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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临阵磨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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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里传来一声鸟鸣,清脆悦耳,余音缭绕,犹如天籁一般。人们向树上望去,却看不到鸟儿的影子。紧接着,群鸟齐鸣,一片清音,啊,这里是鸟儿的天堂。

    武则天与狄仁杰在山道上走着,前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武则天继续往前走,却被狄仁杰拦住。武则天匪夷所思地问道:“狄爱卿,拦朕为何?”

    狄仁杰指着不远处道:“那边何人?”

    武则天手搭凉棚向前望去,恍然笑道:“啊,相王在给武三思上课。”

    狄仁杰恢谐地讲道:“臣曾引用农人的话,亲戚是越串越亲。陛下当时不信,如今看来,岂非如此?”

    武则天感慨道:“爱卿深入底层,熟悉民情,讲的句句在理。亲戚越串越亲,此言不谬也。相王教三思学诗,比串亲戚更有效。这样既交流了学识,增进了感情。日后见面,就不那么别扭了。”

    树林里一片荫凉,李旦与武三思坐在草地上,无拘无束地谈论诗歌。

    李旦夸道:“梁王天资极好。没多少时日,就写下如此美妙的诗句,确实难能可贵。”

    武承嗣去世后,武三思冷静了许多,不似往日那么张枉。他不好意思地答道:“相王不必奉承,不日就要诗会了。若本王的诗难入皇上的法眼,便是你的责任。”

    李旦狡黠地笑道:“俗话说,师父引进门,修行在自身。本宫讲了,你写不好。哪个的责任?”

    武三思愿意写好,只是平日少有历练。他心急火燎地嚷道:“相王讲明诀窍,下面就是本王的事了。”

    李旦不紧不慢地讲道:“诗,讲究意境。文词再华丽,没意境也是枉然。”

    武三思不得要领地问道:“意境是甚么东西?”

    李旦凝思片刻,举例讲道:“意境并非东西,是一种写诗的方法。例如王勃的诗:

    关山凌旦开,

    石路无尘埃。

    白马高潭去,

    青牛真气来”

    武三思羡慕这样的诗句,他不由夸着:“王勃天资聪慧,文笔犀利。诗句朗朗上口,真的写绝了。”

    李旦接着讲道:“好的诗作,意境深远。闲上眼睛,脑子里会出现一幅幅图画来,这便是诗的意境。”

    武三思稍一听懂,便欲表现一番。他跃跃欲试道:“相王,听本王的诗:

    远望南山黑乎乎,

    上头尖来下头粗。

    有朝一日翻过来,

    下头尖来上头粗。”

    李旦拍手大笑。

    武三思一怔问道:“相王,这首诗不也有意境?”

    李旦解释道:“诗是一种高雅文学,不可太直白、太粗俗,若走上这样的歪路,便无可救药。”

    武三望着李旦道:“有相王教习,本王定可大有长进。”

    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个天。三阳宫大厅里正在开会,众人端坐无语。武则天一边在众人中间走动,一边娓娓而谈。她眉飞色舞地讲道:“这次诗会,就叫作‘石淙会饮’,一边饮酒,一边作诗如何?”

    众人喊道:“如此甚好!”

    武则天接着讲道:“无论亲王或朝臣,均要用心去写,要写出精品来。诗会中的佳作要镌刻在山洞的石壁上,让尔等流芳千古!”

    众人欢呼道:“陛下英明!”

    武则天扫了李显一眼,不放心地问道:“太子是何想法?”

    李显站起一揖,谨慎地答道:“儿臣谨遵母命。”

    武则天摇头道:“并非遵命不遵命的事,是写好写不好的事。你是太子,当然要选你的诗作,若写得不好,会落个甚么名声?”

    李显凝思许久,不解其意。他尴尬地答道:“儿臣不知。”

    武则天似笑非笑地讽刺道:“如何不知?千年之后,后人看到你的诗作,词不达意的,人家会叫你草包太子。”

    李显对母亲有一种敬畏感,听了这话,竟然不知所措。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

    众人听了,一阵哄笑。

    武则天制止道:“莫笑。这里不光太子,还有一人令朕担忧。”

    众人心领神会,一齐向武三思望去。明知故问道:“陛下,不知何人?”

    “这还用问?看他的脸红了。”

    有人窃语:“是梁王武三思。”

    为了促成诗会圆满成功,武则天点将了。她急不可耐地叫道:“李旦、太平。”

    二人一揖答道:“臣在。”

    武则天郑重命令道:“朕再讲一遍。太子写不好,是太平的责任;梁王写不好,是相王的责任。”

    二人一揖道:“臣遵旨。”

    黄昏时分,微风徐来,小河边清凉无比。太平坐在草地上给李显上课,韦妃从远处走来。太平正要开口,忽然发现李显身上有一层金黄色的光芒,又一看,自己也被鲜艳的光彩包围了。西面半边天空,涂上了一抹亮晶晶的粉红。几团壮丽的云彩,分别呈现出桔红、深红和朱红。云的边缘散射出许多细致的光束,壮观极了。

    太平望着落日的奇观,不禁一阵赞叹。突然,李显递过一纸片道:“妹妹,本宫这首诗写得如何?”

    太平瞄了一眼李显的诗,顺手扔在水中。那张纸片顺着河水飘飘悠悠而去。太平打了李显一下埋怨道:“你真笨,那也叫诗,狗屁!”

    韦妃脸色一变,厉声吼道:“太平,你胆子不小,敢打太子?”

    太平红着脸顶了一句:“就打,就打!他的诗写不好,母亲又该骂本宫了。”

    提到写诗,韦妃软下来。她耐心劝道:“太平,太子是你哥哥,他写不好,你教教他不就是了?”

    太平歇斯底里道:“教了一百遍,他油盐不进,就是学不会!”

    韦妃也非省油灯,若在平时,二人又要吵嘴。为了太子的前途,她陪着小心道:“今日有吾在场,再学不会就是他的责任。”说罢,韦妃回头叫道:“太子,坐好,先生上课了。”

    李显正襟危坐,一动不动地盯着太平。

    太平绘声绘色地讲道:“诗是有生命的文字,要写活,不可写死。”

    李显好奇地问道:“妹妹,如何才能把诗写活?”

    太平直抒胸臆地讲道:“要想把诗写活,要领是八个字:‘动中有静,静中有动’。”

    韦妃问李显:“太子懂了吗?”

    “没懂。”

    韦妃灵机一动道:“太平,泛泛讲不行,举个例子如何?”

    太平脱口而出:“有两句古诗,最能体现这八个字的意思。”

    李显急忙问道:“两句甚么诗?你讲啊!”

    太平凝思片刻,朗声吟道:“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

    韦妃一听就懂,急忙回头问道:“太子,听懂了?”

    “没懂。”

    韦妃苦着脸叹道:“这可如何是好?妹妹,再仔细讲一遍。”

    太平反感地嚷道:“太子听着,再听不懂,本宫就无能为力了。”

    韦妃担心地嚷道:“太子,用心听。”

    李显瞪大双眼,专心致志地望着太平。

    太平声情并茂地讲道:“‘风定花犹落’的意思是,在没风的时候,一片花瓣飘飘悠悠地落下。这就是静中有动。”

    李显听懂了,高兴地答道:“正是如此。”

    太平接着又讲道:“再讲‘鸟鸣山更幽’。鸟鸣是一种动态,在幽静的山谷中,因为鸟鸣,山谷显得更加幽静。”

    韦妃关切地问道:“太子,可听懂?”

    李显轻松地答道:“听懂了,这就叫动中有静。”

    太平脸上泛出笑意,她喜眯眯地讲道:“达到这样的境界,就算把诗写活了。”

    韦妃拍手夸道:“妹妹真是好先生,深入浅出,让人一听就懂。”

    太平嘟囔道:“讲得好何用?重要的是写得好。光有好的师父没用。还要有聪明的学生。”

    韦妃用心用意地问道:“如何才能写好?”

    太平盛气凌人地嚷道:“那就要多练,一遍不行两遍,再不行就十遍八遍地练。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李显苦不堪言地叹道:“练那么多遍,不把本宫累死了?”

    韦妃怒气冲冲地斥责道:“妹妹是师父,说甚么,就是甚么,累死也比当个草包太子强啊。”

    李显心里一劝,想了个歪主意。他低三下四地央求道:“好妹妹,不如你替本宫写一首算了。”

    韦妃了解李显。丈夫从不用心读书,岂能写好?于是,她祈求道:“好妹妹,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就行个方便吧?”

    太平别有用心地讲道:“如此甚好,那就答应本宫的条件。”

    韦妃笑眯眯地问道:“好妹妹,是何条件?”

    太平调皮地一笑,故意将了韦妃一军:“让本宫替显哥哥做太子如何?”

    韦妃半开玩笑,半正经地埋怨道:“妹妹取笑了,女儿之身,如何当太子?”

    太平反唇相讥:“母亲岂非女儿身,如何当了皇上?”

    韦妃大怒,拉着李显就走。她一边走,一边嚷道:“甚么都能让,这个太子不能让。”

    太平望着二人冷嘲热讽道:“那就让他写呀!”

    太阳落山了,晚霞将小河边映得一片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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