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分道扬镳 上·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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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我需要的和想要的是什么，但同时我也拥有我自己的独立思维。所以抱歉这就是我一开始就做出的选择。——s.n.”
*
（1992年，银雪杉城）
大雪过后，城市似乎变得宁静了许多。
她还不是很适应直接在阳光下活动，仍只是沿着建筑边的阴影迅速穿过一条条熟悉的街道。
曾经奢华无比的雷尔家已经化为一座巨大的废墟，仍透着一抹辉煌的色彩，晴空下，飘散着燃烧后的灰烬，让人心里仍有些酸楚。
雪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眶有点湿润，连忙轻轻拭掉泪珠，然后闪身了进去，顺着声线搜寻着那个身影。
未烧尽的木板踩上去总会发出噼啪的声音。但雪莉并不在意。
因为，已经在这里的人，也就意味不会逃避。
“别往那走，那块木板是断裂的。”
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道。
“特雷西？”雪莉迅速转过身。
“不用找我，因为你不可能找得到——如果我不想让你找到的话。”特雷西的声音仍然清晰但却不可捉摸，“不过可以让你确定的是——我确实在这里。”
“当然。我想到了。”雪莉也索性停住了脚步，“有些内心深处的东西，不管怎么样，都变不了”
“那你又为什么要回来？”特雷西的口气有点像再问她，也有点像在问自己，“我认同你的观点。但是现在这里还有什么你需要留恋的吗？你想要的自由，黑暗已经赋予你了”
“你指你刚刚在我的身体里留下的东西吗？”雪莉微微提高了音调，“怎么？你才变成吸血鬼就想抹除掉那件事？”
“别轻易下结论，雪莉。”特雷西轻笑了一下，“先想清楚你的真正目的再开口。”
“我只是想了结，仅此而已。”雪莉静静地说。
“然后呢？离开这座城市？”
“也许。”雪莉轻轻垂下眸子，“反正我现在已经死了老实说，我确实不想给家族再添麻烦。”
“这不像你之前的态度。”
突然，特雷西卡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雪莉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
“一个小小的片面屏蔽咒而已。”特雷西耸了耸肩，然后兀自吹熄了手中的蜡烛。
雪莉紧张得赶紧后退了一步，“可你不是已经转化成了”
“吸血鬼？可以瞬间移动的怪物么？”特雷西冷笑了一下，“你不觉得这在巫术面前显得有点——幼稚可笑吗？”
“所以你在这里等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雪莉很快调整回了状态，甚至亮出了雪白的獠牙，“你已经毁掉我了，你觉得我还会畏惧什么吗？”
“我要你做我最后的证人。”特雷西取出一包血袋，撕开口子，然后撒在了烧焦的木板上，“这段时间我要离开银雪杉城一阵子以吸血鬼的身份。”
“告诉我这不是你事先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不能一概而论。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契机而已。不过至于你的诅咒，”特雷西凑近了雪莉的面庞，“既是留给你的最后一个惩罚，也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个礼物。”
雪莉有些迷惘地凝视了她一眼；但下一秒，她却突然张开獠牙，闪身咬开了特雷西的颈脉。
“啊——”特雷西猝不及防地被突然袭击，慌乱中迅速念了一个简短的咒语将雪莉狠狠地甩在了栏杆上。
早已脆弱不堪的栏杆受到剧烈的撞击立即支离破碎。雪莉整个人从二楼摔了下去，砸在了一楼满是烧焦的木头的废墟中。
不出几秒，特雷西就嗅到了吸血鬼血液流出的气味。
“我今天不想杀你，雪莉，”特雷西不紧不慢地踱到了雪莉摔下去的地方，“但我不希望你让我失望——”
但，下一秒，她却惊讶地发现，雪莉并不在一楼。
“但是我想。”这时，背后突然有一股迅猛的力量重重推了她一把，特雷西毫无防备，立即摔了下去，头部磕在一段刚刚掉下去的碎裂的栏杆上，立即鲜血如注。
早已闪身到二楼的雪莉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她，墨色的眸底也同时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
“所以说这是你的尝试吗？”特雷西干笑了一下，然后按着伤口艰难地爬了起来；雪莉索性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然后再一次狠狠地将她一拳打倒在地上：“你可以自己感受。”
这时，特雷西突然念了一个格外冗长的咒语；雪莉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瞬间凝固住了，随机眼前一昏
“现在你明白处境了吗？”特雷西冷笑了一下，再站起身，伤口已经基本愈合。
她知道雪莉现在是克里斯特家族的直系吸血鬼，而雪莉的血液，也是她最后也是最轻松获取的筹码。
“你确实是一个厉害的女巫——和姐姐。只是有点可惜，”雪莉忍痛按着不断失去意识的脑袋，勾了勾嘴角，道，“我永远比你想象得强大。”
特雷西并不为所动，只是继续通过咒语汲取雪莉的血液。雪莉终于忍不住往前打了个趔趄，随即半个身子便倒了下去
“哐！”
几乎是同时，她突然借着身体下坠的惯性猛地跳了起来继而瞬间用獠牙在特雷西的颈侧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这一次，她没再给特雷西喘气的机会，直接咬开了特雷西的喉咙，让她无法再发出任何音节。
特雷西不是仗着体内现在有自己的血液吗？她完全有能力将它全部吸干！
虽然雪莉的血液被特雷西汲取掉了一部分，但仇恨随即灌满了她的每一根血管，让她的獠牙一瞬间的爆发力度甚至超过了路易斯，完完全全刺穿了特雷西的咽喉——
特雷西惊恐而慌乱地挣扎着，但却被雪莉整个人按到了一旁的一只铁艺花架上。尖锐的铁艺装饰毫不留情的刺穿了特雷西的身体，猩红的血液立即沿着花架流了下去。
雪莉的墨色的瞳眸，渐渐浮现一抹血红
但下一秒，她的心跳突然停止。
鲜血的气息已经弥漫满了整座废墟。特雷西先前的那包血袋已经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血味也成为了一个格外清晰的指引标，对于附近的吸血鬼而言。
雪莉彷徨地倚在楼梯上，嘴角仍挂满了殷红的余血，脸色也苍白得恐怖，只是仰着头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奄奄一息的特雷西虚弱地闭着眼睛，强打精神足足念了十三遍咒语，才将刺入她的那些铁艺装饰彻底熔化掉，将遍体鳞伤的身子滑落了下来，倒在地上。
“说实话，”她无力地说，“我很好奇，你刚才是什么感觉”
“除了你诅咒我的时候”雪莉恐惧地望着她，“天哪，我从来没有感觉离死亡和黑暗那么近”
“这才是真正绝对自由的感觉。”特雷西咬着牙站了起来，“你在畏惧什么？”
“闭嘴，我不想再听到女巫的那些烦人而无趣的死亡论调。”雪莉冷冷地打断了她。
“我的血液和我在你身上的诅咒一样黑暗。而你刚才的举动无异于放大自己的诅咒。”特雷西仍只是兀自说着，然后有些颤抖地从口袋中取出一只刻纹精致的铁质匕首扔到了她的手里，“我现在夺走了你的全部，但这一个我夺不走也不想夺走，所以换给你——这是比利雷尔留给你的。”
“这是什么？”听到比利雷尔，雪莉的目光立即升高了温度。
“杀死我的妈妈多丽丝卡莱的武器。”特雷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不知道你现在对比利他是恨还是想，但这对你有意义。”
“为什么？”雪莉凝视着她问。
“这一点希尔维亚她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特雷西的神情却恍然间有些微妙，“这也是我为什么急着要离开银雪杉城的原因我承认我想要你的一切；但，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难道你还以为你能够活着走出这里吗？”雪莉的口气很快冷了下来。
“我尽力。”特雷西平静地擦掉头上的血迹，将满是血迹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地上，然后按着伤口，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座废墟。
雪莉攥紧了手中的那支铁质匕首。她想闪身过去，可是又像被一股说不出的力量拉在原地。
她很清楚地感觉到她的仇恨没有消失半点，而是转化为了另一种东西
一种近乎将她撕裂的感觉。
特雷西已经消失在了雪幕中。可是，雪莉却抑制不住，轻轻流下了眼泪。
“雪莉？”这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我没事，路易斯。”雪莉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到底还是闪身过来的熟悉身影，微微擦了擦眼泪，道。
路易斯确实还是放不下她，然后找到这里了。他显然注意到了雪莉身上的伤口，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盖住了那些伤口和血迹，然后轻轻扶过她，带着她离开了这里：“走吧，我先带你回去恢复一下。你现在太虚弱了。”
雪莉点了点头，同时暗暗将特雷西给她的那支铁质匕首收了起来。
只是，路易斯刚刚带她回到车上时，雪莉还是忍不住问：“路易斯，你知道自从你受诅咒后力量最强大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路易斯微怔了一下。“你确定要知道这个？”
“嗯。”
路易斯似乎并没有思索，但仍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道：
“在，最痛的时候。”
*
（灰色诊所）
“需要血袋吗？我已经准备好了。”
回到欧文的诊所的时候，欧文显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你猜到这样的结果了？”路易斯静静地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确实。所以我比你更相信她一些，虽然她确实也受伤了。”欧文耸了耸肩，然后兀自倒了三杯新鲜的血液，“不过，她好好地回来了。”
“谢谢。”雪莉接过一杯血液喝了一口，调整了一下状态。
“所以说，”欧文一边将另一杯血液递给了路易斯，一边道，“特雷西卡莱打伤你之后离开了？”
“嗯”雪莉咬了咬嘴唇，只是模糊不清地答道。
“好吧，看起来那个诅咒对你还是有所削弱。”欧文最后才端过了自己的那杯血液，“不过没事的，特雷西现在即使是吸血鬼，短期内大概也不会再在银雪杉城现身了。”
雪莉选择了沉默，并没有说出特雷西仍然活着并且保持着女巫身份的事情。
“安娜她说是今天过来吗？”路易斯忽然问。
“对。不过因为飞机晚点，可能迟一些到。”欧文站起来说，“不过她之前在电话里说伦敦现在的形势有点不稳我有点担心她。”
“她指的是哪方面的形势？”路易斯挑了挑眉毛问。
“她当时在赶航班，没怎么详细说。”欧文摇摇头，“不过听声音这最近她可能很少进食只是我当时没说出来。”
雪莉对欧文的这个姐姐安娜还没怎么了解，只看过她的照片，知道是一个漂亮的英国吸血鬼，所以也只是听着。
“好吧，希望她记得上次我叮嘱她帮忙带的红酒。”路易斯喝干了杯子里的血液，然后侧过身道，“我有点事先走了。”
“你现在要去哪里？”雪莉忍不住问。
“‘占领之地’。”路易斯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刚才我去找你之前，希尔维亚和我谈了一些别的事——我告诉她一会儿会回去。”
“希望如此。”欧文眼神示意了一下他。
路易斯理了理衣领，很快闪身离开了灰色诊所。欧文微微环顾了一下，也立即闪身过去关好了诊所的门并准确无误地带上了锁。
“欧文？”雪莉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欧文从容不迫地折了回去，湖绿色的目光轻轻落在了她的身上，“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一些事，是不是可以谈谈了？”
“你指什么事？”雪莉放下酒杯，有些不知所措地问。
“你说呢？”欧文凑近了她，湖绿色的瞳眸底隐约闪过一道冷光，“我希望你坦诚相待，蕾小姐。”
雪莉怔了一下，“你知道了”
“对，并且我需要知道更多。所以现在——”欧文勾了勾嘴角，然后迅速扫掉了桌上的东西，闪身将她按在了桌子上，“是你来告诉我还是我自己来知道？”
*
（占领之地）
“40分钟。”希尔维亚闻到了那阵熟悉的白玫瑰男士香水气味，不由得瞥了眼手表，“不多不少，还真是准时。”
“不先给我一杯葡萄酒吗？”路易斯并没有在意这个语意模糊的赞美，而是优雅地递过去一张钞票道。
“所以说你的前女友蕾小姐对你没有起任何疑心？”希尔维亚一边倒酒，一边戏谑，“还是说你的骗术太高？”
“我没有骗她，只是换一种方式表达而已。”路易斯也毫不客气地接过酒水道，“不过她的父亲和疯狂的姐姐的事我绝对不能交到她自己手里。比利雷尔知道的绝对比雪莉她想象得要多得多——而雪莉才刚刚转化成吸血鬼。”
“那特雷西卡莱她怎么样了？”
“她应该还是有所准备的——如你所料；当然力量和整个生命基础都比雪莉强一些。”路易斯喝了一小口酒，道，“我想你先前说的是对的。”
“那如果你不介意，我还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建议。”希尔维亚忽然若有所思地打断了他，“把这件事交给欧文查尔斯吧，他会做得比你更好。”
“我知道他比我更了解雪莉，也比我更尊重和信任她。”路易斯轻轻垂下眸子，声音却有些担忧，“但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担心他没办法及时预料到一些事情”
“他会的。”希尔维亚轻笑了一下，“作为旁观者，坦白讲，我知道这件事情上欧文查尔斯的目光比你远一些。”
路易斯沉默了一会儿，海蓝色的目光有些飘忽地落在杯中冰凉的酒水上。
但希尔维亚看得出来，他现在思索的并不是刚刚和她所说的。
“别让”
“抱歉打断一下——”路易斯突然开口道，“切回正事：你打算告诉我你作为旁观者所看到的整件事情的整体情况了吗？”
“当然，除了关于女巫家族之间的事情”
“这件事情就是由女巫家族引起的。”路易斯的口气倏地冰冷了下来，“你这样做的话等于你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我是一个职业女巫，但我是一个女巫。”希尔维亚逐字逐句地说，“我的身份不代表排斥我自己的独立思维，但它不允许我打破作为女巫的原则——况且还是就尼科尔家族。”
“但你现在所做的真的是出于尼科尔女巫家族吗？”路易斯有些讽刺地看着她。
“当然不全是。我说了我有自己的独立思维。”希尔维亚毫不畏惧地望着他的目光道，“你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在你不知道我前天晚上刚刚和我的母亲和外祖母灵魂交流过的情况下？”
路易斯怔了一下。“你全都知道了”
“家族的其他女巫还有长者前几天找到我了——况且这个关于雪莉蕾的计划的时间跨度远比这长得多。”希尔维亚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情绪有些激动，“当然是她们要求并帮助我和玛格丽塔还有达芙妮进行灵魂交流的你知道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的感觉，路易斯克里斯特——那是我和我的母亲的第一次交流”
“没事，不用说了。”路易斯到底还是软下了口气，“我知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希尔维亚瞥了眼他。路易斯已经微微侧过身子，显然已经做好了某种防备。
“抱歉你不用这样。我说了我有我自己的独立思维，”希尔维亚调整了一下情绪，很快恢复了状态，“否则我这两天也不会帮你。”
“所以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路易斯一字一顿地说，“在你知道我杀了你的母亲和外祖母之后？”
“听清楚了，现在我要告诉你三件事。”希尔维亚咬了咬嘴唇，道，“第一，你猜的不错，我的母亲玛格丽塔她对我很失望，她告诉了我你的所有罪恶，并且要我完成她未完成的复仇；但第二，我的外祖母达芙妮则只是希望我和你们划清界限，她不希望我丢掉性命或者是惹上更大的麻烦；而第三，现在家族里的其他女巫则要求我配合并完成她们的计划，也就是毁掉雪莉雷尔和雷尔家族。”
“所以说到底你始终不打算告诉我她们想杀掉雪莉的原因？”
“她们没告诉我。”希尔维亚却无奈地说，“我的母亲已经不信任我了，家族里的其他女巫自然也不敢造次。达芙妮应该是知道的但是她要告诉我的时候玛格丽塔阻断了我们之间的灵魂联系——所以说到底仍只是因为我的母亲。”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达芙妮还是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当时还是和弗兰克合作的，”路易斯若有所思地闭上眼睛，“当时是我太冲动了”
“玛格丽塔已经和我说过了你杀死达芙妮的事——”
“这件事我并不否认。但你就那么肯定她所说的完全属实？”路易斯重新睁开眼睛道。
“我当然不。仇恨会蒙蔽眼睛——甚至是大脑。”希尔维亚索性重新帮他的酒杯倒满了酒，然后喝干了瓶子中剩下的葡萄酒，道，“所以我不打算再继续下去。”
“你会喝醉的。”路易斯试着提醒道。
“我有分寸。这些酒还灌不倒我。”希尔维亚只是摇摇头，“我知道你来只是纯粹为了雪莉的事。但我很抱歉这件事我已经没办法再参与下去了。雪莉之所以会这样并不怪她，这只是她的家族和身世带给她的与生俱来的命运而已。”
“你指的是雷尔家族”
“她也许会厌恶她的家族，排斥她的家族，甚至是像这样离开她的家族。但这些你不必担心，”希尔维亚并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不管她怎么尝试，怎么兜兜转转，她最终都不会摆脱她的家族的羁绊。”
“顺便提一下——所以欧文查尔斯并不是不能及时察觉到什么，他只是比你更清楚这一点而已。”希尔维亚的最后一句话却让路易斯猛怔了一下。
他不知道他原先的家族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甚至完全没有清晰的概念。
离开法国之前，他基本都是被父母寄养在一个陌生人家里；但后来他很快知道连那对所谓的父母都只是他的养父母，甚至开始厌恶自己的姓氏。可是后来离开法国，尤其是到了a.m守军之后，他却又开始想要用那个姓氏所维系的跟他完全没有关系的家族来获得和欧文之间的所谓的十六分之一的血缘关系
或者说，只是想获得那种和别人与生俱来且永远无法割舍的关系的感觉。
他有那么一瞬间竟对自己感到怜悯。
而欧文当然有自己真正的家族和亲人。路易斯也是到后来才知道那个性感漂亮的护士长安娜是欧文的亲姐姐。
一句话，他真正归属于查尔斯家族。
不论在爱德华家族遇到什么样的境况，欧文知道，只要查尔斯家族还在，他都总有一条退路，一个坚实的后盾。
自然，雪莉也是。
“抱歉。”希尔维亚意识了到他的状态不太对，“刚才失言了。”
“没什么，你说的不错。你和我的感情世界从小就缺失了那么一部分，而且是永远弥补不回来的那一部分。”路易斯低下头道，“对不起你的命运，是我造成的。”
“我说了我不希望那些仇恨再继续下去，这对谁都没有好处。”希尔维亚低低地说，“我妈妈玛格丽塔她从小就面对了这些最黑暗的事实，她的心理早早就扭曲了；而我的外祖母达芙妮也许是最理智的，但”
“你还是有些情感超过了理智。”路易斯干笑着说出了答案。
“我只是努力保持着我自己的独立思维。这对我很重要。”希尔维亚地摆了摆手，“也可能独立思维只是它的一个比较好听的包装而已。但还是刚才我所说的——我不会打破自己应该恪守的原则。雪莉的事是家族里安排的我这次还不算违背家族的意思，毕竟雪莉最后还是死亡了。但我到底还是得付出其他作为代价——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我应该会离开银雪杉城。”
“为什么？”路易斯马上问。
“我有我自己的使命——我没有母亲这一和其他女巫最大的不同点也许并不是你造成的。”希尔维亚飞快地说，“现在我只是为尼科尔家族已经女巫做我应该做的事。所以我也许会让情感冲垮理智，但绝不会是今天，也不会是明天。”
“这不是尼科尔家族交给你的任务。”路易斯冷冷地说。
“我现在做的也不是我的直系血亲交给我的使命啊？”希尔维亚已经感觉到了有两颗水珠快要滑落眼眶，“我最开始的选择早就已经决定好了，我现在只是想告诉那个人而已。”
“我？”路易斯忽然抬起眼睛问。
“我喜欢你。”她静静地说。
话语出口的瞬间，那两颗泪珠几乎同时落了下来，没入晶莹剔透的红酒中。
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过分安静。
路易斯的神情似乎并没有变化，但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似乎试着在等什么，或者在脑海中搜寻着什么。
“当然，我知道我和你不可能有结果。你有你心爱的女孩。我的血统也不允许我爱上一个吸血鬼——或者说，它需要我寻觅一个人类，然后生下可以传承女巫血统的孩子。”希尔维亚只是优雅地擦掉了眼泪，然后重新抬起头道，“也许是同为孤儿的缘故，从第一次认识你，我就感觉到从来没有人像你这么了解我的内心。但，这也就是我一开始就已经作出的选择。我很清楚我想要和我需要的是什么。”
“谢谢。”路易斯点了点头，然后才喝干了杯中的红酒。
他想说谢谢你的理智，可是说完第一个词之后，他却说不出了下面的话。
“所以我离开银雪杉城的意义也许包括我自己。”希尔维亚很快娴熟地收拾好了所有的酒杯和酒瓶，说，“雪莉的事情已经暂时告了一段落。我不打算提前和家族的其他女巫打招呼了——我的意思是，你是唯一知道的那一个所以，麻烦你了。”
“我会的。”路易斯站了起来，撑着吧台说，“记住，我不会通过任何途径联系你，我也会如你所愿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如果你哪天想要回来了——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
“嗯。谢谢你。”希尔维亚轻轻笑了笑，“后会有期，老朋友。”
“后会有期。”路易斯也勾了勾嘴角。
酒吧外的雪刚刚融化，玻璃窗上还看得见透明的水珠，优雅地往下滑落，消失。
*
（灰色诊所）
“她是我的姐姐，欧文，”雪莉低着头说，“当时我只是感觉到”
“好了，我明白。别难受。”欧文抱住了她的身子，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道，“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会过去的。”
“嗯”她习惯性地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等着自己的情绪慢慢恢复。
“所以，插个题外话，”欧文在她的耳畔问，“你打算去参加你的葬礼吗？”
“路易可以帮你做一些手脚。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和比利告别一下，”欧文随即补充道，“毕竟从某种意义上，你已经离开他了，而且以后很难再轻松见到他。”
“好。”雪莉点了点头，“我想我大概需要花点时间准备一下预备悼词稿了。”
“那或许是一件好事，”欧文戏谑地说，“我前天刚刚买了一瓶新的红色墨水。”
雪莉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时，欧文却突然打断她道：“路易回来了。”
“噢。”雪莉连忙坐好身子转过头去。两秒钟后，路易斯的熟悉身影果然出现在了诊所门口。
“我用我的诊所打赌你至少喝了半瓶红酒。”欧文一下子就嗅出了那同样熟悉的味道。
“差不多吧。反正和你打赌我又没赢过。”路易斯耸了耸肩，然后关上了诊所的门，“外面现在还挺冷的。但见鬼的是我还没弄清楚比利雷尔他们现在的落脚点。”
“这件事过去之后比利雷尔他们肯定会提高戒备——毕竟才策划了那么疯狂的吸血鬼屠杀，他又绝对想不到昨晚的失火事件是他才回家的私生女的杰作。”欧文淡淡地说，“不过今天雪莉的葬礼他不会不出席的。我已经和雪莉谈过了，我打算让希尔维亚给她一个咒语，让她以另一张脸或者身份参加自己的葬礼，然后和比利雷尔好好告个别。”
“希尔维亚”路易斯顿了一下，“可能这两天不大方便。”
“看起来那些女巫置我于死地之后仍还是心存不满啊。”雪莉讽刺地干笑了一下，“连自己家族的人都不放过。”
“你还是用精神控制吧，到底比较实在，虽然可能会让比利的情绪比较激动。”路易斯撩了一下头发，道，“葬礼什么的我还是不出席了我先去洗个澡，如果有其他事等会儿再说。”
“没事，会有其他办法的。”欧文安抚了一下雪莉，然后迅速闪身到了诊所后面拦住他道：“你状态不对，路易斯。”
“对，我现在也许需要一些新鲜的空气，还有新鲜的血液而不是用红葡萄酿出来的酒**体。”路易斯搭着他的肩膀，海蓝色的目光注视着他湖绿色的瞳眸，“拜托了，让我透一会儿气好吗？”
“好吧。”欧文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会儿见。”
“多谢。”路易斯有点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闪身到了诊所后面的浴室里，迅速拧开了热水，然后狠狠地洗了把脸，大口呼吸着温热的水汽。
他凝视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清澈的固然清晰，可是却看不到任何清晰的颜色
就像，他从来没有完整过。
路易斯试着闭上眼睛，可是，所有的事情刹那间又全部涌进他的脑海，逼迫他不由得重新睁开，面对着这个世界
水面渐渐有些模糊了。不过几秒，路易斯重新回过神，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倒影。殷红的血丝渐渐水中弥漫，不断缠绕，延伸，然后吞噬了他的整个倒影。
“真是荒诞。”路易斯冷笑了一下，随即，仍沦陷进了肆无忌惮的血液中。
现实，往往也都不可思议得让人吃惊。
*
（城市公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的，日落的时候，公墓里已经洒满了星星点点的烛光。
前来公墓的人并不多，大多是上流社会以及和比利雷尔平时关系较好的人。雪莉仍戴着深色的宽沿礼帽，走在欧文身边。
“路易斯他真的没事吗？”她低着头，若有所思地问。
“大概吧。只不过我答应不主动打扰他了。”欧文一边环顾着墓园里来来往往的人，一边说，“如果真的想知道真正原因的话，恐怕只有希尔维亚尼科尔可以帮你了。”
“那个女巫”雪莉似乎想说什么，但只说了一般，便没有再说下去。
“最好不要深交。”欧文接下去的话却让她吃了一惊。
“为什么？”雪莉诧异地问。
“她的母亲以及外祖母和我以及路易的关系不大好。”欧文只是简单地说，“希尔维亚也许现在还不清楚这一点，但她迟早还是会的。”
“噢。”雪莉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句，心绪仍有些复杂。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雪莉和欧文站在华美的墓碑前，手里捧着轻轻摇曳的蜡烛，凝视着墓碑前摆在鲜花中的照片。
“我看见我爸爸了”雪莉忽然轻声道，“还有我的叔叔。”
“嗯。”欧文自然也看见了那两个人，“你打算过去吗？”
“你先过去帮我精神控制一下他好吗？”雪莉抬头道，“路易说得对，我不想吓到他。”
“好。不过我会为他留点惊喜的。”欧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径直走向了正在谈话的比利雷尔和汉字雷尔：“打扰一下了，阁下。”
“请问您是哪位？”比利雷尔转过身问。
“欧文查尔斯，一名私人医生。”欧文礼貌地说，“因为先前和雪莉小姐经常交往，所以这次意外，我感到很遗憾”
“等等，”汉斯雷尔微微怔了一下，“你是灰色诊所的医生？”
“看来您知道我的私人诊所——着实不胜荣幸。”欧文优雅地轻轻笑了笑，然后望着他们的眼睛道，“所以这一次，我带来了一位和雷尔小姐有关的女士，不知道是否有幸向你们两位介绍一下？”
雪莉自然一丝不落地听到了欧文和父亲、叔叔的对话。但这时，一支装有马鞭草试剂的注射器却突然从后面扎进了她的颈脉。
“唔——”雪莉瞬间感到一阵瘫软，但那个人显然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巴，没让她发出任何声音。
欧文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抱歉了，雷尔小姐，我们不会杀你，只要你不打草惊蛇。”随即，雪莉听到了那个人在自己耳畔低沉的话。
显然，对方也是一个吸血鬼。
雪莉的帽檐压得很低。那个吸血鬼将她搂在了臂弯里，看起来仅仅像是一对普通的情人，在哀悼着一位共同的朋友。
刚才光顾着寻找比利雷尔，雪莉和欧文都忘记了注意这一点
显而易见，墓园中现在绝不止这一个吸血鬼。
马鞭草溶液在血管中迅速扩散。雪莉感到一阵眩晕，只能勉强靠在那个吸血鬼身上，然后无力地望着欧文和父亲那边的方向
陆陆续续仍有吸血鬼进入了墓园。他们有的是四处张望，有的是若有所思地捧着手中的蜡烛，有的甚至径直走向了几个雪莉认识的熟人
她渐渐意识到，这简直像是一个疯狂的阴谋——
这时，比利雷尔突然转过身走了过来。欧文也转过了身，看见到雪莉，立即大吃一惊，似乎迅速要闪身过去，但却又像是被什么逼住。
雪莉睁大眼睛望着他。但欧文只是和他身后的那个吸血鬼交流了一下眼神，随即便从容不迫地径直从旁边走了过去，离开了公墓。
到底是怎么回事雪莉无力地挣扎着，可她身后的那个吸血鬼显然并不给她机会，反而又将一支马鞭草溶液注入了她的身体。
马鞭草削弱着她的听觉和视觉。雪莉感觉到视线渐渐模糊，只隐约看见比利雷尔走到了墓前，随即，大家都将目光投了过去，显然听着他的讲话。
比利的神情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可是，雪莉却看得出他目光中的黯淡，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他失去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而且是仅有的两个女儿，他怎么还能保持像平时一样呢
她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甚至听不清比利的讲话。
“快结束了，雷尔小姐。抱歉。”耳畔仍只是那个陌生的吸血鬼没有温度的声音以及冰冷的气息。
话音刚落，伴着一道黑影闪过，比利雷尔的身子立即倒了下去，血淋淋的心脏也滚了下来。
不！雪莉心底立即大声尖叫道，拼命想摆脱束缚冲过去，可换来的却是另一支马鞭草溶液。
墓园里立即陷入了一片混乱。早已准备就绪的吸血鬼利用星星点点的蜡烛几乎瞬间点燃了整座墓园。雪莉感觉近乎要昏厥过去。所有的声线一下子混成一片。她隐隐只听到“咔擦”的一声，然后身子瞬间失去了重心，落入了另一个结实的臂弯中。
“抱歉来迟了，雪莉。”刚刚瞬间扭断那个吸血鬼的脖子的路易斯迅速抱住她的身子护在怀中，然后闪身离开了墓园。
但，他没有料到，狂热的火早已不仅限于这里——
“路易”雪莉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紧紧地攥着他的衣领道。
“没事的，他们已经事先准备好撤离路线了。”路易斯一边迅速抱着她穿过燃遍整座城市的火海，一边低声道，“你再看一眼银雪杉城吧我们要走了”
“可是我爸爸”雪莉仍清晰地记得刚才的那一幕，泪水立即模糊了她的眼眶。
“抱歉让你看到了那些。”路易斯飞快地说完这句话，很快便恢复了沉默，然后加快了速度，迅速了穿过了数条街道，直到抵达银杉机场。
“路易斯！”已经在机场这边的欧文看见他，连忙大声喊道。
路易斯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然后闪身过去，不料却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抵住。
“路易斯克里斯特，”随即，一个冰冷的女声喊住了他，“把希尔维亚尼科尔交出来！”
路易斯回过头，站在他身后的，竟然是玛格丽塔曾经的亲密搭档，康斯坦斯尼科尔。
“抱歉，她不在我手上。”但路易斯只是冷声道。
“但她在克里斯特吸血鬼家族手上；而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唐斯坦斯仍然面不改色地凝视着他说，“不要以为尼科尔女巫不知道现在这场关于银雪杉城的毁灭复仇行动是克里斯特家族授意的。就算撇开这一点不谈——如果不把希尔维亚交出来，别怪我杀掉你怀中那个雷尔家族最后的继承人。”
“不！”欧文立即要闪身过去，不料却被另一股猛烈的力量整个人砸在墙上。
路易斯听到声响，心跳立即乱了节奏，迅速回过头望过去；另一个尼科尔女巫已经控制住了欧文，随即拿过了一支木桩大步走过去——
“啊！”几乎与此同时，雪莉猛地吐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你们要是敢动任何一个人，我保证你们再也见不到希尔维亚尼科尔！”路易斯立即大声喊道。
果然，两个女巫都同时停了手。
火焰已经渐渐包围了银杉机场，伴着毁灭和死亡的燃烧声音环绕着所有人的耳畔。
“你真的知道希尔维亚在哪里么”雪莉无力地问，“还有下午的事抱歉”
“你自己该作出行动了，路易斯克里斯特。”康斯坦斯静静地提醒道。
“她已经死了。”路易斯接下去的话却让所有人吃了一惊，“不过她的心脏和遗体已经不在银雪杉城了。”
“你要知道你的话意味着什么——”康斯坦斯的瞳孔骤然缩小。
“别忘了，我就是魔鬼，杀死三代尼科尔女巫的魔鬼。”路易斯勾了勾嘴角，然后迅速单手抱住雪莉然后闪身过去狠狠撕咬开了康斯坦斯的颈脉。康斯坦斯厉害地晃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拼命勉强站住了脚跟，却施不出任何一个咒语
“松开她。”
这时，路易斯听见另一个女巫用木桩抵住欧文的胸口的声音。
可他清楚，如果不杀掉康斯坦斯
抱歉了，欧文。
路易斯闭上眼睛，随即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啊！”
下一秒，他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心脏离开胸腔以及惨叫的声音。
路易斯正为欧文最后一刻的成功反击以及孤注一掷的最终胜利感到庆幸，不料，一个熟悉的女声却突然响起道：“赶紧带她离开，路易斯！”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黑影瞬间闪身过来干净利落地扭断了康斯坦斯的脖子。
“安娜？”路易斯吃惊地抬起头。
“所有超自然生物都倾巢而出了。”安娜没有多话，迅速拉走他道，“飞机要起飞了，赶紧走。”
“好。”路易斯抱紧雪莉，然后迅速和安娜以及欧文闪身到了登机口。
“欧文”雪莉忽然喊道，好像想问什么，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抱歉了，雪莉，后会有期。”欧文将她和路易斯送上了飞机，却突然退后一步道。
“欧文！”路易斯诧异地迅速转过头，“你——”
“抱歉我不能和你们一同离开了替我照顾好雪莉，路易。”欧文站在登机口外面，平静地望着他们道，“我会回去找你们——但不是现在。”
“你怎么能这样，欧文！”雪莉大喊，泪珠已经再一次滑落了眼眶。
“抱歉，现在局势比较混乱，你还不清楚。只是眼下路易比我更适合保护你。但，记得，”欧文顿了一下，然后凝视着她墨色的眸子道，“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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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2年，银雪杉城）
大雪过后，城市似乎变得宁静了许多。
她还不是很适应直接在阳光下活动，仍只是沿着建筑边的阴影迅速穿过一条条熟悉的街道。
曾经奢华无比的雷尔家已经化为一座巨大的废墟，仍透着一抹辉煌的色彩，晴空下，飘散着燃烧后的灰烬，让人心里仍有些酸楚。
雪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眶有点湿润，连忙轻轻拭掉泪珠，然后闪身了进去，顺着声线搜寻着那个身影。
未烧尽的木板踩上去总会发出噼啪的声音。但雪莉并不在意。
因为，已经在这里的人，也就意味不会逃避。
“别往那走，那块木板是断裂的。”
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道。
“特雷西？”雪莉迅速转过身。
“不用找我，因为你不可能找得到——如果我不想让你找到的话。”特雷西的声音仍然清晰但却不可捉摸，“不过可以让你确定的是——我确实在这里。”
“当然。我想到了。”雪莉也索性停住了脚步，“有些内心深处的东西，不管怎么样，都变不了”
“那你又为什么要回来？”特雷西的口气有点像再问她，也有点像在问自己，“我认同你的观点。但是现在这里还有什么你需要留恋的吗？你想要的自由，黑暗已经赋予你了”
“你指你刚刚在我的身体里留下的东西吗？”雪莉微微提高了音调，“怎么？你才变成吸血鬼就想抹除掉那件事？”
“别轻易下结论，雪莉。”特雷西轻笑了一下，“先想清楚你的真正目的再开口。”
“我只是想了结，仅此而已。”雪莉静静地说。
“然后呢？离开这座城市？”
“也许。”雪莉轻轻垂下眸子，“反正我现在已经死了老实说，我确实不想给家族再添麻烦。”
“这不像你之前的态度。”
突然，特雷西卡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雪莉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
“一个小小的片面屏蔽咒而已。”特雷西耸了耸肩，然后兀自吹熄了手中的蜡烛。
雪莉紧张得赶紧后退了一步，“可你不是已经转化成了”
“吸血鬼？可以瞬间移动的怪物么？”特雷西冷笑了一下，“你不觉得这在巫术面前显得有点——幼稚可笑吗？”
“所以你在这里等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雪莉很快调整回了状态，甚至亮出了雪白的獠牙，“你已经毁掉我了，你觉得我还会畏惧什么吗？”
“我要你做我最后的证人。”特雷西取出一包血袋，撕开口子，然后撒在了烧焦的木板上，“这段时间我要离开银雪杉城一阵子以吸血鬼的身份。”
“告诉我这不是你事先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不能一概而论。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契机而已。不过至于你的诅咒，”特雷西凑近了雪莉的面庞，“既是留给你的最后一个惩罚，也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个礼物。”
雪莉有些迷惘地凝视了她一眼；但下一秒，她却突然张开獠牙，闪身咬开了特雷西的颈脉。
“啊——”特雷西猝不及防地被突然袭击，慌乱中迅速念了一个简短的咒语将雪莉狠狠地甩在了栏杆上。
早已脆弱不堪的栏杆受到剧烈的撞击立即支离破碎。雪莉整个人从二楼摔了下去，砸在了一楼满是烧焦的木头的废墟中。
不出几秒，特雷西就嗅到了吸血鬼血液流出的气味。
“我今天不想杀你，雪莉，”特雷西不紧不慢地踱到了雪莉摔下去的地方，“但我不希望你让我失望——”
但，下一秒，她却惊讶地发现，雪莉并不在一楼。
“但是我想。”这时，背后突然有一股迅猛的力量重重推了她一把，特雷西毫无防备，立即摔了下去，头部磕在一段刚刚掉下去的碎裂的栏杆上，立即鲜血如注。
早已闪身到二楼的雪莉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她，墨色的眸底也同时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
“所以说这是你的尝试吗？”特雷西干笑了一下，然后按着伤口艰难地爬了起来；雪莉索性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然后再一次狠狠地将她一拳打倒在地上：“你可以自己感受。”
这时，特雷西突然念了一个格外冗长的咒语；雪莉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瞬间凝固住了，随机眼前一昏
“现在你明白处境了吗？”特雷西冷笑了一下，再站起身，伤口已经基本愈合。
她知道雪莉现在是克里斯特家族的直系吸血鬼，而雪莉的血液，也是她最后也是最轻松获取的筹码。
“你确实是一个厉害的女巫——和姐姐。只是有点可惜，”雪莉忍痛按着不断失去意识的脑袋，勾了勾嘴角，道，“我永远比你想象得强大。”
特雷西并不为所动，只是继续通过咒语汲取雪莉的血液。雪莉终于忍不住往前打了个趔趄，随即半个身子便倒了下去
“哐！”
几乎是同时，她突然借着身体下坠的惯性猛地跳了起来继而瞬间用獠牙在特雷西的颈侧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这一次，她没再给特雷西喘气的机会，直接咬开了特雷西的喉咙，让她无法再发出任何音节。
特雷西不是仗着体内现在有自己的血液吗？她完全有能力将它全部吸干！
虽然雪莉的血液被特雷西汲取掉了一部分，但仇恨随即灌满了她的每一根血管，让她的獠牙一瞬间的爆发力度甚至超过了路易斯，完完全全刺穿了特雷西的咽喉——
特雷西惊恐而慌乱地挣扎着，但却被雪莉整个人按到了一旁的一只铁艺花架上。尖锐的铁艺装饰毫不留情的刺穿了特雷西的身体，猩红的血液立即沿着花架流了下去。
雪莉的墨色的瞳眸，渐渐浮现一抹血红
但下一秒，她的心跳突然停止。
鲜血的气息已经弥漫满了整座废墟。特雷西先前的那包血袋已经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血味也成为了一个格外清晰的指引标，对于附近的吸血鬼而言。
雪莉彷徨地倚在楼梯上，嘴角仍挂满了殷红的余血，脸色也苍白得恐怖，只是仰着头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奄奄一息的特雷西虚弱地闭着眼睛，强打精神足足念了十三遍咒语，才将刺入她的那些铁艺装饰彻底熔化掉，将遍体鳞伤的身子滑落了下来，倒在地上。
“说实话，”她无力地说，“我很好奇，你刚才是什么感觉”
“除了你诅咒我的时候”雪莉恐惧地望着她，“天哪，我从来没有感觉离死亡和黑暗那么近”
“这才是真正绝对自由的感觉。”特雷西咬着牙站了起来，“你在畏惧什么？”
“闭嘴，我不想再听到女巫的那些烦人而无趣的死亡论调。”雪莉冷冷地打断了她。
“我的血液和我在你身上的诅咒一样黑暗。而你刚才的举动无异于放大自己的诅咒。”特雷西仍只是兀自说着，然后有些颤抖地从口袋中取出一只刻纹精致的铁质匕首扔到了她的手里，“我现在夺走了你的全部，但这一个我夺不走也不想夺走，所以换给你——这是比利雷尔留给你的。”
“这是什么？”听到比利雷尔，雪莉的目光立即升高了温度。
“杀死我的妈妈多丽丝卡莱的武器。”特雷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不知道你现在对比利他是恨还是想，但这对你有意义。”
“为什么？”雪莉凝视着她问。
“这一点希尔维亚她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特雷西的神情却恍然间有些微妙，“这也是我为什么急着要离开银雪杉城的原因我承认我想要你的一切；但，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难道你还以为你能够活着走出这里吗？”雪莉的口气很快冷了下来。
“我尽力。”特雷西平静地擦掉头上的血迹，将满是血迹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地上，然后按着伤口，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座废墟。
雪莉攥紧了手中的那支铁质匕首。她想闪身过去，可是又像被一股说不出的力量拉在原地。
她很清楚地感觉到她的仇恨没有消失半点，而是转化为了另一种东西
一种近乎将她撕裂的感觉。
特雷西已经消失在了雪幕中。可是，雪莉却抑制不住，轻轻流下了眼泪。
“雪莉？”这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我没事，路易斯。”雪莉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到底还是闪身过来的熟悉身影，微微擦了擦眼泪，道。
路易斯确实还是放不下她，然后找到这里了。他显然注意到了雪莉身上的伤口，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盖住了那些伤口和血迹，然后轻轻扶过她，带着她离开了这里：“走吧，我先带你回去恢复一下。你现在太虚弱了。”
雪莉点了点头，同时暗暗将特雷西给她的那支铁质匕首收了起来。
只是，路易斯刚刚带她回到车上时，雪莉还是忍不住问：“路易斯，你知道自从你受诅咒后力量最强大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路易斯微怔了一下。“你确定要知道这个？”
“嗯。”
路易斯似乎并没有思索，但仍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道：
“在，最痛的时候。”
*
（灰色诊所）
“需要血袋吗？我已经准备好了。”
回到欧文的诊所的时候，欧文显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你猜到这样的结果了？”路易斯静静地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确实。所以我比你更相信她一些，虽然她确实也受伤了。”欧文耸了耸肩，然后兀自倒了三杯新鲜的血液，“不过，她好好地回来了。”
“谢谢。”雪莉接过一杯血液喝了一口，调整了一下状态。
“所以说，”欧文一边将另一杯血液递给了路易斯，一边道，“特雷西卡莱打伤你之后离开了？”
“嗯”雪莉咬了咬嘴唇，只是模糊不清地答道。
“好吧，看起来那个诅咒对你还是有所削弱。”欧文最后才端过了自己的那杯血液，“不过没事的，特雷西现在即使是吸血鬼，短期内大概也不会再在银雪杉城现身了。”
雪莉选择了沉默，并没有说出特雷西仍然活着并且保持着女巫身份的事情。
“安娜她说是今天过来吗？”路易斯忽然问。
“对。不过因为飞机晚点，可能迟一些到。”欧文站起来说，“不过她之前在电话里说伦敦现在的形势有点不稳我有点担心她。”
“她指的是哪方面的形势？”路易斯挑了挑眉毛问。
“她当时在赶航班，没怎么详细说。”欧文摇摇头，“不过听声音这最近她可能很少进食只是我当时没说出来。”
雪莉对欧文的这个姐姐安娜还没怎么了解，只看过她的照片，知道是一个漂亮的英国吸血鬼，所以也只是听着。
“好吧，希望她记得上次我叮嘱她帮忙带的红酒。”路易斯喝干了杯子里的血液，然后侧过身道，“我有点事先走了。”
“你现在要去哪里？”雪莉忍不住问。
“‘占领之地’。”路易斯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刚才我去找你之前，希尔维亚和我谈了一些别的事——我告诉她一会儿会回去。”
“希望如此。”欧文眼神示意了一下他。
路易斯理了理衣领，很快闪身离开了灰色诊所。欧文微微环顾了一下，也立即闪身过去关好了诊所的门并准确无误地带上了锁。
“欧文？”雪莉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欧文从容不迫地折了回去，湖绿色的目光轻轻落在了她的身上，“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一些事，是不是可以谈谈了？”
“你指什么事？”雪莉放下酒杯，有些不知所措地问。
“你说呢？”欧文凑近了她，湖绿色的瞳眸底隐约闪过一道冷光，“我希望你坦诚相待，蕾小姐。”
雪莉怔了一下，“你知道了”
“对，并且我需要知道更多。所以现在——”欧文勾了勾嘴角，然后迅速扫掉了桌上的东西，闪身将她按在了桌子上，“是你来告诉我还是我自己来知道？”
*
（占领之地）
“40分钟。”希尔维亚闻到了那阵熟悉的白玫瑰男士香水气味，不由得瞥了眼手表，“不多不少，还真是准时。”
“不先给我一杯葡萄酒吗？”路易斯并没有在意这个语意模糊的赞美，而是优雅地递过去一张钞票道。
“所以说你的前女友蕾小姐对你没有起任何疑心？”希尔维亚一边倒酒，一边戏谑，“还是说你的骗术太高？”
“我没有骗她，只是换一种方式表达而已。”路易斯也毫不客气地接过酒水道，“不过她的父亲和疯狂的姐姐的事我绝对不能交到她自己手里。比利雷尔知道的绝对比雪莉她想象得要多得多——而雪莉才刚刚转化成吸血鬼。”
“那特雷西卡莱她怎么样了？”
“她应该还是有所准备的——如你所料；当然力量和整个生命基础都比雪莉强一些。”路易斯喝了一小口酒，道，“我想你先前说的是对的。”
“那如果你不介意，我还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建议。”希尔维亚忽然若有所思地打断了他，“把这件事交给欧文查尔斯吧，他会做得比你更好。”
“我知道他比我更了解雪莉，也比我更尊重和信任她。”路易斯轻轻垂下眸子，声音却有些担忧，“但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担心他没办法及时预料到一些事情”
“他会的。”希尔维亚轻笑了一下，“作为旁观者，坦白讲，我知道这件事情上欧文查尔斯的目光比你远一些。”
路易斯沉默了一会儿，海蓝色的目光有些飘忽地落在杯中冰凉的酒水上。
但希尔维亚看得出来，他现在思索的并不是刚刚和她所说的。
“别让”
“抱歉打断一下——”路易斯突然开口道，“切回正事：你打算告诉我你作为旁观者所看到的整件事情的整体情况了吗？”
“当然，除了关于女巫家族之间的事情”
“这件事情就是由女巫家族引起的。”路易斯的口气倏地冰冷了下来，“你这样做的话等于你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我是一个职业女巫，但我是一个女巫。”希尔维亚逐字逐句地说，“我的身份不代表排斥我自己的独立思维，但它不允许我打破作为女巫的原则——况且还是就尼科尔家族。”
“但你现在所做的真的是出于尼科尔女巫家族吗？”路易斯有些讽刺地看着她。
“当然不全是。我说了我有自己的独立思维。”希尔维亚毫不畏惧地望着他的目光道，“你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在你不知道我前天晚上刚刚和我的母亲和外祖母灵魂交流过的情况下？”
路易斯怔了一下。“你全都知道了”
“家族的其他女巫还有长者前几天找到我了——况且这个关于雪莉蕾的计划的时间跨度远比这长得多。”希尔维亚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情绪有些激动，“当然是她们要求并帮助我和玛格丽塔还有达芙妮进行灵魂交流的你知道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的感觉，路易斯克里斯特——那是我和我的母亲的第一次交流”
“没事，不用说了。”路易斯到底还是软下了口气，“我知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希尔维亚瞥了眼他。路易斯已经微微侧过身子，显然已经做好了某种防备。
“抱歉你不用这样。我说了我有我自己的独立思维，”希尔维亚调整了一下情绪，很快恢复了状态，“否则我这两天也不会帮你。”
“所以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路易斯一字一顿地说，“在你知道我杀了你的母亲和外祖母之后？”
“听清楚了，现在我要告诉你三件事。”希尔维亚咬了咬嘴唇，道，“第一，你猜的不错，我的母亲玛格丽塔她对我很失望，她告诉了我你的所有罪恶，并且要我完成她未完成的复仇；但第二，我的外祖母达芙妮则只是希望我和你们划清界限，她不希望我丢掉性命或者是惹上更大的麻烦；而第三，现在家族里的其他女巫则要求我配合并完成她们的计划，也就是毁掉雪莉雷尔和雷尔家族。”
“所以说到底你始终不打算告诉我她们想杀掉雪莉的原因？”
“她们没告诉我。”希尔维亚却无奈地说，“我的母亲已经不信任我了，家族里的其他女巫自然也不敢造次。达芙妮应该是知道的但是她要告诉我的时候玛格丽塔阻断了我们之间的灵魂联系——所以说到底仍只是因为我的母亲。”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达芙妮还是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当时还是和弗兰克合作的，”路易斯若有所思地闭上眼睛，“当时是我太冲动了”
“玛格丽塔已经和我说过了你杀死达芙妮的事——”
“这件事我并不否认。但你就那么肯定她所说的完全属实？”路易斯重新睁开眼睛道。
“我当然不。仇恨会蒙蔽眼睛——甚至是大脑。”希尔维亚索性重新帮他的酒杯倒满了酒，然后喝干了瓶子中剩下的葡萄酒，道，“所以我不打算再继续下去。”
“你会喝醉的。”路易斯试着提醒道。
“我有分寸。这些酒还灌不倒我。”希尔维亚只是摇摇头，“我知道你来只是纯粹为了雪莉的事。但我很抱歉这件事我已经没办法再参与下去了。雪莉之所以会这样并不怪她，这只是她的家族和身世带给她的与生俱来的命运而已。”
“你指的是雷尔家族”
“她也许会厌恶她的家族，排斥她的家族，甚至是像这样离开她的家族。但这些你不必担心，”希尔维亚并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不管她怎么尝试，怎么兜兜转转，她最终都不会摆脱她的家族的羁绊。”
“顺便提一下——所以欧文查尔斯并不是不能及时察觉到什么，他只是比你更清楚这一点而已。”希尔维亚的最后一句话却让路易斯猛怔了一下。
他不知道他原先的家族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甚至完全没有清晰的概念。
离开法国之前，他基本都是被父母寄养在一个陌生人家里；但后来他很快知道连那对所谓的父母都只是他的养父母，甚至开始厌恶自己的姓氏。可是后来离开法国，尤其是到了a.m守军之后，他却又开始想要用那个姓氏所维系的跟他完全没有关系的家族来获得和欧文之间的所谓的十六分之一的血缘关系
或者说，只是想获得那种和别人与生俱来且永远无法割舍的关系的感觉。
他有那么一瞬间竟对自己感到怜悯。
而欧文当然有自己真正的家族和亲人。路易斯也是到后来才知道那个性感漂亮的护士长安娜是欧文的亲姐姐。
一句话，他真正归属于查尔斯家族。
不论在爱德华家族遇到什么样的境况，欧文知道，只要查尔斯家族还在，他都总有一条退路，一个坚实的后盾。
自然，雪莉也是。
“抱歉。”希尔维亚意识了到他的状态不太对，“刚才失言了。”
“没什么，你说的不错。你和我的感情世界从小就缺失了那么一部分，而且是永远弥补不回来的那一部分。”路易斯低下头道，“对不起你的命运，是我造成的。”
“我说了我不希望那些仇恨再继续下去，这对谁都没有好处。”希尔维亚低低地说，“我妈妈玛格丽塔她从小就面对了这些最黑暗的事实，她的心理早早就扭曲了；而我的外祖母达芙妮也许是最理智的，但”
“你还是有些情感超过了理智。”路易斯干笑着说出了答案。
“我只是努力保持着我自己的独立思维。这对我很重要。”希尔维亚地摆了摆手，“也可能独立思维只是它的一个比较好听的包装而已。但还是刚才我所说的——我不会打破自己应该恪守的原则。雪莉的事是家族里安排的我这次还不算违背家族的意思，毕竟雪莉最后还是死亡了。但我到底还是得付出其他作为代价——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我应该会离开银雪杉城。”
“为什么？”路易斯马上问。
“我有我自己的使命——我没有母亲这一和其他女巫最大的不同点也许并不是你造成的。”希尔维亚飞快地说，“现在我只是为尼科尔家族已经女巫做我应该做的事。所以我也许会让情感冲垮理智，但绝不会是今天，也不会是明天。”
“这不是尼科尔家族交给你的任务。”路易斯冷冷地说。
“我现在做的也不是我的直系血亲交给我的使命啊？”希尔维亚已经感觉到了有两颗水珠快要滑落眼眶，“我最开始的选择早就已经决定好了，我现在只是想告诉那个人而已。”
“我？”路易斯忽然抬起眼睛问。
“我喜欢你。”她静静地说。
话语出口的瞬间，那两颗泪珠几乎同时落了下来，没入晶莹剔透的红酒中。
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过分安静。
路易斯的神情似乎并没有变化，但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似乎试着在等什么，或者在脑海中搜寻着什么。
“当然，我知道我和你不可能有结果。你有你心爱的女孩。我的血统也不允许我爱上一个吸血鬼——或者说，它需要我寻觅一个人类，然后生下可以传承女巫血统的孩子。”希尔维亚只是优雅地擦掉了眼泪，然后重新抬起头道，“也许是同为孤儿的缘故，从第一次认识你，我就感觉到从来没有人像你这么了解我的内心。但，这也就是我一开始就已经作出的选择。我很清楚我想要和我需要的是什么。”
“谢谢。”路易斯点了点头，然后才喝干了杯中的红酒。
他想说谢谢你的理智，可是说完第一个词之后，他却说不出了下面的话。
“所以我离开银雪杉城的意义也许包括我自己。”希尔维亚很快娴熟地收拾好了所有的酒杯和酒瓶，说，“雪莉的事情已经暂时告了一段落。我不打算提前和家族的其他女巫打招呼了——我的意思是，你是唯一知道的那一个所以，麻烦你了。”
“我会的。”路易斯站了起来，撑着吧台说，“记住，我不会通过任何途径联系你，我也会如你所愿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如果你哪天想要回来了——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
“嗯。谢谢你。”希尔维亚轻轻笑了笑，“后会有期，老朋友。”
“后会有期。”路易斯也勾了勾嘴角。
酒吧外的雪刚刚融化，玻璃窗上还看得见透明的水珠，优雅地往下滑落，消失。
*
（灰色诊所）
“她是我的姐姐，欧文，”雪莉低着头说，“当时我只是感觉到”
“好了，我明白。别难受。”欧文抱住了她的身子，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道，“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会过去的。”
“嗯”她习惯性地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等着自己的情绪慢慢恢复。
“所以，插个题外话，”欧文在她的耳畔问，“你打算去参加你的葬礼吗？”
“路易可以帮你做一些手脚。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和比利告别一下，”欧文随即补充道，“毕竟从某种意义上，你已经离开他了，而且以后很难再轻松见到他。”
“好。”雪莉点了点头，“我想我大概需要花点时间准备一下预备悼词稿了。”
“那或许是一件好事，”欧文戏谑地说，“我前天刚刚买了一瓶新的红色墨水。”
雪莉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时，欧文却突然打断她道：“路易回来了。”
“噢。”雪莉连忙坐好身子转过头去。两秒钟后，路易斯的熟悉身影果然出现在了诊所门口。
“我用我的诊所打赌你至少喝了半瓶红酒。”欧文一下子就嗅出了那同样熟悉的味道。
“差不多吧。反正和你打赌我又没赢过。”路易斯耸了耸肩，然后关上了诊所的门，“外面现在还挺冷的。但见鬼的是我还没弄清楚比利雷尔他们现在的落脚点。”
“这件事过去之后比利雷尔他们肯定会提高戒备——毕竟才策划了那么疯狂的吸血鬼屠杀，他又绝对想不到昨晚的失火事件是他才回家的私生女的杰作。”欧文淡淡地说，“不过今天雪莉的葬礼他不会不出席的。我已经和雪莉谈过了，我打算让希尔维亚给她一个咒语，让她以另一张脸或者身份参加自己的葬礼，然后和比利雷尔好好告个别。”
“希尔维亚”路易斯顿了一下，“可能这两天不大方便。”
“看起来那些女巫置我于死地之后仍还是心存不满啊。”雪莉讽刺地干笑了一下，“连自己家族的人都不放过。”
“你还是用精神控制吧，到底比较实在，虽然可能会让比利的情绪比较激动。”路易斯撩了一下头发，道，“葬礼什么的我还是不出席了我先去洗个澡，如果有其他事等会儿再说。”
“没事，会有其他办法的。”欧文安抚了一下雪莉，然后迅速闪身到了诊所后面拦住他道：“你状态不对，路易斯。”
“对，我现在也许需要一些新鲜的空气，还有新鲜的血液而不是用红葡萄酿出来的酒**体。”路易斯搭着他的肩膀，海蓝色的目光注视着他湖绿色的瞳眸，“拜托了，让我透一会儿气好吗？”
“好吧。”欧文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会儿见。”
“多谢。”路易斯有点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闪身到了诊所后面的浴室里，迅速拧开了热水，然后狠狠地洗了把脸，大口呼吸着温热的水汽。
他凝视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清澈的固然清晰，可是却看不到任何清晰的颜色
就像，他从来没有完整过。
路易斯试着闭上眼睛，可是，所有的事情刹那间又全部涌进他的脑海，逼迫他不由得重新睁开，面对着这个世界
水面渐渐有些模糊了。不过几秒，路易斯重新回过神，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倒影。殷红的血丝渐渐水中弥漫，不断缠绕，延伸，然后吞噬了他的整个倒影。
“真是荒诞。”路易斯冷笑了一下，随即，仍沦陷进了肆无忌惮的血液中。
现实，往往也都不可思议得让人吃惊。
*
（城市公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的，日落的时候，公墓里已经洒满了星星点点的烛光。
前来公墓的人并不多，大多是上流社会以及和比利雷尔平时关系较好的人。雪莉仍戴着深色的宽沿礼帽，走在欧文身边。
“路易斯他真的没事吗？”她低着头，若有所思地问。
“大概吧。只不过我答应不主动打扰他了。”欧文一边环顾着墓园里来来往往的人，一边说，“如果真的想知道真正原因的话，恐怕只有希尔维亚尼科尔可以帮你了。”
“那个女巫”雪莉似乎想说什么，但只说了一般，便没有再说下去。
“最好不要深交。”欧文接下去的话却让她吃了一惊。
“为什么？”雪莉诧异地问。
“她的母亲以及外祖母和我以及路易的关系不大好。”欧文只是简单地说，“希尔维亚也许现在还不清楚这一点，但她迟早还是会的。”
“噢。”雪莉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句，心绪仍有些复杂。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雪莉和欧文站在华美的墓碑前，手里捧着轻轻摇曳的蜡烛，凝视着墓碑前摆在鲜花中的照片。
“我看见我爸爸了”雪莉忽然轻声道，“还有我的叔叔。”
“嗯。”欧文自然也看见了那两个人，“你打算过去吗？”
“你先过去帮我精神控制一下他好吗？”雪莉抬头道，“路易说得对，我不想吓到他。”
“好。不过我会为他留点惊喜的。”欧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径直走向了正在谈话的比利雷尔和汉字雷尔：“打扰一下了，阁下。”
“请问您是哪位？”比利雷尔转过身问。
“欧文查尔斯，一名私人医生。”欧文礼貌地说，“因为先前和雪莉小姐经常交往，所以这次意外，我感到很遗憾”
“等等，”汉斯雷尔微微怔了一下，“你是灰色诊所的医生？”
“看来您知道我的私人诊所——着实不胜荣幸。”欧文优雅地轻轻笑了笑，然后望着他们的眼睛道，“所以这一次，我带来了一位和雷尔小姐有关的女士，不知道是否有幸向你们两位介绍一下？”
雪莉自然一丝不落地听到了欧文和父亲、叔叔的对话。但这时，一支装有马鞭草试剂的注射器却突然从后面扎进了她的颈脉。
“唔——”雪莉瞬间感到一阵瘫软，但那个人显然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巴，没让她发出任何声音。
欧文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抱歉了，雷尔小姐，我们不会杀你，只要你不打草惊蛇。”随即，雪莉听到了那个人在自己耳畔低沉的话。
显然，对方也是一个吸血鬼。
雪莉的帽檐压得很低。那个吸血鬼将她搂在了臂弯里，看起来仅仅像是一对普通的情人，在哀悼着一位共同的朋友。
刚才光顾着寻找比利雷尔，雪莉和欧文都忘记了注意这一点
显而易见，墓园中现在绝不止这一个吸血鬼。
马鞭草溶液在血管中迅速扩散。雪莉感到一阵眩晕，只能勉强靠在那个吸血鬼身上，然后无力地望着欧文和父亲那边的方向
陆陆续续仍有吸血鬼进入了墓园。他们有的是四处张望，有的是若有所思地捧着手中的蜡烛，有的甚至径直走向了几个雪莉认识的熟人
她渐渐意识到，这简直像是一个疯狂的阴谋——
这时，比利雷尔突然转过身走了过来。欧文也转过了身，看见到雪莉，立即大吃一惊，似乎迅速要闪身过去，但却又像是被什么逼住。
雪莉睁大眼睛望着他。但欧文只是和他身后的那个吸血鬼交流了一下眼神，随即便从容不迫地径直从旁边走了过去，离开了公墓。
到底是怎么回事雪莉无力地挣扎着，可她身后的那个吸血鬼显然并不给她机会，反而又将一支马鞭草溶液注入了她的身体。
马鞭草削弱着她的听觉和视觉。雪莉感觉到视线渐渐模糊，只隐约看见比利雷尔走到了墓前，随即，大家都将目光投了过去，显然听着他的讲话。
比利的神情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可是，雪莉却看得出他目光中的黯淡，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他失去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而且是仅有的两个女儿，他怎么还能保持像平时一样呢
她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甚至听不清比利的讲话。
“快结束了，雷尔小姐。抱歉。”耳畔仍只是那个陌生的吸血鬼没有温度的声音以及冰冷的气息。
话音刚落，伴着一道黑影闪过，比利雷尔的身子立即倒了下去，血淋淋的心脏也滚了下来。
不！雪莉心底立即大声尖叫道，拼命想摆脱束缚冲过去，可换来的却是另一支马鞭草溶液。
墓园里立即陷入了一片混乱。早已准备就绪的吸血鬼利用星星点点的蜡烛几乎瞬间点燃了整座墓园。雪莉感觉近乎要昏厥过去。所有的声线一下子混成一片。她隐隐只听到“咔擦”的一声，然后身子瞬间失去了重心，落入了另一个结实的臂弯中。
“抱歉来迟了，雪莉。”刚刚瞬间扭断那个吸血鬼的脖子的路易斯迅速抱住她的身子护在怀中，然后闪身离开了墓园。
但，他没有料到，狂热的火早已不仅限于这里——
“路易”雪莉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紧紧地攥着他的衣领道。
“没事的，他们已经事先准备好撤离路线了。”路易斯一边迅速抱着她穿过燃遍整座城市的火海，一边低声道，“你再看一眼银雪杉城吧我们要走了”
“可是我爸爸”雪莉仍清晰地记得刚才的那一幕，泪水立即模糊了她的眼眶。
“抱歉让你看到了那些。”路易斯飞快地说完这句话，很快便恢复了沉默，然后加快了速度，迅速了穿过了数条街道，直到抵达银杉机场。
“路易斯！”已经在机场这边的欧文看见他，连忙大声喊道。
路易斯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然后闪身过去，不料却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抵住。
“路易斯克里斯特，”随即，一个冰冷的女声喊住了他，“把希尔维亚尼科尔交出来！”
路易斯回过头，站在他身后的，竟然是玛格丽塔曾经的亲密搭档，康斯坦斯尼科尔。
“抱歉，她不在我手上。”但路易斯只是冷声道。
“但她在克里斯特吸血鬼家族手上；而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唐斯坦斯仍然面不改色地凝视着他说，“不要以为尼科尔女巫不知道现在这场关于银雪杉城的毁灭复仇行动是克里斯特家族授意的。就算撇开这一点不谈——如果不把希尔维亚交出来，别怪我杀掉你怀中那个雷尔家族最后的继承人。”
“不！”欧文立即要闪身过去，不料却被另一股猛烈的力量整个人砸在墙上。
路易斯听到声响，心跳立即乱了节奏，迅速回过头望过去；另一个尼科尔女巫已经控制住了欧文，随即拿过了一支木桩大步走过去——
“啊！”几乎与此同时，雪莉猛地吐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你们要是敢动任何一个人，我保证你们再也见不到希尔维亚尼科尔！”路易斯立即大声喊道。
果然，两个女巫都同时停了手。
火焰已经渐渐包围了银杉机场，伴着毁灭和死亡的燃烧声音环绕着所有人的耳畔。
“你真的知道希尔维亚在哪里么”雪莉无力地问，“还有下午的事抱歉”
“你自己该作出行动了，路易斯克里斯特。”康斯坦斯静静地提醒道。
“她已经死了。”路易斯接下去的话却让所有人吃了一惊，“不过她的心脏和遗体已经不在银雪杉城了。”
“你要知道你的话意味着什么——”康斯坦斯的瞳孔骤然缩小。
“别忘了，我就是魔鬼，杀死三代尼科尔女巫的魔鬼。”路易斯勾了勾嘴角，然后迅速单手抱住雪莉然后闪身过去狠狠撕咬开了康斯坦斯的颈脉。康斯坦斯厉害地晃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拼命勉强站住了脚跟，却施不出任何一个咒语
“松开她。”
这时，路易斯听见另一个女巫用木桩抵住欧文的胸口的声音。
可他清楚，如果不杀掉康斯坦斯
抱歉了，欧文。
路易斯闭上眼睛，随即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啊！”
下一秒，他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心脏离开胸腔以及惨叫的声音。
路易斯正为欧文最后一刻的成功反击以及孤注一掷的最终胜利感到庆幸，不料，一个熟悉的女声却突然响起道：“赶紧带她离开，路易斯！”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黑影瞬间闪身过来干净利落地扭断了康斯坦斯的脖子。
“安娜？”路易斯吃惊地抬起头。
“所有超自然生物都倾巢而出了。”安娜没有多话，迅速拉走他道，“飞机要起飞了，赶紧走。”
“好。”路易斯抱紧雪莉，然后迅速和安娜以及欧文闪身到了登机口。
“欧文”雪莉忽然喊道，好像想问什么，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抱歉了，雪莉，后会有期。”欧文将她和路易斯送上了飞机，却突然退后一步道。
“欧文！”路易斯诧异地迅速转过头，“你——”
“抱歉我不能和你们一同离开了替我照顾好雪莉，路易。”欧文站在登机口外面，平静地望着他们道，“我会回去找你们——但不是现在。”
“你怎么能这样，欧文！”雪莉大喊，泪珠已经再一次滑落了眼眶。
“抱歉，现在局势比较混乱，你还不清楚。只是眼下路易比我更适合保护你。但，记得，”欧文顿了一下，然后凝视着她墨色的眸子道，“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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