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神皇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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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路上，张柬之与崔融又走在一起。二人旧话重提，又是一番争论。
崔融自以为赢了，得意洋洋地问道：“张大人，狄仁杰一贬再贬，怕无有回朝的机会了。”
张柬之沉稳练达，目光深隧。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何以见得？”
崔融振振有词地答道：“他从三品贬为四品，又从四品贬为五品，如今成了六品官。依下官之见，神皇对他已失去信任。”
张柬之并不服输，他干咳一声揶揄道：“朝中何人不知，谁人不晓，崔融书呆子一个。呆头呆脑，何能看穿神皇的心思？神皇睿智多才，含而不露，她的雄才大略岂能让常人看透？”
此话张柬之说得重了，可崔融并未发火。他微微一笑道：“以大人之见呢？”
张柬之想，若正面回答，太过浅薄。于是，吟出两句诗作答：“蛟龙终非池中物，总能腾达上青云。”
崔融讥讽道：“哼，如今甚么气候？狄仁杰岂能平步青云？朝臣皆言，张大人目光犀利，料事如神，今日如何看走了眼？”
张柬之并不争辩，他大度地讲道：“下官还是那句话，骑驴看三国——走着瞧，出水才看两腿泥。”
这一日，并非朝会。迎仙宫里格外寂静。武则天紧锁眉头，一言不发。一件事在她心里翻来覆去，一时难下决断。正在这时，上官婉儿进了门。
武则天看见上官婉儿，轻轻招手。上官婉儿走来问道：“不知神皇何事？”
武则天郑重问道：“婉儿，哀家问你，李昭德为相妥否？”
上官婉儿略一思考，发自内心地评判道：“宰相的职责是协理阴阳，应该软硬兼施，机敏善变。李昭德性子暴烈，直走不拐弯。况且，他满口粗话，只会硬，不会软，常常闹得朝臣不欢而散，此人为相不妥。”
武则天见上官婉儿一口气说出李昭德诸多毛病，并且句句切合自己的心意，不觉一阵高兴。她又进一步问道：“何人方宜为相?”
上官婉儿见武则天在如此重大问题上，征求自己的意见，自觉身价百倍。她开门见山地答道：“狄仁杰为相方宜。”
武则天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上官婉儿见状，一阵狐疑。她讪讪问道：“你摇头又点头，神皇不知何意？”
武则天继续徘徊着，并不答言。过了许久，她回头一笑道：“婉儿仍是年轻啊。”
上官婉儿倾慕狄仁杰的才华，一向推崇有加。她认为狄仁杰是宰相的最佳人选，结果并未猜中武则天的心意。上官婉儿莫明其妙地问道：“臣为神皇荐贤，与年轻何关？”
“年轻则少思。”
“是何道理？”
武则天深谋远虑地讲道：“狄仁杰嫉恶如仇，锋芒毕露，仍须加以磨练，方可大用。如今不宜为相。”
上官婉儿仍没听懂，她在心里中算来数去，寻不到比狄仁杰更练达的人选。上官婉儿狐疑地问道：“不知何时为宜？神皇教吾。”
“何用哀家教你，静观时势，不就清楚了？”
上官婉儿思索道：“静观时势”
一个雨天下午，冷风吹着，如雾一般的小雨无声无息，淋湿了路人的衣裳。像诗句“秋风秋雨愁煞人”里的意境。政事堂里冷冰冰的，诸位宰相端坐无语，一个个用目光注视着武则天。
武则天巡视着众人，迟迟不肯开口。过了良久，她郑重其事地讲道：“今日召诸位议会，要宣布一件大事。哀家为朝廷请了一位宰相”
刘祎之一怔，四下望着问道：“神皇，宰相乃国之重臣，不知他是何人？”
武则天用手一指道：“娄大将军如何？”
众人欢呼：“神皇英明！”只有一人头不语，此人便是李昭德。
武则天扫了众人一眼自嘲道：“哀家并不英明，看人用人没甚么过人之处，有人甚至对哀家的决策耿耿于怀。”说罢，她直截了当地问道：“李昭德，难道并非如此？”
李昭德一向直爽，心里存不住话。他乎地一声站起来，义愤填膺地嚷道：“神皇，臣这就想不通了。吾这个宰相并没过错。你说换就换，岂不让人失面子？”
事到临头，不得不言。武则天耐心解释道：“面子事小，国事为大。你以为忝居相位合不否？”
李昭德脸色铁青地问道：“都说神皇睿智多才，目光犀利。臣一心为国，忠心耿耿，竟然无察觉？”
武则天心平气和地讲道：“你忠心体国是实，哀家若无察觉，是哀家的失职。只是你私德亏，难以服众罢了。”
武则天如此说话，李昭德难以接受。他穷追不舍地问道：“不知臣何错之有？请神皇明示。”
武则天有些心烦。但她体谅李昭德的一片忠心，不愿使其难堪。武则天一针见血地讲道：“你并非有错，而是无能。一个小女子告诉哀家，宰相协理阴阳，应该有软有硬，软硬兼施。岂能做到？”
李昭德直言相告：“臣是直人，只硬不软。”
“这就对了，这样的人不宜为相。”
李昭德一听火了，变脸缩腮地问道：“神皇，此话不妥，难道直臣就不能为相？”
武则天强忍着心里的不快，继续解释道：“直臣可以为相，哀家的意思是你这个直臣不宜为相。”
“却是为何？”
武则天忍无可忍地喝道：“你胆大妄为，多动少思，脾气一来，全无顾忌。就拿你和武三思打架这件事来说，不仅丢了你的脸面，也有失朝廷尊严。”
李昭德把头一仰，气急败坏道：“神皇处事不公！常言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岂能只怨微臣？”
武则天暴跳如雷，指着李昭德的鼻子训斥道：“这里是政事堂，是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哀家不愿在这里断官司。一个相国，一个夏官尚书，当街打架岂不有失大雅？叫百姓如何看待大唐社稷？如此简单的道理，难道不懂？”
武则天雷霆大怒，李昭德战战兢兢。他想，既然如此，失了相位也罢。可总得有个相当的职位，若不然太没面子了。想到这里，李昭德慌忙一揖道：“臣懂，都是臣的错。神皇，削去臣的相职也可，总不能让臣无所事事啊？”
武则天也不愿开罪李昭德，他长叹一声道：“你有你的长处，也有你的用处。哀家不会让你无所事事，天官尚书位置空缺，你就暂且屈就吧。”
李昭德想，不错，总算挽回了面子。他慌忙跪下一揖，强作笑脸道：“臣谢过神皇。”
大冷天的，武则天脸上甚么在流动，用手一摸竟是汗水。她窝着火喝道：“起来吧，哀家不要你谢恩，只要不埋怨哀家就是。”
众人见状，不禁哑然失笑。
李昭德委屈地答道：“臣不敢。”
武则天望了娄师德一眼，把话转入正题。她一本正经道：“娄相国，从此以后，走马上任，朝里的事就靠你了。”
娄师德谦谦君子，唯恐难当大任。他对众人一揖道：“下官才陋德薄，还望诸位大人多多扶持。”
众人一揖答道：“如此甚好，吾等以娄相国马首是瞻。”
武则天见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稍事放下心来。她打着圆场道：“娄相国说的是客气话，几十万大军能够统率，岂能领不好朝里的几个大臣？”
众人唱道：“神皇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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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融自以为赢了，得意洋洋地问道：“张大人，狄仁杰一贬再贬，怕无有回朝的机会了。”
张柬之沉稳练达，目光深隧。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何以见得？”
崔融振振有词地答道：“他从三品贬为四品，又从四品贬为五品，如今成了六品官。依下官之见，神皇对他已失去信任。”
张柬之并不服输，他干咳一声揶揄道：“朝中何人不知，谁人不晓，崔融书呆子一个。呆头呆脑，何能看穿神皇的心思？神皇睿智多才，含而不露，她的雄才大略岂能让常人看透？”
此话张柬之说得重了，可崔融并未发火。他微微一笑道：“以大人之见呢？”
张柬之想，若正面回答，太过浅薄。于是，吟出两句诗作答：“蛟龙终非池中物，总能腾达上青云。”
崔融讥讽道：“哼，如今甚么气候？狄仁杰岂能平步青云？朝臣皆言，张大人目光犀利，料事如神，今日如何看走了眼？”
张柬之并不争辩，他大度地讲道：“下官还是那句话，骑驴看三国——走着瞧，出水才看两腿泥。”
这一日，并非朝会。迎仙宫里格外寂静。武则天紧锁眉头，一言不发。一件事在她心里翻来覆去，一时难下决断。正在这时，上官婉儿进了门。
武则天看见上官婉儿，轻轻招手。上官婉儿走来问道：“不知神皇何事？”
武则天郑重问道：“婉儿，哀家问你，李昭德为相妥否？”
上官婉儿略一思考，发自内心地评判道：“宰相的职责是协理阴阳，应该软硬兼施，机敏善变。李昭德性子暴烈，直走不拐弯。况且，他满口粗话，只会硬，不会软，常常闹得朝臣不欢而散，此人为相不妥。”
武则天见上官婉儿一口气说出李昭德诸多毛病，并且句句切合自己的心意，不觉一阵高兴。她又进一步问道：“何人方宜为相?”
上官婉儿见武则天在如此重大问题上，征求自己的意见，自觉身价百倍。她开门见山地答道：“狄仁杰为相方宜。”
武则天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上官婉儿见状，一阵狐疑。她讪讪问道：“你摇头又点头，神皇不知何意？”
武则天继续徘徊着，并不答言。过了许久，她回头一笑道：“婉儿仍是年轻啊。”
上官婉儿倾慕狄仁杰的才华，一向推崇有加。她认为狄仁杰是宰相的最佳人选，结果并未猜中武则天的心意。上官婉儿莫明其妙地问道：“臣为神皇荐贤，与年轻何关？”
“年轻则少思。”
“是何道理？”
武则天深谋远虑地讲道：“狄仁杰嫉恶如仇，锋芒毕露，仍须加以磨练，方可大用。如今不宜为相。”
上官婉儿仍没听懂，她在心里中算来数去，寻不到比狄仁杰更练达的人选。上官婉儿狐疑地问道：“不知何时为宜？神皇教吾。”
“何用哀家教你，静观时势，不就清楚了？”
上官婉儿思索道：“静观时势”
一个雨天下午，冷风吹着，如雾一般的小雨无声无息，淋湿了路人的衣裳。像诗句“秋风秋雨愁煞人”里的意境。政事堂里冷冰冰的，诸位宰相端坐无语，一个个用目光注视着武则天。
武则天巡视着众人，迟迟不肯开口。过了良久，她郑重其事地讲道：“今日召诸位议会，要宣布一件大事。哀家为朝廷请了一位宰相”
刘祎之一怔，四下望着问道：“神皇，宰相乃国之重臣，不知他是何人？”
武则天用手一指道：“娄大将军如何？”
众人欢呼：“神皇英明！”只有一人头不语，此人便是李昭德。
武则天扫了众人一眼自嘲道：“哀家并不英明，看人用人没甚么过人之处，有人甚至对哀家的决策耿耿于怀。”说罢，她直截了当地问道：“李昭德，难道并非如此？”
李昭德一向直爽，心里存不住话。他乎地一声站起来，义愤填膺地嚷道：“神皇，臣这就想不通了。吾这个宰相并没过错。你说换就换，岂不让人失面子？”
事到临头，不得不言。武则天耐心解释道：“面子事小，国事为大。你以为忝居相位合不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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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德直言相告：“臣是直人，只硬不软。”
“这就对了，这样的人不宜为相。”
李昭德一听火了，变脸缩腮地问道：“神皇，此话不妥，难道直臣就不能为相？”
武则天强忍着心里的不快，继续解释道：“直臣可以为相，哀家的意思是你这个直臣不宜为相。”
“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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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德把头一仰，气急败坏道：“神皇处事不公！常言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岂能只怨微臣？”
武则天暴跳如雷，指着李昭德的鼻子训斥道：“这里是政事堂，是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哀家不愿在这里断官司。一个相国，一个夏官尚书，当街打架岂不有失大雅？叫百姓如何看待大唐社稷？如此简单的道理，难道不懂？”
武则天雷霆大怒，李昭德战战兢兢。他想，既然如此，失了相位也罢。可总得有个相当的职位，若不然太没面子了。想到这里，李昭德慌忙一揖道：“臣懂，都是臣的错。神皇，削去臣的相职也可，总不能让臣无所事事啊？”
武则天也不愿开罪李昭德，他长叹一声道：“你有你的长处，也有你的用处。哀家不会让你无所事事，天官尚书位置空缺，你就暂且屈就吧。”
李昭德想，不错，总算挽回了面子。他慌忙跪下一揖，强作笑脸道：“臣谢过神皇。”
大冷天的，武则天脸上甚么在流动，用手一摸竟是汗水。她窝着火喝道：“起来吧，哀家不要你谢恩，只要不埋怨哀家就是。”
众人见状，不禁哑然失笑。
李昭德委屈地答道：“臣不敢。”
武则天望了娄师德一眼，把话转入正题。她一本正经道：“娄相国，从此以后，走马上任，朝里的事就靠你了。”
娄师德谦谦君子，唯恐难当大任。他对众人一揖道：“下官才陋德薄，还望诸位大人多多扶持。”
众人一揖答道：“如此甚好，吾等以娄相国马首是瞻。”
武则天见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稍事放下心来。她打着圆场道：“娄相国说的是客气话，几十万大军能够统率，岂能领不好朝里的几个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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