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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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洛在练剑，上善剑。
白日里，他自认领悟了几分流云步的精妙后，就回到了翠竹峰，一直在林中练剑，练到现在。
剑招绵绵密密，如情人在耳旁喃喃低语。
气势一变，竹枝划破夜空，一路向前，无有收势，如同红颜变心，有去无回。
上善四十三式之流年，一去不返。
至酣畅处，竹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闪电，向前射去。
竹剑得真气依附，在夜空中熠熠生辉，散发着朦胧的光彩，它势若奔雷。
嘭！嘭！
竹剑破入竹屋，又从另一侧破墙而出，只在竹屋两侧墙上留下一个对称的孔洞。
声音惊醒仍在回味刚才那一剑的离洛，他望向被开出两个洞的墙壁，心中的喜悦顿时化为了懊恼。
刚修好的竹屋，又被弄坏了，果然不能得意忘形啊。
在心中一番自我检讨后，离洛苦笑着向前走去，捡起自己的“佩剑”。
他走近竹屋，看着那个孔洞出神。
寒冬腊月，若是不把小屋修补好，今晚就得挨冻了。
事已发生，离洛也不做无谓的感慨，只走到几根断竹处，捡起一根，拔出自己的竹剑，运竹为刀，干净利落的处理起来。
须臾时间，就把一根断竹处理好，变成了缝补的材料。
他抱起竹片，走近小屋。
小屋内，还是那么静悄悄的。
这个地方和林外像是两个世界，听师兄说，林外的同门都是三五人住在一起，只有修行有成才能自开洞府。
白天大家一起修习功课，晚上最爱的却是躺在床头畅想未来，畅想自己白衣飘飘御剑江湖，路遇妖邪一剑斩之，惹得被救出的小姐面犯桃花；聊白日里哪个师姐对自己笑了笑，也聊同门中哪位师妹的声音最好听。
可惜，这些都与他无关。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从来都只有一个人，从三年前就一直一个人，他早已习惯了。
最多，再加上一个哥哥。
他往墙边走，手里握着竹片，准备修补。
月光透过孔洞照射进来，两处漏洞照进的光重合在一起，巧合的形成一块光斑。自然的，离洛的目光被黑夜里的那一点光亮吸引了。
角度变换，光斑下隐隐透出什么东西，却看不真切。
离洛停住脚步，有些惊奇，他后退几步，再去看那地方，又全无异样。
他向前几步，确定了朦朦胧胧的光斑下，真的有些什么。
确认异样，离洛也不再急于修补房屋，慢慢走向月光照射的地方。
他伸出手掌，轻抚地面，传来的感觉却是微微突出的异物感。离洛心中有些明悟，这底下应该有东西。
这小屋早已荒废，平日里也没人来，这处异样又是在地上，寻常人隔着厚厚的鞋底难以察觉。
若不是今日巧合，月光重叠，就算离洛在这里住上百年，也不可能发现秘密。
心中闪过诸多念头，他手上却不停，摸着地面，运起真气，尝试着把地上的竹板拿起。
竹板纹丝不动，离洛有些不信邪的加大手上劲力，意料中的，没有取得效果。他一如既往的好脾气，换个方向，将竹板用力一推。
咔嚓！
打开了。
竹板下是个两寸见方的空间，里面罗叠着几样物事：最上面是一方小小青石做成的吊坠，吊坠下是封信，信下垫着的似乎是一本书？
心中好奇底下藏着的是些什么东西，离洛伸出手。
轰！
他眼前一黑。
夕阳西下，大地一片赤红，到处都是残骸。
离洛望着远方的螳螂，从来波澜不惊的心有些惶恐。
那是一只等身大的螳螂，碧绿的身体被满地的鲜血染成了红色，有几处地方还呈现出恶心的紫黑色。
它在地上啃食着什么，突然转动脖子，硕大的复眼里闪过寒芒。
它转动身体，收拢后肢，身体后压，一蹬地面，弹射而出。
离洛甚至还能看到它上颚挂着的半张破碎人脸。
他勉强压下心中不适，想做出应对。
可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
他能看到螳螂狰狞的脸，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听到耳畔刮过的呼呼风声，可他就是动不了。
螳螂风驰电掣的冲来，只一个跳跃就跨过十丈距离。
离洛心中越发恐惧，他还是不能动，连一只手指都动不了。
半丈，离洛闻到了它口中的腐臭气息。
然后，莫名的，他出剑了。他的剑，锋芒毕露，寒意逼人。
他出招，挥剑横劈，不像是在使用一把宝剑，反像是凡间匹夫挥刀砍人。
平凡无奇的招式，在他手中使来，却多了一股壮烈的味道。
一往无前的气势，坦坦荡荡的迎敌。
一剑，只一剑，他就劈碎了螳螂的镰刀，砍下了它的头颅。
他狂性大发，仰天大笑，一鼓作气奔向远方。
一路上，他遇到了盘着骷髅头的光头，遇到了目露血光的道士，还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妖怪。
但没谁能挡住他一剑。
这一剑，或劈，或砍，或刺，或削。
坦荡，无敌！
离洛早已放弃控制身体，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敌人倒下。
当目光所及再也没有活着的生物时，离洛觉得自己的意识在被慢慢抽离。世界暗下来前，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全是沧桑。
离洛握着小小的青石吊坠怔怔出神，脑海里的那双眼睛，总挥之不去。
那是哪里？那人又是谁？
他收回心思，把目光放到一旁的信封上，也许一切的答案都在里面。
他拆开蜡封，抖开信纸。
“余自幼拜师齐云，蒙师长教诲之恩，不敢相忘。及至学成，初入江湖，快意恩仇，纵剑高歌，实乃人生乐事。
年少成名，未逢敌手。也曾鲜衣怒马，一夜忘尽长安花；也曾一掷千金，只为搏美人一笑。
思及所求，世间唯两物尔：一曰美酒，一曰美人。
得意半生，乃遇良人。
自此怀中美人再无颜色，杯中美酒亦无滋味。
幸赖良人不弃，夫妻结发，永结同心。夫妇二人，寄情于山水间，别有滋味。
惜乎，少年得志，惹下诸多祸事，致仇家遍地。
痛哉！良人因之香消玉殒。
师门虽因寻仇祸事颇多损伤，然其不计前嫌，留我残躯，着我闭门思过。
往昔种种，历历在目。
回首半生，不过“慧极必伤”四字。若有所悟，人生在世，所求不过俯仰无愧于心。
于心有愧，愧者有二：一愧师门教导，一愧良人倾心。
恨！恨不能杀尽仇敌！
自此，创出剑法一门，取十荡十决之意，以荡寇诀名之。此番下山，当赖之荡尽仇寇。
今留剑谱一卷，以解心中对师门愧意；青石一方，可取我半生积累。
后辈弟子，得我传承，承我因果。
思之，慎之。
切记，切记。
有愧人，任无恨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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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他自认领悟了几分流云步的精妙后，就回到了翠竹峰，一直在林中练剑，练到现在。
剑招绵绵密密，如情人在耳旁喃喃低语。
气势一变，竹枝划破夜空，一路向前，无有收势，如同红颜变心，有去无回。
上善四十三式之流年，一去不返。
至酣畅处，竹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闪电，向前射去。
竹剑得真气依附，在夜空中熠熠生辉，散发着朦胧的光彩，它势若奔雷。
嘭！嘭！
竹剑破入竹屋，又从另一侧破墙而出，只在竹屋两侧墙上留下一个对称的孔洞。
声音惊醒仍在回味刚才那一剑的离洛，他望向被开出两个洞的墙壁，心中的喜悦顿时化为了懊恼。
刚修好的竹屋，又被弄坏了，果然不能得意忘形啊。
在心中一番自我检讨后，离洛苦笑着向前走去，捡起自己的“佩剑”。
他走近竹屋，看着那个孔洞出神。
寒冬腊月，若是不把小屋修补好，今晚就得挨冻了。
事已发生，离洛也不做无谓的感慨，只走到几根断竹处，捡起一根，拔出自己的竹剑，运竹为刀，干净利落的处理起来。
须臾时间，就把一根断竹处理好，变成了缝补的材料。
他抱起竹片，走近小屋。
小屋内，还是那么静悄悄的。
这个地方和林外像是两个世界，听师兄说，林外的同门都是三五人住在一起，只有修行有成才能自开洞府。
白天大家一起修习功课，晚上最爱的却是躺在床头畅想未来，畅想自己白衣飘飘御剑江湖，路遇妖邪一剑斩之，惹得被救出的小姐面犯桃花；聊白日里哪个师姐对自己笑了笑，也聊同门中哪位师妹的声音最好听。
可惜，这些都与他无关。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从来都只有一个人，从三年前就一直一个人，他早已习惯了。
最多，再加上一个哥哥。
他往墙边走，手里握着竹片，准备修补。
月光透过孔洞照射进来，两处漏洞照进的光重合在一起，巧合的形成一块光斑。自然的，离洛的目光被黑夜里的那一点光亮吸引了。
角度变换，光斑下隐隐透出什么东西，却看不真切。
离洛停住脚步，有些惊奇，他后退几步，再去看那地方，又全无异样。
他向前几步，确定了朦朦胧胧的光斑下，真的有些什么。
确认异样，离洛也不再急于修补房屋，慢慢走向月光照射的地方。
他伸出手掌，轻抚地面，传来的感觉却是微微突出的异物感。离洛心中有些明悟，这底下应该有东西。
这小屋早已荒废，平日里也没人来，这处异样又是在地上，寻常人隔着厚厚的鞋底难以察觉。
若不是今日巧合，月光重叠，就算离洛在这里住上百年，也不可能发现秘密。
心中闪过诸多念头，他手上却不停，摸着地面，运起真气，尝试着把地上的竹板拿起。
竹板纹丝不动，离洛有些不信邪的加大手上劲力，意料中的，没有取得效果。他一如既往的好脾气，换个方向，将竹板用力一推。
咔嚓！
打开了。
竹板下是个两寸见方的空间，里面罗叠着几样物事：最上面是一方小小青石做成的吊坠，吊坠下是封信，信下垫着的似乎是一本书？
心中好奇底下藏着的是些什么东西，离洛伸出手。
轰！
他眼前一黑。
夕阳西下，大地一片赤红，到处都是残骸。
离洛望着远方的螳螂，从来波澜不惊的心有些惶恐。
那是一只等身大的螳螂，碧绿的身体被满地的鲜血染成了红色，有几处地方还呈现出恶心的紫黑色。
它在地上啃食着什么，突然转动脖子，硕大的复眼里闪过寒芒。
它转动身体，收拢后肢，身体后压，一蹬地面，弹射而出。
离洛甚至还能看到它上颚挂着的半张破碎人脸。
他勉强压下心中不适，想做出应对。
可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
他能看到螳螂狰狞的脸，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听到耳畔刮过的呼呼风声，可他就是动不了。
螳螂风驰电掣的冲来，只一个跳跃就跨过十丈距离。
离洛心中越发恐惧，他还是不能动，连一只手指都动不了。
半丈，离洛闻到了它口中的腐臭气息。
然后，莫名的，他出剑了。他的剑，锋芒毕露，寒意逼人。
他出招，挥剑横劈，不像是在使用一把宝剑，反像是凡间匹夫挥刀砍人。
平凡无奇的招式，在他手中使来，却多了一股壮烈的味道。
一往无前的气势，坦坦荡荡的迎敌。
一剑，只一剑，他就劈碎了螳螂的镰刀，砍下了它的头颅。
他狂性大发，仰天大笑，一鼓作气奔向远方。
一路上，他遇到了盘着骷髅头的光头，遇到了目露血光的道士，还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妖怪。
但没谁能挡住他一剑。
这一剑，或劈，或砍，或刺，或削。
坦荡，无敌！
离洛早已放弃控制身体，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敌人倒下。
当目光所及再也没有活着的生物时，离洛觉得自己的意识在被慢慢抽离。世界暗下来前，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全是沧桑。
离洛握着小小的青石吊坠怔怔出神，脑海里的那双眼睛，总挥之不去。
那是哪里？那人又是谁？
他收回心思，把目光放到一旁的信封上，也许一切的答案都在里面。
他拆开蜡封，抖开信纸。
“余自幼拜师齐云，蒙师长教诲之恩，不敢相忘。及至学成，初入江湖，快意恩仇，纵剑高歌，实乃人生乐事。
年少成名，未逢敌手。也曾鲜衣怒马，一夜忘尽长安花；也曾一掷千金，只为搏美人一笑。
思及所求，世间唯两物尔：一曰美酒，一曰美人。
得意半生，乃遇良人。
自此怀中美人再无颜色，杯中美酒亦无滋味。
幸赖良人不弃，夫妻结发，永结同心。夫妇二人，寄情于山水间，别有滋味。
惜乎，少年得志，惹下诸多祸事，致仇家遍地。
痛哉！良人因之香消玉殒。
师门虽因寻仇祸事颇多损伤，然其不计前嫌，留我残躯，着我闭门思过。
往昔种种，历历在目。
回首半生，不过“慧极必伤”四字。若有所悟，人生在世，所求不过俯仰无愧于心。
于心有愧，愧者有二：一愧师门教导，一愧良人倾心。
恨！恨不能杀尽仇敌！
自此，创出剑法一门，取十荡十决之意，以荡寇诀名之。此番下山，当赖之荡尽仇寇。
今留剑谱一卷，以解心中对师门愧意；青石一方，可取我半生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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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之，慎之。
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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