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出马仙（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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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伙房张姐就在后院骂街，骂顺子缺了祖宗八辈的德，天底下哪有让寡妇去养狗的！这也太欺负人了。不就是张四嫂戗了他姘头的活儿嘛，也不看看，他那个姘头是干粗活的人吗？那娘们儿穿上衣服就不好意思见人，站着走道儿就觉得别扭，吃喝都是躺着，钱串子都拴大腿根上。
还骂顺子，他娘就是个姑子，他爹就是个犊子，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茅坑里王八成精。
张姐这通叨叨叨没完没了的骂街，边骂还边拿菜刀剁菜墩子，水曲柳的原木剁得人脑仁儿疼，都过来劝可谁也劝不住。最后还是张四嫂把张姐推进伙房，夺下菜刀，把菜墩子搬回原位，说别骂了，大家伙听着笑话。她这不也没走远嘛！还在这院里，跨两步就到伙房。养狗也不费事，喂完了就过来帮张姐干活，不耽误。
张姐骂街把大宅院里都惊动了，东家喝着茶问管家，这事儿这么做合适吗？管家说合适，没什么不合适的。这张四嫂来路不明，就怕她混进伙房是有人指使。今年地里庄稼欠收，十家有九户揭不开锅，山上的土匪都快断粮了。听说最近有土匪打咱们家的主意，眼瞅着快到年关了，不能不防啊。
东家喝着茶没再说话。
顺子在饲料棚也听到张姐骂街，句句都是伺候他先人，肺都快气炸了。可他不敢出去，知道张姐就等着他出去呢。再说这事儿他自己也明白，办得是不地道，出去了也没啥体面的说辞，只好躲着不出声。终于熬到张姐消停了，来来往往的人都瞅着他和窑姐儿乐，就是不说话，弄得他们俩见谁都别扭。
窑姐儿埋怨顺子，这叫什么事儿啊，不是来挣钱的吗？怎么还让人堵着骂街，骂的都不敢出门，再这样就走了，不跟他在这丢人。顺子说再等等，别急，钱就快拿到手了。
窑姐儿白了顺子一眼，数落他，说好的棒小伙子在哪呢？来好几天了见的都是大牲口，哪有个顺眼的爷们儿，这仙人跳跳到牲口棚子里，传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这几天累得够呛，脸晒黑了，手磨糙了，再这样下去她就真成老妈子了，不干不干不干了，爱找谁干找谁干吧，她要走了。
顺子说你再等等，别着急。脸黑了不碍的，搁屋里捂捂就白了，手糙了多打香胰子，洗几次就嫩了。等事成之后，看见没有，姨太太那屋里，还有小姐那屋里，洗的抹的穿的戴的，还有用的，就都是她的了。
窑姐儿是见惯风月使惯舵的人，成天就靠琢磨人过日子，心眼儿跟筛子似的。听出顺子不是来仙人跳的，或者来这几天改主意了。像她这样的女人，只能在床上和男人讨好处，这明火执仗的讨野火，成了落不了多少实惠，败露了可就是陪绑杀头，她才不干这事儿呢。
现在后悔晚了，贼船上了，再想反悔来不及了。要是让顺子背后的人知道，没等回村呢，吃饭的家伙就让人摘走了。她知道顺子没这么大能水，还敢砸大户人家的窑，也是给人当空子。
现在顺子把话拿出来了，她不接着就是祸，暗暗怪自己粗心。其实她不是粗心，而是贪心，上当受骗都是贪心惹得祸。其实这下套儿的人也不是有多聪明，有些说话还漏洞百出，连鼻涕也没擦干净，可就是有大把聪明人上当。其中缘由真值得人好好琢磨琢磨，要不有骗子感叹，这世上原来最难骗的就是傻子，因为傻子不知好歹，他不贪心。
顺子盯着窑姐儿，问她干不干？窑姐儿当然说干了，还显得急不可待，问他啥时候动手。顺子让窑姐儿先沉住气，还没到时候，先让她想办法混进伙房再说。
窑姐儿说顺子，你这可真是难为我！没听刚才伙房张姐剁着菜刀骂咱俩，甭想了，没戏。她要是个男的还行，就算他是这嘎达最脏的，从小到大没刷过牙没洗过脚，身上一抖搂就噼里啪啦掉活物，跟他睡一宿三天都去不了味，得去澡堂子泡着搓掉皮她都认投。大不了关了灯，就着葱蘸着酱闭着眼睛往下咽，没事，她豁得出去，可人家张姐是女人，不吃她这套。
顺子说容他先想想，伙房又不是铜墙铁壁，还就不信进不去了。这事儿先不急，眼下最要紧的是把那条大黑狗除了。
窑姐儿一听大黑狗来神儿了，问顺子，那狗真要把你活埋了？顺子说可不是咋的，那狗真邪了，跟人似的啥都明白。本来这几天借着遛狗的引子，出去见朋友，没成想它都听明白了。这狗不能再留了，早晚是个祸害，弄不好坏事就坏它身上。
窑姐儿说那狗可是东家的宝贝，没看专门找人伺候。现在你不干了，换张四嫂干这活，你就更没机会了。当初你就该在外边把狗吊树上勒死，省的麻烦。现在好了，你还没等弄死它，咱东家能先把你弄死，信吗？
信！顺子说他有啥不信的。
他们俩跟这为狗发愁，那边张四嫂也愁得恨什么似的。经过昨天的事，她更怕这狗了。都说狗通人性，这狗都快成人了。挟私报复c喜欢女色，这哪是狗啊，不都是人干的事嘛！
张四嫂端着盆狗食犯愣，不知道该咋去照狗的面，一想起那晚的事就脸红心跳，身上就有那种说不出的刺挠。
狗食凉了，烀的肉汤炖窝头，上面凝着白油。
牲口把式路过，看张四嫂就明白了咋回事，接过狗食盆走过去哐当扔狗窝前边。大黑狗钻出来看看牲口把式，又看看张四嫂，汪汪汪叫几声扭头进狗窝，屁股朝外对着他们。牲口把式乐了，嘿，养了几十年畜生，这还是头一回见。
咋的，还有脾气呢！
张姐也过来看，劝张四嫂别怕，这就是个畜生，没顺子说得那么邪乎。她都在这院里干多少年了，这狗也就是个大点，比别的狗凶点，没别的。
张四嫂问这狗今年配过种吗？
张姐笑了，说这狗年年配，大院里十多条母狗，都让它随便趴，可就是生不下来小狗。赶情它也是个银样镴枪头，进的去出不来。
张四嫂叹口气，过去蹲下，把狗食盆向窝跟前推推，大黑狗转过身，斜着眼向上瞅瞅她，呜呜叫两声低头猛吃，把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管家路过这里也看到了，停下脚步注视着张四嫂。这狗认人，不熟悉的人给的东西不吃，有时还张嘴咬。顺子刚干这活的时候就挨过咬，这女人给的东西它怎么就吃了，还吃的这么痛快。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猜不透张四嫂。
雪后乍晴，阳光照着雪地，逼得人睁不开眼。没有风，空气中都带着冰碴子，干冷干冷。这是个打猎的好日子，东家带着几个炮手，牵着马准备上山打猎，说晚上回来炖野味吃。
在这大山里头打猎，有好多老规矩，并不光是什么不能坐树墩子，不能打绝户猎，坟头上的猎物不能打就行了。你想啊，这大山里的野物生长了几百年，上千年，啥邪门事没有？
但是有些邪门东西吧，你要是碰上了，不打它还好，你要是打了，打不死它，它就得害死你。所以老猎人也没办法，只能说尽量躲着走，别去碰一些禁忌的存在。
老话说：背打狐狸斜打狼，月牙下打黑瞎子。这是有道理的。
狼这东西，是铜头铁腿豆腐腰，别看它脑袋硬得像铁榔头，你只要捡根粗劈柴，朝它腰上狠狠干一下，这狗日的就废了。
黑瞎子皮厚肉糙，很难打死，而且一枪打不死的话，它还会拼命反扑，厚厚的熊掌一下就把人拍了个稀巴烂。但它有死穴，黑瞎子胸口处有一撮月牙形状的白毛，那是它的心脏所在地，瞄准这里，就能一枪打死它。
最邪的就是狐狸。
狐狸要背着打，就是从后面放冷枪，不能正对着它打。
老辈们说，你要是正对着打它，打不着还好，要是打着了，它临死前会朝你突然笑一下。这狐狸笑最可怕，要是遇上了，人基本上就下不了山了。
还有黄皮子，这玩意儿没有几两肉，还邪乎，大家都不碰它。
老林子里的东西活得年头久了，好多事情吧，不能多想，想想就害怕。
打猎上山前，最基本的规矩就是扔刀放狗。啥是扔刀？说白了就是背对着大树突然转身掷飞刀，要是这刀稳稳地钉树上，就说明今天进山很顺利，要是掉地上了，那就该小心了。
还有这放狗。
打猎那天猎狗是不喂的，饿着肚子上山干活才有劲儿。为了填饱肚子，碰到啥都豁出命干。狗只要早饭不给它吃就知道今天要干活，都精神亢奋，一放出来都生龙活虎的找自己跟的枪。大户人家训练有素的猎狗，不是跟人走，是跟着枪走。谁背着它跟的那杆枪，狗就跟着谁马蹄子跑。
狗把式有个规矩，早晨起来先看马厩，槽子里喂细料就明白了，东家要上山打猎。特别是雪后初晴，狗把式都会特别留心。
张四嫂不懂，早起把大黑狗喂得饱饱的，管家想提醒她的时候已经快喂完了。其实也不碍的，这是打惯了猎的老狗，上山比人都精，跑着跑着就上来精神头。再说还有那么多条狗呢，就一个吃饱的也没多大事。
这条大黑狗跟的是东家从国外买来的雷明顿双管猎枪，这杆猎枪背在身上，沉甸甸的，乌黑的枪管闪耀着光芒。
往常东家骑着马过来，大黑狗看一眼猎枪就立刻兴奋得上蹿下跳，恨不能立刻从墙上翻过去。
今天奇了怪了，东家在马上打了好几遍呼哨，大黑狗都是懒洋洋的趴着不理他。管家看出不对劲，忙走过去牵狗，大黑狗看他过来才满不情愿的站起来，抖搂抖搂身上的毛，伏地上伸了个懒腰。
东家拨转马头还没走，大黑狗就又回窝里趴下，根本就没有想出去打猎的意思。
东家最喜欢大黑狗，每次打猎都带着它。今天让它这一搅和，兴致全没了，告诉炮手都回去吧，然后叫过来管家问这狗是咋回事？管家也不知道这狗咋了，怎么这段时间接连反常。莫不是狗老了，也像人是的犯糊涂？东家说你净扯犊子，它还没你岁数大呢！你都没糊涂它就糊涂了？不对，这里边有事儿，今天好好看着这狗，看它究竟要干什么。
东家说盯着狗，那就盯着吧。管家带两个家丁守伙房里，顺着门缝瞅着对面狗窝里的大黑狗。张姐凑过来也顺着门缝看两眼，不屑地说，别是病了吧，找个大夫看看，不至于搁仨个人在这守着。管家最烦张姐这张嘴，直接怼过去，你这话跟东家说，别在这墨迹，你以为我们愿意在这陪你呢！
张姐气得说不出话，噎得哏喽哏喽的，直翻白眼。管家也不理她，端着茶壶盯着门缝看，把手里的茶壶递给张四嫂让她给续水。
张四嫂拎着铁壶倒热水，眼皮都不抬，管家看着她问在这里干活还顺心吗？张四嫂一愣，手里的热水差点倒管家手上，惊慌失措地点点头没说话。管家抖搂抖搂袍子上的水说没事，张四嫂抓着抹布站着，局促不安。管家乐了，说真没事，手没烫着，衣服过会儿就干了，让她别紧张。张四嫂拢拢头发，勉强笑笑。
管家还想再跟张四嫂说点什么，家丁忽然说快看快看，狗出来。管家忙扒门缝瞧，只见大黑狗鬼鬼祟祟的向外走。管家带人悄悄跟上，张姐又改不了好事儿的脾气，拉着张四嫂也在后边跟着看热闹。张四嫂不想多事，可挣不开张姐的手，被她拖着走了一段，也就只好在后边跟着走。管家看她们俩一眼没说话，继续带着人盯着大黑狗。
看大黑狗去的方向好像是羊圈，这时候羊圈里没人看着，羊倌都去马场帮忙，那里现在只剩下一群臭烘烘的绵羊。大黑狗到了羊圈，用嘴把门拱开，进去用嘴咬着一只羊的耳朵，用尾巴轻轻抽羊屁股，像人似的慢慢把那只羊牵出来，然后回头又把门闩挂上。
把羊牵出门，大黑狗就骑在羊身上，用爪子蒙着羊的眼睛，用尾巴赶着羊走。那羊没多大，还是个半大的，干巴巴的，竟然还能驮动大黑狗。它蒙住了羊眼，羊看不见东西，就按照大黑狗的指挥走路。它用尾巴拍打着羊的屁股，羊就往前走，拍拍它的脖子，它就拐弯。
这真特么见鬼了。
管家带着人在后边跟着，心里都在嘀咕，这狗有狼性，馋肉了直接把羊咬死吃肉就完了，赶它干啥？他们几个人继续在后边跟着，想看看大黑狗究竟去哪里。
大黑狗赶着羊往那老林子里猛扎，最后赶到一个破山洞旁，把羊轰了进去，自己转身就要走回来，正撞上管家带着人堵住它去路。管家身旁的两个家丁都背着猎枪，出来时还带了一条蒙古獒，个头不比大黑狗小，也不怕它。
那条蒙古獒正盯着大黑狗低声咆哮。
管家看看大黑狗身后的山洞，带着人想进去看看它究竟在搞什么鬼，没想到大黑狗死死拽住管家的裤脚，扒着地，死活不让他们进去。管家火了，使劲踹了几脚，踹开大黑狗，拽开步子带人就往那山洞里闯。
这时，大黑狗突然发出了一声像人呜咽一样的声音，接着猛然窜过去，一下子撞开管家几个人，自己冲进了洞里，朝着洞里汪汪叫着，那声音哽哽咽咽的，仿佛害怕到了极点，却还要硬撑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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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骂顺子，他娘就是个姑子，他爹就是个犊子，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茅坑里王八成精。
张姐这通叨叨叨没完没了的骂街，边骂还边拿菜刀剁菜墩子，水曲柳的原木剁得人脑仁儿疼，都过来劝可谁也劝不住。最后还是张四嫂把张姐推进伙房，夺下菜刀，把菜墩子搬回原位，说别骂了，大家伙听着笑话。她这不也没走远嘛！还在这院里，跨两步就到伙房。养狗也不费事，喂完了就过来帮张姐干活，不耽误。
张姐骂街把大宅院里都惊动了，东家喝着茶问管家，这事儿这么做合适吗？管家说合适，没什么不合适的。这张四嫂来路不明，就怕她混进伙房是有人指使。今年地里庄稼欠收，十家有九户揭不开锅，山上的土匪都快断粮了。听说最近有土匪打咱们家的主意，眼瞅着快到年关了，不能不防啊。
东家喝着茶没再说话。
顺子在饲料棚也听到张姐骂街，句句都是伺候他先人，肺都快气炸了。可他不敢出去，知道张姐就等着他出去呢。再说这事儿他自己也明白，办得是不地道，出去了也没啥体面的说辞，只好躲着不出声。终于熬到张姐消停了，来来往往的人都瞅着他和窑姐儿乐，就是不说话，弄得他们俩见谁都别扭。
窑姐儿埋怨顺子，这叫什么事儿啊，不是来挣钱的吗？怎么还让人堵着骂街，骂的都不敢出门，再这样就走了，不跟他在这丢人。顺子说再等等，别急，钱就快拿到手了。
窑姐儿白了顺子一眼，数落他，说好的棒小伙子在哪呢？来好几天了见的都是大牲口，哪有个顺眼的爷们儿，这仙人跳跳到牲口棚子里，传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这几天累得够呛，脸晒黑了，手磨糙了，再这样下去她就真成老妈子了，不干不干不干了，爱找谁干找谁干吧，她要走了。
顺子说你再等等，别着急。脸黑了不碍的，搁屋里捂捂就白了，手糙了多打香胰子，洗几次就嫩了。等事成之后，看见没有，姨太太那屋里，还有小姐那屋里，洗的抹的穿的戴的，还有用的，就都是她的了。
窑姐儿是见惯风月使惯舵的人，成天就靠琢磨人过日子，心眼儿跟筛子似的。听出顺子不是来仙人跳的，或者来这几天改主意了。像她这样的女人，只能在床上和男人讨好处，这明火执仗的讨野火，成了落不了多少实惠，败露了可就是陪绑杀头，她才不干这事儿呢。
现在后悔晚了，贼船上了，再想反悔来不及了。要是让顺子背后的人知道，没等回村呢，吃饭的家伙就让人摘走了。她知道顺子没这么大能水，还敢砸大户人家的窑，也是给人当空子。
现在顺子把话拿出来了，她不接着就是祸，暗暗怪自己粗心。其实她不是粗心，而是贪心，上当受骗都是贪心惹得祸。其实这下套儿的人也不是有多聪明，有些说话还漏洞百出，连鼻涕也没擦干净，可就是有大把聪明人上当。其中缘由真值得人好好琢磨琢磨，要不有骗子感叹，这世上原来最难骗的就是傻子，因为傻子不知好歹，他不贪心。
顺子盯着窑姐儿，问她干不干？窑姐儿当然说干了，还显得急不可待，问他啥时候动手。顺子让窑姐儿先沉住气，还没到时候，先让她想办法混进伙房再说。
窑姐儿说顺子，你这可真是难为我！没听刚才伙房张姐剁着菜刀骂咱俩，甭想了，没戏。她要是个男的还行，就算他是这嘎达最脏的，从小到大没刷过牙没洗过脚，身上一抖搂就噼里啪啦掉活物，跟他睡一宿三天都去不了味，得去澡堂子泡着搓掉皮她都认投。大不了关了灯，就着葱蘸着酱闭着眼睛往下咽，没事，她豁得出去，可人家张姐是女人，不吃她这套。
顺子说容他先想想，伙房又不是铜墙铁壁，还就不信进不去了。这事儿先不急，眼下最要紧的是把那条大黑狗除了。
窑姐儿一听大黑狗来神儿了，问顺子，那狗真要把你活埋了？顺子说可不是咋的，那狗真邪了，跟人似的啥都明白。本来这几天借着遛狗的引子，出去见朋友，没成想它都听明白了。这狗不能再留了，早晚是个祸害，弄不好坏事就坏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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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的，还有脾气呢！
张姐也过来看，劝张四嫂别怕，这就是个畜生，没顺子说得那么邪乎。她都在这院里干多少年了，这狗也就是个大点，比别的狗凶点，没别的。
张四嫂问这狗今年配过种吗？
张姐笑了，说这狗年年配，大院里十多条母狗，都让它随便趴，可就是生不下来小狗。赶情它也是个银样镴枪头，进的去出不来。
张四嫂叹口气，过去蹲下，把狗食盆向窝跟前推推，大黑狗转过身，斜着眼向上瞅瞅她，呜呜叫两声低头猛吃，把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管家路过这里也看到了，停下脚步注视着张四嫂。这狗认人，不熟悉的人给的东西不吃，有时还张嘴咬。顺子刚干这活的时候就挨过咬，这女人给的东西它怎么就吃了，还吃的这么痛快。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猜不透张四嫂。
雪后乍晴，阳光照着雪地，逼得人睁不开眼。没有风，空气中都带着冰碴子，干冷干冷。这是个打猎的好日子，东家带着几个炮手，牵着马准备上山打猎，说晚上回来炖野味吃。
在这大山里头打猎，有好多老规矩，并不光是什么不能坐树墩子，不能打绝户猎，坟头上的猎物不能打就行了。你想啊，这大山里的野物生长了几百年，上千年，啥邪门事没有？
但是有些邪门东西吧，你要是碰上了，不打它还好，你要是打了，打不死它，它就得害死你。所以老猎人也没办法，只能说尽量躲着走，别去碰一些禁忌的存在。
老话说：背打狐狸斜打狼，月牙下打黑瞎子。这是有道理的。
狼这东西，是铜头铁腿豆腐腰，别看它脑袋硬得像铁榔头，你只要捡根粗劈柴，朝它腰上狠狠干一下，这狗日的就废了。
黑瞎子皮厚肉糙，很难打死，而且一枪打不死的话，它还会拼命反扑，厚厚的熊掌一下就把人拍了个稀巴烂。但它有死穴，黑瞎子胸口处有一撮月牙形状的白毛，那是它的心脏所在地，瞄准这里，就能一枪打死它。
最邪的就是狐狸。
狐狸要背着打，就是从后面放冷枪，不能正对着它打。
老辈们说，你要是正对着打它，打不着还好，要是打着了，它临死前会朝你突然笑一下。这狐狸笑最可怕，要是遇上了，人基本上就下不了山了。
还有黄皮子，这玩意儿没有几两肉，还邪乎，大家都不碰它。
老林子里的东西活得年头久了，好多事情吧，不能多想，想想就害怕。
打猎上山前，最基本的规矩就是扔刀放狗。啥是扔刀？说白了就是背对着大树突然转身掷飞刀，要是这刀稳稳地钉树上，就说明今天进山很顺利，要是掉地上了，那就该小心了。
还有这放狗。
打猎那天猎狗是不喂的，饿着肚子上山干活才有劲儿。为了填饱肚子，碰到啥都豁出命干。狗只要早饭不给它吃就知道今天要干活，都精神亢奋，一放出来都生龙活虎的找自己跟的枪。大户人家训练有素的猎狗，不是跟人走，是跟着枪走。谁背着它跟的那杆枪，狗就跟着谁马蹄子跑。
狗把式有个规矩，早晨起来先看马厩，槽子里喂细料就明白了，东家要上山打猎。特别是雪后初晴，狗把式都会特别留心。
张四嫂不懂，早起把大黑狗喂得饱饱的，管家想提醒她的时候已经快喂完了。其实也不碍的，这是打惯了猎的老狗，上山比人都精，跑着跑着就上来精神头。再说还有那么多条狗呢，就一个吃饱的也没多大事。
这条大黑狗跟的是东家从国外买来的雷明顿双管猎枪，这杆猎枪背在身上，沉甸甸的，乌黑的枪管闪耀着光芒。
往常东家骑着马过来，大黑狗看一眼猎枪就立刻兴奋得上蹿下跳，恨不能立刻从墙上翻过去。
今天奇了怪了，东家在马上打了好几遍呼哨，大黑狗都是懒洋洋的趴着不理他。管家看出不对劲，忙走过去牵狗，大黑狗看他过来才满不情愿的站起来，抖搂抖搂身上的毛，伏地上伸了个懒腰。
东家拨转马头还没走，大黑狗就又回窝里趴下，根本就没有想出去打猎的意思。
东家最喜欢大黑狗，每次打猎都带着它。今天让它这一搅和，兴致全没了，告诉炮手都回去吧，然后叫过来管家问这狗是咋回事？管家也不知道这狗咋了，怎么这段时间接连反常。莫不是狗老了，也像人是的犯糊涂？东家说你净扯犊子，它还没你岁数大呢！你都没糊涂它就糊涂了？不对，这里边有事儿，今天好好看着这狗，看它究竟要干什么。
东家说盯着狗，那就盯着吧。管家带两个家丁守伙房里，顺着门缝瞅着对面狗窝里的大黑狗。张姐凑过来也顺着门缝看两眼，不屑地说，别是病了吧，找个大夫看看，不至于搁仨个人在这守着。管家最烦张姐这张嘴，直接怼过去，你这话跟东家说，别在这墨迹，你以为我们愿意在这陪你呢！
张姐气得说不出话，噎得哏喽哏喽的，直翻白眼。管家也不理她，端着茶壶盯着门缝看，把手里的茶壶递给张四嫂让她给续水。
张四嫂拎着铁壶倒热水，眼皮都不抬，管家看着她问在这里干活还顺心吗？张四嫂一愣，手里的热水差点倒管家手上，惊慌失措地点点头没说话。管家抖搂抖搂袍子上的水说没事，张四嫂抓着抹布站着，局促不安。管家乐了，说真没事，手没烫着，衣服过会儿就干了，让她别紧张。张四嫂拢拢头发，勉强笑笑。
管家还想再跟张四嫂说点什么，家丁忽然说快看快看，狗出来。管家忙扒门缝瞧，只见大黑狗鬼鬼祟祟的向外走。管家带人悄悄跟上，张姐又改不了好事儿的脾气，拉着张四嫂也在后边跟着看热闹。张四嫂不想多事，可挣不开张姐的手，被她拖着走了一段，也就只好在后边跟着走。管家看她们俩一眼没说话，继续带着人盯着大黑狗。
看大黑狗去的方向好像是羊圈，这时候羊圈里没人看着，羊倌都去马场帮忙，那里现在只剩下一群臭烘烘的绵羊。大黑狗到了羊圈，用嘴把门拱开，进去用嘴咬着一只羊的耳朵，用尾巴轻轻抽羊屁股，像人似的慢慢把那只羊牵出来，然后回头又把门闩挂上。
把羊牵出门，大黑狗就骑在羊身上，用爪子蒙着羊的眼睛，用尾巴赶着羊走。那羊没多大，还是个半大的，干巴巴的，竟然还能驮动大黑狗。它蒙住了羊眼，羊看不见东西，就按照大黑狗的指挥走路。它用尾巴拍打着羊的屁股，羊就往前走，拍拍它的脖子，它就拐弯。
这真特么见鬼了。
管家带着人在后边跟着，心里都在嘀咕，这狗有狼性，馋肉了直接把羊咬死吃肉就完了，赶它干啥？他们几个人继续在后边跟着，想看看大黑狗究竟去哪里。
大黑狗赶着羊往那老林子里猛扎，最后赶到一个破山洞旁，把羊轰了进去，自己转身就要走回来，正撞上管家带着人堵住它去路。管家身旁的两个家丁都背着猎枪，出来时还带了一条蒙古獒，个头不比大黑狗小，也不怕它。
那条蒙古獒正盯着大黑狗低声咆哮。
管家看看大黑狗身后的山洞，带着人想进去看看它究竟在搞什么鬼，没想到大黑狗死死拽住管家的裤脚，扒着地，死活不让他们进去。管家火了，使劲踹了几脚，踹开大黑狗，拽开步子带人就往那山洞里闯。
这时，大黑狗突然发出了一声像人呜咽一样的声音，接着猛然窜过去，一下子撞开管家几个人，自己冲进了洞里，朝着洞里汪汪叫着，那声音哽哽咽咽的，仿佛害怕到了极点，却还要硬撑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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