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跬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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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车都驶远了，老人仍然站在原地发呆。
不知何时，老伴儿已来到他身边，无声地挎住他的胳膊，哑声道，“孩子在心里肯定没有忘了那事儿，否则也不会这样。看看他，连女朋友都不谈，一定是‘噤若寒蝉’了。”
“我看分开倒好了，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他撇撇嘴，“反正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这门亲。”
“既然不同意，当初你怎么没提出异议啊！”孔憬推了他一下，“刚才我忘了问祎柽，他晚上回来吃饭不，好给他捏饺子吃。”
“你呀，还是别捏了，我们爷俩儿就不劳您大驾了，吃一回你的饺子，我得累三天。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痛。不是给你捶，就是给你捏的。饶了我吧。”岑瞻打趣道。
孔憬使劲瞪他，骂道，“你根本不把儿子放在心里。”
“对对对，都是你一个人带的，大大的有功啊！”他冲她鞠躬作揖，并唱了一句京剧念白，“谢谢夫人——”
孔憬笑着问，“中午你想吃什么，等一会儿阿姨来了，我叫她做。”
老人口中的“阿姨”是岑家的小时工，一个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在社区的家政服务公司工作。人家每天按点儿来岑家做家务，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等等。已经干好几年了，很得他们的满意。
岑瞻忽然一拍脑袋，叫道，“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那天，我跟几个老朋友到文化宫练剑，从他们公司门口路过，看到祎柽肩并肩和一个女孩子从里面走出来，那个女孩子又高又漂亮，并且一直对咱们儿子笑呢。”
“这样啊，等他回来我得问问。”孔憬有些丧气地说，“那个镜头又能说明什么，两个人无非是同事关系。问也是白问，儿子的为人秉性你还不了解？再说，他恐怕不会选择那样的女朋友。”
“我只是瞄了那么一眼，儿子对人家的感觉状态应该一般般的。”岑瞻叹着气摇摇头，“这可怎么好啊，咱们儿子难道就——”
“别这样讲，我们先不要悲观。”
“人，是最容易起变化的一种物质。你看现在有几个年轻人不吵吵闹闹的？”
“就说你是木头吧。”孔憬自信地说，“祎柽想要一个真正的贤内助，就像我这样的。”
“啊——”他连连摇头，“哪个女孩子愿意在家当好媳妇儿，带孩子又顺便照顾老人。真熬人呀！”
“那可说不定。咱们祎柽肯定会有这种福气的。初一那天，我去求了一支签，鸿运当头，要有喜事。我一直不敢讲，怕不灵了呢。”孔憬笑得合不拢嘴，“我去给阿姨打电话，叫她把东西买回来，晚上我们还是吃饺子，中午就吃糖醋鱼吧。”
“再给我带一瓶茅台回来。”
“就知道喝。”
退休以后，岑瞻每天二两酒，已经成了一条铁打的规矩。
当孔憬在儿子的卧室收拾衣服的时候，岑瞻举着电话走了进来，“孔聂来的——”
她忙接过来，“孔聂啊，怎么啦？”
“姐姐——”
“你们都好嘛，不用担心阎孔，他天天在我这儿吃一顿饭，真是越来越能干啦。”
“姐姐，谢谢您帮我照顾阎孔，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整天像个孩子似的，一点稳重劲儿都没有，他要是有祎柽十分之一的心思，也让人省好多心啊！”
“孩子就是孩子，这儿省心，那儿不省心，没有个十全十美的。”
“姐姐，现在祎柽有女朋友没有？我大哥的女儿前不久也离了婚，没有孩子，看他们两个人能不能走到一起。”
“这个——”孔憬犯了难，她绝对不可能让儿子找一个再婚的儿媳妇的。“跟你说实话吧，祎柽很孝顺，选择什么样的女朋友一直都跟我们商量。我们也为这个发愁的，他似乎——现在还不大想——”
“姐，他是不是还惦记着小曾？”
“没有吧——”听孔聂这样一问，孔憬心里真有了些含糊。
“我倒是问过阎孔两回，他们兄弟感情好，也许会有点滴的‘逗漏’。”
“那阎孔怎么跟你说的？”
“阎孔讨厌小曾，他认为她是一个乖戾的女人，与祎柽在一起生活很不和谐。”
“唉，我也是这个看法，可咱们做老家儿的总不能挑唆小夫妻的感情吧？”
“我知道您和姐夫都不是那样的人。”孔聂很了解地说。“阎孔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嘴上不讲什么的，但从不做叫我们不高兴的事情。”
“孩子们都不急，可我却着急抱孙子啊！”
孔聂笑了一声，“姐姐，您要是有合适的，也帮我们阎孔留意一下。这孩子只顾得贪玩，实际是没心少肺的，跟他爸一样。”
“咱们家的人都只是心软，歪的邪的没有，不会算计人的。”
“是啊！是啊！”孔聂附和道，“姐姐，您和祎柽念叨一下这事儿，我侄女比他小一岁，在博洛尼亚做讲师。”
“你和小恩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孔憬抬手按了按发湿的眼睛，“好，我跟祎柽说说吧，如果他同意，就给你回话，如果不成，也就不讲了。”
“行。”孔聂轻轻应道。
挂了电话，孔憬颓废地坐在床沿儿上，无力地看着老伴儿，哆嗦着嘴唇却讲不出一个字来。
岑瞻伸手探了探妻子的额头，皱了皱眉，又平展开脸笑道，“你呀——想孙子都想疯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孔憬喃喃道，“小恩小恩”
岑瞻握住她衰弱的肩头，晃了晃，“怕什么来什么。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总这么着，那还好得了啊！该忘记的事，那总得学会忘记。杀人不过头点地。”
“孔聂要把她侄女说给祎柽，我不会同意的。“她固执地摇摇头。
“为这个呀——”他不住地点头，“可真不好办啊！我知道你是怕晦气。”
“你不许说同意啊！”她死死地盯住丈夫的眼睛。“我也知道你心软，恨不得儿子赶快再成家，她侄女可是离过婚的。”
“别冲我来啊！”他马上在空中挥了挥手掌，“就当我什么都没听见。”
“我还是喜欢小宛约做我们的儿媳妇儿，那女孩儿从小就可人疼，品行贤淑，有涵养，难得与祎柽又有同样的兴趣爱好。”
“俩孩子恐怕得有十年没来往了，再说人家不一定看得上咱们祎柽，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
“我不管，这回我要替儿子找一个他喜欢的，我们也喜欢的媳妇儿。”
“我看你儿子要有关云长的大无畏精神，‘过五关斩六将’，‘如入无人之境’啊！”
“欸，你说我们儿子怎么接近小宛约呢？”
“这里没我们爷俩儿的事儿，全是你‘暗箱’操作。”
“对了，”孔憬激动地一拍大腿，“你跟我去宛家一趟。”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跟你丢那个人。”老伴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你这不是目的性太强的行为吗？一点真诚的意义都没有。如果没有宛约这个女孩子你肯定就房顶开门，六亲不认呗！”
“你不去，是不是？“
“不去。“他坚定地回答。
“好。”孔憬说着站起身就往外面走。
“你干什么去？”岑瞻紧跟在她身后追着问。
“我去哪里不关你的事。”孔憬回到他们的卧室，打开衣柜门开始整理东西。
岑瞻忙在一旁作揖，“夫人，夫人，别闹小孩子脾气，我可受不了你的‘皮里阳秋’。”
“你受不了，我更受不了。”她的双手并没有停止工作。
“受不了，你这么多年不是也风风雨雨地陪着我过来了吗？”
“现在，我要开始进行‘抗争’。”
他死皮赖脸地问，“上回我们不是报了一个英语班吗？你都忘了吧。今儿下午要开课，到时可不能缺席啊！”
一提这个，孔憬来了热情，不好意思地说，“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真怕学不来会丢人。”
他听了，用力一拍胸脯，“这才叫枯木逢春呢。到时候，在咱们家门口办那么大事儿，见了国际友人连一句他们的话都不会讲，大煞风景吧——放心吧，只要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没个不成的。不信我给你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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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老伴儿已来到他身边，无声地挎住他的胳膊，哑声道，“孩子在心里肯定没有忘了那事儿，否则也不会这样。看看他，连女朋友都不谈，一定是‘噤若寒蝉’了。”
“我看分开倒好了，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他撇撇嘴，“反正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这门亲。”
“既然不同意，当初你怎么没提出异议啊！”孔憬推了他一下，“刚才我忘了问祎柽，他晚上回来吃饭不，好给他捏饺子吃。”
“你呀，还是别捏了，我们爷俩儿就不劳您大驾了，吃一回你的饺子，我得累三天。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痛。不是给你捶，就是给你捏的。饶了我吧。”岑瞻打趣道。
孔憬使劲瞪他，骂道，“你根本不把儿子放在心里。”
“对对对，都是你一个人带的，大大的有功啊！”他冲她鞠躬作揖，并唱了一句京剧念白，“谢谢夫人——”
孔憬笑着问，“中午你想吃什么，等一会儿阿姨来了，我叫她做。”
老人口中的“阿姨”是岑家的小时工，一个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在社区的家政服务公司工作。人家每天按点儿来岑家做家务，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等等。已经干好几年了，很得他们的满意。
岑瞻忽然一拍脑袋，叫道，“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那天，我跟几个老朋友到文化宫练剑，从他们公司门口路过，看到祎柽肩并肩和一个女孩子从里面走出来，那个女孩子又高又漂亮，并且一直对咱们儿子笑呢。”
“这样啊，等他回来我得问问。”孔憬有些丧气地说，“那个镜头又能说明什么，两个人无非是同事关系。问也是白问，儿子的为人秉性你还不了解？再说，他恐怕不会选择那样的女朋友。”
“我只是瞄了那么一眼，儿子对人家的感觉状态应该一般般的。”岑瞻叹着气摇摇头，“这可怎么好啊，咱们儿子难道就——”
“别这样讲，我们先不要悲观。”
“人，是最容易起变化的一种物质。你看现在有几个年轻人不吵吵闹闹的？”
“就说你是木头吧。”孔憬自信地说，“祎柽想要一个真正的贤内助，就像我这样的。”
“啊——”他连连摇头，“哪个女孩子愿意在家当好媳妇儿，带孩子又顺便照顾老人。真熬人呀！”
“那可说不定。咱们祎柽肯定会有这种福气的。初一那天，我去求了一支签，鸿运当头，要有喜事。我一直不敢讲，怕不灵了呢。”孔憬笑得合不拢嘴，“我去给阿姨打电话，叫她把东西买回来，晚上我们还是吃饺子，中午就吃糖醋鱼吧。”
“再给我带一瓶茅台回来。”
“就知道喝。”
退休以后，岑瞻每天二两酒，已经成了一条铁打的规矩。
当孔憬在儿子的卧室收拾衣服的时候，岑瞻举着电话走了进来，“孔聂来的——”
她忙接过来，“孔聂啊，怎么啦？”
“姐姐——”
“你们都好嘛，不用担心阎孔，他天天在我这儿吃一顿饭，真是越来越能干啦。”
“姐姐，谢谢您帮我照顾阎孔，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整天像个孩子似的，一点稳重劲儿都没有，他要是有祎柽十分之一的心思，也让人省好多心啊！”
“孩子就是孩子，这儿省心，那儿不省心，没有个十全十美的。”
“姐姐，现在祎柽有女朋友没有？我大哥的女儿前不久也离了婚，没有孩子，看他们两个人能不能走到一起。”
“这个——”孔憬犯了难，她绝对不可能让儿子找一个再婚的儿媳妇的。“跟你说实话吧，祎柽很孝顺，选择什么样的女朋友一直都跟我们商量。我们也为这个发愁的，他似乎——现在还不大想——”
“姐，他是不是还惦记着小曾？”
“没有吧——”听孔聂这样一问，孔憬心里真有了些含糊。
“我倒是问过阎孔两回，他们兄弟感情好，也许会有点滴的‘逗漏’。”
“那阎孔怎么跟你说的？”
“阎孔讨厌小曾，他认为她是一个乖戾的女人，与祎柽在一起生活很不和谐。”
“唉，我也是这个看法，可咱们做老家儿的总不能挑唆小夫妻的感情吧？”
“我知道您和姐夫都不是那样的人。”孔聂很了解地说。“阎孔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嘴上不讲什么的，但从不做叫我们不高兴的事情。”
“孩子们都不急，可我却着急抱孙子啊！”
孔聂笑了一声，“姐姐，您要是有合适的，也帮我们阎孔留意一下。这孩子只顾得贪玩，实际是没心少肺的，跟他爸一样。”
“咱们家的人都只是心软，歪的邪的没有，不会算计人的。”
“是啊！是啊！”孔聂附和道，“姐姐，您和祎柽念叨一下这事儿，我侄女比他小一岁，在博洛尼亚做讲师。”
“你和小恩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孔憬抬手按了按发湿的眼睛，“好，我跟祎柽说说吧，如果他同意，就给你回话，如果不成，也就不讲了。”
“行。”孔聂轻轻应道。
挂了电话，孔憬颓废地坐在床沿儿上，无力地看着老伴儿，哆嗦着嘴唇却讲不出一个字来。
岑瞻伸手探了探妻子的额头，皱了皱眉，又平展开脸笑道，“你呀——想孙子都想疯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孔憬喃喃道，“小恩小恩”
岑瞻握住她衰弱的肩头，晃了晃，“怕什么来什么。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总这么着，那还好得了啊！该忘记的事，那总得学会忘记。杀人不过头点地。”
“孔聂要把她侄女说给祎柽，我不会同意的。“她固执地摇摇头。
“为这个呀——”他不住地点头，“可真不好办啊！我知道你是怕晦气。”
“你不许说同意啊！”她死死地盯住丈夫的眼睛。“我也知道你心软，恨不得儿子赶快再成家，她侄女可是离过婚的。”
“别冲我来啊！”他马上在空中挥了挥手掌，“就当我什么都没听见。”
“我还是喜欢小宛约做我们的儿媳妇儿，那女孩儿从小就可人疼，品行贤淑，有涵养，难得与祎柽又有同样的兴趣爱好。”
“俩孩子恐怕得有十年没来往了，再说人家不一定看得上咱们祎柽，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
“我不管，这回我要替儿子找一个他喜欢的，我们也喜欢的媳妇儿。”
“我看你儿子要有关云长的大无畏精神，‘过五关斩六将’，‘如入无人之境’啊！”
“欸，你说我们儿子怎么接近小宛约呢？”
“这里没我们爷俩儿的事儿，全是你‘暗箱’操作。”
“对了，”孔憬激动地一拍大腿，“你跟我去宛家一趟。”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跟你丢那个人。”老伴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你这不是目的性太强的行为吗？一点真诚的意义都没有。如果没有宛约这个女孩子你肯定就房顶开门，六亲不认呗！”
“你不去，是不是？“
“不去。“他坚定地回答。
“好。”孔憬说着站起身就往外面走。
“你干什么去？”岑瞻紧跟在她身后追着问。
“我去哪里不关你的事。”孔憬回到他们的卧室，打开衣柜门开始整理东西。
岑瞻忙在一旁作揖，“夫人，夫人，别闹小孩子脾气，我可受不了你的‘皮里阳秋’。”
“你受不了，我更受不了。”她的双手并没有停止工作。
“受不了，你这么多年不是也风风雨雨地陪着我过来了吗？”
“现在，我要开始进行‘抗争’。”
他死皮赖脸地问，“上回我们不是报了一个英语班吗？你都忘了吧。今儿下午要开课，到时可不能缺席啊！”
一提这个，孔憬来了热情，不好意思地说，“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真怕学不来会丢人。”
他听了，用力一拍胸脯，“这才叫枯木逢春呢。到时候，在咱们家门口办那么大事儿，见了国际友人连一句他们的话都不会讲，大煞风景吧——放心吧，只要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没个不成的。不信我给你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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