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是功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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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布满天空，闪电飞龙走蛇，一声闷雷响过，大雨突然而至。雨声中，天色越来越暗，紫宸殿里灰蒙蒙的一片。武则天进了大殿，大声呼喊道：“掌灯！”
卫兵一齐掌灯，大殿里恢复了往日的光亮。
这一日，是朝会的日子。紫宸殿里仍是皇上升座，众臣站班，山呼万岁的老一套。
武则天站在殿台上有些犹豫不定。想起上次朝会，冷冷清清的让人担忧。偌大一个国家，朝事繁杂，遇事大臣不言，社稷岌岌可危。想到这里，武则天忧心如焚。她想，狄仁杰是朝臣的主心骨。他若不肯作为，事情便无法进行。武承嗣一帮人不行，娄相国又不甚得力。若朝中出了事，依靠何人？突然她又想起徐有功缴旨的事，便有了主意。武则天扫了殿台下一眼，大声叫道：“徐有功何在？”
徐有功上前一揖答道：“臣在。”
武则天款款问道：“你已回朝，为何不肯缴旨？命你采购十万石军粮的事，不知办得如何？”
徐有功想，铜匦不愿管，别的差事定要办得漂漂亮亮。他一揖答道：“臣遵旨办理完毕，军粮已发至边关。”
武则天脸上露出笑意，着意安慰道：“徐爱卿一路奔波辛苦了，回京之后，不必急于办差，应该多修养几日才是。”
“谢陛下。”
见徐有功退下，武则天仍想再夸几句。她不禁又问：“爱卿在何处采办的军粮？竟办得如此迅速？”
徐有功本已退回，听了皇上的问话，又上前一步答道：“臣闻蒲州岁岁大丰，便到蒲州去了，在那里采办的军粮。”
“粮价如何？”
“四个钱一石。”
武则天疑惑地问道：“啊，四个钱一石？粮价不低呀！朕就想不通了，京城的粮价三个钱一石，何必舍近求远？”
徐有功豁然开朗，立即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他惶惶不安地答道：“臣孤陋寡闻，顾此失彼，死罪。”
朝中阵线分明。武承嗣一派得势，步步进攻，狄仁杰一派失势，穷于防守。武承嗣见机会难得，便向杨再思示意。杨再思心领神会，慌忙上前奏道：“徐有功舍近求远，且粮价又贵，必然有私。请陛下派员查办。”
武三思落井下石地奏道：“中饱私囊便是贪污，徐有功，你贪了多少？”
傅游艺幸灾乐祸地奏道：“陛下，徐有功貌似忠厚，内藏奸诈。臣建议立案彻查！”
武则天见风向不对，连忙纠正。她想，如今武承嗣一派得势，心须压一压他们的气焰。若不如此，后患无穷。作皇帝要善于平衡两派的关系，如此方可扬长避短。于是，武则天幽默地问道：“傅爱卿，你看徐有功可像贪官？”
“如何不像？”
武则天不软不硬地斥责道：“说别人贪朕信，说徐有功贪朕却不信。”
武三思面红耳赤地喊道：“陛下不公，徐有功有罪，为何不许立案彻查？朝臣应该一视同仁。”
武则天耐心地解释道：“并非朕不一视同仁，徐有功就不是贪墨之人。朕曾在徐家吃过三白饭，尔等可曾吃过三白饭？”
苏味道双手一揖问道：“陛下，何谓三白饭？”
武则天诙谐地笑道：“苏味道，你能诗善文，学贯古今，却不知何谓三白饭？可见更没用过。三白饭就是用白米、白菜、白萝卜做的饭。他如此清贫，岂是贪官？”
武承嗣见几个部下难以说服武则天，只好亲自出马。他不热不冷地奏道：“陛下，智者百密，也有一疏，你太不了解徐有功了。”
武则天矜持地答道：“朕对徐有功了若指掌。此人只知执法，其他事一概不问。他不是书呆子，却是法呆子。执法的事，得理不让人，就是与朕，也争得面红耳赤。采购军粮的事，办得不妥，情有可原，他是好人办了傻事。”
李昭德同情地嚷道：“老徐啊，都说吾老李荒唐，你是细密人，如何也上当受骗？”
徐有功解释道：“下官目光短浅。三年前下官在蒲州公干，粮价是五个钱一石，比神都还便宜些。这次下官到了蒲州之后，为了给朝廷节省钱，便一口咬定，四个钱一石。没想到卖粮者蜂涌而至，还是上当了。”
众人哄堂大笑。
苏味道为了讨好武承嗣，一揖奏道：“陛下，即便说徐有功无贪墨之事，浪费国家钱财也是一桩大罪，陛下岂可不管不问？”
武则天见武承嗣一派群起而攻之，狄仁杰一派却一言不发。她厉声训斥道：“国事推萎，皆因党争之故。今后哪个结党营私，朕就罢了他的官，永不叙用！朕一向宽容，只要不造反、不通敌，一概不予追究！苏味道，还有甚么说的？”
苏味道见武则天把矛头对准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慌忙答道：“臣不敢！”
见武则天袒护徐有功，武三思怒不可遏地奏道：“陛下，半月前你曾说道，灯不剔不亮，理不争不明。这件事你却以党争为由，不让众臣说话，此举难以服众！”
武三思如此讲话，武则天当然难以接受。她调侃道：“哟，朕以为是哪个，原来是武三思啊。你小子长大了，敢与朕质对。吾来问你，哪个敢说这不是党争？”
武三思火了，立即顶了一句道：“以事论理，岂是党争？”
武则天撇开武三思不论，对台下问道：“宋璟，你是如何看法？”
宋璟直言不讳地奏道：“臣以为，徐有功有错而无罪。”
“张柬之，你呢？”
张柬之一揖答道：“臣同意宋大人的说法。”
“狄仁杰，不知意下如何？”
狄仁杰一脸严肃地奏道：“陛下，徐有功并非有错，而是有功。绥州前线远在北方，蒲州也在北方。虽说蒲州的粮价贵了一个钱，脚力却省下半个钱。总的说来，一石粮从神都运到绥州共需五个钱，蒲州一石粮送到前线四个半钱就够了。一石粮省半个钱，十万石粮食，省了多少钱，岂不有功？”
这笔账谁也没算过，狄仁杰寥寥数言，拨亮了众臣心里的明灯。他们啊的一声，向狄仁杰投去佩服的目光。
武则天声色俱厉地教训道：“哪个敢说这并非党争？同是一件事，阵线分明，态度截然不同。武三思岂有此理！”
武三思连忙一揖认错道：“陛下，臣错了。”
武则天并不搭理武三思，气嘟嘟嚷道：“散朝！”
见众人就要散去，薛怀义急了。他上前一步奏道：“陛下，臣有话讲。”
武则天一见薛怀义出班，心中大喜。她嫣然一笑道：“薛怀义，可是要奏明堂的事？”
“正是。”
武则天郑重讲道：“修建明堂，国之大事，薛爱卿请议言，让众臣耳目一新。”
薛怀义对着众人一揖道：“明堂建成，请陛下与诸位大人参察指教。”
武则天快步走向殿台前，兴味盎然地叫道：“娄相国。”
娄师德一揖答道：“臣在。”
武则天春风得意地讲道：“明日率领文武百官，大享明堂！”
娄师德一揖答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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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兵一齐掌灯，大殿里恢复了往日的光亮。
这一日，是朝会的日子。紫宸殿里仍是皇上升座，众臣站班，山呼万岁的老一套。
武则天站在殿台上有些犹豫不定。想起上次朝会，冷冷清清的让人担忧。偌大一个国家，朝事繁杂，遇事大臣不言，社稷岌岌可危。想到这里，武则天忧心如焚。她想，狄仁杰是朝臣的主心骨。他若不肯作为，事情便无法进行。武承嗣一帮人不行，娄相国又不甚得力。若朝中出了事，依靠何人？突然她又想起徐有功缴旨的事，便有了主意。武则天扫了殿台下一眼，大声叫道：“徐有功何在？”
徐有功上前一揖答道：“臣在。”
武则天款款问道：“你已回朝，为何不肯缴旨？命你采购十万石军粮的事，不知办得如何？”
徐有功想，铜匦不愿管，别的差事定要办得漂漂亮亮。他一揖答道：“臣遵旨办理完毕，军粮已发至边关。”
武则天脸上露出笑意，着意安慰道：“徐爱卿一路奔波辛苦了，回京之后，不必急于办差，应该多修养几日才是。”
“谢陛下。”
见徐有功退下，武则天仍想再夸几句。她不禁又问：“爱卿在何处采办的军粮？竟办得如此迅速？”
徐有功本已退回，听了皇上的问话，又上前一步答道：“臣闻蒲州岁岁大丰，便到蒲州去了，在那里采办的军粮。”
“粮价如何？”
“四个钱一石。”
武则天疑惑地问道：“啊，四个钱一石？粮价不低呀！朕就想不通了，京城的粮价三个钱一石，何必舍近求远？”
徐有功豁然开朗，立即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他惶惶不安地答道：“臣孤陋寡闻，顾此失彼，死罪。”
朝中阵线分明。武承嗣一派得势，步步进攻，狄仁杰一派失势，穷于防守。武承嗣见机会难得，便向杨再思示意。杨再思心领神会，慌忙上前奏道：“徐有功舍近求远，且粮价又贵，必然有私。请陛下派员查办。”
武三思落井下石地奏道：“中饱私囊便是贪污，徐有功，你贪了多少？”
傅游艺幸灾乐祸地奏道：“陛下，徐有功貌似忠厚，内藏奸诈。臣建议立案彻查！”
武则天见风向不对，连忙纠正。她想，如今武承嗣一派得势，心须压一压他们的气焰。若不如此，后患无穷。作皇帝要善于平衡两派的关系，如此方可扬长避短。于是，武则天幽默地问道：“傅爱卿，你看徐有功可像贪官？”
“如何不像？”
武则天不软不硬地斥责道：“说别人贪朕信，说徐有功贪朕却不信。”
武三思面红耳赤地喊道：“陛下不公，徐有功有罪，为何不许立案彻查？朝臣应该一视同仁。”
武则天耐心地解释道：“并非朕不一视同仁，徐有功就不是贪墨之人。朕曾在徐家吃过三白饭，尔等可曾吃过三白饭？”
苏味道双手一揖问道：“陛下，何谓三白饭？”
武则天诙谐地笑道：“苏味道，你能诗善文，学贯古今，却不知何谓三白饭？可见更没用过。三白饭就是用白米、白菜、白萝卜做的饭。他如此清贫，岂是贪官？”
武承嗣见几个部下难以说服武则天，只好亲自出马。他不热不冷地奏道：“陛下，智者百密，也有一疏，你太不了解徐有功了。”
武则天矜持地答道：“朕对徐有功了若指掌。此人只知执法，其他事一概不问。他不是书呆子，却是法呆子。执法的事，得理不让人，就是与朕，也争得面红耳赤。采购军粮的事，办得不妥，情有可原，他是好人办了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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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有功解释道：“下官目光短浅。三年前下官在蒲州公干，粮价是五个钱一石，比神都还便宜些。这次下官到了蒲州之后，为了给朝廷节省钱，便一口咬定，四个钱一石。没想到卖粮者蜂涌而至，还是上当了。”
众人哄堂大笑。
苏味道为了讨好武承嗣，一揖奏道：“陛下，即便说徐有功无贪墨之事，浪费国家钱财也是一桩大罪，陛下岂可不管不问？”
武则天见武承嗣一派群起而攻之，狄仁杰一派却一言不发。她厉声训斥道：“国事推萎，皆因党争之故。今后哪个结党营私，朕就罢了他的官，永不叙用！朕一向宽容，只要不造反、不通敌，一概不予追究！苏味道，还有甚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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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撇开武三思不论，对台下问道：“宋璟，你是如何看法？”
宋璟直言不讳地奏道：“臣以为，徐有功有错而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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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柬之一揖答道：“臣同意宋大人的说法。”
“狄仁杰，不知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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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笔账谁也没算过，狄仁杰寥寥数言，拨亮了众臣心里的明灯。他们啊的一声，向狄仁杰投去佩服的目光。
武则天声色俱厉地教训道：“哪个敢说这并非党争？同是一件事，阵线分明，态度截然不同。武三思岂有此理！”
武三思连忙一揖认错道：“陛下，臣错了。”
武则天并不搭理武三思，气嘟嘟嚷道：“散朝！”
见众人就要散去，薛怀义急了。他上前一步奏道：“陛下，臣有话讲。”
武则天一见薛怀义出班，心中大喜。她嫣然一笑道：“薛怀义，可是要奏明堂的事？”
“正是。”
武则天郑重讲道：“修建明堂，国之大事，薛爱卿请议言，让众臣耳目一新。”
薛怀义对着众人一揖道：“明堂建成，请陛下与诸位大人参察指教。”
武则天快步走向殿台前，兴味盎然地叫道：“娄相国。”
娄师德一揖答道：“臣在。”
武则天春风得意地讲道：“明日率领文武百官，大享明堂！”
娄师德一揖答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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