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反武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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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皇上李治，众臣纷纷散朝。刘仁轨一边走，一边想心事。御阶前停着两顶轿子，刘仁轨慢慢向轿子走去。他惆怅极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臣，竟遭皇上当众训斥，脸面丢尽，这是多少年无有的事啊。刘仁轨挨声叹气就要上轿，裴行俭从另一顶轿中探出头来。他不阴不阳地叫道：“刘相国，请留步！”
今日败阵，裴行俭并不甘心。以他桀骜不训的性格，何肯服输？于是，欲借刘相国这块招牌扳回一局。裴行俭走出轿子奉承道：“刘相国，你身为宰相，朝中第一臣，应担当社稷大任啊！”
刘仁轨深藏不露，一眼就看出裴行俭的把戏。他深知裴将军欲拿自己当护身符，再次一搏，可自己阻止迁都也离不了这门开山炮啊。刘仁轨微蹙眉头，明知故问：“不知裴将军所指何事？”
裴行俭灿然一笑道：“时至今日，还有何事？天后迁都，意在篡国，你岂能不”
刘仁轨城俯极深，急忙用手势打断裴行俭的话，他谨慎地讲道：“此事非同小可，岂能妄言？”
裴行俭故意扯开嗓门嚷道：“别人怕她，吾却不怕！天后欺天皇孱弱，欲独揽朝纲。迁都洛阳，是欲摆脱大臣制约，挟天子以令诸侯。岂是为了大唐社稷？”
刘仁轨眯着一双令人难以捉摸的眼睛，开怀大笑。他别有用心地将了裴行俭一军，不禁问道：“裴将军，难道你是为了大唐社稷，莫非府第人缘田亩都在长安？”
刘仁轨一语道破天机，裴行俭由尴尬转而大笑。刘仁轨看透了裴行俭的心思，也得意地笑了。
裴行俭见刘仁轨不好糊弄，只好道出实情。他换了一种口气问道：“刘相国，不管如何，末将反对迁都，这和相国不谋而合，相国也该视末将为知己才是。”
刘仁轨四处瞅瞅，见无外人。于是，压低声音道：“那你就联络几位重臣，今晚相府议事，想个万全之策如何？”
裴行俭双手一击奉承道：“相国英明，此言正合吾意！”
刘仁轨就要上轿，突然又回头交待道：“莫忘了周知狄仁杰，他足智多谋，机敏练达，定要来的。”
裴行俭不屑地耻笑道：“狄仁杰小小的大理寺丞，也算朝中重臣，他来何用？”
刘仁轨耐心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狄仁杰虽说职微言轻，他见卓识远，智慧多才，日后必堪大用。”
见刘相国对狄仁杰如此器重，裴行俭只好答应道：“如此甚好，下官让他来就是。”
这天晚上，月色皎洁，如银似霜，风儿凉爽，令人惬意。狄仁杰乘一顶绿尼大轿，披星戴月来到相府。朝堂上两种意见相搏，争得如火如荼。如此局势，他不愿参与纷争。碍于刘相国金面，不得不来。狄仁杰面目清癯，学富五车，两榜正途，妙笔生华。最令人注目的是，他头脑灵活，能言善辩，在朝事辩论中无人与之匹敌。
刘相府大门是一座歇山式建筑。一溜七间门楼，古香古色，高大挺拔。建筑之奇伟，用料之奢华，令人乍舌。门前六个通明透亮的纱灯，把相府装点得阔气、大方。踏上十三层台阶，来到相府门前，早有管家迎接，狄仁杰跟随管家进了大门。他走过天井，跨入一月亮门，这里别有洞天。园里花草繁茂，凉风飘着花香。会客厅就在这里，远远望去，灯火通明，说话声不断传出。
客厅里灯火辉煌，一片熙攘。狄仁杰进门，见无人注意，便挑个偏僻的座位坐下。
裴行俭穿一件大将军服，身上的金片闪闪发光，马靴踏在地板上咚咚作响，显得威风凛凛。他胜券在握，欲打一场翻身仗，让武则天迁都计划成为泡影。裴行俭在人群中走动，看看人员到齐，急不可耐地叫道：“刘相国，诸位大人均已到齐，请训示。”
这时的刘仁轨仍笼罩在郁闷中，皇上当众训斥，使他郁郁寡欢。以往讲话，总是藏而不露，如今非同寻常。不说赤膊上阵，也称得直抒胸臆。晚饭之后，闻众臣来到，刘仁轨来不及更衣，匆匆来到客厅。他穿一件宽宽大大的便服，倒也随意。头上挽个高高的发髻，显得老成持重。听了裴行俭的话，刘仁轨呷口茶水，坐入正位。然后矜持地讲道“天后提出迁都，此乃朝中大事。长安作为国都，太祖爷所定。盲目迁都，社稷不幸啊！因此，吾等应该上奏皇上，反对迁都。”刘仁轨老谋深算，不愿把话讲得太直白。他狡黠地一笑：“可天后提出迁都，并无非分之想，也是为了江山社稷。李大人，你说呢？”
工部尚书李敬玄生得骨瘦如柴，弱不禁风，一双鼠眼闪着冷漠的光亮。他身着大红官衣，打扮得周周正正。见刘仁轨发问，并没立即答复。李敬玄寻思道：“如果说天后迁都，是想撇开朝廷老臣到洛阳另搞一套，下官确信不疑。若说为了篡夺李家江山，吾看这话说大了。再说，这是杀头之罪，下官岂能胡言？”
裴行俭见李敬玄绕来绕去，心里十分纠结。他用鄙视的眼神盯着李敬玄，声嘶力竭地反问道：“如此说来，李大人同意迁都？”
李敬玄一向害怕裴行俭，见大将军发火，讨好地答道：“非也！下官唯刘相国马首是瞻，坚决反对迁都。再说，吾的府第、田产皆在长安，焉何去洛阳？下官的意思是，天后聪慧，何人能比？她若决意迁都，即是吾辈反对，也无济于事，难保不会绕个圈子把吾等绕进去？”
刘仁轨心乱如麻，正在无计可施，一眼看见了狄仁杰。狄仁杰坐在墙角低头沉思，一言不发。
刘仁轨眼睛一亮问道：“狄大人，不知有何高见？”
刘相国这一问，众人的目光投向狄仁杰。他穿一件深蓝色色的官衣，腰间束一根红丝带，那丝带尽头拴个雕有阴阳八卦图案的玉片，在身上晃动着。狄仁杰六十来岁，身子有些发福，但眉宇间现出一股沉稳娴静的神情。
刘相国点将，狄仁杰不自然地笑了。他站起一揖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列位大人在此，尔等权重位显，哪有下官说话的份儿？”
裴行俭见狄仁杰竟然作大，不由怒火中烧。他逼近一步轻蔑地问道：“狄大人，如此讲话，是何用意？刘相国让你讲话是看得起你，如何，还要作大？”
狄仁杰谦和地一笑：“甚么话？裴将军切莫误会。下官人微言轻，不敢造次！”
如果说裴行俭不了解狄仁杰，苏良嗣对狄仁杰知根知底。他拍拍狄仁杰的肩头热情地叫道：“狄大人，不必客气。既是刘相国看得起你，不妨一开金口，让吾等长长见识如何？”
狄仁杰推拖不过，只好开口。他神情凝重地讲道：“迁都一事，不必再议。也许此乃天意所为。”
狄仁杰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声炸雷，震得众人沉闷无语。客厅里静得悄无人声，连空气都凝固了。
裴行俭气势汹汹地走来，指着狄仁杰质问道：“好你个狄仁杰，竟说迁都是天意，为何不说武则天当皇帝也是天意?”
狄仁杰虽说官小，却刚直不阿。他朗声答道：“如何并非天意？前朝李淳风的八字箴言，裴大人岂能不知？”
裴行俭惊得一身酥麻，战战兢兢地问道：“可是‘唐三代后，女主武王’？”
狄仁杰脱口答道：“正是。”
天意的话像一把利剑，直刺众人心口。首辅大臣也好，常胜将军也罢，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心跳加剧。
刘仁轨的心一阵抽搐，失望和绝望一齐袭来。苍白的脸上骤然渗出冷汗，嘴唇憋得乌青。他张大嘴呼吸，仍觉得胸口像压着盘石。刘仁轨使出浑身力气，方说出一句话：“难道说天后真要称帝？”
苏良嗣矍然开目，捋着袖子嚷道：“老子不信女人能当皇帝，也反对她当皇帝，若是如此，岂非阴阳颠倒？”
裴行俭虽说心虚，却强打精神。他一脚踏上椅子，拍着腰间的宝剑吼道：“她当不了皇帝，老子的兵马绝不让她称帝！她若自立为帝，吾必伐她！”
狄仁杰落落大方，据理而论。他上前一步问道：“常言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如此，裴大人虽说能征善战，岂能拗过天意？”
裴行俭面带窘色，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狄仁杰的话又一次震慑了众人。听了这番言论，众人心里蒙上一层阴影，个个面面相觑，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
刘仁轨入士以来历经三帝，从泥阳县丞，作到大唐相国，他不能没有大唐。刘仁轨痛心疾首地喊道：“天呐，大唐江山真要付之东流？”
裴行俭故作姿态地吼道：“大唐完不了，还是李家的江山！”说罢，他跳下椅子，一把揪住狄仁杰威胁道：“狄仁杰，你说此话，便是大逆不道。如此说来，你是天后的人？”
狄仁杰推开裴行俭，不卑不亢地答道：“下官大理寺丞，小小的六品官，人家岂能看在眼里？笑话！下官公出公入，凭心而论罢了。刘相国让下官讲话，下官不可不言。老神仙的话，难道有错？”
苏良嗣火了，一拍桌子跳过来。不禁耻笑道：“人家没把你看在眼里，就跟着人家屁股转，岂非狗屁苍蝇瞎胡哄？”
众人听了，一阵哄笑。
狄仁杰的脸红了，心里显然有气。只见他乎地站起，神情冷峻傲岸。狄仁杰不失风范地一揖道：“圣人云，道不同，不相为谋。既是诸位听不进下官之言，那就告辞了！”说罢，他昂首挺胸，大步而去。
裴行俭望着狄仁杰的背影骂道：“狗屁足智多谋！谁敢谋李家的江山，吾的刀枪可不吃素的！”
众人听了，一齐叫好，喊罢不觉怦然心跳。
众臣喊归喊，骂归骂，但狄仁杰的话像钉子一样钉在他们心里，使之有说不出的纠结。会议散了，各自回府。大人们仔细一想，不胜惶恐，天意岂敢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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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故作姿态地吼道：“大唐完不了，还是李家的江山！”说罢，他跳下椅子，一把揪住狄仁杰威胁道：“狄仁杰，你说此话，便是大逆不道。如此说来，你是天后的人？”
狄仁杰推开裴行俭，不卑不亢地答道：“下官大理寺丞，小小的六品官，人家岂能看在眼里？笑话！下官公出公入，凭心而论罢了。刘相国让下官讲话，下官不可不言。老神仙的话，难道有错？”
苏良嗣火了，一拍桌子跳过来。不禁耻笑道：“人家没把你看在眼里，就跟着人家屁股转，岂非狗屁苍蝇瞎胡哄？”
众人听了，一阵哄笑。
狄仁杰的脸红了，心里显然有气。只见他乎地站起，神情冷峻傲岸。狄仁杰不失风范地一揖道：“圣人云，道不同，不相为谋。既是诸位听不进下官之言，那就告辞了！”说罢，他昂首挺胸，大步而去。
裴行俭望着狄仁杰的背影骂道：“狗屁足智多谋！谁敢谋李家的江山，吾的刀枪可不吃素的！”
众人听了，一齐叫好，喊罢不觉怦然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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