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话今朝》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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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臣家山许多人都闹肚子，开始都以为是年夜饭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但过了一天，不管是吃过药的，还是没吃过药的，症状都缓解了。
刘郎中这才反应过来，这完全就是消化不良，泄了吐了也就没事了。想想村民们平常的饮食，一年到头都没有什么油水。猛的吃这么一顿饱肉，不闹肚子才怪呢！反过头来说，就是大家知道消化不了，会受罪，也不会有人放过这一顿大口吃肉的机会。往年其实也有这种情况，只是没有这么多人集体发作罢了。
臣妈妈一直惦记着刘郎中大年三十晚上来家里说的事情。如果成了，即缓解了臣刘两家日益紧张的关系，也了却永义的一桩心事。初八一大早，她就约上媒人拿上备好的礼品，三尺花布和一盒面饼，来到自家院子背后不远的刘家。
刘郎中笑眯眯地把二位请进了屋子，刘妈妈握住臣妈妈的手，互相说着问候的话。坐定后，臣妈妈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他叔、他婶，我今天来，是来给我们家永义请媒说婚的。”臣妈妈看到了刘妈妈漂移的眼神，赶紧接着说，“年三十儿晚上，他叔来我们家，专门说要把建英许给我家永义。他叔他婶，你们商量好了吧？一起说说什么时候定亲。”
“喔，臣家妈妈，对不住对不住！那天晚上我和建军边走边说话，回到家把这事儿给忘到后脑勺了。”
刘郎中编谎话都不会，专门来家里说的儿女婚姻大事，怎么可能转身就忘了呢？臣妈妈多么聪明的人啊，一听就知道出了幺蛾子。她想，多半是刘建军搞破坏，那天晚上就打岔不让他爹继续说下去，让一锅好米煮了夹生饭。他把自己跟张家湾的张员外的女儿胡来的事情端出来说，明明就是不想让他妹妹嫁给永义。我家永义怎么得罪你刘家了，这么三番五次的戏弄他。
“他叔，那天晚上我们说得好好的，你不会是反悔了吧？”臣妈妈死死咬住双方已经同意的话头，不让刘郎中有丝毫含糊其词的机会。
“儿女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当父母的可要说话算话哟！不然的话，出了门，这张老脸往哪搁呀！”媒人插话说道。
刘郎中知道臣妈妈是臣家山最厉害的角色之一，她娘家是赵家阁专门榨油的老作坊，从小就跟着大人吆五喝六的，连脚也不裹，很是能干泼辣。建军一早去公社了，要是他在家，兴许有办法应付过去。今天这事情闹的，本来是想寻个法子缓和两家的紧张气氛，没想到越闹越僵。
他此时真是骑虎难下啊！这个事情虽然之前没有与家里人商量，但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儿女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年纪轻轻，谁愿意一辈子待在这个大山里。若自己年轻，有机会也会出去闯闯，奔自己广阔的前程。但眼前看臣妈妈的架势，没有一个说法，是很难收场的。
“我家建英还在县城读书，今年还要考学。若是考上了，又要几年才能毕业。毕业后也还不知道分配到哪里去？”刘妈妈看着丈夫不知所措，言语温和地说道，“当家的没与我商量，我的意见就是建英暂时不说婆家，别因为自己还没有着落，却耽误了人家永义。”
刘郎中连忙道歉：“夫人和儿女们的意见，臣家妈妈都听见了。虽然我是一家之主，但现在是新社会，女儿的婚姻大事我也不敢包办。对不住了！永义是个好孩子，别耽误了他的好事儿。”
事已至此，臣妈妈知道再说多少话都没有用了。于是，她提起礼品，拉起媒人，起身愤愤地出门离去。
她身后的刘郎中夫妇知道，他们这下算是把臣家彻底得罪了。但为了女儿的前途，受多大的委屈，老两口也甘愿承受。
正月初七过后，年就基本上过完了，不会再像公社化之前，一直要过了元宵节才出门干活。用臣周氏的老话，就是“年头不下地，年尾敲锅底。春天不拌田，秋天泪绵绵。”
臣家山人每天按敲钟出工、收工，除了下地干活、上山放牛、割草积肥等农活，也有被派去修水渠、修路、炼钢的活儿。能干的慢慢地也不想多干，不能干的慢慢地也不想努力多干。每天都去集体食堂吃饭，能吃不能吃的，都往饱了吃。
可臣永义发现，每天派出的活儿，越来越难以完成。难道是自己对工作量的把握尺度出了问题？慢慢才发现，大山里老实厚道的农民，都学着耍起了滑头，磨起了洋工。不是比着追赶别人的快，而是比着放慢自己的节奏，结果就是越比越慢。
臣永义也开始为集体食堂的口粮担心了。去年秋收，上级号召多包公粮，支援国家建设，一个队比一个队报的高。什么间种啊、密植啊，亩产都过800斤了。而他不敢去争先进，毕竟山里土地贫瘠，田块小，分散，浇灌不便，平均亩产不过500斤。但全公社平均亩产800斤，上缴一半，留一半口粮。这样下来，六队只剩下100斤。加上刚刚办食堂，没有经验，管吃管饱。现在估算一下，小春下来还撑得住，但要接到秋粮，肯定有欠。
于是，他召集队干部研究对策。首先是出工不卖力的问题，大家都是种田的行家，对之前臣永义派的工都觉得没有问题。肥瘦间搭，强弱均衡，基本平均，一天的活抓紧干的话大半天就能完成。之所以越来越完不成，就是个人思想觉悟要求提高与平均主义的弊端的矛盾。
刘建国提出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安排一天的工，必须做完才能收工吃饭；另一个办法是按完成量比例记工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无法统一。
臣永义想，第一个办法好，直截了当，不团结一心干好活儿，就得饿肚子，是个好办法。但矛头指向的是他这个派工的，一旦那一天出现干不完吃不成饭的情况，饿慌了就会找他麻烦。他一队之长，不怕谁找麻烦，但毕竟不想找虱子往自己身上爬。
第二个办法不如第一个直接有效，要等到年终分配才能切身感觉到，但矛头直接指向的是记工分的会计刘建国。你刘建国不是很能吗，就把这个难题让你承着，看你怎么出风头。
想清这一点之后，他拍板一锤定音，就采纳刘建国的办法，按每天各人的完工量比例记工分，再按当天的工分领票打饭。中午饭就不用那么麻烦，但全体社员都按定量减半。
接着又商量怎么解决口粮短缺的问题。想开源，多产一些粮食，短时间是不可能的。安排人去打猎、采蘑菇，也只能作为补充，不解决根本问题。搞节流，就必须严格定人定量，按计划安排食堂每一天的伙食，每人都一样，谁也不能搞特殊多吃多占。除此之外，干部们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希望老天爷能够帮忙，风调雨顺，小春多产粮食。
刘建军当公社书记没多久，把石板公社的各项工作按照上级的指示，搞的有声有色。他专门去区委，向李书记做了工作汇报。
石板公社的农业生产集中化、公有化程度大幅度提高，群众的劳动积极性空前高涨。秋粮产量从亩产400斤提高到800斤，获得了历史上最好的收成。首批炼钢材料和燃料已经到位，炼钢高炉准备投入生产。公共食堂普及到每一个生产队，社员们吃得好、吃得饱，对办食堂十分拥护。
区委李书记在听完刘建军的汇报后，对此十分满意。他询问刘建军工作和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需要区委帮助推进的工作。刘建军就想到了他和张有蓉自由恋爱，被两家父母阻挠的困扰。他希望得到组织上的帮助，因为自己虽然在外面是公社书记，可在家里却只是个必须听父亲话的儿子。
他对李书记说：“解放都快十年了，石板公社的封建残余思想还十分盛行，包办婚姻、测字算卦、求神拜佛、勘查风水等等等等，严重影响了社会进步。希望区委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宣传活动，破除封建旧传统，树立社会主义新观念。”
“嗯，你说得好啊！”李书记称赞道，“我们不能把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只落实在形式上，更要落实在思想上。你们公社把这项社会主义新思想宣传活动带头搞起来，搞得好，我们区委树你们为典型，向全区推广。”
刘建军不愧是当兵出生，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很快就在全公社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反封建迷信，反包办婚姻”为主线的宣传教育活动。公社召开了宣传动员大会，活跃在石板公社的一批端公神婆、风水先生、媒婆术士，被推上前排亮相，接受群众批判教育。要求全公社社员，对他们实行监督劳动。对各队的神庙、各姓的祖坟，不得再行修建和扩建。
这场宣传教育活动，不仅破除了长期传承的封建传统习惯，弘扬了新思想、新文化，而且也给刘张两家的亲事垫好了台阶。
在春光明媚的季节里，山花烂漫，绿色葱郁，溪水欢歌，生命苏醒。刘建军的爱情也水到渠成。刘家用轿子和唢呐，把新媳妇张有蓉从张家湾接上了臣家山，娶进了家门。刘家在自家的门前院坝里，摆了六桌，大宴宾客。
也就在这时，臣永义才第一次见到美若桃花、气质不凡的张有蓉；也就在这场热闹的婚宴上，他才第一次听到有人悄悄说起张家与臣家的婚约。
他瞬间郁闷之至，怎么你刘家总与我臣永义过不去？张臣两家上辈缔结的婚约，被你刘建军横刀夺爱给毁了；刘家当家人年三十晚上自己来臣家提起的婚事，也被你刘建军东捣西戳给断了。难道真是他刘家压了我臣家的风水龙头？整个欢天喜地的场合里，只有臣永义一个人闷闷不乐。
小春收下来了，由于春旱少雨，集体劳动的积极性并没有充分调动等原因，粮食收成不增反减。而上缴的公粮却必须按上报时的数量，不能因此而下调，这加重了生产队口粮的短缺。臣家山六队的公共食堂的饭是越吃越稀、越来越吃不饱了。
这天，正值插秧时节，有两个生产小组，一直到太阳落坡也没有完成当天的派工任务。他们拖着疲劳的身子来到食堂，正准备吃饭，结果却因为刘建国给他们记5个工分，只给打半个人的饭量，一下子闹了起来。
食堂里只剩下炊事员邓小丁和员刘建国。十来个在水田里插秧一天直不起腰的社员，一看到端到眼前这么一点稀汤汤的饭，一下子都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地把刘建国团团围住，你推我攘。刘建国大声吆喝着想摆脱纠缠，却怎么也脱不了身。一位激动的小伙子拿起装着稀饭的碗，冲上去一下扣在了刘建国脸上，碰碎的碗片、饭汤、还有岔眼的鲜血，顺着刘建国的脸颊瞬间流了下来，吓得在一旁相劝的邓小丁赶紧跑了。
等到臣永义和民兵排长等队干部接到邓小丁的报告急忙赶到时，只剩下蒙头的刘建国一个人，其他人都已经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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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叔、他婶，我今天来，是来给我们家永义请媒说婚的。”臣妈妈看到了刘妈妈漂移的眼神，赶紧接着说，“年三十儿晚上，他叔来我们家，专门说要把建英许给我家永义。他叔他婶，你们商量好了吧？一起说说什么时候定亲。”
“喔，臣家妈妈，对不住对不住！那天晚上我和建军边走边说话，回到家把这事儿给忘到后脑勺了。”
刘郎中编谎话都不会，专门来家里说的儿女婚姻大事，怎么可能转身就忘了呢？臣妈妈多么聪明的人啊，一听就知道出了幺蛾子。她想，多半是刘建军搞破坏，那天晚上就打岔不让他爹继续说下去，让一锅好米煮了夹生饭。他把自己跟张家湾的张员外的女儿胡来的事情端出来说，明明就是不想让他妹妹嫁给永义。我家永义怎么得罪你刘家了，这么三番五次的戏弄他。
“他叔，那天晚上我们说得好好的，你不会是反悔了吧？”臣妈妈死死咬住双方已经同意的话头，不让刘郎中有丝毫含糊其词的机会。
“儿女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当父母的可要说话算话哟！不然的话，出了门，这张老脸往哪搁呀！”媒人插话说道。
刘郎中知道臣妈妈是臣家山最厉害的角色之一，她娘家是赵家阁专门榨油的老作坊，从小就跟着大人吆五喝六的，连脚也不裹，很是能干泼辣。建军一早去公社了，要是他在家，兴许有办法应付过去。今天这事情闹的，本来是想寻个法子缓和两家的紧张气氛，没想到越闹越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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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郎中连忙道歉：“夫人和儿女们的意见，臣家妈妈都听见了。虽然我是一家之主，但现在是新社会，女儿的婚姻大事我也不敢包办。对不住了！永义是个好孩子，别耽误了他的好事儿。”
事已至此，臣妈妈知道再说多少话都没有用了。于是，她提起礼品，拉起媒人，起身愤愤地出门离去。
她身后的刘郎中夫妇知道，他们这下算是把臣家彻底得罪了。但为了女儿的前途，受多大的委屈，老两口也甘愿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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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家山人每天按敲钟出工、收工，除了下地干活、上山放牛、割草积肥等农活，也有被派去修水渠、修路、炼钢的活儿。能干的慢慢地也不想多干，不能干的慢慢地也不想努力多干。每天都去集体食堂吃饭，能吃不能吃的，都往饱了吃。
可臣永义发现，每天派出的活儿，越来越难以完成。难道是自己对工作量的把握尺度出了问题？慢慢才发现，大山里老实厚道的农民，都学着耍起了滑头，磨起了洋工。不是比着追赶别人的快，而是比着放慢自己的节奏，结果就是越比越慢。
臣永义也开始为集体食堂的口粮担心了。去年秋收，上级号召多包公粮，支援国家建设，一个队比一个队报的高。什么间种啊、密植啊，亩产都过800斤了。而他不敢去争先进，毕竟山里土地贫瘠，田块小，分散，浇灌不便，平均亩产不过500斤。但全公社平均亩产800斤，上缴一半，留一半口粮。这样下来，六队只剩下100斤。加上刚刚办食堂，没有经验，管吃管饱。现在估算一下，小春下来还撑得住，但要接到秋粮，肯定有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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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国提出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安排一天的工，必须做完才能收工吃饭；另一个办法是按完成量比例记工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无法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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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商量怎么解决口粮短缺的问题。想开源，多产一些粮食，短时间是不可能的。安排人去打猎、采蘑菇，也只能作为补充，不解决根本问题。搞节流，就必须严格定人定量，按计划安排食堂每一天的伙食，每人都一样，谁也不能搞特殊多吃多占。除此之外，干部们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希望老天爷能够帮忙，风调雨顺，小春多产粮食。
刘建军当公社书记没多久，把石板公社的各项工作按照上级的指示，搞的有声有色。他专门去区委，向李书记做了工作汇报。
石板公社的农业生产集中化、公有化程度大幅度提高，群众的劳动积极性空前高涨。秋粮产量从亩产400斤提高到800斤，获得了历史上最好的收成。首批炼钢材料和燃料已经到位，炼钢高炉准备投入生产。公共食堂普及到每一个生产队，社员们吃得好、吃得饱，对办食堂十分拥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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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军不愧是当兵出生，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很快就在全公社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反封建迷信，反包办婚姻”为主线的宣传教育活动。公社召开了宣传动员大会，活跃在石板公社的一批端公神婆、风水先生、媒婆术士，被推上前排亮相，接受群众批判教育。要求全公社社员，对他们实行监督劳动。对各队的神庙、各姓的祖坟，不得再行修建和扩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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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这时，臣永义才第一次见到美若桃花、气质不凡的张有蓉；也就在这场热闹的婚宴上，他才第一次听到有人悄悄说起张家与臣家的婚约。
他瞬间郁闷之至，怎么你刘家总与我臣永义过不去？张臣两家上辈缔结的婚约，被你刘建军横刀夺爱给毁了；刘家当家人年三十晚上自己来臣家提起的婚事，也被你刘建军东捣西戳给断了。难道真是他刘家压了我臣家的风水龙头？整个欢天喜地的场合里，只有臣永义一个人闷闷不乐。
小春收下来了，由于春旱少雨，集体劳动的积极性并没有充分调动等原因，粮食收成不增反减。而上缴的公粮却必须按上报时的数量，不能因此而下调，这加重了生产队口粮的短缺。臣家山六队的公共食堂的饭是越吃越稀、越来越吃不饱了。
这天，正值插秧时节，有两个生产小组，一直到太阳落坡也没有完成当天的派工任务。他们拖着疲劳的身子来到食堂，正准备吃饭，结果却因为刘建国给他们记5个工分，只给打半个人的饭量，一下子闹了起来。
食堂里只剩下炊事员邓小丁和员刘建国。十来个在水田里插秧一天直不起腰的社员，一看到端到眼前这么一点稀汤汤的饭，一下子都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地把刘建国团团围住，你推我攘。刘建国大声吆喝着想摆脱纠缠，却怎么也脱不了身。一位激动的小伙子拿起装着稀饭的碗，冲上去一下扣在了刘建国脸上，碰碎的碗片、饭汤、还有岔眼的鲜血，顺着刘建国的脸颊瞬间流了下来，吓得在一旁相劝的邓小丁赶紧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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