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经纬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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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夜时分，武则天刚在案前坐定，她援笔在手，准备批阅奏章。这时，武承嗣仓皇地进了门。他连连叫道：“神皇，神皇！”
见武承嗣一副神色慌张的样子，武则天大为不满。她冷冷问道：“惊惶失措，魂不守舍，到底为了何事？”
武承嗣稳了稳神奏道：“臣有下情回禀。”
“讲。”
武承嗣郑重奏道：“今日臣在台上高呼：‘大唐万岁！神皇万岁！’全场皆呼，只有一人无言。”
武则天收起手中的笔，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是何人？”
“凤阁侍郎刘祎之。”
武则天思索良久，摇头否认道：“刘祎之出身北门学士，是哀家一手擢拔起来的。岂能恩将仇报？”
见武则天态度冷漠，武承嗣恳切地劝道：“臣亲眼所见，千真万确，请神皇对此人多加小心。”
武则天一副心不焉的样子，随口答道：“他就是对授图一事有些想法，也属正常。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甚么事都能想到一起，那就怪了。”
武承嗣发自肺腑地劝道：“常言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人心术不正，不得不防！”
“小题大做，有甚可防的？”
武承嗣进宫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想，如此以来，神皇必定大加赞赏，视自己为知己。孰料，事与愿违。他吞吞吐吐地又道：“他.”
武则天不耐烦地嚷道：“退下吧，哀家心里有数。”
祭拜洛水之后，武承嗣兴奋不已。他想，姑母登基，指日可待，有些事情应该提前准备才是。这一日，武三思与武攸嗣正在客厅说话，武承嗣哼着小曲进了门。
见大哥一副兴致的表情，武三思急忙问道：“大哥，何事如此高兴？”
武承嗣卖着关子道：“那一日为期不远了。”
武攸嗣憨直无度，一怔问道：“大哥，不知讲的是哪一日？”
武承嗣训斥道：“事情明摆着，岂用再问？姑母登基的那一日嘛。”
武三思疑惑地问道：“大哥，何以见得？”
武承嗣故作高明地讲道：“常言道，一叶知秋。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端倪，你竟然没一丝察觉？”
武三思央求道：“小弟愚钝，请大哥赐教！”
武承嗣矜持地问道：“吾来问你，授图那天，姑母穿的是何衣服？”
武三思一怔，坦然答道：“那还用问，不就是新衣裳嘛。”
武承嗣据高临下地耻笑道：“难怪没看出，原来你不懂啊。告诉你吧，姑母那天穿的是衮冕。”
“衮冕如何？”
武承嗣盛气凌人地训斥道：“孤陋寡闻，衮冕是皇帝的礼服，旁人岂能穿得？如今姑母穿上它，说明姑母要当皇帝了。”
武攸嗣愣头愣脑地问道：“只此一事，岂可断定？”
“当然还有。”
“不知何事？”
武承嗣滔滔不绝地讲道：“总之，姑母对登基一事做了周密的安排。一是罢了李昭德的相位，二是将苏良嗣派到长安去，三是将狄仁杰一贬再贬。这些碍手碍脚的人走了，岂不万事大吉?”见武三思就要接话，武承嗣挥手阻止道：“打住，还有一事！”
“还有何事？”
武承嗣深思熟虑地讲道：“这件事甚为重要，就是调教宋璟。以前宋璟甚么样子？跃武扬威，不可一世。如今乖巧多了，姑母说甚么，就是甚么，他从不犯犟。”
武三思喜形于色地讲道：“如此甚好，小弟就盼着这一天呢！”
武承嗣干咳了几声，摆出一副教师爷的派头。他继续教训道：“这种事光盼不行，应该做些实实在在的事，好为姑母登基铺平道路。”
说起神皇登基，武攸嗣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哥，不知要做甚事？你尽管吩咐。”
武承嗣胸有成竹地安排道：“一是为姑母登基造势，二是说服姑母及早登基，三”他口若悬河地讲着，突然闭口不言了。
武三思问道：“大哥，为何不讲？”
武承嗣迟缓了一下，郑重其事地讲道：“第三件事只可意会，不可明言。”
武三思急切地问道：“吾等以你马首是瞻。大哥不肯明示，小弟如何行动？”
“附耳过来。”武承嗣对着二人的耳朵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阵，二人大笑不止。
过了冬至，寒风猎猎。邙山上的树木落了叶，光秃秃的一片。只有孤零零的几棵松柏，仍然葱绿。为了避人耳目，深沟的小道上走来两个人。老远就看出是魏元忠和刘祎之。二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像在走路，倒像密谈着甚么。
刘祎之满腹怨气斥责道：“武则天身穿衮冕，包藏祸心。这件事连百姓都有所察觉，魏大人竟一无所知？”
刘祎之性格内向，又是北门学士出身，魏元忠不知底细，所以不得不防。他试探道：“刘相国如何打算？”
刘祎之叹道：“魏大人机敏练达，高瞻远瞩，今日相会，本相让你想个法子。”
“下官职微言轻，难以服众。你身居相位，一言九鼎。召集几位重臣议事，阻止神皇登基，一了百了？若让娄相国参加，那就更妙了。”
刘祎之否定道：“哼，让他参与，事情会更糟。”
“娄相国难道私德有亏？”
刘祎之道貌岸然地训斥道：“他是个胆小如鼠之人，树叶落下也怕打破头。如此大事，岂敢多言？”
对娄师德其人，魏元忠也有相同的看法。他进一步试探道：“会议定在何处，何人参加？请相国一一明示。”
刘祎之虽说性格内向，却做事十分缜密。他寻思道：“第一次议会，人员不须过多，找一些信得过的人。如徐有功、李昭德、苏味道如何？”
魏元忠眼睛一瞪反对道：“苏味道不行，那人趋炎附势，唯武承嗣马首是瞻。他去了岂不坏事？”
刘祎之长叹一声道：“狄仁杰倒是最佳的人选，可惜他不在京城。”
“不必多言，咱四人集思广益，就足够了。”
武则天登基的意图，通过祭拜洛水暴露无余。这是震惊朝野的大事，朝中大臣惶惶不安。近日来，反武派议论的是这件事，拥武派议论的也是这件事。这件事是块试金石，各个大臣各有立场，绝不含糊。不同的立场，使各个派系重新分化，重新组合。因为开天天劈地以来，从没女人为帝的先例。女人称帝，不得人心。于是，反武派队伍迅速扩大。
一日夜里，武府客厅里聚集了几个人。先是窃窃私语，继而议得轰轰烈烈。
杨再思脸上泛着红光，喜出望外地嚷道：“一见神皇穿上衮冕，下官又紧张又高兴！”
苏味道百思难解地问道：“早先，先帝传位于神皇，她一口拒绝。如今竟然想通了，不知是何道理？”
武承嗣劝道：“苏大人，不必多问。神皇能够想通，总归是件好事。若姑母登基，下官保诸位步步高升，心想事成。”
杨再思、苏味道一揖道：“多谢武大人栽培。”
接着，武承嗣口若悬河地讲道：“神皇登基是件大事，诸位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甚么消息，及时通报。”
众人一致答道：“是。”
武三思沮丧地叹道：“傅游艺精明干练，是个用得着的人，可惜他回长安去了。”
武三思的话引起武承嗣注意，他立刻交待道：“关键时刻，情况瞬息万变。傅游艺，不可多得，大有用处。他若回洛，马上来报。”
“大哥尽管放心。”
也是在这天夜里，魏府客厅里几位朝臣也在议论这件事。
在反对武则天登基这件事上，刘祎之表现得尤其积极。见人员到齐，率先发言。他义无反顾地嚷道：“大唐故臣，社稷为重。眼看国将不国，如何应对？诸位不妨直言。”
徐有功哼了一声：“何谓国将不国，神皇当政，岂不大唐社稷？”
刘祎之用陌生的眼光望着徐有功，反感地质问道：“徐大人，大唐乃李氏天下，神皇登基，岂不成了武氏天下？”
徐有功正要辩解，魏元忠插话道：“别争了，刘相国言之有理。若论神皇的魄力和心计，当之无愧。先帝传位，名正言顺，自立为帝，便是篡位。”
李昭德敢为武则天冲锋陷阵。见众人反对神皇称帝，不以为然地嚷道：“下官直人一个，说话从来不拐弯。神皇登基，下官竭诚拥护。可有一条，百年之后，应传位于高皇帝的子孙。”
众人听了，不禁目瞪口呆。刘祎之白了魏元忠一眼，意思是不该叫李昭德参加会议。魏元忠自觉失策，脸色一变，显得十分尴尬。
客厅里寂静许久，徐有功长叹一声道：“议来议去，也无定论。有一高人，目光远大。让他出个主意如何？”
魏元忠斥责道：“你讲话没头没尾的，何处有此高人？”
徐有功也觉得自己的话有毛病，他自嘲地一笑道：“狄仁杰足智多谋，若征求他的意见，定有妙策。”
徐有功想到了狄仁杰，刘祎之也想到了狄仁杰。可见狄仁杰在众人心中举足轻重。刘祎之叹息道：“狄大人不在京城，如何是好？”
李昭德插话道：“要不，派个人前去探问？”
会议的主旨是阻止武则天登基，李昭德却同意武则天为帝，所以刘祎之对李昭德信不过。他出言不逊地怒斥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是你去，还是本相去？朝臣离朝，风吹草动，若被人发觉，后果不堪设想。朝臣不奉旨不可出京，难道大人不知？”
李昭德被呛了一顿，木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魏元忠双眉一展道：“诸位不必作难，下官自有办法。”
刘祎之向来佩服魏元忠，他兴致勃勃地问道：“魏大人有何高论，不妨直言。”
魏元忠巡视着众人讲道：“朝臣不可出京，百姓就不同了。韩东山为人干练，又非官身，让他前往如何？”
刘祎之点头道：“魏大人讲得有理，他并非官身，不用上朝。去了风不动水不摇的，当然合适。”
见众人同意，魏元忠一拍桌子道：“如此甚好，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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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武承嗣一副神色慌张的样子，武则天大为不满。她冷冷问道：“惊惶失措，魂不守舍，到底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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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武承嗣口若悬河地讲道：“神皇登基是件大事，诸位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甚么消息，及时通报。”
众人一致答道：“是。”
武三思沮丧地叹道：“傅游艺精明干练，是个用得着的人，可惜他回长安去了。”
武三思的话引起武承嗣注意，他立刻交待道：“关键时刻，情况瞬息万变。傅游艺，不可多得，大有用处。他若回洛，马上来报。”
“大哥尽管放心。”
也是在这天夜里，魏府客厅里几位朝臣也在议论这件事。
在反对武则天登基这件事上，刘祎之表现得尤其积极。见人员到齐，率先发言。他义无反顾地嚷道：“大唐故臣，社稷为重。眼看国将不国，如何应对？诸位不妨直言。”
徐有功哼了一声：“何谓国将不国，神皇当政，岂不大唐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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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元忠斥责道：“你讲话没头没尾的，何处有此高人？”
徐有功也觉得自己的话有毛病，他自嘲地一笑道：“狄仁杰足智多谋，若征求他的意见，定有妙策。”
徐有功想到了狄仁杰，刘祎之也想到了狄仁杰。可见狄仁杰在众人心中举足轻重。刘祎之叹息道：“狄大人不在京城，如何是好？”
李昭德插话道：“要不，派个人前去探问？”
会议的主旨是阻止武则天登基，李昭德却同意武则天为帝，所以刘祎之对李昭德信不过。他出言不逊地怒斥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是你去，还是本相去？朝臣离朝，风吹草动，若被人发觉，后果不堪设想。朝臣不奉旨不可出京，难道大人不知？”
李昭德被呛了一顿，木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魏元忠双眉一展道：“诸位不必作难，下官自有办法。”
刘祎之向来佩服魏元忠，他兴致勃勃地问道：“魏大人有何高论，不妨直言。”
魏元忠巡视着众人讲道：“朝臣不可出京，百姓就不同了。韩东山为人干练，又非官身，让他前往如何？”
刘祎之点头道：“魏大人讲得有理，他并非官身，不用上朝。去了风不动水不摇的，当然合适。”
见众人同意，魏元忠一拍桌子道：“如此甚好，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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