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6.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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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沉烟回府时, 已是晌午。
半夏正指挥着人将檀木箱子一个一个往小院里搬, 见着薛沉烟，忙笑着迎了上去, “姑娘，岭南有东西送回来了。”
“岭南？”薛沉烟好奇道, “师兄让人送来的？”
半夏点了点头, 道，“是梅公子身边的阿九亲自送回来的。”
一眨眼梅如瑜去岭南已经两个多月, 薛沉烟还是第一次收到梅如瑜送来的东西。
听半夏说是阿九送来的，薛沉烟由衷地替梅如瑜松了口气, 阿九离开了岭南，那便是代表岭南那边的情势已有好转，一想到此, 她语气也轻快不少, “打开看看师兄带了些什么？”
檀木箱子共四个, 第一个箱子里头装的居然是个红木冰鉴，冰鉴盖面与箱体四周都雕刻着薛沉烟最为喜欢的缠莲枝，雕工精致，栩栩如生。厚重的木板一揭开, 薛沉烟便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 冰鉴隔层寒烟萦绕，内胆里头放的, 竟都是些岭南的时令水果。因着是阿九快马加鞭送回, 再加以冰鉴保存, 里头水果竟是完好无损，新鲜如初。
“箱子里还一封信！”
半夏眼尖，将信从檀木箱子里拿了出来。
那信正是梅如瑜亲笔所书，里头详细写了岭南特产水果的属性c味道c效用与各种食用方法。
薛沉烟把所有薛厉能吃的水果各挑了一些让吴妈妈送了过去，又吩咐了半夏，将剩余的果子按照梅如瑜信中所书的食用方法制作保存。
半夏领命，拿了果子便退了下去。
薛沉烟又打开第二个檀木箱子，里头装的是一些具有岭南特色的小玩意儿，里头物件之多，叫薛沉烟几乎都要怀疑师兄是否把所有岭南特有的东西都给她买了一样。更让她觉得窝心的是，每一个小玩具旁边都摆着一封小信笺，每一封都是梅如瑜亲笔所书，上头叙述了那些小玩意儿的发展史与传说。分明是枯燥无味的东西，可在梅如瑜笔下写来，却成了一个个的小故事，叫人看得半点也不会觉得枯燥。
拿着那些小玩意儿饶有兴致地看了好一会儿，薛沉烟才打开第三个檀木箱子。
第三个箱子里放的，都是一些岭南各地的游记或是奇闻异志，有些是在市上淘买而来的，有些却是梅如瑜的随笔所记。他每经过岭南一个地方，都会将自己所见所闻c所思所想尽数记录下来。薛沉烟颇为好奇地翻开梅如瑜的随笔细细阅读，青山碧海c沙滩白鸥c山水园林c宗庙祭祀c婚丧嫁娶，种种沿途风光与风俗都似被他写活了一般，叫薛沉烟仿佛透过随笔亲自去游历了一圈。
看着熟悉的字迹，薛沉烟忽然想起约莫四个月前的一个下午。
那时她在青州，尚还未忆起一切，只隐约记得梅如瑜是她师兄，记得她对他的歉疚，便对他很是亲近，闲时总爱往他那儿跑。
薛沉烟也记不清到底是如何起的话头，二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大周各地风俗。
梅如瑜自幼随着母亲四处奔走，回到梅家之后，又因梅家生意遍布大周，早已走遍大周各个地方。
她当时颇为感慨，“真羡慕你。”
梅如瑜颇为不解地看着她，显是不明白她在羡慕什么。
她撑着腮道，“可以去那么多地方，吃遍大周美食小吃，领略各地风俗人情，这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事！”
梅如瑜诧异看着她，问道，“侯爷素来开明，薛姑娘若想去哪儿，应当也不会太过拘着。薛姑娘为何会发出这种感叹？”
她无精打采道，“诚然，父亲是较寻常父母要开明一些，不会整日拘着我。但我总归是个女孩子，在中原一带四处玩玩倒是无碍，再远一些，父亲便怎么也不会允了。”
梅如瑜温温笑了笑，道，“薛姑娘是在这中原玩腻了，想去边境了？”
她有些遗憾，“那是自然！可惜我也只能看一看游记自己想一想罢了，偏那些游记又都写得索然无味，又无图无画，叫人读着都觉少了几分趣味。”
薛沉烟万没想，她就是那么一说，师兄竟就记在了心上，给她送了这些回来。
她又翻开第四个檀木箱子，里头所放的，竟是一箱子的画册。薛沉烟让人把画册小心翼翼取了出来，摊在桌上一翻开，这才发现画册每一幅图竟都有屏风大小，画册里有碧海蓝天，有沙滩白鸥c有群山峻岭c有房屋闹市，每一幅都栩栩如生，叫薛沉烟移不开眼。
翻开最后一页，见一封白色信笺，薛沉烟拆开信笺，青墨香味久久不散，苍劲的字迹映入眼帘。
“原想将岭南景色画入随记方便师妹阅读，奈何师兄画技不精，唯恐坏了意境，便托人将岭南风貌另作他画装订成册赠与师妹，望师妹勿怪。”
他竟记得她说的每一个字，哪怕是父兄也未曾做到过，薛沉烟只觉心底一阵暖意划过，她抬首问正在整理礼物的吴妈妈，“阿九可有说师兄何时能从南境回来？”
吴妈妈笑道，“阿九公子知姑娘该是还有事要问，便只留了话，说他还有事须得先去一趟南山寺，待事情办完，他自会回来找姑娘。”
直到黄昏，阿九才从南山寺归来。
然，薛沉烟未曾想到的是，他一来便就跪在薛沉烟面前，“求薛姑娘救救公子。”
阿九和忍冬都是梅如瑜身边的侍卫，薛沉烟对他印象不浅，与忍冬的板正严肃不同，阿九素来温和爱笑，此时他却面色凝重伏倒在地，叫薛沉烟心底忽地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忙让人将阿九扶起来，问道，“师兄怎么了？”
阿九看着薛沉烟，面色沉重，“岭南事物繁忙，公子自去岭南以后便忙得脚不沾地，身体也日渐虚弱，半个月前更是病得起不来床，连棠叔都束手无策。如今惟有薛姑娘能救公子，还请薛姑娘随阿九去一趟岭南。”
吴妈妈却是不放心道，“我们姑娘素来不通医术，连棠叔都束手无策的病，我们姑娘又能有什么法子？”
薛沉烟想了想，接着吴妈妈的话问道，“师兄身体受损可是与小世界有关？”
阿九点头，道，“两个月前，公子为将薛姑娘唤醒，以自身一缕神魂循着薛姑娘的神魂进了小世界。但不知为何，出来后却发现体内多了一道神魂。”
薛沉烟从未听过一体两魂之事，闻言讶然，“那多出来的一道神魂，对师兄不利？”
阿九又点头，道，“那道新入的神魂遭过天谴，早已损缺严重脆弱不堪，最近更是无意识地与公子原本的神魂融合在了一起。”
听到此处，薛沉烟不知为何心突地一疼，“两道神魂融合之后，师兄会如何？”
“神魂俱灭。”阿九沉痛道，“那道神魂的天谴尚未受完便破损不堪，公子的神魂与其融合之后，天道谴责便会落在公子身上。可薛姑娘应是知道，公子的身体素来不大好，哪能受得住天道谴责？”
他看着薛沉烟，眼中满是乞求，“棠叔说，那小世界与薛姑娘渊源颇深，公子又是循着薛姑娘的神魂去的小世界，你们二人的神魂早已有了牵绊，如今惟有薛姑娘的心血能够修复公子的神魂。棠叔束手无策只因公子不允他伤害姑娘，可若公子继续病下去，怕是真的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阿九这才斗胆违了公子的意，请薛姑娘去一趟岭南！”
他都病成那样了，却还为了她的一句话费心准备这些东西。
薛沉烟的手轻抚过手中画卷，几乎已经能想象出梅如瑜白日忙碌完之后，还拖着病体给她准备礼物的身影。
不管前世今生，他似乎总是这样，处处为旁人着想，对自己的难题却从不肯多说半句。
前世他护她帮她，她却逐渐疏远了他，任他一人独自离开盛京，她本就觉得愧疚不已。今生他又为救她而变成这样。
一时之间，薛沉烟对梅如瑜的内疚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欠他实在太多，除却如前世他待她那般，尽量帮他，好好待他。她竟再不知要如何才能弥补心中愧疚。
薛沉烟将桌上散开的画册合上，道，“我去同父亲商议一下，明日便随你去岭南。”
···········
“非去不可么？”薛厉停下正写折子的手，抬头看向女儿，眼里没有责怪亦没有反对，只是很平静地询问。
薛沉烟点头道，“若非因为救我，师兄也不会陷到如此困境，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理。”
薛厉沉默许久，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既想好了，你便去罢。”
父亲同意，薛沉烟心底才算彻底放下心来，她朝着父亲行了一礼，“多谢阿爹，我这便去收拾行装。”
说罢，便要急急出门。
“等下。”薛厉却叫住她，将一枚印鉴递给他，“岭南路远，多带些侍卫。记得每隔五日写封信回来报平安。”
他虽也不愿女儿长途跋涉受苦受累，可那梅家的家主因女儿遭受天谴，便是连他也没法做到坐视不理。偏生他又公务缠身，没有办法陪着女儿前去。
薛沉烟收下印鉴，霎时笑开，“谢谢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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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正指挥着人将檀木箱子一个一个往小院里搬, 见着薛沉烟，忙笑着迎了上去, “姑娘，岭南有东西送回来了。”
“岭南？”薛沉烟好奇道, “师兄让人送来的？”
半夏点了点头, 道，“是梅公子身边的阿九亲自送回来的。”
一眨眼梅如瑜去岭南已经两个多月, 薛沉烟还是第一次收到梅如瑜送来的东西。
听半夏说是阿九送来的，薛沉烟由衷地替梅如瑜松了口气, 阿九离开了岭南，那便是代表岭南那边的情势已有好转，一想到此, 她语气也轻快不少, “打开看看师兄带了些什么？”
檀木箱子共四个, 第一个箱子里头装的居然是个红木冰鉴，冰鉴盖面与箱体四周都雕刻着薛沉烟最为喜欢的缠莲枝，雕工精致，栩栩如生。厚重的木板一揭开, 薛沉烟便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 冰鉴隔层寒烟萦绕，内胆里头放的, 竟都是些岭南的时令水果。因着是阿九快马加鞭送回, 再加以冰鉴保存, 里头水果竟是完好无损，新鲜如初。
“箱子里还一封信！”
半夏眼尖，将信从檀木箱子里拿了出来。
那信正是梅如瑜亲笔所书，里头详细写了岭南特产水果的属性c味道c效用与各种食用方法。
薛沉烟把所有薛厉能吃的水果各挑了一些让吴妈妈送了过去，又吩咐了半夏，将剩余的果子按照梅如瑜信中所书的食用方法制作保存。
半夏领命，拿了果子便退了下去。
薛沉烟又打开第二个檀木箱子，里头装的是一些具有岭南特色的小玩意儿，里头物件之多，叫薛沉烟几乎都要怀疑师兄是否把所有岭南特有的东西都给她买了一样。更让她觉得窝心的是，每一个小玩具旁边都摆着一封小信笺，每一封都是梅如瑜亲笔所书，上头叙述了那些小玩意儿的发展史与传说。分明是枯燥无味的东西，可在梅如瑜笔下写来，却成了一个个的小故事，叫人看得半点也不会觉得枯燥。
拿着那些小玩意儿饶有兴致地看了好一会儿，薛沉烟才打开第三个檀木箱子。
第三个箱子里放的，都是一些岭南各地的游记或是奇闻异志，有些是在市上淘买而来的，有些却是梅如瑜的随笔所记。他每经过岭南一个地方，都会将自己所见所闻c所思所想尽数记录下来。薛沉烟颇为好奇地翻开梅如瑜的随笔细细阅读，青山碧海c沙滩白鸥c山水园林c宗庙祭祀c婚丧嫁娶，种种沿途风光与风俗都似被他写活了一般，叫薛沉烟仿佛透过随笔亲自去游历了一圈。
看着熟悉的字迹，薛沉烟忽然想起约莫四个月前的一个下午。
那时她在青州，尚还未忆起一切，只隐约记得梅如瑜是她师兄，记得她对他的歉疚，便对他很是亲近，闲时总爱往他那儿跑。
薛沉烟也记不清到底是如何起的话头，二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大周各地风俗。
梅如瑜自幼随着母亲四处奔走，回到梅家之后，又因梅家生意遍布大周，早已走遍大周各个地方。
她当时颇为感慨，“真羡慕你。”
梅如瑜颇为不解地看着她，显是不明白她在羡慕什么。
她撑着腮道，“可以去那么多地方，吃遍大周美食小吃，领略各地风俗人情，这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事！”
梅如瑜诧异看着她，问道，“侯爷素来开明，薛姑娘若想去哪儿，应当也不会太过拘着。薛姑娘为何会发出这种感叹？”
她无精打采道，“诚然，父亲是较寻常父母要开明一些，不会整日拘着我。但我总归是个女孩子，在中原一带四处玩玩倒是无碍，再远一些，父亲便怎么也不会允了。”
梅如瑜温温笑了笑，道，“薛姑娘是在这中原玩腻了，想去边境了？”
她有些遗憾，“那是自然！可惜我也只能看一看游记自己想一想罢了，偏那些游记又都写得索然无味，又无图无画，叫人读着都觉少了几分趣味。”
薛沉烟万没想，她就是那么一说，师兄竟就记在了心上，给她送了这些回来。
她又翻开第四个檀木箱子，里头所放的，竟是一箱子的画册。薛沉烟让人把画册小心翼翼取了出来，摊在桌上一翻开，这才发现画册每一幅图竟都有屏风大小，画册里有碧海蓝天，有沙滩白鸥c有群山峻岭c有房屋闹市，每一幅都栩栩如生，叫薛沉烟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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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妈妈笑道，“阿九公子知姑娘该是还有事要问，便只留了话，说他还有事须得先去一趟南山寺，待事情办完，他自会回来找姑娘。”
直到黄昏，阿九才从南山寺归来。
然，薛沉烟未曾想到的是，他一来便就跪在薛沉烟面前，“求薛姑娘救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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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看着薛沉烟，面色沉重，“岭南事物繁忙，公子自去岭南以后便忙得脚不沾地，身体也日渐虚弱，半个月前更是病得起不来床，连棠叔都束手无策。如今惟有薛姑娘能救公子，还请薛姑娘随阿九去一趟岭南。”
吴妈妈却是不放心道，“我们姑娘素来不通医术，连棠叔都束手无策的病，我们姑娘又能有什么法子？”
薛沉烟想了想，接着吴妈妈的话问道，“师兄身体受损可是与小世界有关？”
阿九点头，道，“两个月前，公子为将薛姑娘唤醒，以自身一缕神魂循着薛姑娘的神魂进了小世界。但不知为何，出来后却发现体内多了一道神魂。”
薛沉烟从未听过一体两魂之事，闻言讶然，“那多出来的一道神魂，对师兄不利？”
阿九又点头，道，“那道新入的神魂遭过天谴，早已损缺严重脆弱不堪，最近更是无意识地与公子原本的神魂融合在了一起。”
听到此处，薛沉烟不知为何心突地一疼，“两道神魂融合之后，师兄会如何？”
“神魂俱灭。”阿九沉痛道，“那道神魂的天谴尚未受完便破损不堪，公子的神魂与其融合之后，天道谴责便会落在公子身上。可薛姑娘应是知道，公子的身体素来不大好，哪能受得住天道谴责？”
他看着薛沉烟，眼中满是乞求，“棠叔说，那小世界与薛姑娘渊源颇深，公子又是循着薛姑娘的神魂去的小世界，你们二人的神魂早已有了牵绊，如今惟有薛姑娘的心血能够修复公子的神魂。棠叔束手无策只因公子不允他伤害姑娘，可若公子继续病下去，怕是真的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阿九这才斗胆违了公子的意，请薛姑娘去一趟岭南！”
他都病成那样了，却还为了她的一句话费心准备这些东西。
薛沉烟的手轻抚过手中画卷，几乎已经能想象出梅如瑜白日忙碌完之后，还拖着病体给她准备礼物的身影。
不管前世今生，他似乎总是这样，处处为旁人着想，对自己的难题却从不肯多说半句。
前世他护她帮她，她却逐渐疏远了他，任他一人独自离开盛京，她本就觉得愧疚不已。今生他又为救她而变成这样。
一时之间，薛沉烟对梅如瑜的内疚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欠他实在太多，除却如前世他待她那般，尽量帮他，好好待他。她竟再不知要如何才能弥补心中愧疚。
薛沉烟将桌上散开的画册合上，道，“我去同父亲商议一下，明日便随你去岭南。”
···········
“非去不可么？”薛厉停下正写折子的手，抬头看向女儿，眼里没有责怪亦没有反对，只是很平静地询问。
薛沉烟点头道，“若非因为救我，师兄也不会陷到如此困境，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理。”
薛厉沉默许久，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既想好了，你便去罢。”
父亲同意，薛沉烟心底才算彻底放下心来，她朝着父亲行了一礼，“多谢阿爹，我这便去收拾行装。”
说罢，便要急急出门。
“等下。”薛厉却叫住她，将一枚印鉴递给他，“岭南路远，多带些侍卫。记得每隔五日写封信回来报平安。”
他虽也不愿女儿长途跋涉受苦受累，可那梅家的家主因女儿遭受天谴，便是连他也没法做到坐视不理。偏生他又公务缠身，没有办法陪着女儿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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