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时代》正文 第七章 潜龙升渊(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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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海底某处有一个巨大的邪灵，被称为“铸暗影龙”，凶名赫赫的古安，这个被封印在永恒深渊的凶兽，即将挣脱铁链和枷锁。
没有人知道这头四足双头的怪物从哪里来，靠近大海的诸多城市都流传这头凶兽食人嗜血的传说，大人们靠着这些流淌着野蛮味道的传说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在他们的故事里，每一个不乖乖睡觉、不好好吃饭的小孩子都会被叫做“古安”的怪物叼走。故事里，古安或者是一头凶狠的饿狼，有时也是身高几丈青面獠牙的巨人，等到这些孩子长大了，他们会因为年少的稚嫩而哑然发笑，还是年幼留在心中的阴影终有一天会变成遮天蔽日的阴霾呢？
————
白色的梦。
通天接地的白色，永无止境的坠落。
有人在呼唤，声音真切又遥远。
于是他醒了过来。
参天的大树和遮天蔽日的阴影，有光，但是没有太阳，充斥鼻间的是浓烈的树脂味，地面被厚厚的腐叶遮盖，天地之间是幽暗的空旷。寒秋被这沉重的幽暗压得喘不过气。
“你醒了。”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此刻寒秋才注意到自己躺在别人的身上，音姬探头过来，精致的五官全是灰尘和污泥。
“这是哪？”寒秋下意识问道。
“这里是地下之城。”
“”寒秋震惊地坐起来，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地伤痛已经完全消失了，“你刚刚说什么？”
“地下之城。”
如约而来的冲击，从音姬嘴中说出的——不是关于地点——是标准的不能更标准的汉语，是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独属于寒秋的语言。
“你有没有意识到，我们正在用其他的语言交流？”寒秋试探地问道。
音姬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她回道，“我从未学过这个语言，但是对我而言，好像我已经上千次说过这样的话，而且，我觉得似乎只有面对你，我才能这样讲话，就在刚刚我喊醒你的时候，我说的话还是再正常不过的通用语。”
寒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诧异道，“我的伤全部好了吗？”
“看起来应该是。”音姬的神情没有什么意外。
想起之前音姬献祭似的咒语，寒秋隐隐有了猜测，“是你做的？”
“是，灵魂锁链，一个古老熔炉师时代的契约。”音姬坦然回答道。
“作用是什么？”寒秋问道。
“这种和主仆契约不同，是平等的契约，双方共享生命，乃至于部分灵魂，我是从我父亲那里学到的，这也是第一次使用，效果看来还不错。”
“部分灵魂？”寒秋重复道，这样就可以说得通了，分享语言的能力吗？
他并不害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但是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之后，在他们眼中，自己会不会成为另外的人？
“嗯，部分灵魂。”音姬的眼神有些闪烁，不过寒秋正琢磨别的问题，没有发现她的表情。
“副作用是什么？”
“什么副作用？”
“按理说这种逆天的契约，不应该有很严重的副作用，不然岂不是随处可用烂大街？”
“据我所知，没有。”音姬摇摇头，她笑道，“我父亲教给我的东西，不可能害我的。”
“那所谓的共享生命，如何共享呢？”寒秋心里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不是你获得我一半的寿命。”音姬否定了寒秋的猜想
，她讲解道，“而是我们共同分担来自外界的伤害，之前遇到的审判者，实力很强，但是没有全力出手，但是即便是这样，他对你造成的伤害你也无法消解，因为你不是天赋者，但是让我来承担伤害的话，我们只需要不长的时间就可以帮你抵消伤害。”
“这就是吃软饭的感觉吗？”寒秋自嘲道。
音姬笑笑，从寒秋醒后，她给寒秋的感觉和之前完全不同了，之前即便是他为她而接近死亡的时候，她和寒秋之间也存在着可见的间隔，但是现在，两个人像是深交了数十年的朋友一样亲密无间，这让寒秋有些无措，他猜想是灵魂锁链契约的原因，但是如果是因为这样让他和曾经厌恶他的女孩子拉近关系，这反倒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躲避这样的话题，问道，“地下之城是什么地方？”
音姬回道，“第三十二座沉没的地下城。”她说话的神情平淡，似乎在说很普通的事。
接踵而至的冲击。
寒秋被这样接二连三的重磅消息弄得头昏脑胀，他膛目结舌地盯着音姬，说不出话来。
音姬把胸口的挂坠拿出来，上面的圣杯已经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孤零零的绳子，“那个沉没的地下城，在深海之中，而这个圣杯就是开启最后的地下城的钥匙。”
“所以”寒秋联系那些他听见的传闻和看见的事实，得出了结论，“你父亲就是叛逃审判庭的那个人，他偷走了圣杯，留给了你，所以你会被审判庭追杀。”
“不是叛逃。”音姬否认，“我父亲是最后先知的唯一弟子，他只服务于议会，圣杯的所有权也是议会的。”
“在普通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寒秋说道。
议会是陨落时代之前的最高权力机构，他们由十二位先知组成，并不负责直接的统治，而是协同诸多城市之间运转的机构，在陨落时代之后，受命于议会的十二个军团都在抵御恶魔的战争中全部消亡，在惨痛的历史记忆下，权力的更迭更让人叹息，先知唤醒了曾经的神灵要拯救大地，代价是俯首称臣。这是熔炉师时代之后，人类第一次重见神灵，再一次跪在神的脚下。
这也是为什么在人类处于覆卵之危时，依然有诸多城市并不真正听命于审判庭的调遣，但是明面上所有的城市都处于统一战线，所以大天使凯尔对此也是一只置若罔闻的态度。
“那这样说，黑盾要将第三十二座城市握在手里，以此作为对抗审判庭的筹码？”黑盾是北方城市联盟的称呼，也是统筹这个与审判庭对抗联盟的组织的称呼，与审判庭的徽章上的交叉利剑针锋相对。
“我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他们来找我，说我带着我父亲的遗物，也就是这个”她晃了晃项链上不存在的圣杯，“而这个传说中装满神灵之父血液的杯子，蕴藏着可以沟通最后一座陨落城市的力量。老实说，最开始我不相信他们，所以我没有将这个给他们看，我推说我小时候不懂事弄丢了这个。他们看出了我的不情愿，邀请我去了外面的世界。”
“然后呢？”寒秋问道。
“然后我遇见了很多有趣的人，他们和我分享理想和美酒，他们让我看到了真实的审判庭和世界的真实。后来我选择相信他们，重返了冬叶城，但是我回来的路上，被审判庭的猎犬发现了，他们似乎早早地就盯住了我们，我边逃边躲，最后到了冬叶城。更后来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
“所以审判庭的人追捕你，他们阻止你开启最后的地下城，因为如果是由你开启的，这座城市就会站在黑盾的一边。”
“我不会站在任何人的一边。”音姬摇头道，“我见到了太多的悲伤和痛苦，这些痛苦都是由历史造成的，而我想要改变这一切。”
寒秋长久地凝
视着音姬，直到她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眼神，“干嘛一直看着我。”
“出发吧。”寒秋站起身。
“干什么？”音姬奇道。
“升起这座失落的地下城，我们来创造历史，新的历史，没有痛苦的世界。”寒秋情绪高涨。
音姬笑道，“不存在没有痛苦的世界。”
“至少让世界少些无辜的痛苦吧。”
“好。”音姬同样振奋起来。
“往哪去？”
“那边！”音姬指着一处没有任何不同的方向，她说道，“我可以感受到它，它还活着。”
“它叫什么？”
“不知道，但是我们升起它之后，我要叫它拉布之城。”
寒秋看着音姬，她双眸熠熠发光，因为过于激动而微红的脸颊，美艳的不可方物。
拉布，在这个世界里面的语言里面，代表着永恒的爱。
————
用折断的树枝拨开荆棘，摘下猩红的玫瑰花带在头上，明绿色的树叶垂头丧气地送离两人。
在度过了起初情绪高昂的时期之后，他们很少交谈了，不安在他们心头沉挂。
这是一篇生机盎然的森林，地面覆盖的是上万年的树叶，树干上别着灰色的蘑菇，潮湿的空气混杂着卡着嗓子的温暖。
不安却越来越重。
无边无际的森林，无穷无尽的树木，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只有一点：这里没有任何生命。
没有昆虫，没有毒蛇，没有警觉的兔子和恐怖的巨兽。
这是一片死寂之地。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步履沉重的两人像是在梦中游荡，食物并不需要担心，随处都是常见的野果，在地面上这些野果自然生长的地方大多盘踞着恶魔，只有少数人工种植的可供品尝，但是在这里，没有恶魔，夏天还没有结束，食物充沛，空气清新。
但是没有任何活物。
音姬一直走在前面，带着寒秋走在这片诡气森森的森林，沉默的寒秋体力上一直跟不上音姬，他能觉察到和音姬签订了灵魂的契约之后，身体中出了不同寻常的变化，而且是向着好的方向。漫长的跋涉中，他的体力一直在稳步地上升，这是超越了他的认知的，每当体力耗尽之时，新的力量又重新从他体内涌现。最开始他以为是从音姬那里借来的，但是音姬否认了这件事。
信心开始崩塌，有时音姬会爬上树，看看远方的景色有没有变化，有时寒秋也会一起爬上去，但是远方是和海面一样的森林组成的海洋。这样的森林在陨落时代之前的历史书中有过记载：鹰泣森林——老鹰都无法穿越的辽阔森林，但是这个森林真的随着城市降到了地底吗？两个人心里都没底，如果真的是鹰泣森林，他们应该停下来吗？
停下自然是死亡，他们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音姬依然保持着方向感，但是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时间能轻易打败很多东西，信心就是其中最脆弱的之一。
没有太阳，但是有黑夜。
夜晚他们就在靠在树边沉睡，他们相互依偎，自然而然地靠在一起保持体温，属于孤独和遗忘的世界里面，音姬有些舒服地躺在寒秋怀中，寒秋心中没有任何绮念，不需要他思考的路上，他脑子空空，不需要他指路的地方，他安静地跟着人走在身后，这是超越了死亡和存在的信任，印在他的灵魂里，他知道这来自什么，但是他无比享受。
前路似乎永无止境，但是有人陪着，那就去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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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这头四足双头的怪物从哪里来，靠近大海的诸多城市都流传这头凶兽食人嗜血的传说，大人们靠着这些流淌着野蛮味道的传说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在他们的故事里，每一个不乖乖睡觉、不好好吃饭的小孩子都会被叫做“古安”的怪物叼走。故事里，古安或者是一头凶狠的饿狼，有时也是身高几丈青面獠牙的巨人，等到这些孩子长大了，他们会因为年少的稚嫩而哑然发笑，还是年幼留在心中的阴影终有一天会变成遮天蔽日的阴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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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约而来的冲击，从音姬嘴中说出的——不是关于地点——是标准的不能更标准的汉语，是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独属于寒秋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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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灵魂锁链，一个古老熔炉师时代的契约。”音姬坦然回答道。
“作用是什么？”寒秋问道。
“这种和主仆契约不同，是平等的契约，双方共享生命，乃至于部分灵魂，我是从我父亲那里学到的，这也是第一次使用，效果看来还不错。”
“部分灵魂？”寒秋重复道，这样就可以说得通了，分享语言的能力吗？
他并不害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但是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之后，在他们眼中，自己会不会成为另外的人？
“嗯，部分灵魂。”音姬的眼神有些闪烁，不过寒秋正琢磨别的问题，没有发现她的表情。
“副作用是什么？”
“什么副作用？”
“按理说这种逆天的契约，不应该有很严重的副作用，不然岂不是随处可用烂大街？”
“据我所知，没有。”音姬摇摇头，她笑道，“我父亲教给我的东西，不可能害我的。”
“那所谓的共享生命，如何共享呢？”寒秋心里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不是你获得我一半的寿命。”音姬否定了寒秋的猜想
，她讲解道，“而是我们共同分担来自外界的伤害，之前遇到的审判者，实力很强，但是没有全力出手，但是即便是这样，他对你造成的伤害你也无法消解，因为你不是天赋者，但是让我来承担伤害的话，我们只需要不长的时间就可以帮你抵消伤害。”
“这就是吃软饭的感觉吗？”寒秋自嘲道。
音姬笑笑，从寒秋醒后，她给寒秋的感觉和之前完全不同了，之前即便是他为她而接近死亡的时候，她和寒秋之间也存在着可见的间隔，但是现在，两个人像是深交了数十年的朋友一样亲密无间，这让寒秋有些无措，他猜想是灵魂锁链契约的原因，但是如果是因为这样让他和曾经厌恶他的女孩子拉近关系，这反倒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躲避这样的话题，问道，“地下之城是什么地方？”
音姬回道，“第三十二座沉没的地下城。”她说话的神情平淡，似乎在说很普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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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姬把胸口的挂坠拿出来，上面的圣杯已经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孤零零的绳子，“那个沉没的地下城，在深海之中，而这个圣杯就是开启最后的地下城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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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让世界少些无辜的痛苦吧。”
“好。”音姬同样振奋起来。
“往哪去？”
“那边！”音姬指着一处没有任何不同的方向，她说道，“我可以感受到它，它还活着。”
“它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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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没有任何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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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自然是死亡，他们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音姬依然保持着方向感，但是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时间能轻易打败很多东西，信心就是其中最脆弱的之一。
没有太阳，但是有黑夜。
夜晚他们就在靠在树边沉睡，他们相互依偎，自然而然地靠在一起保持体温，属于孤独和遗忘的世界里面，音姬有些舒服地躺在寒秋怀中，寒秋心中没有任何绮念，不需要他思考的路上，他脑子空空，不需要他指路的地方，他安静地跟着人走在身后，这是超越了死亡和存在的信任，印在他的灵魂里，他知道这来自什么，但是他无比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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