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驸马捐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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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一年大周国流年不利，可谓多事之秋。在一次朝会上，武则天刚刚升座。姚元之迫不及待地奏道：“陛下，契丹西侵，进占营州，杀死营州都督赵文翔，李尽忠在营州自称可汗。他野心勃勃，围困幽州。如今河北动荡，情势岌岌可危，请陛下发兵救援。”
武则天一惊问道：“何致如此，王孝杰岂不驻守幽州？”
听到“王孝杰”三字，姚元之极为悲怆。他眼里闪着泪光道：“王将军力战李尽忠，不能取胜，黄獐谷一战，损失惨重。昨日接到军报，王将军为国捐躯了。”
闻听此言，武则天大为震惊。王孝杰名将也，攻无不克，所向披靡。他为国战死，可见敌势强大。想到这里，她难以自持，竟然一时语塞。上官婉儿在旁边捅了皇上一下，武则天恍然道：“明日在玄武门前为王将军举行国葬。另外，速派人马，出兵抗敌。”
情势危急，迫在眉睫。姚元之心里火烧一般。他上前一揖道：“何人挂帅，请陛下及早定夺。”
慌乱之中，武则天失了主意。她痴呆呆地望着殿台下，吱吱唔唔地问道：“众爱卿，何人愿出征边关，挂帅杀敌？”
王孝杰之死在众臣的心中投下一块阴影，殿中诸臣，皆不敢答言。
疾风知劲草，患难见忠臣，娄师德主动请缨，为国抒难。他上前一步，老诚持重地奏道：“陛下，王孝杰将军战死，可见敌人势大。为了稳妥期间，老臣愿披挂上阵，肃清外患！”
武则天见了，感动至极。她眼里闪着泪光讲道：“娄相国诺大年纪，怎忍心让你上阵？还是另派他人为妥。魏爱卿，你可愿往？”
魏元忠顾虑重重，犹豫不定。他想，吾若为帅，武攸嗣必定上阵。带着这个呆子，碍脚碍手的。若是获胜，倒还罢了。若是败了，再出点甚么差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皇上问了，不能不答。他一揖勉强答道：“臣愿前往。”
姚元之一揖建议道：“陛下，王思礼将军作战勇猛，所向披靡。臣荐他上阵杀敌，将功折罪。”
武则天精神为之一振，慷慨激昂道：“魏元忠、武攸嗣、薛讷、王思礼听宣。”
四人跪下一揖道：“臣在。”
武则天口述圣旨，言词凿凿地宣布道：“封魏元忠为河北宣抚使，率兵三十万，一边对敌作战，一边安抚地方。武攸嗣为先锋，薛讷、王思礼为副先锋，即日整训军马，开赴前线，不得有误！”
四人一揖答道：“臣领旨。”
武则天对这次作战格外重视。大军出发时，她将魏元忠一直送出城门。东门外，战鼓阵阵，军威浩荡。武则天的车辇出了城门，魏元忠快步走来。他双手一揖道：“大军就要出发，陛下不必远送。”
武则天下了车辇，一边走，一边叮嘱。她语重心长地问道：“魏爱卿，李尽忠非同寻常，准备如何打败敌人？”
魏元忠眉头一皱答道：“常言说，知已知彼，百战不贻。臣对李尽忠一无所知，如何回禀陛下？”
武则天双目一轩问道：“朕来问你，可有必胜信心？”
魏元忠一揖答道：“回禀陛下，不肃清边关，臣绝不回朝。”
武则天微微一笑：“既然信心十足，定有作战套路。兵书云：运筹帷幄，决战千里。若没作战套路，此战必败！”
魏元忠若有所思地答道：“臣的套路是后法制人，先弄清敌人的打法，再出奇招胜之。”
武则天附掌一击道：“魏爱卿用恼子打仗，何人能比？这一仗胜了！”
魏元忠双手一揖道：“借陛下吉言。”
魏元忠率军刚到前线，李尽忠趁大周军队立足未稳，呐喊而来。双方进进退退，各不相让，一场激战开始了。敌军训练有素，猛冲猛打，气势逼人。大周军队坚守不退，损失惨重。眼看金鸟西坠，魏元忠慌忙鸣金收兵。
大周军营处在一片荒漠中，三面是山，一条小河从军营前流过。夜晚的军营，甚是壮观。满天星月，辉映大地，军帐连片，灯笼火把一片辉煌。
月光下，魏元忠率卫队来到山口，武攸嗣、薛纳、王思礼紧跟其后。魏元忠巡视着三人道：“今日作战，虽败犹荣，总算摸清了敌人的战法。如何战胜敌人？诸位不仿一谈。”
薛纳不愧久经战阵，一语道破天机。他深思熟虑地讲道：“敌人的优势在于骑兵，骑兵的优势在于进攻，只要制服敌人的骑兵，我军即可稳操胜券。”
王思礼立功心切，双手一揖道：“大帅，薛将军讲的不错，制服骑兵，急于燃眉。末将欲率一彪人马，潜入敌营。一把大火，敌之战马必然四散而去。”
魏元忠良久不语，继而讲道：“我军长途行军，鞍马劳顿。今日一场激战，将士人困马乏。倒不如以逸待劳，等待敌人来攻。”
武攸嗣摇头道：“大帅此言差矣，今日作战，我军损失惨重。再不作好准备，明日败得更惨！”
魏元忠解释道：“敌人的优势在于进攻，我军优势在于防守。山口地势险要，在此修筑工事，殊死一战如何？”
众人齐呼：“大帅英明！”
经过一番操劳，山口地势大变。半里多宽的山口树起一道矮墙，两丈宽的斜坡通向大周军营。次日卯时，两军在山口对峙。契丹军队见矮墙挡道，一时失了主意。是进是退，犹豫不决。魏元忠见敌人不敢进攻，在王思礼耳边如此这般悄语一阵。王思礼率一彪人马越过矮墙，杀向敌阵。契丹士兵以为敌人攻来，擦拳磨掌。殊不知大周军队在一箭之地处停下脚步，一阵箭雨射去，契丹士兵死伤无数。李尽忠岂能吃亏？率军向大周军队急急杀来。
魏元忠胸有成竹，指挥若定。他高叫一声：“薛将军。”
薛纳一揖道：“末将在。”
“将人马分作两队，一支为长枪队，一支为砍刀队，长枪队专剌骑兵，砍刀队专砍马腿，勿使敌人进入矮墙。”
“遵命！”
魏元忠又叫道：“王将军听命。”
王思礼一揖道：“在。”
魏元忠斩钉截铁地命令道：“你率弓箭手藏于矮墙之后，待敌近前，乱箭射杀！”
“是。”
说时迟，那时快，说话之间敌人已到阵前。王思礼红旗一挥，数千名弓箭手立即放箭，箭雨中，许多契丹士兵落马阵亡。怎奈敌人骑兵多如牛毛，倒下一批，又涌上一批。契丹战马跨上矮墙，砍刀队砍下马腿，长枪队剌伤骑兵。敌人的进攻爱挫，无心再战，调转马头，仓惶而逃。大周士兵也不追赶，纷纷跃过矮墙，一阵箭雨射去，契丹人又折了许多军马。
李尽忠吃了大亏，心中又急又恨。次日天不亮就发动进攻。这次契丹人改变战法，尖兵队每个士兵拿一块木板，斜靠在矮墙上，为骑兵冲锋作好准备。一声炮响，契丹马队冲来，踏踏踏一片马蹄声，似有千军万马。契丹马队接近矮墙，忽听一声炮响，只见矮墙轰然倒地，汪洋之水顺山坡狂奔而下。契丹士兵紧躲慢躲，全部泡在大水中。再一声炮响，大周军队呐喊而来，一阵砍杀，契丹士兵丢盔弃甲而逃。契丹马队本为优势，大水中战马狂奔，失去指挥，有的滑倒在地，有的落荒而逃。混战中不少契丹骑兵当了俘虏。
俗话说，预则立，不预则废。原来魏元忠在头天夜里，将矮墙堵死，引小河之水流入。如此以来，矮墙之内便成了汪洋。突如其来的水战，契丹兵马，焉能不败？
大周军队连战连胜，越战越勇，契丹军队锐气受挫，兵无斗志，马无精神。见大周军队攻来，契丹人不战而走。
一日初夜，帅帐里灯火通明。武攸嗣、薛讷、王思礼站成一排，翘首等待。这时，魏元忠身着戎装大步进了门。
三人抱拳一揖道：“参见大帅。”
魏元忠也不言语，一脸冰霜地来到地图前。他招手道：“尔等过来。”
三人来到地图前，魏元忠指着地图讲道：“据探马来报，敌人分两路向吾军攻来，左路李尽忠，右路孙万荣。明日出战，本帅迎击李尽忠部，薛将军迎战孙万荣部。武攸嗣、王思礼守卫大营，不得有误！”
王思礼建议道：“大帅，末将戴罪之身。陛下命吾阵前杀敌，将功折罪。守卫大营，多有不妥！”
魏元忠不为王思礼的真情所动，肃然喝道：“军令如山，岂可更改。建昌王皇上近亲，天潢贵冑。保护好建昌王，也是大功一件。”
王思礼仍不甘心，又是一揖道：“大帅”
魏元忠脸色一变喝着:“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第二日，天刚拂晓，一场激战开始了。战鼓擂动，杀声震天。短兵相接，两军搅在一起。从远处看，分不清哪是敌人，哪是吾军。双方将士，奋力拼杀，越战越勇。只杀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武攸嗣、王思礼在大营门前观战。见一队敌军向魏元忠后路袭来，不由心急如焚。情势危急，二人议论纷纷。
武攸嗣趾高气扬道：“王将军，敌人势大，吾军势弱，你吾不如分兵两路，抄敌后路，造成大捷。”
王思礼早知先锋痴呆，只会夸夸其谈，不知用兵之道。他连忙阻止道：“建昌王，万万不可，大帅军令在先，岂可轻举妄动？”
武攸嗣扫了王思礼一眼，不屑地讽刺道：“皆言将军勇猛如虎，谁料你胆小如鼠。如此作为，如何为国建功？”
军法森严，王思礼不敢逾越。他振振有词地讲道：“在朝尊君命，阵前守帅令，肆意作为，岂不乱了章法？”
武攸嗣怒气不息地训斥道：“你作战怯阵，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本王说不过你，你也不要拖了本王的后腿。将士们，杀呀！”
武攸嗣率军杀去，王思礼紧追不舍。他在马上一边追，一边叫道：“王爷，不可鲁莽！”
战场上，魏元忠与李尽忠杀得难解难分，武攸嗣率一彪人马冲进敌阵。李尽忠老奸巨滑，丢下魏元忠，直取武攸嗣。
魏元忠一见，大失惊色。他胆战心惊地提醒道：“建昌王，务必小心！”
武攸嗣稍一愣神，李尽忠手起刀落，先锋的人头被斩于马下。
这时，王思礼催马杀来，魏元忠、王思礼合兵一处，力战李尽忠。李尽忠不支，率军退去。
魏元忠下马，抱起武攸嗣的尸体大恸。他泣不成声哭泣道：“建昌王，你私自出战，命丧沙场。让本帅如何向皇上交待啊？”
这一日，乌云四合，风雨交加。魏元忠率全体将士在大营门前为武攸嗣举行公祭。天色阴沉，北风呼啸，毛毛细雨，悄然而至，军营外一片寂静。将士们头戴孝帽，身穿孝衣，整整齐齐站成方阵，白皑皑的一片。将士前面，放一副巨大的棺木。那棺木黑底金花，十分庄严。魏元忠精细入微，把公祭的仪程安排得妥妥当当。眼看公祭就要开始，一副将匆匆跑来。他双手一揖道：“大帅，公祭开始，棺木加封！”
魏元忠听了，不禁潸然泪下。他悲悲切切地制止道：“慢着，本帅要见先锋最后一面！”他来到棺木前，低头向里面看去。只见武攸嗣静静地躺在棺木里，二目圆睁，一副死不冥目的样子。武攸嗣本想上阵立功，讨得公主欢欣。不料，却做了李尽忠的刀下之鬼。想到此处，魏元忠悲痛欲绝，止不住泪如泉涌。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魏元忠放眼看去，王思礼像疯了一样，披麻戴孝狂奔而来。
王思礼驰到棺木前跪下，向武攸嗣重重叩了三个头，然后一揖道：“建昌王，大帅命吾保护你的安全，末将难辞其咎啊。王爷为国捐躯，末将有何脸面活在世上？建昌王慢走，末将来也！”说罢，他抽剑就要自吻。
说时迟，那时快，魏元忠一个箭步冲上去，从正面抱住了王思礼。魏元忠想，只有正面动手，王思礼才不便自吻。若真的动手，老夫也不活了。
谁料，王思礼仍不肯就范，他一边推开魏元忠，一边挚剑在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时候，魏元忠飞出一脚，将王思礼踢倒，急命将士将他捆了。王思礼鬼哭狼嚎，动人心魄。也许悲切的哭声感动了上帝，电走龙蛇，响起一阵霹雳。雷声过后，便是大雨。风刮着，雨下着，洪水奔腾着，风声、雨声、将士们的哭泣声交织一起，构成一曲悲壮的乐曲，这乐曲在辽阔的大地上久久回荡。
公祭仪程乱了，将士们的队伍却纹丝不乱。他们一队队排列在大雨中，像一根根木桩矗在那里，风刮不动，雨打不摇，形成一条钢铁长城。
魏元忠见风雨如盘，不得不加快公祭仪程。他放声喊道：“盖——棺！”
士兵们盖上棺木，钉上钉子。怦怦啪啪的钉钉声，像砸在士兵的心上，数十万将士齐声嚎啕：“建昌王，一路走好！”
魏元忠止住哭声，厉声喊道：“开——祭！”他站在棺前拜得一丝不苟，士兵随着主帅一招一式祭拜。
公祭结束后，纷纷扬扬的雪片，像棉絮一样飘飘落下。顿时，原野一片洁白。魏元忠先是纳闷，刚交九月如何大雪而至？继而，心头闪过一个计谋。他想，雪是白的，将士孝衣也是白的，此时出兵，契丹人防不胜防。他又想，契丹军队以骑兵为主，雪大路滑，战马失去作用。此时出击，岂非天赐良机？于是，魏元忠心里一动，谋划着突袭的方略。
魏元忠站在八仙桌上，突发奇想地问道：“兄弟们，可见过九月下雪？”
士兵迷茫地答道：“无有！”
“刚交九月为何大雪？”
士兵们一时语塞。
魏元忠心存谋略，借题发挥。他威严地讲道：“九月下雪，举世奇谈。此乃上天的惠顾。大雪纷纷，骑兵不便出动，岂非天赐良机？既是上天惠顾，此战必胜。将士们，为国建功的机会到了！”
士兵十分迷信，听了上天惠顾的话，精神百倍，斗志昂扬。一齐高呼：“杀向敌营，全歼顽敌！”
魏元忠见将士擦拳磨掌，不由心中大喜。他手挥长剑，一马当先向敌营杀去。魏元忠一边跑，一边高喊道：“将士们，为建昌王报仇啊！”
刹时间，大周军队蜂涌而去。“为建昌王报仇”的喊声，振憾着三山五岳。
到达契丹营地时，天刚擦黑。敌营里灯火连片，为大周军队照亮了道路。敌营外，魏元忠停住脚步，王思礼上前问道：“大帅，何不趁势掩杀，一鼓歼之？”
魏元忠注视着敌营，老谋深算地讲道：“如今天色尚早，不如细察敌人动静，再作道理。”
二人向敌营望去，契丹人全无防备。军帐里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一片吆喝声。一队巡营的士兵，并不认真巡视，草草在营区转了一圈，回帐休息去了。初更时分，大周军队突然发起进攻。魏元忠率军一路冲杀，如神兵天降。只杀得敌人哭爹叫娘，招架不及。大周将士同仇敌忾，越战越勇。契丹损失惨重，一败涂地。李尽忠见大周士兵来势汹猛，深知败局无法挽回。他丢下兵士，单人独骑望风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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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势危急，迫在眉睫。姚元之心里火烧一般。他上前一揖道：“何人挂帅，请陛下及早定夺。”
慌乱之中，武则天失了主意。她痴呆呆地望着殿台下，吱吱唔唔地问道：“众爱卿，何人愿出征边关，挂帅杀敌？”
王孝杰之死在众臣的心中投下一块阴影，殿中诸臣，皆不敢答言。
疾风知劲草，患难见忠臣，娄师德主动请缨，为国抒难。他上前一步，老诚持重地奏道：“陛下，王孝杰将军战死，可见敌人势大。为了稳妥期间，老臣愿披挂上阵，肃清外患！”
武则天见了，感动至极。她眼里闪着泪光讲道：“娄相国诺大年纪，怎忍心让你上阵？还是另派他人为妥。魏爱卿，你可愿往？”
魏元忠顾虑重重，犹豫不定。他想，吾若为帅，武攸嗣必定上阵。带着这个呆子，碍脚碍手的。若是获胜，倒还罢了。若是败了，再出点甚么差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皇上问了，不能不答。他一揖勉强答道：“臣愿前往。”
姚元之一揖建议道：“陛下，王思礼将军作战勇猛，所向披靡。臣荐他上阵杀敌，将功折罪。”
武则天精神为之一振，慷慨激昂道：“魏元忠、武攸嗣、薛讷、王思礼听宣。”
四人跪下一揖道：“臣在。”
武则天口述圣旨，言词凿凿地宣布道：“封魏元忠为河北宣抚使，率兵三十万，一边对敌作战，一边安抚地方。武攸嗣为先锋，薛讷、王思礼为副先锋，即日整训军马，开赴前线，不得有误！”
四人一揖答道：“臣领旨。”
武则天对这次作战格外重视。大军出发时，她将魏元忠一直送出城门。东门外，战鼓阵阵，军威浩荡。武则天的车辇出了城门，魏元忠快步走来。他双手一揖道：“大军就要出发，陛下不必远送。”
武则天下了车辇，一边走，一边叮嘱。她语重心长地问道：“魏爱卿，李尽忠非同寻常，准备如何打败敌人？”
魏元忠眉头一皱答道：“常言说，知已知彼，百战不贻。臣对李尽忠一无所知，如何回禀陛下？”
武则天双目一轩问道：“朕来问你，可有必胜信心？”
魏元忠一揖答道：“回禀陛下，不肃清边关，臣绝不回朝。”
武则天微微一笑：“既然信心十足，定有作战套路。兵书云：运筹帷幄，决战千里。若没作战套路，此战必败！”
魏元忠若有所思地答道：“臣的套路是后法制人，先弄清敌人的打法，再出奇招胜之。”
武则天附掌一击道：“魏爱卿用恼子打仗，何人能比？这一仗胜了！”
魏元忠双手一揖道：“借陛下吉言。”
魏元忠率军刚到前线，李尽忠趁大周军队立足未稳，呐喊而来。双方进进退退，各不相让，一场激战开始了。敌军训练有素，猛冲猛打，气势逼人。大周军队坚守不退，损失惨重。眼看金鸟西坠，魏元忠慌忙鸣金收兵。
大周军营处在一片荒漠中，三面是山，一条小河从军营前流过。夜晚的军营，甚是壮观。满天星月，辉映大地，军帐连片，灯笼火把一片辉煌。
月光下，魏元忠率卫队来到山口，武攸嗣、薛纳、王思礼紧跟其后。魏元忠巡视着三人道：“今日作战，虽败犹荣，总算摸清了敌人的战法。如何战胜敌人？诸位不仿一谈。”
薛纳不愧久经战阵，一语道破天机。他深思熟虑地讲道：“敌人的优势在于骑兵，骑兵的优势在于进攻，只要制服敌人的骑兵，我军即可稳操胜券。”
王思礼立功心切，双手一揖道：“大帅，薛将军讲的不错，制服骑兵，急于燃眉。末将欲率一彪人马，潜入敌营。一把大火，敌之战马必然四散而去。”
魏元忠良久不语，继而讲道：“我军长途行军，鞍马劳顿。今日一场激战，将士人困马乏。倒不如以逸待劳，等待敌人来攻。”
武攸嗣摇头道：“大帅此言差矣，今日作战，我军损失惨重。再不作好准备，明日败得更惨！”
魏元忠解释道：“敌人的优势在于进攻，我军优势在于防守。山口地势险要，在此修筑工事，殊死一战如何？”
众人齐呼：“大帅英明！”
经过一番操劳，山口地势大变。半里多宽的山口树起一道矮墙，两丈宽的斜坡通向大周军营。次日卯时，两军在山口对峙。契丹军队见矮墙挡道，一时失了主意。是进是退，犹豫不决。魏元忠见敌人不敢进攻，在王思礼耳边如此这般悄语一阵。王思礼率一彪人马越过矮墙，杀向敌阵。契丹士兵以为敌人攻来，擦拳磨掌。殊不知大周军队在一箭之地处停下脚步，一阵箭雨射去，契丹士兵死伤无数。李尽忠岂能吃亏？率军向大周军队急急杀来。
魏元忠胸有成竹，指挥若定。他高叫一声：“薛将军。”
薛纳一揖道：“末将在。”
“将人马分作两队，一支为长枪队，一支为砍刀队，长枪队专剌骑兵，砍刀队专砍马腿，勿使敌人进入矮墙。”
“遵命！”
魏元忠又叫道：“王将军听命。”
王思礼一揖道：“在。”
魏元忠斩钉截铁地命令道：“你率弓箭手藏于矮墙之后，待敌近前，乱箭射杀！”
“是。”
说时迟，那时快，说话之间敌人已到阵前。王思礼红旗一挥，数千名弓箭手立即放箭，箭雨中，许多契丹士兵落马阵亡。怎奈敌人骑兵多如牛毛，倒下一批，又涌上一批。契丹战马跨上矮墙，砍刀队砍下马腿，长枪队剌伤骑兵。敌人的进攻爱挫，无心再战，调转马头，仓惶而逃。大周士兵也不追赶，纷纷跃过矮墙，一阵箭雨射去，契丹人又折了许多军马。
李尽忠吃了大亏，心中又急又恨。次日天不亮就发动进攻。这次契丹人改变战法，尖兵队每个士兵拿一块木板，斜靠在矮墙上，为骑兵冲锋作好准备。一声炮响，契丹马队冲来，踏踏踏一片马蹄声，似有千军万马。契丹马队接近矮墙，忽听一声炮响，只见矮墙轰然倒地，汪洋之水顺山坡狂奔而下。契丹士兵紧躲慢躲，全部泡在大水中。再一声炮响，大周军队呐喊而来，一阵砍杀，契丹士兵丢盔弃甲而逃。契丹马队本为优势，大水中战马狂奔，失去指挥，有的滑倒在地，有的落荒而逃。混战中不少契丹骑兵当了俘虏。
俗话说，预则立，不预则废。原来魏元忠在头天夜里，将矮墙堵死，引小河之水流入。如此以来，矮墙之内便成了汪洋。突如其来的水战，契丹兵马，焉能不败？
大周军队连战连胜，越战越勇，契丹军队锐气受挫，兵无斗志，马无精神。见大周军队攻来，契丹人不战而走。
一日初夜，帅帐里灯火通明。武攸嗣、薛讷、王思礼站成一排，翘首等待。这时，魏元忠身着戎装大步进了门。
三人抱拳一揖道：“参见大帅。”
魏元忠也不言语，一脸冰霜地来到地图前。他招手道：“尔等过来。”
三人来到地图前，魏元忠指着地图讲道：“据探马来报，敌人分两路向吾军攻来，左路李尽忠，右路孙万荣。明日出战，本帅迎击李尽忠部，薛将军迎战孙万荣部。武攸嗣、王思礼守卫大营，不得有误！”
王思礼建议道：“大帅，末将戴罪之身。陛下命吾阵前杀敌，将功折罪。守卫大营，多有不妥！”
魏元忠不为王思礼的真情所动，肃然喝道：“军令如山，岂可更改。建昌王皇上近亲，天潢贵冑。保护好建昌王，也是大功一件。”
王思礼仍不甘心，又是一揖道：“大帅”
魏元忠脸色一变喝着:“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第二日，天刚拂晓，一场激战开始了。战鼓擂动，杀声震天。短兵相接，两军搅在一起。从远处看，分不清哪是敌人，哪是吾军。双方将士，奋力拼杀，越战越勇。只杀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武攸嗣、王思礼在大营门前观战。见一队敌军向魏元忠后路袭来，不由心急如焚。情势危急，二人议论纷纷。
武攸嗣趾高气扬道：“王将军，敌人势大，吾军势弱，你吾不如分兵两路，抄敌后路，造成大捷。”
王思礼早知先锋痴呆，只会夸夸其谈，不知用兵之道。他连忙阻止道：“建昌王，万万不可，大帅军令在先，岂可轻举妄动？”
武攸嗣扫了王思礼一眼，不屑地讽刺道：“皆言将军勇猛如虎，谁料你胆小如鼠。如此作为，如何为国建功？”
军法森严，王思礼不敢逾越。他振振有词地讲道：“在朝尊君命，阵前守帅令，肆意作为，岂不乱了章法？”
武攸嗣怒气不息地训斥道：“你作战怯阵，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本王说不过你，你也不要拖了本王的后腿。将士们，杀呀！”
武攸嗣率军杀去，王思礼紧追不舍。他在马上一边追，一边叫道：“王爷，不可鲁莽！”
战场上，魏元忠与李尽忠杀得难解难分，武攸嗣率一彪人马冲进敌阵。李尽忠老奸巨滑，丢下魏元忠，直取武攸嗣。
魏元忠一见，大失惊色。他胆战心惊地提醒道：“建昌王，务必小心！”
武攸嗣稍一愣神，李尽忠手起刀落，先锋的人头被斩于马下。
这时，王思礼催马杀来，魏元忠、王思礼合兵一处，力战李尽忠。李尽忠不支，率军退去。
魏元忠下马，抱起武攸嗣的尸体大恸。他泣不成声哭泣道：“建昌王，你私自出战，命丧沙场。让本帅如何向皇上交待啊？”
这一日，乌云四合，风雨交加。魏元忠率全体将士在大营门前为武攸嗣举行公祭。天色阴沉，北风呼啸，毛毛细雨，悄然而至，军营外一片寂静。将士们头戴孝帽，身穿孝衣，整整齐齐站成方阵，白皑皑的一片。将士前面，放一副巨大的棺木。那棺木黑底金花，十分庄严。魏元忠精细入微，把公祭的仪程安排得妥妥当当。眼看公祭就要开始，一副将匆匆跑来。他双手一揖道：“大帅，公祭开始，棺木加封！”
魏元忠听了，不禁潸然泪下。他悲悲切切地制止道：“慢着，本帅要见先锋最后一面！”他来到棺木前，低头向里面看去。只见武攸嗣静静地躺在棺木里，二目圆睁，一副死不冥目的样子。武攸嗣本想上阵立功，讨得公主欢欣。不料，却做了李尽忠的刀下之鬼。想到此处，魏元忠悲痛欲绝，止不住泪如泉涌。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魏元忠放眼看去，王思礼像疯了一样，披麻戴孝狂奔而来。
王思礼驰到棺木前跪下，向武攸嗣重重叩了三个头，然后一揖道：“建昌王，大帅命吾保护你的安全，末将难辞其咎啊。王爷为国捐躯，末将有何脸面活在世上？建昌王慢走，末将来也！”说罢，他抽剑就要自吻。
说时迟，那时快，魏元忠一个箭步冲上去，从正面抱住了王思礼。魏元忠想，只有正面动手，王思礼才不便自吻。若真的动手，老夫也不活了。
谁料，王思礼仍不肯就范，他一边推开魏元忠，一边挚剑在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时候，魏元忠飞出一脚，将王思礼踢倒，急命将士将他捆了。王思礼鬼哭狼嚎，动人心魄。也许悲切的哭声感动了上帝，电走龙蛇，响起一阵霹雳。雷声过后，便是大雨。风刮着，雨下着，洪水奔腾着，风声、雨声、将士们的哭泣声交织一起，构成一曲悲壮的乐曲，这乐曲在辽阔的大地上久久回荡。
公祭仪程乱了，将士们的队伍却纹丝不乱。他们一队队排列在大雨中，像一根根木桩矗在那里，风刮不动，雨打不摇，形成一条钢铁长城。
魏元忠见风雨如盘，不得不加快公祭仪程。他放声喊道：“盖——棺！”
士兵们盖上棺木，钉上钉子。怦怦啪啪的钉钉声，像砸在士兵的心上，数十万将士齐声嚎啕：“建昌王，一路走好！”
魏元忠止住哭声，厉声喊道：“开——祭！”他站在棺前拜得一丝不苟，士兵随着主帅一招一式祭拜。
公祭结束后，纷纷扬扬的雪片，像棉絮一样飘飘落下。顿时，原野一片洁白。魏元忠先是纳闷，刚交九月如何大雪而至？继而，心头闪过一个计谋。他想，雪是白的，将士孝衣也是白的，此时出兵，契丹人防不胜防。他又想，契丹军队以骑兵为主，雪大路滑，战马失去作用。此时出击，岂非天赐良机？于是，魏元忠心里一动，谋划着突袭的方略。
魏元忠站在八仙桌上，突发奇想地问道：“兄弟们，可见过九月下雪？”
士兵迷茫地答道：“无有！”
“刚交九月为何大雪？”
士兵们一时语塞。
魏元忠心存谋略，借题发挥。他威严地讲道：“九月下雪，举世奇谈。此乃上天的惠顾。大雪纷纷，骑兵不便出动，岂非天赐良机？既是上天惠顾，此战必胜。将士们，为国建功的机会到了！”
士兵十分迷信，听了上天惠顾的话，精神百倍，斗志昂扬。一齐高呼：“杀向敌营，全歼顽敌！”
魏元忠见将士擦拳磨掌，不由心中大喜。他手挥长剑，一马当先向敌营杀去。魏元忠一边跑，一边高喊道：“将士们，为建昌王报仇啊！”
刹时间，大周军队蜂涌而去。“为建昌王报仇”的喊声，振憾着三山五岳。
到达契丹营地时，天刚擦黑。敌营里灯火连片，为大周军队照亮了道路。敌营外，魏元忠停住脚步，王思礼上前问道：“大帅，何不趁势掩杀，一鼓歼之？”
魏元忠注视着敌营，老谋深算地讲道：“如今天色尚早，不如细察敌人动静，再作道理。”
二人向敌营望去，契丹人全无防备。军帐里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一片吆喝声。一队巡营的士兵，并不认真巡视，草草在营区转了一圈，回帐休息去了。初更时分，大周军队突然发起进攻。魏元忠率军一路冲杀，如神兵天降。只杀得敌人哭爹叫娘，招架不及。大周将士同仇敌忾，越战越勇。契丹损失惨重，一败涂地。李尽忠见大周士兵来势汹猛，深知败局无法挽回。他丢下兵士，单人独骑望风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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