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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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水汽缭绕，叶宝懿将自己整个人沉进浴缸里，透过粼粼水波，安静地看着这世界。手机播放着轻快的音乐，和她此刻的心情相近。如今叶宝懿决定重新出发，过去的一切，就像是已路过的风景，变得不再沉重。
她心情很好，还特意找酒店要了香薰，正在享受五星级的沐浴，忽然，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将她吓了一跳，差点呛水。
;谁？
没有人回答，哐哐的声音持续响着，有人在砸门。叶宝懿匆匆起来，快速穿上浴袍，出了浴室。门外的砸门声一声比一声紧，她有些害怕，折回浴室拿手机，拨给顾献！没有人接电话，叶宝懿踮着脚尖，走到门口，用猫眼往外看……
没人了。
叶宝懿：;……
甚至连声音也消失了。
叶宝懿正在迷茫，门铃又叮咚一声响起，吓得她原地跳起来转了个圈。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蠢事后，叶宝懿捂着脸……心想，还好，房间里没人，自己这蠢兮兮的模样不会被看见。
;叶小姐，你在里面吗？我是酒店的楼层经理。
;在、在的！
叶宝懿往猫眼看了看，确认是酒店里的人，连忙打开门：;刚才不知道谁在砸我的门。
;是这位先生。楼层经理满脸郁郁，往旁边一闪，只见顾献在他身后，赤着脚，衬衫纽扣开了三颗，歪歪的露着胸膛，正对着酒店过道里一尊石膏雕像，在跳一种奇怪的摆手摆胯舞。
;他是你朋友吧？楼层经理的语气十分无奈，还带有点小心翼翼的恳求姿态，;你们喝酒了？他刚刚跑去砸其他客人的门，让人家赶紧逃跑。客人投诉到我们这边来了。你们要是一起的，能不能帮忙看着这位先生，让他不要再骚扰我们其他客人？
叶宝懿看着顾献。他仿佛听不到楼层经理的话，专心一意地对着雕像跳舞……这场景，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呃，不好意思，我会看着他的，真的……太对不起了。叶宝懿对经理道歉，走出房间，用手拉着顾献：;跟我回去了。
顾献正跳得起劲，被她一拉，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妈，您怎么来啦？
叶宝懿怔住，酒店经理一副要笑不笑，忍得十分辛苦的样子，叶宝懿的脸从脖子一直红到耳后根，连忙扯着他进了房，砰的将门关上。
她一进来，就甩开顾献：;滚滚滚，谁是你妈！真是的，不能喝酒偏要喝。明天上午的飞机要是误了——
顾献从背后跌跌撞撞的走上来，将她一把拥入怀里。
这什么情况？
叶宝懿僵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喘气。过了几秒，又或者……半个世纪？叶宝懿声音发抖，用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语气，低低喊了一声：;顾献……
接下来的发展，让她更震惊了。肩上传来湿润的触感，是顾献的眼泪，大片大片地滴在她的项间。叶宝懿意识到，身后的人……似乎陷入了一种不正常的情绪。
;你怎么了？
她问，却没有人回答。良久之后，顾献哭出抽泣的声音，之后，哭声越来越大，男人竟就这么抱着她，埋在她的肩上，失声痛哭起来。
;对不起……
叶宝懿的耳边，传来男人悲痛的忏悔声。而叶宝懿对此毫无头绪，她想转身去看一看他到底是怎么了，却被顾献双臂抱得那样紧，以至于连侧身也做不到。
;到底发生什么事？叶宝懿放松了身体，任他依靠着。她敢打赌，明天太阳升起，顾献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他……大概是将自己错认成了某个他心中难以忘记的人了吧。
;对不起，亚辛……我没有保护好你妈妈……全是我的错，对不起……许妍，对不起，Keith……
顾献痛哭着，断断续续的，喊着一些人的名字，然后一个、一个地对他们说，;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叶宝懿安静地听着，觉得陌生，遥远，心里却涌起了一阵小小的，难以名状的刺痛。她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小时候曾读过的，鲁迅先生的一句话：
;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就像此刻，沉浸在极致痛苦中的顾献，他的爱与痛，对于叶宝懿来说，都是一片茫茫空白，只有仓皇的哭声和滚烫的泪，提醒着叶宝懿，他很难过，而她似乎，是真的，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像细细的絮丝，入侵了叶宝懿。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叶宝懿感到身后一坠，差点被顾献带到地上去。她回头一看，顾献带着泪痕，呼吸绵长……看着像是睡着了。叶宝懿蹲下来，轻轻叫他：;顾献？
没有反应。
她叹气，伸手拉他，拉得满头大汗，才勉力将人从地上扛到了肩上。看来，要将他弄回自己的房间睡，是不太可能了。叶宝懿出了九牛之力，将他扔到床上。大概是老天眷顾，这一扔，顾献口袋里的房卡掉了出来。叶宝懿拾起这房卡，整了整头发。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叶宝懿拿了顾献的房卡，离开了房间。还好顾献的房离这儿并不远，她进去后，发现半空的啤酒罐堆得满地都是，他甚至还喝了半瓶伏特加。酒气弥漫在房间里，十分呛鼻，叶宝懿只好打电话让酒店派人上来收拾了。
待一切弄好，她坐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刚才顾献痛哭的一幕。
他……经历过什么呢？
叶宝懿的心突突地跳，头一次，她不是在婚礼策划过程中，产生了想要了解别人的故事的冲动。
让顾献如此悲痛的过去……是什么？
他那如溺水一般的情绪，如果没有人出手拉他一把，他是不是就会沉没下去，然后消亡？叶宝懿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点开手机，发现自己身边，除了母亲，就只有徐鸿骞认识顾献。
点开徐鸿骞的微信，叶宝懿犹豫着，打下一行字：你知道顾献做战地记者时的经历吗？
想了想，她删掉了，改成：顾献之前经历过什么吗？
想了想，又删掉，再改：你了解顾献？
然后，变成：聊一聊？
最后……叶宝懿深深叹了一口气，删掉文字，关闭对话框，放下了手机。她没有资格和立场去问有关顾献的事。也没有资格做那个;伸手救他的人。
这是她今晚，在忐忑徘徊之间，想明白的唯一结论。
凌晨还未到六点，顾献的手机就响个不停。男人艰难地从被子堆中伸出头来，一瞬间，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茫然感。很快，他想起来，自己陪叶宝懿去了婚博会，现在应该是酒店里。
电话夺命追魂一样响着，顾献揉着眉心，吐了一口含着酒精的浊气，在床头柜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手机，最后才发现，那玩意儿在床尾，被自己的脚压着。
他手忙脚乱地开了灯，看到来电显示，是Keith打来的网络电话。顾献摁了听键，将电话举在眼前，镜头那边出现了一个脏兮兮的男人。男人见顾献这副模样，挺意外：;哟，这是喝醉了？
;少贫。顾献一刻不停地揉自己的太阳穴，希望减少因为宿醉带来的头疼感。;怎么了？钱不够用？我过两天再给你想办法，给孩子们买点牛奶吧……
;停！停！停！怎么？我给你打电话，就只能是跟你要钱了，是吧。你看，这是什么——
Keith笑着骂了顾献一句臭小子，然后，在镜头前亮出了一张充满稚气的画。上面画了一个大男孩，身边围着十二个小朋友，稚嫩的线条再加上夸张的色彩，让人看着暖心。
顾献揉了揉眼，定神去看，画上有一行歪歪扭扭的英文：THANKS TO ZHANGDAN，WE LOVE YOU。
;感谢张澹，我们爱你？顾献用中文小声念了一遍，;孩子们画的？
;嗯，我用他的钱孩子们买了衣服和被子，小鬼们听说，是一个中国哥哥送的，都很开心，画了这幅画感谢他。正好这两天许妍回国，我让她带过去了。你记得留意微信，别不理她。
顾献眉头皱了皱，他细微的表情，被Keith捕捉到，Keith便对他进行严肃警告：;我就猜到你不愿意见她，所以才大半夜给你打电话的。不许不见，知道没？否则你病好了，我也不许你回来。
;行了行了，你是天你是地，你是我老板。
顾献敷衍地答应着，;我肯定第一时间回她信息，行了吧？老大，你不看看现在几点，我还要睡觉……
Keith听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心满意足，便;允了顾献的睡觉请求，大手一挥，下线了。
挂了电话，顾献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Keith，许妍，亚辛……战火缭绕的梦魇，他深深吸一口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抖着抖着……等等，这不对。
顾献的手摸到一个十分奇怪的玩意。说它是衣服吧，不像是衣服，这一面柔软一面刺刺的蕾丝触感，很熟悉，又很陌生——
男人唰的翻身坐起来，面色铁青。他啪啪啪地一通乱按，将床头柜上可以摸到的灯全部打开，然后，惊恐地看着自己埋在被子底下的左手。
颤抖着、颤抖着、颤抖着！
他将左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
一件乳白色的、优雅的、蕾丝繁复的，女性内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献惊恐地狂叫，他一把掀开被子，心里各种脏话在狂奔，该不会自己昨晚酒后失智，床上藏了个女人吧！
一秒之后，被子落地，床上空无一人。顾献才软软地跌坐回床上，心情犹如过山车。然而，这内衣又是谁的呢？顾献挠了挠头，他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放回原处，仿佛那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一般。
;难道……是上一个客人拉下的？酒店没有清理房间？不应该啊，这是五星级酒店吧，服务不至于这么差。他喃喃自语，想着，反正都睡意全无了，身上又都是酒气，便干脆去洗个澡算了。
洗澡，便要换衣服。顾献跳下床，走到行李柜，拉开，然后呆立当场。叶宝懿的风衣外套，就挂在他面前。衣服上还有专属于她的，那淡淡的马鞭草香水气味。
顾献呆了好几秒，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怎么会在这？是有外星人趁着他睡着，然后将他和叶宝懿交换了空间吗？他僵硬地、一点一点转过身，看着床上的——
;所以，这是叶宝懿的……
他惊得呛了一口口水，扶着墙不住咳嗽。;完了，我大概是要死。顾献闭上眼，不敢想象明天。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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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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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了。
叶宝懿：;……
甚至连声音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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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不好意思，我会看着他的，真的……太对不起了。叶宝懿对经理道歉，走出房间，用手拉着顾献：;跟我回去了。
顾献正跳得起劲，被她一拉，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妈，您怎么来啦？
叶宝懿怔住，酒店经理一副要笑不笑，忍得十分辛苦的样子，叶宝懿的脸从脖子一直红到耳后根，连忙扯着他进了房，砰的将门关上。
她一进来，就甩开顾献：;滚滚滚，谁是你妈！真是的，不能喝酒偏要喝。明天上午的飞机要是误了——
顾献从背后跌跌撞撞的走上来，将她一把拥入怀里。
这什么情况？
叶宝懿僵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喘气。过了几秒，又或者……半个世纪？叶宝懿声音发抖，用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语气，低低喊了一声：;顾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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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叶宝懿的耳边，传来男人悲痛的忏悔声。而叶宝懿对此毫无头绪，她想转身去看一看他到底是怎么了，却被顾献双臂抱得那样紧，以至于连侧身也做不到。
;到底发生什么事？叶宝懿放松了身体，任他依靠着。她敢打赌，明天太阳升起，顾献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他……大概是将自己错认成了某个他心中难以忘记的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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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献痛哭着，断断续续的，喊着一些人的名字，然后一个、一个地对他们说，;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叶宝懿安静地听着，觉得陌生，遥远，心里却涌起了一阵小小的，难以名状的刺痛。她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小时候曾读过的，鲁迅先生的一句话：
;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就像此刻，沉浸在极致痛苦中的顾献，他的爱与痛，对于叶宝懿来说，都是一片茫茫空白，只有仓皇的哭声和滚烫的泪，提醒着叶宝懿，他很难过，而她似乎，是真的，什么忙都帮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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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献的手摸到一个十分奇怪的玩意。说它是衣服吧，不像是衣服，这一面柔软一面刺刺的蕾丝触感，很熟悉，又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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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抖着、颤抖着、颤抖着！
他将左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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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之后，被子落地，床上空无一人。顾献才软软地跌坐回床上，心情犹如过山车。然而，这内衣又是谁的呢？顾献挠了挠头，他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放回原处，仿佛那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一般。
;难道……是上一个客人拉下的？酒店没有清理房间？不应该啊，这是五星级酒店吧，服务不至于这么差。他喃喃自语，想着，反正都睡意全无了，身上又都是酒气，便干脆去洗个澡算了。
洗澡，便要换衣服。顾献跳下床，走到行李柜，拉开，然后呆立当场。叶宝懿的风衣外套，就挂在他面前。衣服上还有专属于她的，那淡淡的马鞭草香水气味。
顾献呆了好几秒，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怎么会在这？是有外星人趁着他睡着，然后将他和叶宝懿交换了空间吗？他僵硬地、一点一点转过身，看着床上的——
;所以，这是叶宝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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