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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无根行客 此生最好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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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乌惊。隔窗月色寒於冰。澹移梅影,冷印疏棂。幽香未觉魂先清。无端勾起相思情。恼人无睡,直到天明。

    梅萼回至秦府门口,感激医馆小徒相送之情后,却不想再进秦府。本欲离开,自行回西京,只因眼盲,在街上走上一圈,亦遇到诸多麻烦,回西京一路遥远,谁知会遇上什么事情。昨夜秦恒与独孤伽灵,也不知那女子怎么样了,秦恒何时如此对待过谁。为什么,来了汴京,一切都变了,梅萼伤心之下,便自歇在河边杨柳下垂泪。

    田伦c沈忠c孙士逸等至栖霞坊时,楚占南正在岸边指挥禁士们在水路查堵,骁骑尉人数不多,却亦如一条火龙照亮着这城郊坊业如同白昼,栖霞坊已为废墟平地c坊内诸人包括诸多骁骑尉禁士亦尸骨不存。荀况见田伦下马,便上前去相见,田伦未理,下马查看,楚占南在旁汇报,踉跄直跪:“大人,现在此处已成一片废墟,多日来的等待与部署亦化为乌有,属下,罪该万死!”田伦青髭微动,觑着眼前一片焦土废墟,疏月冷星,映照在坊左幽深的明湖中,明湖有暗渠直入蔡河,岸边有操执火把的低阶禁军守卫,与孙士逸同行的几名军医已经忙碌开去,担架也一架架被抬了出来,沈忠瞧着焦黑的尸体与受伤的禁士,面色沉痛,冷声道:“怎会如此,荀况,你与我过来详说!”荀况应声跟上,走至其旁,尽量将事情叙述地详细些,沈忠听罢,心潮此起彼伏,冷声道:“倒不料他们还有此后招。”荀况道:“只是如今,一片焦墟,连死亡情况亦不能排查,楚卫郎已让我等死守各个可能的出入口及地道,到此,并无消息。”沈忠冷笑数声,偏看田伦一眼,田伦一向自负,不知此事要若何,负手问楚占南:“此处火药怎么来的?”楚占南单膝跪地,已冷汗如雨下:“沈大人,卑职,也不知!”却并无合理解释,毕竟说不得田伦之命才未入内,以致错失良机的话怎能讲出,沈忠冷笑,复问二人:“你们有何话说?”荀况c楚占南直跪伏地:“属下该死!”沈忠不再理会二人,嘿嘿冷笑两声,走至田伦身旁:“大人,有何话说?”田伦回过神来,沈忠绝不会与自己平行,这是对于自己骁骑尉统领的敬重,但自己怎会不知,这位一方节度使之子的将门之后从来都是不甘于人下的,田伦摇头:“你怎么看?”

    沈忠闷哼一声,虚低头沉吟,豁然抬头:“依卑职看,应从咱们的人查起,这火药是怎么来的?”田伦神色漠然,闻言眼中却精芒一闪,只是,为什么是从骁骑尉自身查起呢:“很好,那你查吧。”沈忠点头,复问楚占南:“你说前夜派人进去的?”楚占南剑眉峰起:“是!”沈忠:“将那人招来。”楚占南遂与张真道:“将叶良叫来!”张真遂到湖边招呼,不多时,一个青壮少年摇船上岸下跪来见:“叶良,见过统领c副统领!”沈忠面色稍松:“前夜,是你潜进去的?”叶良点头:“回副统领,是!”沈忠:“看到了什么?”叶良心里发毛,将前夜自己潜进去的情形说了一遍,沈忠来回踱步:“什么也没看到?”叶良应声点头,心里越发犯怵,偷看田伦一眼,见田伦神色漠然,一如从前,只听沈忠道:“你很失望吧?”叶良神色紧绷,正要跪下去,沈忠已道:“不用跪下去,抬头!”叶良心中浑身不自觉地颤抖,舌头打结,眼皮向下:“属下,不,不,很失望,什么,也没找到。”田伦与沈忠相顾,看了一直未发一言的孙士逸一眼,恭敬道:“孙兄,烦请你通融些时辰。”孙士逸阴测测一笑,细目闪现出幽深冷光:“敬卿,你这是要本官白跑了?”田伦皱眉,请罪道:“请大人,通融。”沈忠心中冷笑,闲看二人,如果说田伦自负,尚有实力傍身,孙士逸呢!

    孙士逸捻须半刻,不作声响,沈忠觉得脚都要站麻了,觑眼见神色松懈的叶良跟在孙士逸身后,青眉微拧,孙士逸终于吐出几个字:“早朝之前,你二人赶回见崔大人。”便翻身上马,只是那稍稍停留在叶良身上的余色亦让沈忠捕捉到,叶良长吁出一口气,忽觉颈边冰凉,两柄青龙单刀已紧封咽喉,稍微一动便会毙命,叶良敛住鼻息,惊恐不解:“田将军!”田伦不言,转头向沈忠:“副,副统领!”进骁骑尉之前,已听说副统领是天下朝臣惧怕的恶鬼,田伦虽有正统领之命,却年轻厚重,不掌实权,只是并未见过,再抬头,沈忠脸上只余戾气,观之便颤抖不已,骁骑尉果然如传闻所说吗,沈忠声音阴沉压人,从那随时要暴跳如雷的精干之躯发出:“说罢,怎么放他们走得?”叶良几乎又要喊冤,沈忠神色愈厉,近旁禁士已砍下叶良左臂,鲜血溅了一地,剧痛惊变之下,惨叫起来,半边几乎瘫倒,只听沈忠笑道:“瞧,果然只有新人才这样。”叶良疼得吱呀咧嘴,仍咬牙跪好,沈忠叹气,颇为惋惜:“你才进骁骑尉一个月罢,是不是?”叶良惊怒c恐惧之下,应声点头,已全是恭敬。沈忠打着响指,神色颇为悠闲:“你没找到咱们要找的东西,想必贵祖父会很失望,好罢,我就不送你去见他了。”叶良喘着粗气,心胆巨惊,面上却是不解:“沈,沈大人,属下,属下不知,您,您说什么?”沈忠挥手,已是不耐:“带下去!”两个禁士领命夹着叶良退下,叶良从孙士逸离开,已知今夜性命堪忧,祖父为替他的猜测探路,不惜牺牲自己这嫡孙性命,毕竟,能进骁骑尉的多是功勋之后,可是,那夜,同时进去栖霞坊的还有别人!叶良终究没说,直到禁士将自己双眼蒙上闲聊:“叶兄,走好!”叶良终于大叫:“统领大人,救我!”

    田伦不解,孙忠正要发话,却道:“先找人吧。”孙忠亦同意,骁骑尉禁士便在废墟上c四周忙碌起来。

    李冲与高怜儿在水下暗道走了三个时辰,高怜儿颇奇怪:“此条暗道他们怎么未发现,你一直知道这里?”李冲抱着宝箱,携着高怜儿手臂:“这条暗道只有我知道。”高怜儿点头,两人水性尚好,本欲借夜色行水路逃出,只是楚占南机警,水上已有小舟监视,两人几次差点被发现,幸李冲机敏,两人只得又回地道中,然因炸药之故,回去的地道被堵,两人见废墟之上禁士仍不断收寻,本已经绝望,又游回水中,几乎已经精疲力尽。高怜儿亦沮丧:“不若将这箱子交与他们?”李冲咬牙摇头:“好不容易带出来的,交与他们,只怕亦不会放过我们。”李冲想到栖霞坊不远处有一处庵堂,这地下暗河或会相通,便问高怜儿,高怜儿亦点头。李冲便命高怜儿等候,辨明水向后,自行在水下往庵堂方向游去,竟发现水下果然通向庵堂。两人顾不上许多,便向暗河游去,却发现庵堂下竟有暗道,李冲喜道:“果然还在!”高怜儿点头,李冲便解释:“你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见到了你?”高怜儿:“不是你偶然来的?”李冲神色略松:“不是,此处,栖霞坊是我义父以前的别院,我刚来汴京时,蒙他收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常陪月蝉去庵堂,偶然发现的。”高怜儿对李冲来宋之事知之甚少,听李冲讲那月蝉的名字,眼睛放光,饶是知道此时性命尚且堪忧,心里亦免不了不是滋味,李冲仍在谋算:“也不知道这庵中情况如何,咱们先上去罢,你先休息会吧。”高怜儿靠着李冲,摇头道:“我睡不着。”李冲冷静道:“你睡吧,休息好了,咱们便上去,有我在。”高怜儿累极,竟沉沉睡去,李冲眼睛敖红,却一丝睡意也无,身旁的宝箱在黑暗中发出幽蓝色的光芒,箱中具体是何物,高怜儿也说一无所知。

    两人费劲周折,爬出枯井之时,正是庵堂后院。李冲与高怜儿商议,由高怜儿留在此处,李冲往寺内寻出路,此时已近破晓。田伦c沈忠回马回城,去见崔怀远。待远行许久,回头视之,却见栖霞坊不远处有一庵堂,约为静安。沈忠催马:“大人,快些!”田伦亦点头跟上。

    耶律斜轸自闲逛,与萧千月c萧挞揽二人来至相国寺。相国寺位于汴京中心,红墙碧瓦,殿宇巍峨,霜锺远振,资圣熏风,名誉天下。相国寺每月开放五次万兴交易,大三门上珍禽奇兽c猫犬兽类无所不有。皆于诞中设彩幕露屋易铺,卖屏帏c箪席c弓箭c铺合c洗漱c时果之类。近佛殿,卖文房之物c占定两廊,卖诸寺师姑绣作c领抹c珠翠头面c销金花样幞头帽子c绦线之类。资圣门前,皆书籍玩好图画及诸路罢任官员香药之类。耶律斜轸终于停下,萧千月与萧挞揽道:“大王何时有了这兴致,好上书画了,不会是因为公主罢?”萧挞揽亦不知,萧千月道:“我亦想见公主。”萧挞揽颇诧异:“为什么?”萧千月嘿嘿一笑:“还能有谁,我想问问公主,她去了哪里?”萧千月遂点头不复问。耶律斜轸进了一间名为“小翰林”的画坊,却并未寻到想要的。寺三门阁并资圣门,各有金铜铸罗汉五百尊,佛牙等物,今日斋供,早取旨开三门。智海c惠林c宝梵c河沙东西塔院,三人出角院门院舍,各有主持僧官咄嗟动使钟鸣鼎物,置饮食茶果。大殿两旁,有前朝及当朝明公笔迹,殿庭有乐部马队。大殿朵廊c隐楼殿上,安成c永乐公主c初云公主c兴平郡主c柴韫婉等皆在。

    安成答应陪永乐公主进香,清早出宫,主持主殿安排妥当,上了第一柱香,才与安成至此安歇。不多时,初云公主与兴平郡主携手来此,便一处安歇,柴韫婉低声道:“皇姐c安成,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与你们一同出去。”三人意见一致,便与初云公主c兴平郡主辞别,三人至院门外欲上马车,傲雪至耳边道:“公主,丁浪与南越郡主在附近。”安成只得与二人道:“安成有事,不妨皇姐c婉儿先回去。”柴韫婉道:“那我送皇姐回去。”永乐公主笑道:“你二人自行去,我自回宫好了。”三人方别,安成亦有让柴韫婉与丁阿离结识之意,至惠林塔院见到在此等候的丁浪c丁阿离二人,携引相识。安成悄与柴韫婉道:“铮哥哥便是跟与他的。”柴韫婉与丁浪其实早相识,却多年不见,听他与云铮友厚,笑道:“好久不见!”丁浪行礼:“郡主安好?”柴韫婉点头,安成亦笑:“原来你们早认识。”四人便至小翰林雅轩闲坐,柴韫婉与丁阿离亦颇为投契,便相问丁阿离住哪里,丁阿离便说住西郊榄山别业。柴韫婉邀请丁阿离常相见,安成亦道:“婉儿,我不常出宫,阿离能得你相伴,你们作伴甚好。”两人便相邀下楼去看画,小翰林揽域收罗全国名画c馆主王济闲往四方收画,与宫廷画院收藏不同c多文人画,今日展出王晓《读碑窠石图》c李成《茂林远岫图》与《小寒林图》,引得汴京城中清贵前来观赏,其中包括翰林画院待招高易。高易常自出宫便访民间画院,收罗购得精品c充实画院,因此,为小翰林常客。安成与丁浪道:“你常去榄山?”丁浪点头:“你已三年未去那里,我可一直替你打理着,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安成点头,又道:“我只担心阿离住在那里,无人照料,有你在,亦好。”丁浪亦笑:“某乐意效劳。”傲雪却忍住冷笑:“丁浪此人,对丁郡主有意,却在公主面前佯作痴黠,不知作何。”丁浪向安成请示:“公主,你可见过了襄王殿下?”安成摇头:“今日并未去襄王府。”丁浪道:“喔,那日,襄王去郊外行猎,在榄山遇上了在下与丁姑娘,在下不得不告知,榄山乃公主此前别业,襄王大喜,言欲借此邀人画聚,并未与公主说过吗?”安成摇头:“回头,三哥哥说了再说罢,不打扰阿离就是了,其实尚好,阿离也好久没热闹了,对了,我想你去栖霞坊一趟。”

    丁浪闲逸品茶:“那里有甚好看,昨夜子时时分,已为一片废墟。”安成皱眉,那似乎是在状况之外,抿唇不语:“为什么?”丁浪笑:“你猜不到吗,辽人断尾求生之举,其实,你不用担心,骁骑尉此次只欲借机铲除辽人在京的间谍,至于金香文书上面所书,骁骑尉并不敢兴趣,只是这样一支御林暗卫,从来都是用来监视朝臣,今次倒用来对外了。”安成面有愠色:“可有人逃脱?”丁浪换盏,斟酌字句:“那地方嘛,食店甚盛,脂皮画曲颇多,有庵堂,公主殿下让他们自找好了,你的四哥此次定能有所获。”安成打断道:“我并不是担心这个,四哥私下找过你吗?”丁浪哂笑:“我们丁家如今不涉朝堂,只甘心做一方富家翁,理你四哥干什么?”安成揶揄:“汝父仍为一方节度使。”丁浪接道:“只等告老还乡而矣。”

    柴韫婉与丁阿离正品评一副有人临摹的画家四祖之一张僧繇的《天竺二胡僧图》,丁阿离因在榄山别业见过安成临摹成品,今又见此,莫不惊讶:“咦,九公主亦临摹过此画呢。”高易与耶律斜轸闻听两人话语,同时瞩目。高易觉此画不凡,看落款之人为燕文季,便问馆内少童此人为谁,此画如何购得,小童一概不知,高易好不失望。耶律斜轸便料安成今日在此,想到又可以见安成,犹自笑了。丁阿离回头见之,颇惧,柴韫婉拉其一旁道:“你认识此人?”丁阿离低声细语:“也不算相识,见过几次。”柴韫婉独视之,这极美的男子,亦不免有些颤栗,直到安成与丁浪下楼,安成垂眸,亦迎上来:“怎么,多了兴致来逛这里,耶律将军?”耶律斜轸点头:“借一步说话。”安成点头,跟了上去,柴韫婉亦惊:“安成如何惯听这辽人的话?”安成岂不知会让柴韫婉生疑,与耶律斜轸同走,耶律斜轸颇为高兴:“公主,可愿陪本王完成一心愿?”安成莫名:“什么?”耶律斜轸看着安成:“去宝梵塔院。”安成嗤笑:“您还逛佛院呢?”耶律斜轸忽视安成语中的嘲笑:“不然你说去哪里?”安成无半点兴趣:“随便。”两人至宝梵佛院,却见到贤与初云公主闲话,安成心内绞痛,情不自禁揭开帷帽一角,耶律斜轸见之,亦不免为其绝世容光分神,其光润白腻的肌肤上渗出一片娇红,如是白玉上抹了一层胭脂。安成美目远眺,所触及的唯有那世子。耶律斜轸少见安成流露心里情绪,今也亦然,然安成已远走,便跟随其上:“高丽世子怎堪配引你瞩目?”贤恍然看见安成,望眼瞧去,只看见帷帽一角出了院门,初云公主亦认出是安成身影,却见贤黯然神伤,不由得恼怒,原来世子心头之人,果然是她!

    李冲自庵门外闲入,一青衣小尼姑迎上来:“檀越,自何处来啊?”李冲摸摸鼻子:“在下,偶见庵堂,特来祭拜。”青衣尼姑低眉欲语,此人衣衫贵而落拓,鞋上及发间有细微泥土,更有琼花一朵斜飞发间,而汴京城中,有琼花踪迹的地方,屈指可数。而最近的地方,便是薛居士住的静心堂里,想到此处,仍将李冲迎入,李冲便入内殿拜佛。小尼姑却急入主堂见庵主:“仙姑,外间来了一人,有古怪。”只见案上静坐着一位素衣女子,做观士装扮,闻言睁开眼来,相貌极美,庄容保相,闻言起身:“门口的禁卫才走了,又来了生人,你好生招待便是。”小尼姑又道:“他问起仙姑芳慧,问妙湘仙姑您是否仍在此?”妙湘神色转变,面上出尘之色已去,露出清丽婉转之色来,一边缓行一边问小尼姑:“你可见他来过?”小尼姑摇头,快步跟着:“咱们近日并无接待生人,已近整月了。”妙湘至主殿,正遇上李冲出来,两人一照面,皆不语。妙湘暗叫:“与这人几年未见,怎会来此,必定有异。”须缓留此人才好,正欲闲话,一青衣尼姑至,说道:“庵主,薛居士有请。”妙湘微笑点头,吩咐青衣尼姑好生招呼,让李冲稍怠。李冲呼其姓名亦不回头,心中惊疑越盛,想起三年前与妙湘的旧事,这里名为庵堂,却实非之,莫非!

    妙湘自行来至西厢,薛玉卿正与萧翰对弈,妙湘行礼道:“大人,您来了!”萧翰微微点头,与二人道:“韩大人来信了,咱们的人损失太大,妙湘你这边可有动静?”妙湘低眉温顺道:“大人,想必您也是知道了那里被炸为废墟才来的,此方圆三里,皆被禁军所控,早上已有官军前来访查,不时便会查来这里!”萧翰与薛玉卿道:“你刚才说你院子里来了生人?”薛玉卿道:“一男一女,男的没见过,女的我已请了,弄影,你出来罢!”萧翰大喜:“原来是弄影炸掉的,她在哪里?”呼了半天不见人出,薛玉卿皱眉,起身至内屋掀帘查看,一小尼姑已倒在地上,迷香软帕丢弃在旁,昏睡不醒,窗户北开,不见人影。三人皆诧,花弄影为何会逃脱,妙湘大叫:“不好,她定然去了前殿!”三人且说且至前殿,便见四位小尼姑倒在地上,哪里还有李冲c高怜儿二人身影。萧翰本以为是骁骑尉将栖霞坊炸毁,见高怜儿逃出,便知是她所为,如今,她又与陌生男子逃脱,她是要做什么呢,不由得着急上火:“她能去哪里呢?”薛玉卿亦道:“怪我还没问起那男子来历就!”妙湘不敢说出与李冲旧事,低头不语!高怜儿与李冲携手至溪山,李冲急问:“你当真听见他们那么说的?”高怜儿点头,薛玉卿说骁骑尉此次无劳无功,抓走的辽人皆毙命于萧泷儿之手,自己虽暂时逃脱,但却不能免毒,泫然欲泣,推搡李冲:“你自走罢,我体内有毒,走了也是活不了的,我,我不想拖累你。”李冲急劝拉住:“你出来了,还能回去吗,我能放下你不管,你当我是什么,只要有一线生机,咱们便不能放弃。”高怜儿哭道:“我跟着你走,能活几日。”李冲亦为难,咬牙道:“那咱们一同回去!”高怜儿止哭:“你说什么,萧翰会杀了你的!”李冲挟住高怜儿往回走:“回去替你拿解药。”两人争执之际,却见一队禁军已飞奔而来,转头欲逃,被另一队禁军围住,李冲见中间那人,不由得脸色大变。沈忠近旁正是楚占南c荀况c张真,其正把玩着一把劲弩,李冲将高怜儿护在身后,楚占南笑道:“你还不过来,大人要见你!”高怜儿不敢相信:“你骗我!”李冲紧握高怜儿手,单膝跪下:“见过副统领大人。”沈忠冷笑:“东西可拿到了?”李冲低头道:“还没有!”高怜儿退回几步,想到近日的海誓山盟c温存缠绵只是一场骗局,踉跄不敢言:“我早该知道,你,你是要骗我的。”楚占南阴鸷善诱:“弄影姑娘,东西早点交出来,免受皮肉之苦。”花弄影讥诮媚视楚占南,伸出双手:“来啊,带我走。”楚占南不为所动:“其实何必呢,你要知道我们是想给你一条活路的,要了你们这些细间性命的,是你们的萧大人,不是吗,咱们可未动手啊!”高怜儿不置应否,荀况亦高声道:“不若杀了这女的,李冲,你有何话说?”李冲抬头回禀:“我知道那东西在哪里,我带你们去。”话未说完,脸上已挨了一巴掌:“该死,你怎配为辽人!”李冲抓住其手臂,冷笑:“我本就不是辽人,难道你是吗?”高怜儿繵口紧闭,不再说话,楚占南催马道:“那便别再废话了,走罢!”李冲欲答应,忽觉腹腔一阵剧痛,低头查看,高怜儿的匕首正缓缓拔出:“你不用走了。”李冲低声语道:“怜儿,你那箱中的秘密他们尽数知道,他们要得是你们的据点,你别再挣扎了。”高怜儿惊骇为明,不能分辨,李冲已倒了下去。荀况跳下马来,从马上药箱拿出金疮药c纱布,与李冲止血c包扎,沈忠早已远走,楚占南c张真等人赶紧恭送,李冲缓慢道:“在静安庵西厢一口枯井中,你们快去!”楚占南冷哼一声,便自前去,只留荀况一人。李冲握住高怜儿右手,抚慰仍道:“我自会想法为你取得解药。”高怜儿冷笑连连:“别想我再信你。”李冲不再解释,问荀况:“荀兄,你们已知晓了他们的据点?”荀况点头,冷目看向高怜儿:“你别怪李兄,他已为你求得四皇子的恩典,不然,你和萧翰他们一个下场。”高怜儿只得认命,若李冲只是骁骑尉一名普通禁卫,怎能求得四皇子大恩呢,当下忍住,皆因李冲从未放开的手。

    萧翰c薛玉卿不敌巨变,尽数被捉往天牢审问,妙湘为求得蛊毒解药,供认据点实为静安庵。田伦c沈忠亦稍微松了口气,汴京城中异国细间得以清除。

    耶律斜轸看着骁骑尉自城外归来,与安成道:“事情如你所想,还不高兴?”安成不解:“此等小事,你们韩大人断尾求生之举,等过段时间风平浪静,卷土重来便是,本宫有甚高兴,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此事是我在主导?”耶律斜轸微笑,这确实是小事,两国互派间谍皆有共识,然韩德让深入大宋腹心之举措,皆因安成之机心化为乌有,确实得一切从头再来:“当然不是,然若非你洞察先机,怎会有今日戏看?”

    安成荏地不悦,自己不喜欢看戏。萧泷儿为蛊主,自己已让四哥转送田伦,此事无虞,但仍得多谢曹云轩找来与崔汉庭一模一样的替子来做戏,是人都有缺点,包括自己,遂停住脚步:“还得去昭文馆,你自闲逛罢!”耶律斜轸转身问萧挞揽:“千月呢?”萧挞揽便道:“怕是与丁浪打起来了。”安成骤然心惊,却并未回头,果听见萧挞揽疑问:“咦,公主好像并不在意。”傲雪亦有担心:“他们对丁姑娘似乎很好奇。”安成点头,却道:“那人不会多事。”只是脚步却轻快不起来,世子哥哥也与四皇姐今日相邀吗?帷纱垂肩,清风拂开一角,耶律斜轸少见安成摘下,那日宫中,她伏醉案旁,已知其心意,今亦见安成雪腮清泪,眼波盈盈,樱唇细颤,皆因为那高丽世子,侍女恐世人窥其容貌,早已替其重新揭下,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萧挞揽亦见安成流泪,心神恍惚,早已失魂落魄不已,便觉心痛难忍,然未免耶律斜轸觉察,便咬牙坚持,本欲找蛊师解毒,然蛊师却言种蛊者已死,这辈子亦无解。萧千月了解时颇是后悔就那样杀了朱雀c金石镇二人,萧挞揽亦不他法,只得在发病时尽量忍耐,却比耶律斜轸更加恼恨贤让安成伤心,只因耶律斜轸此前责难,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刚回行馆,却见耶律虎骨佯装近身,萧挞揽见耶律斜轸已进行馆,便问:“你怎么来了?”耶律虎骨举袖擦汗,极是惊恐:“萧翰被抓了!”萧挞揽浑身一震,不敢断言:“韩大人的信昨夜刚到,你确定?”耶律虎骨微拧,低声回禀:“这还能有假。”萧挞揽抬首望天,平复满腔怒火,半响方低头:“信上既已严明,你便不再管这事,且待着罢。”耶律虎骨不忿,亦只能答应:“好,只可惜这次损失惨重。”萧挞揽眉头紧蹙:“咱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便没有查出点什么?”耶律虎骨沮丧不已:“骁骑尉拿我们的人来练手的,我们,连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萧挞揽转过头来:“留待他日以血偿还,你先回去,近日,别出现在大王跟前。”耶律虎骨连连点头,转身消失在人海中。

    安成在御道尽头被拦住去路,因心情不佳,确实有些着恼,不想见人,却听傲雪道:“是崔将军。”安成下了马车,崔昊天请示安成至道旁见贤,安成与贤隔着十几步,却有回退执念,贤终于一步步迎上来,傲雪与崔昊天早已不知何时不见,贤仍然十分紧张:“差点以为赶不上了。”安成诧异:“世子哥哥在此等我?”贤取笑:“谁让你那会见我逃走啊。”安成近乎透明的脸上骤然变红,话中却难忍恼意:“安成,并没有啊,只怕叨扰了你们。”贤失笑:“你生我气了,柔真?”安成闻言心如鹿撞,低头看着脚尖:“你,你叫我什么?”贤微笑:“公主,你可是生气了吗?”安成抬眼看着玉人般的少年,点头道:“我,我为什么要生气?”贤十分伤感:“看来,公主心思与在下不一样,其实,在下与四公主是偶然遇见的。”安成也不知该不该相信:“喔。”贤托起安成右手,放有一白色蹙金香囊:“贤,心慕公主已久。”安成满面通红,愈加不能抬首视之,心头却窃笑不已,但想到之前慕容恭所送玉佩,一时不敢随便接受,半响,方抬头看贤:“贤哥哥心意,柔真已知,且回罢。”贤好不失望,慢慢放开安成右手,安成见贤失望,心头便十分难过,将香囊交还与贤:“其实,你的香囊,安成早已收了。”贤转忧为喜:“公主是说之前那个吗,但那个其实。”安成却摇头,两人自相识以来,直至今日贤亲口坦承心意,可以算是水到渠成,心意相通之举。其间安成间或晦明难言c私下神伤,甚至避而不见,盖因自身不能明确,再者,母妃常言,自己年岁尚早,亦刻意回避,直至贤与初云公主多次相见,安成几番心痛如绞,才确定自己心意,这人好笨啊,自己说得这样明显,还不知吗,不由得恼怒转身:“安成,先回去了,贤哥哥也回去罢。”

    傲雪在一旁偷笑:“世子,公主的心意,您还不明了吗?”贤恍然觉悟,冲口而出:“贤愚笨,望公主不要怪罪。”终于见到安成一半侧颜灿若回雪春花,只听安成轻声道:“几日后在宫外有画聚,贤哥哥也来罢。”贤微笑答应:“好。”目送安成的宫车驶进宫门。傲雪不明安成其意:“公主,世子堪称公主世间绝配,您为何不收其礼物?”安成摇头:“宫中能收多少外物?”傲雪终明其意,安成嫣然一笑:“贤哥哥会明白我的心意,他不会介意这些。”贤回身上马车,驶向内城外。

    丁阿离与阿斯c阿悄正欲离开,丁阿离恍然见到萧千月直面行来。萧千月满身伤痕,鼻青脸肿,盯着丁阿离看了许久,直到丁阿离着恼:“你,有何贵干?”萧千月俯身抬头盯着丁阿离:“你莫不是将我忘了,我怎么来的?”丁阿离终于想起那日之事,与萧千月解释:“没有呀,我去时你早走啦。”萧千月皱眉:“是吗,那你现在住在哪里?”丁阿离差点脱口而出:“我,我现在不住行馆,住哪里,就不告诉你。”萧千月气恨不已:“是不是姓丁的不让你说的?”丁阿离惊讶:“我,我也姓丁,你,你大叫什么?”萧千月抓耳挠腮:“我,我自然不是,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丁阿离不解:“你说什么,我不明白?”萧千月想到丁浪多日来得以与丁阿离共处,后悔刚才没将丁浪打死,丁阿离奇怪:“你脸上的伤?”萧千月冷笑:“那姓丁的也没讨着便宜。”丁阿离大惊:“你,与丁公子打架?”萧千月点头,丁阿离不由得心急:“他,他怎么样?”萧千月抬头时,丁阿离竟已经走远,萧千月欲跟上前去,却为人流所阻。

    云铮看着榻上以扇遮盖,躺着休息的丁浪,颇怪:“你不是去见公主,怎么被人打成这样,莫不是许国公主府的人打的?”丁浪看不得云铮取笑,从榻上跳起来:“你说什么?”云铮不解:“不是石驸马替沈家小姐出气来着?”丁浪怒不可遏:“我与沈家再无关系,哪里是她?”云铮亦笑:“你父亲可是来信让你回西京呢,我瞧你也不敢回去。”丁浪冷哼一声,将一张纸条递给云铮:“郡主问你一事,你自看吧。”云铮接过看罢,将纸条烧掉,婉儿她,为何如此执念呢,卢璇其人,自己亦没有见过,当年,越国公一家为保卢璇性命,告老还乡,愿为平民,丁浪道:“自郑王死后,郡主一人,很是不易,她并无别的意思,只想知道你们是否都好。”云铮默默点头:“好,婉儿心意我怎会不知,只是他们与婉儿,此生最好不相见。”丁浪表示同意:“但潘家公子,却无可能。”云铮冷笑:“潘大人现要与当今圣上做亲家,这样的流言,他如何忍得?”丁浪好奇:“那人可知自己身份?”云铮嗟叹,丁府城楼颇高,可尽收一方夜景,辇毂繁华c壮丽辉煌的大宋,自己不过是夜行人罢了:“他,为何要知道,潘家不会让他知道,若是你,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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