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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天堂 天堂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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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艳阳高照,又得继续挑水。一个不好的消息同时传来,县里下达了新的交粮计划,考虑到今年旱灾,把交粮比例降一半,即全年每亩只交600斤,但早稻需要先征收30%,即180斤,要求公社干部立马组织征收。这一消息是枫江公社李振生书记亲自带来的,他下来做一番调查,征询意见,掌握此次旱灾的全部详情。

    在三里村村民面前,这位正直的书记无可奈何:“乡亲们,我也是喝这里的水长大的,对我们村的情况非常熟悉。首先,我要向你们检讨道歉,我和你们的大队长做错事了,都放了一些卫星,把亩产说成一季1000斤,全县所有公社都在放原子弹和卫星,有的甚至说成亩产2000斤和3000斤。这是要老百姓的命啊,县里的干部却把这些高产干部树立为先进典型,还说我们公社报的少。如今遭受大旱灾,我早就知道水稻都干死了,我一路看来,连棵野草都看不到。我知道大家收回的这点稻子,都是拿命挑水抢回来的。如今下达的这个减半的征粮计划,也是我们少数一些公社干部不断反映的结果,但这仍然是一个荒唐的征收计划。整个县干旱都很严重,县里的头头们只知道向上面邀功,受灾后还在继续向上放‘原子弹’,根本不下去了解实情。我是公社书记很无奈,凭我和几个人的力量根本说不服县里领导,唉……”

    “乡亲们,我也错了。当初报这单季1000斤的产量,是根据我们去年的收成报的。我还征求了不少社员的意见,大家都认为要报高一点。其它村和公社也都在瞎报高产量,我们知道这是虚报,是一种浮夸风,但在压力下我们也跟着这样上报。如今,受害的是我们每一个村,每一个社员。我们斗不过县里,还得按计划上交减半的早稻任务。”村大队长是一个小老头,平常很有威信,此时是一脸的苦衷。

    “如今,我们三里村的水稻,十成干死七八成,其它村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剩下的也是大家伙儿肩挑手扛救起来的,都指望这点水稻接济到下半年呢,哪还能交得起粮食啊?”一个村民站出来说。

    “就是啊,李书记,按理上面还应当救灾,放粮,帮我们度过难关,这才是社会主义!”

    “太不像话了,这帮头头又像旧社会的老爷,坐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怎么不下来走走看看啊?我们一起去县里上访!”

    三里村的村民一个个都怒了,他们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一百亩粮食,即便这全上交,还是完不成这30%比例的早稻征收任务,因为县里的老爷们压根就不知道几百亩田地颗粒无收。公社李书记和村大队长有责任,村民们自己也有责任啊,去年上报粮食产量的时候,很多人都参与提意见,都想热情地支持社会主义建设,争相虚报。要怪就怪这种体制,怪大家盲目攀比和浮夸主义。

    “乡亲们,我理解大家,我跟大家站在一个立场上,我坚决反对唱高调、瞎指挥,我一定把大家的意见给反映上去。今天我一方面是来传达收粮计划的,另一方面是来调查摸底的,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为大家讲话。”

    “大家还是支持一下李书记的工作,当初我报1000斤产量他还是极力压制下去的,要不肯定报了1500斤。他这个公社书记也很难当,现在在县里已经抬不起头来了,因为所有公社都比我们公社报的产量高。这一百亩粮我们还是交一半,至于秋天的粮,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希望老天开眼。我们也要同心同德,与天斗与地斗,争取收回种下的二百亩晚稻。如果大家不支持我的工作,看来我这大队长也得换人了。”

    这一说,没人再吭声。从三里村走出来的李振生,还是很为三里村着想的,经常回家来看看,对乡亲们也特别亲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老革命,为人正直,作风正派,是个干实事的人,前几年带领枫江乡干出了一番可喜的成绩,粮棉猪肉贡献位居全县各乡镇之首。改为人民公社后,他已经被组织上内定为副县长的候选人,由于这次全国范围的自然灾害,他还需要在枫江公社继续带两年,保持公社稳定和粮食稳产。

    出现这样罕见的旱灾,是李振生所料不及的,他及时向县里汇报过情况,并到各乡村开展救灾行动,但基本没什么效果。这里地处江南,靠天吃饭,每年不是洪灾,就是旱灾。通常灾情没这么严重,至少还能收上七八成的粮食,百姓也不至于饥饿逃荒。水利倒是年年修,兴建堤坝,开沟挖渠,疏通水路,就是没有足够的资金来建排水站,因而对天雨的依赖性很大,要是出现大的自然灾害,一点都没辙,59年就是百年一遇。

    几天后,公社里征粮的车开到各村,开始收粮。这是县里下达的命令,李振生不得不执行,他还一一走访各村,做思想工作,为征粮减少阻力。他的原则是,能收多少是多少,绝不像其它公社一样强制征粮。他心里清楚,公社的仓库里还有很多粮食,即便上面来查,他能应付得过去。

    1959年下半年,天气依然是晴热少雨。三里村收回的一百亩粮食被拉走一半后,考虑到下半年更难过,村里的伙食标准又降低了:主要劳动力的男人和女人不变,老人小孩均减半两,粥也稀得没有米粒了。这样,村民们就更要勒紧裤带过日子,看来生活越来越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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