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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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瘦子”巴伊一夜之间变成了巴伊“老爷”。在歇操后时不时的有各个部队的帝国士兵来骚扰他,拉长了嗓音模仿他的那句“老爷在上”,随后带着放肆的笑声扬长而去。

    巴伊“老爷”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些征服者们的奚落,只好在每次的嘲笑声中呆若木鸡,那段时光成了现在巴伊“老爷”的逆鳞。

    幸好军队中总是不乏新鲜事儿的,一群精力无处发泄的壮小伙们肯定会不断发掘出新乐子。更多新鲜的猪仔儿被拉进了军营,是的,猪仔儿,在帝国军营里待了有段时日的巴伊也开始用这个字眼称呼那些王国新丁们,他以前的同胞们。

    呵呸,巴伊“老爷”才不和这些猪仔儿是同胞呢,看看这些乡下土包子们可怜兮兮的样子,巴伊又瞧了瞧自己身上带着反光的帝国胸甲,呵呸。

    于是巴伊每天歇操后也混在人堆里冲着那些笨手笨脚的猪仔儿们偷偷吹口哨,看着他们慌张地丢三落四的样子哈哈大笑。可惜这样子的好日子并没能持续多久。

    很快来收复失地的王国军队就到了,漫山遍野的敌人铺陈在战场上,巴伊还是人生头一回见着这么多人。打着旗子骑着披甲大马的骑士老爷到处都是,这一次巴伊敢对着神明发誓那一撮撮的绝对都是真真正正的老爷们。其中还有骑着各种千奇百怪猛兽的老爷,样子比当初领主家地里面的麦子都多。

    战争,就这样在震天的号角声中打响了。

    不,更应该说是屠杀。

    巴伊从前的母国,现今的敌国的骑士们像是秋日的山火一般几乎瞬间就将帝国军队这些被强征入伍刚丢下干草叉不久的农奴摆出的阵型给摧毁的七零八落。临死前痛苦的嘶喊、断裂的肢体内脏与漫山遍野四散溃逃的士兵充斥了整个战场。

    巴伊再也不觉着身上套着帝国胸甲是件高贵的事情了,这个沉重的铁壳子简直像是死神的信标一样吸引着那些到处冲杀的骑士。巴伊亲眼看到一个被自己超越过的同袍的下场,他只回头瞥望了一眼就再也忘不了那个情景,一只头颅类似雄鹰的四足猛兽从它背上骑士的长枪尖上叼下了刚刚那个可怜虫仍在抽搐的尸体。他金属制成的,上面绘着帝国贵族纹章的胸甲对他胸前的伤口毫无帮助,如同纸片一样被冲刺的细锥形枪尖完全捅透。那只猛兽的尖喙咬住了他的脖子,让巴伊不知道怎么地想起来了村里放养的母鸡捉着草丛里的肉青虫,随后大快朵颐的处理也像,尖利的前爪按住了尸体的下半身,喙部左右撕甩着将整个尸体扯成了肉块。那个可怜虫的脑袋甚至飞了起来,好死不死的落在了巴伊的前面。

    巴伊人生头一回感觉自己的脖颈像是生锈的门轴一样咯吱咯吱的转回到了前面,他看着那颗头颅的眼睛,那颗头颅的双眼也看着他。

    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巴伊就记不起来了,只能回溯到自己和一个犹如破罐子一样滚到面前的尸体脑袋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接下来的记忆就是在一条河流的下游被人救了起来,准确的来说,是被过来从河里面打捞尸体搜刮赚钱的人发现还没断气,也是巴伊命不该绝,碰上了的是个新手,没把他顺手一刀抹掉。

    于是巴伊就只能过上了流浪的日子,到处都在打仗,像他这样遭遇的人也到处都是。刮掉盔甲上的标志,哪里有油水的就去偷偷捞一口,运气不好被正规军碰上尸体被挂在路口上放风筝,运气好的至少能混个头目体验下老爷们一样的日子。

    可惜巴伊的运气一直都是不好不坏。直到他碰上了无旗兄弟会。

    准确的来说,是无旗兄弟会主动找上门来。

    当时巴伊在一个被叫做“美男子”斯戈尔的人渣手底下讨生活,这个脸上两道巨大的伤疤几乎把他丑陋的脸庞分割成四份的土匪头子最喜欢的就是折磨女人和孩子。那天他们的山寨突然不知道从哪来了一小队人,声称自己是无旗兄弟会的,想要收编他们这群不法之徒。他们在首领占据的最好的屋子里商谈了良久,最后开门走出来时已经成为了勾肩搭背的好朋友,山寨自然也被放弃,所有人和家伙什儿都被打包搬迁到了新地方,无旗兄弟会下属的地方。

    到了新的落脚处之后巴伊才知道无旗兄弟会是干什么的,当时专门有人过来讲解无旗兄弟会的规章和制度,并且详细介绍了下无旗兄弟会的现状。虽然巴伊觉着这个人像是以前到村子里行骗的江湖术士,尤其是笑起来更像,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听了进去。原来无旗兄弟会是在这片地区新近崛起的一个势力,主张在因帝国与王国的争夺战争而变成无政府夹缝的本地区实现区域自治,简单来说就是趁着帝国和王国打的脑浆飞溅的时候偷偷的将地区各地方纳入无旗兄弟会的掌控之中。“让河洲地人统治河洲地,而不是那些外乡人!”巴伊记得最深的就是这句话。目前他们已经掌握住了数个小镇和其周边的乡村,扩张迅速,因此对人力的缺口自然也非常大,不止巴伊他们这一支土匪势力,整个河洲地区大大小小的山寨据点挨家挨户的被敲了个遍。

    无旗兄弟会规定各入会兄弟休戚与共,异体同心,互帮互助,兄弟会对各个势力保证入会后雨露均沾。好多像是“美男子”斯戈尔这样最多不过数十个人的小势力都动了心,甚至连在本地赫赫有名的“神射手”莱彻斯特兄弟都被说动加入了兄弟会。

    兄弟会没什么特殊标志,只要在自己原来所属的组织或势力标志上打个带斜杠的红圈就行了,真要说作为兄弟会整体标识物的旗子的话,大概也就是发动大的军事行动时才会用上的红黑斜切对半的方形旗了。自己成为了克锋镇的城门民兵队长,手下原先的马仔依然都是当初的老伙计的巴伊在被收编半个月后都没啥实感,唯一似乎有些不同的是,这次巴伊似乎真的成为了别人眼里的“老爷”。

    无旗兄弟会下属的城镇里自然是半个贵族都没有的,于是巴伊这种收编后被任命为城镇官员的小头目们自然就成了来源同样是五花八门的镇民眼中的新“老爷”。无旗兄弟会的成员虽说鱼龙混杂,但至少让这一片地区基本安稳了下来,桀骜不驯的土匪、强盗和拦路蟊贼们或是直接加入了兄弟会,或是与兄弟会达成了协议,至少不会对兄弟会下属的人员和财物下手,巴伊眼看着兄弟会背后依靠着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滚雪球似的蓬勃发展。

    巴伊“老爷”的老上司“美男子”斯戈尔由于投靠的早,已经混到了克锋镇镇议员的位置,挤进了兄弟会的决策机构百人议事团,也算是个不小的头目了,作为他的老部下的巴伊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城门民兵队长虽然不是个高位,但确实是个不小的肥缺。要知道,游戏里普通市镇的收入,除了市集上收取的摊位税之外,最大头的来源就是进城的城门税,也就是俗称的“关税”。

    无旗兄弟会以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收编各地非法团伙,大棒暂且不说,胡萝卜中很重要的一项靠的就是送出去的税收权益。把地方团伙势力的首领们拉进领导层,给他们的手下安插收税的一应官职安定他们的人心,然后一个地方投放两股或多股势力,兄弟会的真正核心领导层则拿着大棒在背后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谁不按规则玩就抽打一顿,直到这些前犯罪分子们成为真正意义上市民的一部分。这个政策虽然不知道总体效果如何,但对于前帝国逃兵巴伊来说,无疑是极为成功的。

    安稳下来的巴伊成为“老爷”的标志似乎就是身材以令人瞩目的速度膨胀了起来。那件原先的胸甲找镇上的铁匠修了又修,最终还是因为不合身给卖掉了。腰包和身材一样都鼓起来的巴伊“老爷”最终狠下心来从矮人铁匠那里买了套抛光的全身甲,锃光瓦亮的造型在让巴伊“老爷”暗自肉疼的同时也让镇上同僚们的眼睛都有些发红。

    虽然花去了自己大半的存款,但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无疑让巴伊“老爷”大为受用。以前见面也就打个招呼就擦肩而过的人现在见着自己也会脱帽敬礼甚至会热切攀谈了,过往商队偷偷塞的孝敬也多了,“人靠衣装马靠鞍”巴伊算是切实体会到这句从遥远东方的金顶汗国传入的俗语的切实内涵了。当上城门民兵队长一年多里头头一次觉着自个儿真成为了“老爷”的巴伊恨不得每个从城门口经过的人都瞧见他身上那套闪亮的矮人精工打造(其实只是巴伊自己认为的,实际情况是当时矮人铁匠缺材料,于是混进去了不少次品材料,倒是抛光这个环节摸准了客户的心理认真下功夫处理了,勉强算得上精工,最后还凭借这一点狮子大开口抬高了不少价格,于是巴伊想当然的认为自己买到的是矮人铁匠大师的呕心沥血之作)的全身铠甲,他每天工作的地方,也就是城门口成为了巴伊“老爷”除窑子外最爱去的地方,甚至超过了酒馆。

    又是一年难熬的冬季过去了,春天意味着希望,也意味着因为冬天恼人的暴风雪而暂停的商路将会再次热闹起来,这也意味着巴伊的腰包会再次充盈起来。初春午后的暖风拂过巴伊“老爷”肥嘟嘟的脸颊,尽管戴着头盔,他的脑袋还是止不住的低头打着瞌睡。眼皮子越来越沉重的巴伊最后还是照旧倚着木制的戟杆怀揣着数钱的美梦睡着了。

    直到他被脚下地面传来的颤动感和一声震天的怒吼声惊醒过来。

    抬起头来睡眼朦胧的巴伊“老爷”眸子里倒映着的,是一只急速狂奔过来的巨大牛头恶魔越来越大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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