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歌 3、捡来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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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春小小年纪拜师学艺，起初唱的是苏北花鼓，人也是在苏北、鲁南、皖北、豫东一带，边走边唱。
无论艰难还是平顺，日子总是往前的，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不知不觉中，这一年，玉春唱着花鼓就长到了十来岁，十来岁的年纪，如若父母面前，那是小孩子，任啥事不懂的，玉春不同了，五六年里走过的路，经过的桥，数也数不清了，睡倒今天醒来明儿，那是人在一处，脚在一处，心在另一处，岁月就在他那一双脚上，过的是一张嘴，也是一场梦，戏里的梦，也是人生的梦，天长地久，混日子罢了。
这一年，周师傅和玉春师徒二人的讨荒路上，凭空又多了一个身影，这个也是个孩子，不过时比玉春略大些，倒不像玉春，当年是死活跟来的，这一个是半死半活当不得自己的家，被师傅在雪地上捡来的。
那年冬天特别冷。这一夜，玉春和师傅住在一个破庙里，半夜下起了雪，破庙穿堂风，师傅冻得咳嗽起来，就对玉春说：“这要到天亮，咱俩冻不死也得冻病了，得想法，弄点柴禾点个火。”
玉春说：“这半夜里，外面一地的雪，到哪里弄柴禾？”
“挨庄头，我记得有个麦秸垛，旁边还有些树棵子，兴许能弄点麦秸或树枝子过来……”
玉春在墙角里，瑟瑟抖着，外面又是风又是雪的，小孩子家实在是又冷又怕，犹豫了好一阵，见师傅只是咳，不再催他，只得说：“师傅我去看看。”就出了庙门。
庙是三星庙，祭的天星、地星、火星，说过去这地方，是火星的辖地，早先的火星，就是看守火种的人。人是从有了火才开始过上正经人的日子的，这一带的人们忘不了早先那个看管火种的人，于是修建了这座三星庙。
三星庙建在一片坡地上，出了庙门是个斜坡，斜坡下面是一条河，有个名字叫包河。夜色朦胧中，只见到处一片白，根本看不见哪里高哪里洼，哪里平地哪是河。玉春一脚迈过庙前那个高门槛，脚下就是一滑，人便摔在那雪地上。好在一地的雪，半尺来厚，人摔在地上，无声无息。玉春站起来，试探着往外走，心里怯怯的。那年月的乡下，到处是井，半夜里说不定哪里一脚踩空，一个人就从这世上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景，叫玉春心里越想越害怕。站在庙门前的坡下面，玉春打了一个泠战，没奈何空着两手又走回来，说：“师傅哎，外面一片白，看不见路眼。”
师傅没说话，只是叹气。俩人又捱了一会儿，师傅咳得更厉害了，就说：“还我去吧！这要咳到天亮，嗓子就没了，咱吃开口饭的人，没了嗓子，不冻死也是饿死。”
师傅去了一个时辰，回来时，柴禾没捡着，倒捡回来一个人。师傅原本个头不高，那人在师傅背上，眼见得就把师傅压得腰弯在地上，背上那人，两手垂下来，头在师傅背上耷拉着，两条腿就给师傅拉到了雪地上。
师傅弯着腰一迈门槛，人就瘫在那里，背上人滑下来，“扑通”一声倒卧在门里旁，玉春一见忙上前，先扶住师傅，回头再去扶那人，一摸两手冰凉，不禁失声叫起来：“师傅哎，你这是去哪块坟地里挖了个死人回来？”
师傅嗔他说；“哪里话！这人活着呢！只是冻坏了！”
玉春唱戏长大，也在那戏里学做人，虽然年岁不大，亦知道救人一命是天大的造化。于是一句话没说，二回钻进雪夜里，顾不上害怕，也顾不上没脚踝深的雪，找烧柴去了。
约摸半个多时辰过去，玉春从外面回来，这一回，他不光找到了师傅说的那堆麦秸垛，还把麦秸垛旁的干树枝也拉回来一抱。柴禾是湿的，好容易引燃了，师傅和玉春俩人把那捡来的人移到火堆旁，又拿来破瓦罐，烧上一罐水。
火渐渐旺了，驱散了破庙里的寒气，不一会儿，瓦罐里的水也丝丝响起来，像是一个人，窄窄着嗓门在那里哼，哼也是平平的调，没有起伏没有节奏，直到水将开时，那哼才嘎然而止，就有噗噗的水汽扑到瓦罐外面来，像是一个人，憋了了半天的一口气，终于呼出来……
人是个半大孩子，看样比玉春大不了多少，上身一件破棉袄，下身单裤子，丝丝缕褛，屁股和小腿都裸露着。
玉春问：“师傅，你在哪里捡到的他？”
师傅说就在往村里去的路口上。
“你咋知道他活着呢？”
“胸口那里还有点热气。”
师傅拿来讨饭的碗，让玉春把人托起来，给他灌了一小口热水。热水灌下去，顺嘴角流出来，师傅抱着那头，就让玉春拍他的脸，玉春伸出小小的巴掌，一气把那脸拍打了几十下，再看那脸，渐就显出了一点红润，人长出一口气，嘴就张开来。
师傅再灌水，那人就咕嘟咕嘟，开始吞咽了。师傅连叫了几声好！唱一句：“天昏昏，地暗暗，魂梦醒来……”
师傅一句唱完，那孩子竟就睁开了眼，问：“我这是在哪里？”
玉春说：“你呀，在皇帝的金銮殿上呢！还不赶紧呀！皇上有旨――招你为东床附马爷呢！”
那孩子眼神楞怔着，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里，师傅的嘴咧了一下，责备玉春道：“还不赶紧把那吃的弄点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无论艰难还是平顺，日子总是往前的，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不知不觉中，这一年，玉春唱着花鼓就长到了十来岁，十来岁的年纪，如若父母面前，那是小孩子，任啥事不懂的，玉春不同了，五六年里走过的路，经过的桥，数也数不清了，睡倒今天醒来明儿，那是人在一处，脚在一处，心在另一处，岁月就在他那一双脚上，过的是一张嘴，也是一场梦，戏里的梦，也是人生的梦，天长地久，混日子罢了。
这一年，周师傅和玉春师徒二人的讨荒路上，凭空又多了一个身影，这个也是个孩子，不过时比玉春略大些，倒不像玉春，当年是死活跟来的，这一个是半死半活当不得自己的家，被师傅在雪地上捡来的。
那年冬天特别冷。这一夜，玉春和师傅住在一个破庙里，半夜下起了雪，破庙穿堂风，师傅冻得咳嗽起来，就对玉春说：“这要到天亮，咱俩冻不死也得冻病了，得想法，弄点柴禾点个火。”
玉春说：“这半夜里，外面一地的雪，到哪里弄柴禾？”
“挨庄头，我记得有个麦秸垛，旁边还有些树棵子，兴许能弄点麦秸或树枝子过来……”
玉春在墙角里，瑟瑟抖着，外面又是风又是雪的，小孩子家实在是又冷又怕，犹豫了好一阵，见师傅只是咳，不再催他，只得说：“师傅我去看看。”就出了庙门。
庙是三星庙，祭的天星、地星、火星，说过去这地方，是火星的辖地，早先的火星，就是看守火种的人。人是从有了火才开始过上正经人的日子的，这一带的人们忘不了早先那个看管火种的人，于是修建了这座三星庙。
三星庙建在一片坡地上，出了庙门是个斜坡，斜坡下面是一条河，有个名字叫包河。夜色朦胧中，只见到处一片白，根本看不见哪里高哪里洼，哪里平地哪是河。玉春一脚迈过庙前那个高门槛，脚下就是一滑，人便摔在那雪地上。好在一地的雪，半尺来厚，人摔在地上，无声无息。玉春站起来，试探着往外走，心里怯怯的。那年月的乡下，到处是井，半夜里说不定哪里一脚踩空，一个人就从这世上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景，叫玉春心里越想越害怕。站在庙门前的坡下面，玉春打了一个泠战，没奈何空着两手又走回来，说：“师傅哎，外面一片白，看不见路眼。”
师傅没说话，只是叹气。俩人又捱了一会儿，师傅咳得更厉害了，就说：“还我去吧！这要咳到天亮，嗓子就没了，咱吃开口饭的人，没了嗓子，不冻死也是饿死。”
师傅去了一个时辰，回来时，柴禾没捡着，倒捡回来一个人。师傅原本个头不高，那人在师傅背上，眼见得就把师傅压得腰弯在地上，背上那人，两手垂下来，头在师傅背上耷拉着，两条腿就给师傅拉到了雪地上。
师傅弯着腰一迈门槛，人就瘫在那里，背上人滑下来，“扑通”一声倒卧在门里旁，玉春一见忙上前，先扶住师傅，回头再去扶那人，一摸两手冰凉，不禁失声叫起来：“师傅哎，你这是去哪块坟地里挖了个死人回来？”
师傅嗔他说；“哪里话！这人活着呢！只是冻坏了！”
玉春唱戏长大，也在那戏里学做人，虽然年岁不大，亦知道救人一命是天大的造化。于是一句话没说，二回钻进雪夜里，顾不上害怕，也顾不上没脚踝深的雪，找烧柴去了。
约摸半个多时辰过去，玉春从外面回来，这一回，他不光找到了师傅说的那堆麦秸垛，还把麦秸垛旁的干树枝也拉回来一抱。柴禾是湿的，好容易引燃了，师傅和玉春俩人把那捡来的人移到火堆旁，又拿来破瓦罐，烧上一罐水。
火渐渐旺了，驱散了破庙里的寒气，不一会儿，瓦罐里的水也丝丝响起来，像是一个人，窄窄着嗓门在那里哼，哼也是平平的调，没有起伏没有节奏，直到水将开时，那哼才嘎然而止，就有噗噗的水汽扑到瓦罐外面来，像是一个人，憋了了半天的一口气，终于呼出来……
人是个半大孩子，看样比玉春大不了多少，上身一件破棉袄，下身单裤子，丝丝缕褛，屁股和小腿都裸露着。
玉春问：“师傅，你在哪里捡到的他？”
师傅说就在往村里去的路口上。
“你咋知道他活着呢？”
“胸口那里还有点热气。”
师傅拿来讨饭的碗，让玉春把人托起来，给他灌了一小口热水。热水灌下去，顺嘴角流出来，师傅抱着那头，就让玉春拍他的脸，玉春伸出小小的巴掌，一气把那脸拍打了几十下，再看那脸，渐就显出了一点红润，人长出一口气，嘴就张开来。
师傅再灌水，那人就咕嘟咕嘟，开始吞咽了。师傅连叫了几声好！唱一句：“天昏昏，地暗暗，魂梦醒来……”
师傅一句唱完，那孩子竟就睁开了眼，问：“我这是在哪里？”
玉春说：“你呀，在皇帝的金銮殿上呢！还不赶紧呀！皇上有旨――招你为东床附马爷呢！”
那孩子眼神楞怔着，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里，师傅的嘴咧了一下，责备玉春道：“还不赶紧把那吃的弄点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