默中过去，一去就是半天，没有人知道这半天时间师傅想的什么，玉春又想的什么。老王头走了，彩珠走了，得弟又走了，就只剩了伤病中的师傅，小女孩玉琴，再就是他玉春了：说到底，战争让女人走开，艰难困苦中凸显的是男儿本性，多年来与师傅与得弟与戏班在一起，戏里的日子山高水长，他差点就忘了他还是个男人，如今严酷的现实终于记起了男人的责任，男人的勇气与男人的担当……
末了，玉春终于对师傅说：“我不想唱戏了。”
师傅叹口气：“春儿，都是师傅的错儿。”
“春儿不怪你。”
“人总是拗不过命去……生的不是时候呢！”
“师傅，能有今天，我知足了。”
“春儿啊，走到今天，不是你的错儿，也不是我的错儿，更不是戏的错儿。”
“师傅我知道。”
“知道就好，现在不是唱戏的时候，等年景好些，戏还是要唱的，不光要唱，还得唱好，唱红。”
“师傅，我听你的。”
“唉，可惜了，正是当红的好时候。”
“活着，比戏重要呢！”
“是，命没了，啥都没了。”
“师傅……以后，不唱青衣了。”
“也好，如今这年头，青衣不好唱了。”
“不是……我不想再唱旦角戏了。”
“想改戏路？”
“天下是男人的天下，戏是男人的戏，女人没用的。”
“从古到今，有男有女才有乾坤……走一步说一步吧，只要人活着。”
没有人知道，玉春那天说出那样的话，心里经过了怎样的煎熬……从男人到女人，他周玉春经过了地狱的冶练，好不容易脱胎换骨，戏里戏外都女人了，这年头又逼着他替死还魂，再回男儿身！男人女人之间，那是一道道生死的门，无论再怎么钢打铁铸的，这样来来回回几番进出，不死也要脱层皮！他周玉春是个什么命？天生男儿身，正青春年少时换了女儿魂，好不容易女人了，为撑起班社这份生死的责任，他必须再做回七尺男儿！
又到傍晚，太阳落山，鸟儿进了林子，山下人家的炊烟一点点地消散了，山与树的影子开始还有些浑沌，后来就都墨黑了。天色先是红一阵，最后彻底暗下来。两个男爷们儿躺在山洞里又饿又担心，师傅便对玉春说：“我后悔叫玉琴下山了，她一个女孩家，这样年头，这么难的路，怕是回不来了。”
玉春半晌没说话，他知道师傅这话的背后是对他无声的责备，他想说：师傅放心，师妹虽是个女孩子，可她心眼够数，又是男人打扮，一定能回来的……
师傅又说：“天下着雨，她下山一天了，别是出啥事了吧？再不然就是迷路了？雨天路上摔坏了？”
玉春虽然腿还肿着，一动就剜心的疼痛，可他还是说：“师傅你等着，我这就下山找她。”
师傅说：“你的脚本就残坏，腿又叫狗咬了，还肿着……”
玉春不再说什么，他默默地一瘸一拐出了山洞。洞外的天，没有想象中黑，路却十分湿滑，他一路瘸着腿，几回差点栽到沟里去……到了后来，他心里也怕了，他想玉琴此番若有个好歹，以后他拿什么给班社的弟兄们交待？一个大男人，兵荒马乱年月让一个女孩子下山去为他讨生活，今后他还什么脸面在江湖上为人？
下到山下，转过一道弯，他先看到影影绰绰一个人影，他先是有一点小小的害怕，随后马上想到自己是个男人，便立即挺了挺胸：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呢？便壮了壮胆，小声试探地叫了一声：“谁？玉琴么？”
谁想那影子竟就答应了：“哥……”
玉春的眼泪忽地就涌上来，他强压着自己的哽咽说：“玉琴，玉琴，是你吗？”
玉琴答应着：“哥，你不好好照顾师傅，下来作啥？”又说：“我因为给你找药，耽搁了一会子……”
“你回来就好了！”
说着话，俩人摸索着，跌跌撞撞往山上爬，脚底下不时地乱石滚滚，路旁的小树林，时儿有些怪声怪气地叫，俩人都有些着急，更有些害怕……玉琴说：“哥，这山上的狼，都睡着了吧？”
“不要说话！”
就在这时，山后突然传来花鼓声……因为离得远，又是阴雨天，鼓声就像蒙了棉被，闷闷咚咚响，紧接着，师傅的声音也传过来――夜静，风又大，师傅唱花鼓的嗓子，虽然病着，身体弱，可是喊起来，还是传很远：“玉琴――玉春――你俩快回来……”
兄妹俩听到花鼓声，又听到师傅喊，不禁就加快了速度，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玉春是个伤腿，玉琴跑了一天，一双脚早打了泡，俩人一对残兵病将，一边爬着，玉琴就笑：“哥你听听，大他像不像狼叫？”
玉春说：“傻！师傅是急了。”
玉琴就朝山上喊：“大――我们在路上哩，我给你要来馍了，你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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