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拼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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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河县衙二堂里，姚元之忙来忙去。他正往桌上摆凉菜，接着又要斟酒。二堂里光线有些暗，影影绰绰的。只见姚元之着一件浅绿色官衣，身手利索，斯文典雅。他三十出头的年纪，生得英气勃勃，荣光焕发。姚元之颀身玉立，清秀大方，一副少年得志，志在鹏程的作派，令人一见忘俗。门口人影一闪进来一个人，姚元之抬头望去，却是县丞。
县丞望着桌上的酒菜，甚感莫明其妙。他惊诧地问道：“太爷要请客？”
姚元之勉强地笑道：“是啊。”
“不知所请何人？”
想起武承嗣插手均田之事，姚元之心情十分沉重。他神色凝重地答道：“别人一概不请，只请你一人如何？”
县令请客，历来少有，请的又是下属，不知所为何事？县丞迷茫地问道：“太爷，不年不节的，缘何要请下官？况且，眼下正在均田，全衙上下忙得不亦乐乎。岂有饮酒的闲情逸致？”
姚元之不善饮酒，今日例外。他苦笑了一声道：“既是请你，便有因由，请入席。”
县太爷请酒，天大的面子。县丞感到局促，迟迟不敢落座。他犹豫道：“不知是何因由？太爷不讲，下官如何安坐？”
姚元之长叹一声：“你且坐下，下官讲与你听。”
县丞惴惴不安地坐下，双目注视着县令。姚元之斟上一杯酒让道：“请干了此杯！”
县丞推辞道：“太爷，你是上司，吾乃下属。不说出原因，下官如何敢饮？”
姚元之又斟了一杯道：“你吾一齐饮下，便说与你听。”说罢，二人举起杯子，一饮而进。
姚元之未雨绸缪，棋先一招。他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心思忡忡地叹道：“武承嗣给江员外撑腰，让其在三河县卖田。此事有违朝廷法度，下官身为三河县令，当然不能置之度外。武承嗣何许人也？他是皇亲，又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况且，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啊。冒犯他，就有被抓的可能。吾若被抓，托你进京将此信交给狄大人。”
县丞惊诧地望了姚元之一眼，忧心如焚地劝道：“太爷如此作为，岂非在老虎头上蹭痒？明知不可为，奈何为之？”
姚元之神情笃定地讲道：“吾乃朝廷命官，以朝廷法度是从。下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宁折不弯。在三河县做出有违朝廷法度的事，岂能坐视不管？”
姚元之说出此等话来，令县丞回肠荡气。他深深一揖道：“太爷为民请命，光明磊落。下官就是拼着一死，也不辱使命。”
姚元之双手一揖道：“谢过县丞。”
县丞慌忙止住姚元之道：“不敢当，下官岂敢受太爷的大礼！”
姚元之饮下一杯酒，目光炯炯地望着窗外。他大义凛然地讲道：“下官去了，如若被抓，你立即赴京。拜托了！”
县丞一揖道：“下官遵命！”
这一日正好逢集。三河县大街上，卖东西的尤其多，叫卖声、吆喝声嚷成一片。大街中心地带，树着一块硕大的木板，上面贴一告示。只见告示上写道：“朝廷均田，利国利民，江员外贱卖田地，乃均田之举，由武大人做保，当面立契，童叟无欺！”
见众人围来，一管家吆喝道：“卖田了，旱能浇，涝能排，上好的田地，五十两银子一亩！”
一农人掏出钱道：“吾买一亩。”
另一农人喊叫着：“吾买两亩！”
正在这时，姚元之挤进人群。他怒发冲冠喝道：“且慢，私自卖田，有违朝廷制度。还不与吾停下！”
管家一惊，慌忙招呼道：“啊，原来是姚太爷。你老有所不知，朝廷均田，吾家员外响应，又有武大人作保，此乃好事一件。何必多此一举？”
姚元之双目一横，怒气不息地吼着：“本官乃三河县令，应该政出一门。违犯朝廷法度的事，定然不允！”
管家仗着靠山硬，并不把县令看在眼里。他傲慢地将了姚元之一军：“武大人乃钦差大臣，专管均田事宜。三河县均田，他一人说了算数。太爷虽然身为县令，岂敢有违武大人法旨？”
姚元之白了管家一眼，歇斯底里地喝道：“本官只听朝廷的，别人一概不听。来人！”
几个衙役答道：“听凭太爷吩咐。”
姚元之义无反顾地命令道：“将卖地摊子给吾砸了！”
衙役们雷厉风行，动手便砸。这时，从对面大门里涌出一伙人来。为首的便是武承嗣，后面跟着江员外。
武承嗣咄咄逼人地喝道：“何人大胆，敢来滋事！”
姚元之见了武承嗣，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表面仍得敷衍一番。他双手一揖道：“武大人，下官是三河县令姚元之。今日带领衙役前来查看商市，不想惊扰了大人。不妥之处？还请见谅。”
武承嗣见姚元之仪表堂堂，举止高雅，首先吃了一惊，觉得此人不可小觑。对于县令阻止卖地一事，十分恼火。官场上的事，仍得做些表面文章。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讲道：“啊，原来是姚县令，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对于朝廷法度，理解不一，也属正常。请到江员外家中叙话。”
朝廷官员到百姓家中议事，当然不妥。姚元之拒绝道：“武大人，本县公务在身就不必讨扰了。”
武承嗣把脸一冷，软中带硬地嚷道：“有话到家中商谈，有何不可？大街上争争吵吵，岂不让人笑话？还是请吧。”
几个人拥着姚元之推入大门中，随即，那扇大门关得严丝合缝。
武承嗣首战受阻，十分烦恼。他脸色铁青，一副气咻咻的样子。江员外问道：“武大人，姚县令如何处治？”
武承嗣怒不可遏地嚷道：“小小县令，竟敢如此飞扬跋扈。这还了得？将他软禁起来，从长计议！”
江员外陪着小心道：“以民押官，多有不妥啊。”
武承嗣大包大揽道：“有本钦差在，何怕之有？”
“是。”
密室里一只蚊子嗡嗡叫着，飞来飞去。姚元之躺在床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这时，江员外从门外走来，他低三下四地叫道：“太爷，请到外面用饭。”
姚元之将脸扭向里面，闷闷不乐道：“不用。”
江员外又道：“那就用点茶水。”
姚元之猛地坐起，怒气不息地吼道：“也不用！”
江员害怕了，装出一幅关心的样子问道：“不用饭，不饮茶，用些甚么？”
姚元之愤愤道：“砒霜！”
江员外胆颤心惊地安慰道：“太爷息怒，不吃不喝如何得了啊？”
姚元之十分生气，胸口一起一伏。他颤动着嘴唇道：“吾乃朝廷命官，不明不白地被关在这里，不知是何道理？”
江员外陪着小心劝道：“太爷，稍安勿躁。武大人对你并无恶意，只是要你配合均田。”
姚元之愤慨道：“笑话！朝廷均田是无偿分田给农人，武大人与你狼狈为奸，却要卖田于民。吾身为三河县父母官，岂容尔等横行？”
江员外想，双方都是官员，若各不相让，吃亏的是吾这老百姓。他耐心地劝道：“太爷，常言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是七品知县，他乃三品大员。如今你和他执拗起来，岂有你的好处？”
姚元之坦然一笑道：“吾虽职微言轻，却敢执法如山。正义在手，何怕之有？”
江员外进一步劝道：“太爷，退一步天宽地阔。片刻之后，武大人亲自与你商谈。”
姚元之一口拒绝道：“劝他莫要多此一举，你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何必再谈？”
江员外叹息道：“太爷如此执拗，事情就难办了。若按武大人的意思，与你与他都有好处。”
姚元之紧追不舍地问道：“你说的好处，指的可是金钱？”
江员外以为姚元之动了心，慌忙答道：“当然！”
姚元之不屑道：“本县视金钱如粪土，视王法如生命，宁死绝不枉法！”
见姚元之如此强硬，江员外不免一阵胆寒。他强作笑脸道：“还请太爷三思。”
三日过后，朝廷召武承嗣回京议会。钦差去了，江员外却乱了方寸。他在家中烦恼地踱着步子，大呼小叫道：“家中囚一县令，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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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丞望着桌上的酒菜，甚感莫明其妙。他惊诧地问道：“太爷要请客？”
姚元之勉强地笑道：“是啊。”
“不知所请何人？”
想起武承嗣插手均田之事，姚元之心情十分沉重。他神色凝重地答道：“别人一概不请，只请你一人如何？”
县令请客，历来少有，请的又是下属，不知所为何事？县丞迷茫地问道：“太爷，不年不节的，缘何要请下官？况且，眼下正在均田，全衙上下忙得不亦乐乎。岂有饮酒的闲情逸致？”
姚元之不善饮酒，今日例外。他苦笑了一声道：“既是请你，便有因由，请入席。”
县太爷请酒，天大的面子。县丞感到局促，迟迟不敢落座。他犹豫道：“不知是何因由？太爷不讲，下官如何安坐？”
姚元之长叹一声：“你且坐下，下官讲与你听。”
县丞惴惴不安地坐下，双目注视着县令。姚元之斟上一杯酒让道：“请干了此杯！”
县丞推辞道：“太爷，你是上司，吾乃下属。不说出原因，下官如何敢饮？”
姚元之又斟了一杯道：“你吾一齐饮下，便说与你听。”说罢，二人举起杯子，一饮而进。
姚元之未雨绸缪，棋先一招。他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心思忡忡地叹道：“武承嗣给江员外撑腰，让其在三河县卖田。此事有违朝廷法度，下官身为三河县令，当然不能置之度外。武承嗣何许人也？他是皇亲，又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况且，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啊。冒犯他，就有被抓的可能。吾若被抓，托你进京将此信交给狄大人。”
县丞惊诧地望了姚元之一眼，忧心如焚地劝道：“太爷如此作为，岂非在老虎头上蹭痒？明知不可为，奈何为之？”
姚元之神情笃定地讲道：“吾乃朝廷命官，以朝廷法度是从。下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宁折不弯。在三河县做出有违朝廷法度的事，岂能坐视不管？”
姚元之说出此等话来，令县丞回肠荡气。他深深一揖道：“太爷为民请命，光明磊落。下官就是拼着一死，也不辱使命。”
姚元之双手一揖道：“谢过县丞。”
县丞慌忙止住姚元之道：“不敢当，下官岂敢受太爷的大礼！”
姚元之饮下一杯酒，目光炯炯地望着窗外。他大义凛然地讲道：“下官去了，如若被抓，你立即赴京。拜托了！”
县丞一揖道：“下官遵命！”
这一日正好逢集。三河县大街上，卖东西的尤其多，叫卖声、吆喝声嚷成一片。大街中心地带，树着一块硕大的木板，上面贴一告示。只见告示上写道：“朝廷均田，利国利民，江员外贱卖田地，乃均田之举，由武大人做保，当面立契，童叟无欺！”
见众人围来，一管家吆喝道：“卖田了，旱能浇，涝能排，上好的田地，五十两银子一亩！”
一农人掏出钱道：“吾买一亩。”
另一农人喊叫着：“吾买两亩！”
正在这时，姚元之挤进人群。他怒发冲冠喝道：“且慢，私自卖田，有违朝廷制度。还不与吾停下！”
管家一惊，慌忙招呼道：“啊，原来是姚太爷。你老有所不知，朝廷均田，吾家员外响应，又有武大人作保，此乃好事一件。何必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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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衙役答道：“听凭太爷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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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官员到百姓家中议事，当然不妥。姚元之拒绝道：“武大人，本县公务在身就不必讨扰了。”
武承嗣把脸一冷，软中带硬地嚷道：“有话到家中商谈，有何不可？大街上争争吵吵，岂不让人笑话？还是请吧。”
几个人拥着姚元之推入大门中，随即，那扇大门关得严丝合缝。
武承嗣首战受阻，十分烦恼。他脸色铁青，一副气咻咻的样子。江员外问道：“武大人，姚县令如何处治？”
武承嗣怒不可遏地嚷道：“小小县令，竟敢如此飞扬跋扈。这还了得？将他软禁起来，从长计议！”
江员外陪着小心道：“以民押官，多有不妥啊。”
武承嗣大包大揽道：“有本钦差在，何怕之有？”
“是。”
密室里一只蚊子嗡嗡叫着，飞来飞去。姚元之躺在床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这时，江员外从门外走来，他低三下四地叫道：“太爷，请到外面用饭。”
姚元之将脸扭向里面，闷闷不乐道：“不用。”
江员外又道：“那就用点茶水。”
姚元之猛地坐起，怒气不息地吼道：“也不用！”
江员害怕了，装出一幅关心的样子问道：“不用饭，不饮茶，用些甚么？”
姚元之愤愤道：“砒霜！”
江员外胆颤心惊地安慰道：“太爷息怒，不吃不喝如何得了啊？”
姚元之十分生气，胸口一起一伏。他颤动着嘴唇道：“吾乃朝廷命官，不明不白地被关在这里，不知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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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元之愤慨道：“笑话！朝廷均田是无偿分田给农人，武大人与你狼狈为奸，却要卖田于民。吾身为三河县父母官，岂容尔等横行？”
江员外想，双方都是官员，若各不相让，吃亏的是吾这老百姓。他耐心地劝道：“太爷，常言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是七品知县，他乃三品大员。如今你和他执拗起来，岂有你的好处？”
姚元之坦然一笑道：“吾虽职微言轻，却敢执法如山。正义在手，何怕之有？”
江员外进一步劝道：“太爷，退一步天宽地阔。片刻之后，武大人亲自与你商谈。”
姚元之一口拒绝道：“劝他莫要多此一举，你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何必再谈？”
江员外叹息道：“太爷如此执拗，事情就难办了。若按武大人的意思，与你与他都有好处。”
姚元之紧追不舍地问道：“你说的好处，指的可是金钱？”
江员外以为姚元之动了心，慌忙答道：“当然！”
姚元之不屑道：“本县视金钱如粪土，视王法如生命，宁死绝不枉法！”
见姚元之如此强硬，江员外不免一阵胆寒。他强作笑脸道：“还请太爷三思。”
三日过后，朝廷召武承嗣回京议会。钦差去了，江员外却乱了方寸。他在家中烦恼地踱着步子，大呼小叫道：“家中囚一县令，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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