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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败寇话今朝》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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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卷全国的“风暴”,来势凶猛,让很多人措手不及地被卷入了进去。

    国营新华电子厂的徐书记、章厂长,都是新自己培养起来了企业和技术专家,为工厂的建设呕心沥血、废寝忘食,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绩。在建厂初期,他们带领全厂干部、职工,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边建厂、边学习、边研制、边生产,在一片田野、坟地、河滩上,搭起了工棚,安装了机器设备,自主研制成功了电子管载波电话通信机。

    就是这样单纯、不谙世事的知识分子,勤奋、敬业的企业带头人,却怎么也想不通,一心一意带领职工把工厂建起来,没日没夜地把产品研制出来投入生产,自己反倒成了“反动权威”,投入到“牛棚”里,接受革命群众的口诛笔伐。

    刚刚开始向部队提供改进成熟、自主研制生产的电子管载波电话通信机,由于动荡不宁而停产了。一千多人的工厂里,再也听不到机床的转动声,只有诵读红宝书的朗朗声,高亢嘹亮的歌声,振聋发聩的口号声,言辞愈加激烈的争论声……

    虽然都是革命战士,捍卫共同的领袖,但却在争论中形成了些许不同的观点。或许那些看似不同的观点,根本就是一根大树发散的几根枝丫罢了。但大家就是不往树干和根上去统一,非要往丫尖方向去分裂,于是形成了许多不同的阵营。苏自东和张有香扭住了不同的丫尖,而臣永玲正好有时间带孩子,乐意当一个逍遥派。

    形势还在迅速发展,动荡还在持续加剧。革命战士已经不满足各自单位天天面对的争论对象了,对那些翻来覆去已不值一驳的言辞和论调,对那些无将可用不成对手的老面孔,他们失去了兴趣。于是,开始走出单位的大门,去寻找和拥抱同一方向丫尖的同志,也寻找和论战拥抱不同方向丫尖的对手。

    同志们的队伍在不断的壮大,革命的斗志在不断的增强。一个城市的空间很快也嫌小了,就坐上汽车,爬上火车,走向更加广阔的“战场”。苏自东和张有香是跟着各自的队伍走遍了全国,还去了,去了争睹领袖风采、聆听领袖教导、红旗招展、口号震天的。二人回来后,都在臣永玲面前眼放红光、口若悬河、动情不已地炫耀,惹得臣永玲一声接一声遗憾的哀叹。早知道不用花钱,就能去,去,走到哪里都有饭吃,她也把苏悠扬交给带,自己投身革命队伍,跟着去风风光光地走上一回。

    臣永玲刚刚还在羡慕嫉妒的时候,动荡加剧的程度令她不寒而栗。江州城武装部的枪械库被闯开了大门,街上的各支队伍多多少少都武装了一些。

    一天傍晚,苏悠扬发高烧了,用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哇!不得了,苏自东和臣永玲背起儿子就往职工医院跑。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说问题不大,感冒引起扁桃体发炎。打了退烧针,开了一些药,他们就背着苏悠扬往回走。

    当走到“七幢楼”外水渠的小桥上,就听见从大门口方向传来吆喝声,“站住!什么人?口令?”伴随着吆喝声,还有拉枪栓的“咵咵咵咵”的声音,把苏自东和臣永玲吓得够呛。苏自东赶紧高声回答:“我是住一幢的苏自东,自己人。”

    他们惴惴不安地向前走近大门口,才在水银灯的光线下,看清楚了两边墙头上趴着四五个人,分别握着步枪,还有一个端着机枪。

    “喔,是小苏和小臣呀。”墙上站起来一个人,“这么晚了,你们干什么去了?”

    苏自东看清楚是二车间的胡师傅,胡师傅现在是厂子里一派的头头之一,都叫他“胡司令”。他平时一呼百应,威风得很。

    苏自东不敢怠慢,连忙回答:“我们儿子突然生病发烧,我们带他去医院看病去了。”

    大门打开了,苏自东一家三口不像是回家,倒像是进入军营。回到家后,臣永玲一夜未眠。她决定,不管苏自东有什么理由,都要阻止他继续参加革命行动。虽然她没有多少文化,但她比许多有文化的人更清楚,这不是觉悟高低的问题,而是人命关天的原则性问题。

    苏自东在臣永玲的坚决阻止下,不得不埋葬斗志,跟着妻子成为众人耻笑、各派皆愤的逍遥派。没过多久,当攻打翠屏县保皇派的战斗中,双方均有几人战死时,苏自东紧紧抱住妻子臣永玲,泪流满面。他由衷地感谢妻子对他革命行为的坚决阻止,由衷地为妻子在大是大非的当口能够清醒的判断而赞叹不已。

    江州革命战士联盟,经过与翠屏县保皇派的多回合唇枪舌剑的较量,不分胜负,谁都不服谁。于是,争斗升级了。江州战士坐满十辆解放牌卡车,开往翠屏县,真刀真枪的干上了。结果,还是没有分出胜负。

    江州人手握白花,站满一公里前进路,迎接战死沙场的“烈士”回家。一路肃杀,一路哀歌。几个死去的“烈士”,和站满街道的人们,有谁怀疑过这一切是誓死保卫领袖的结果,有谁怀疑过死去的人重于泰山!苏自东和臣永玲,却不去想那么多难懂的道理,他们只为没有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而感到庆幸。

    当多年以后,已经没有人再想起那些英勇的“烈士”,只对厂子里因那次战斗被子弹穿颊而过的“蒲歪嘴”嘲笑不已时,他们也没有丝毫去跟着嘲笑之意,仍然只有心存庆幸。或许,是那臣家山臣家别院的风水,转圜着臣家人的运势,让他们遇事顺风,化险如水。再或许,是臣家祖先东躲西藏,逃避杀伐之后,逐渐形成并遗传的真诚待人、低调处事、忍耐困苦的基因,默默地发挥着作用。

    当然,庆幸的不仅仅是江州的臣永玲一家,也包括翠屏县臣永泉、臣永义两家人。他们平平静静地做着逍遥派,踏踏实实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这种宁静的心态,最大限度地抵消了系统震荡对小家的冲击。

    臣家山的外来户刘郎中一家,却没有成王败寇的遗传基因。因此,他们一家人都具有敢做敢为、不拘世俗、勇于追求的个性。虽然刘家人因为这样的个性,会遭受挫折和打击,但总会遇到贵人,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峰回路转。

    刘建英嫁给了臣永义,并跟随他来到了风景秀丽的小川坪农场。正是这样的安排,使他们逃脱了“狂风巨浪”到来时必然遭受的冲击。不久,他们喜添闺女,取名臣记秀。

    刘建英在这偏僻清静的大山里,做饭洗衣,相夫教子,一家人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其乐融融,过着平平稳稳安安心心的幸福生活。正是这样宁静平稳的生活,让她心灵得以修复,彻底走出了以往的痛苦,对丈夫和女儿的爱充满心田。

    臣永义原本就是耕田种地、饲养牲畜家禽的一把好手。来到小川坪以后,他没有了集体的责任和负担,如鱼得水。他和三哥臣永泉一道,在房前屋后,种满各种水果、蔬菜,围养了大群的鸡鸭,挖塘引水养起了鱼……他还托人从省城买回来许多种植、养殖方面的书籍,学会了很多农业科技方面的知识和技能。正当他兴趣浓厚地学着培育良种,嫁接果树,梳花授粉时,一个贵人来到了小川坪。

    来人叫李贵村,是翠屏县农业局的高级农艺师。他在动荡中受到冲击,由于不是官员,受到几番“牛棚”待遇之后,就被扔一边无人过问了。他与林业局的朋友闲聊时,知道了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川坪农场,他欣喜若狂。于是就向新的年轻掌权人递交了洗心革面的悔过书,申请将他下放到偏远艰苦的小川坪农场,接受劳动改造。年轻的掌权人根本就没有把他打上眼,哪有时间管他,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欣然同意。就这样,李贵村就独自来到小川坪农场报到了。

    这下好了,臣永义整天和李老师待在一起,虚心向他学习和请教,专门开辟了两块试验田,培育适应川北山地种植的良种。逐步选择出了适合本地土壤和气候的柑橘品种,扩大种植。饿怕了的农场职工、家属,在臣永泉的带领下,除了早请示、晚汇报之外,几乎全部心思和汗水都用在了生产劳动上。李老师和臣永义指导大家科学种田、科学种树、科学养殖,让大家豁然开朗,越干越有兴趣,越干越有劲头。小川坪的生产气氛,与山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成了当时难得的世外桃源。

    城市的人们在“风暴”突袭下,逐渐失去了耐性,口舌之争演变成了武力相拼。这样的混乱是上面的人不愿看到的,于是,人民解放军开始执行“三支两军”任务,对全国公安、法院、铁路、航运、港口、邮电、广播电台、报社、银行、体育、机要、国际机场和重要仓库等系统实行军事管制,才渐渐稳定住了动荡不宁的局势。

    随即,军宣队、工宣队奉命进驻学校和工厂,全国实行军事管制,所有群众组织被解散,收缴武器,恢复秩序,混乱的局面也迅速平息下来。

    刘建军从江州地区军分区临时抽调到了前进路的中央厂矿联合军管会。军管会接管了工厂的领导权,陆续恢复了各厂书记、厂长的自由,让他们在军管会的领导下,行使业务职责。

    国营新华电子厂的生产秩序恢复了,徐书记和章厂长虽然不是书记和厂长了,但他们在军管会的领导下,具体负责厂里的科研、生产工作。职工们又开始按时上下班了,与之前不同的,只是上班前十分钟要早请示,下班前十分钟要晚汇报。

    苏自东和臣永玲的第二个孩子,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生了。苏自东同样是在臣永玲发作时,急急忙忙将她送到联合医院。他在产房外,一会儿听见助产医生喊护士要这样,一会儿又要那样,产房内似乎很匆忙混乱,完全不像他们第一个孩子苏悠扬出生时那样的有条不紊。本来十分担心的他,听到这样的动静,就越加紧张,生怕出什么乱子和意外。

    产房内的混乱,是社会狂躁的表现。意外并没有发生,臣永玲顺产生下一个胖乎乎的女儿。产房门打开了,护士用一块旧纱布,裹着全身血乎乎的婴儿,随手就交给了惊魂未定的苏自东。

    助产医生跟着出来了,她说的话让苏自东大吃一惊。

    “产妇和婴儿一切平安,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苏自东抱着刚出生还没有清洗过的女儿,跟着躺有妻子的推车,走进了旁边冷冷清清的病房。时下正值初夏,三十度的气温下,苏自东一家人都感到浑身发冷。

    (未完待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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