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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闽南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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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甸携妍婴前往金沙。

    猫五新修的公路果然平滑,苏甸的豪华马车一路扬鞭畅通无阻,他有些后悔未及时买汽车,否则半天即到镇上了。他与妍婴说起当年坐夫妻船到鹭港的事,恍若隔世。

    行至金沙路口,军乐齐奏,他掏出自己从南洋买给元艺玩的望远镜,见持枪士兵着装齐整,看上去并无太多匪气,便微微地吃惊。

    乌石说过猫五要收买路钱的!

    马蹄的的临近了,有副官笑脸相接,苏甸心里嗒了一声,想猫五目前是省防军主力,谅他不敢胡闹。

    他携妍婴下车,从容不迫跟着副官,走进不中不西带钟楼然而又飞檐流翠的楼亭,猫五的接侍室犹如宫殿般富丽堂皇,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些高挑的洋装女侍,圆大的裙撑沙沙作响,她们捧上新沏的武夷山岩茶,是当地极稀罕的贡品大红袍,猫五是不喝安溪铁观音的,他要的就是皇上喝过的贡茶,酸枝几案上是正宗的古巴雪茄,毛巾是热腾腾的,不知出自何方的西点看上去鲜艳夺目,大概是染色的。

    苏甸坐在洋沙发上,微微皱着眉头,眼望花团锦簇,耳闻莺歌燕啼,他竟然有几分不自在,妍婴悄声道,这猫五够奢侈的了,你看那紫檀的八仙桌,连桌巾都是提花贡缎,这都是正宗的苏州货。

    苏州货算什么?苏甸说,他是够洋派的,你看这沙发!你看那些女人。妍婴望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雪白的女招待鞠躬而退,猫五戎装登堂。

    苏甸二十年未正面见猫五,还是一眼就将他认出来了,那个瘦黑倔强不愿读书的男孩儿尺寸大了一倍,头脸刮得十分干净,五官瘦削端正,他着装齐整,炯炯目光还是隐约透出些煞气,无论如何,从不沾烟酒的猫五腰身硬朗,气度不凡。

    苏甸不动声色,暗暗有些叹服,他坐在自己位置上,望着这位新任的,生机勃勃的省防军混成旅旅长,心思便有些活动,他回唐山亦有些日子了,所见官军多半是呵欠连天的鸦片鬼,猫五的队伍居然如此精神,装备亦十分齐整。

    猫五倒头便拜:甸叔,失礼了。

    快起来快起来,你怎么倒客气了。苏甸还礼,微笑着将猫五扶起来,瞧瞧,我们在鼓浪屿其实已经相邻多年,竟未能见上一面!

    猫五说我行伍倥偬,难得稳定,亦难得回家一趟。

    苏甸说我在南洋谋生,亦很少回鼓浪屿,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回来了!

    甸叔英明,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老窝,咱不能老在南洋仰仗红毛人的鼻息。俗话说的“愿求故乡一撮土,不贪番邦万两银”。甸叔回来发展,富国救乡这才是正事。

    苏甸听了,觉得挺对胃口,心想这猫五谈锋锐利,倒不大像未见过世面的土鳖,他面上不由增添了几分光泽,说,你这楼宇够气派的。

    甸叔,我与你一样,是不喜欢私娼流妓的,亦不轻易入烟馆茶肆,这是自家去处,当然得讲究一点,这些女子,亦是吃过洋教的女学生,甸叔是见过世面的,见笑见笑。

    苏甸一笑。

    猫五一瞥,目光竟是难得的温润,他回转身,坐在正面的紫檀西式椅上,这昂贵的泊来品是从剌桐城一破落世家那里掳来的,与猫五的瘦削硬朗居然很相配。

    猫五与苏甸海阔天高地聊天,国情省况,自己的编制弹药和战斗力,还不时提到苏甸与客氏以前待他的恩情。

    苏甸十分诧异猫五惊人的记忆力和出众的口才。猫五在他印象中还是沉默执拗的孩子,如今竟有如此实力,居然还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不知文盲的猫五为何能如此博闻强记?

    妍婴娴静地坐在苏甸身边,心中亦暗暗惊叹,她不是没有见过猫五,但以前猫五身份飘浮不定,回鼓浪屿红楼来去无踪,她闪烁见到的都是些隐约孤峭的侧影,如此长久地正面对视还是第一次。

    不到三十岁的猫五身材适中,淡黄肌肤结实,浑身上下竟没有一点多余的肉,他实在是很年轻,她想,目光有些迷离。

    这时,她听到猫五说,甸叔,你在南洋打拼半辈子,是该回唐山享福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哪怕多修几幢八卦楼,多收留一些像我这样的孩子――我是没出息,可有出息的人多啦!猫五叹息,我要出息,也是太迟了。

    猫五的怀旧令苏甸乡愁家恨阵阵涌来。他想了一会儿才说,这过去的事儿也就算了,你如今有了正式编制,就是我们百姓的父母官啦,该为本乡本地做些别人做不到的事儿才是,我看这条公路就修得很好,以后还应多做点功德才是。

    猫五忙点头称是,苏甸又说,猫五,我看你还真是不一般,我当时要是硬将你留在学堂里,立马就是栋梁之才,不过,现在为时不晚,浪子回头金不换!

    猫五仍点头,起身亲自为苏甸泡茶,动作轻捷如野猫。

    不觉黄昏将至,猫五恭敬地携苏甸伉俪入席,山珍海味,丝毫不亚于鼓浪屿富绅李维嘉,只是略略有些粗糙,猫五不喝酒,酒都是年轻副官代喝了,苏甸酒量亦不大,他的酒多半是妍婴代喝了,纤弱的妍婴喝酒倒如喝白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只是面颊微微红润,愈发的姣美如花,这时轮到猫五惊奇之至,心想这苏甸不单会发财,竟连妻妾都是一些奇女子,可见他真是有造化的,就愈发的毕恭毕敬。

    酒过三巡,两人都没有喝多少,居然都微醺。

    猫五说,苏夫人,我看你是有帮夫相的,可惜我的九姨太近来生养了,否则我可以让她陪你玩玩,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这山里虽然简陋,山肴野蔌,可以换换口味。

    妍婴淡淡一笑。

    你和我的九姨太是可以交朋友的,可惜我们虽然是邻居,却是老死不相往来,猫五正色,我很愿意你与她交朋友。啊,不对,我喜欢她能与你交朋友,唉,甸叔,我智识浅薄,不知如何表达。

    苏甸说,猫五,我可以叫你小名么?我叫惯了的。

    甸叔是长辈,猫五咧嘴一笑,很少笑的猫五笑起来总是有几分生硬,您要叫什么都是可以的。

    猫五,咱们有事直接说罢,我听说你对富侨是极直率的。

    猫五欠身道,不敢不敢,在甸叔面前我无论如何不敢造次。

    苏甸说,咱们今天是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你要说的事儿我大致是清楚的,说罢,咱们之间的事儿总得了结一下。

    刚刚还口若悬河的猫五竟然结巴起来,这时年轻副官递上朱红绒布签字簿,苏甸略略过目,就命妍婴将早就填好的汇票取出奉上,那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目。

    猫五看了,愈发磕磕巴巴地,甸叔,我,我将来要是还有出息,这笔钱我是要还的,是,要还的!常言,常言道,南洋打长工,唐山人享福,甸叔,谢谢啦。

    妍婴面若桃花,微笑。

    猫五,我是谢谢你当时不伤我家人,还有,看在你修了这条公路的面上,苏甸泠然道,你我无论如何都是同乡,你现在既是官军,就不该再掳掠百姓财物!

    苏甸原本和缓的语调突然变得强硬,猫五,人哪,不可作孽太盛,作孽太盛天理不容!你如今有此荣耀地位,要十分珍惜才是。

    猫五脸皮微微紫涨。

    他急忙命副官奉上井水镇过的西瓜,红瓤黑籽十分诱人,但苏甸此时已经毫无食欲,他做了一件自己并不十分情愿的事儿,他并不是心疼银子,这点钱算什么?用乌石的话说,是教唆羔羊跳进深涧,可能全喂了白眼狼,不知是不是为虎作伥?

    猫五勒索富侨是引起公愤的。但猫五修桥造路,效率竟比官府高了十倍,你不能不看到这点,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

    苏甸这时其实很想与他多谈一会儿,却见猫五正肆无忌惮盯着微醺的妍婴,妍婴依然双腮带赤,正一点一点吃西瓜解酒,全神贯注的侧影格外玲珑可爱。

    妍婴,我们该走了,苏甸微笑地站起来,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呢。

    猫五要派人一路护驾,苏甸婉言谢绝。

    他径直回金沙,将番仔楼移交给苏家公祠,又捐了些款子让他们将私墅改为敬贤学校,高薪从剌桐城聘来正规的师范生任教,从此,金沙的孩子可以免费受新式教育,成绩优异者读师范,衣食住行全然免费还有奖学金。

    苏甸与妍婴到苏家宗祠祭奠祖宗,妍婴惶惑道,这是大奶奶的事,我怎能越俎代龅?

    苏甸好笑地看着她,大奶奶小脚站着累,咱家的女人就属你和她长得像,你不做谁做,呃?妍婴,别老这样酸文假醋的,该说就说,该做就做,你该拿出伊丽的气概来!

    妍婴半嗔道,你给了我伊丽的地位吗?

    哟,你还真拗了起来,我的小姑奶奶啊,苏家楼现在是女儿国,你们一个人一付脾气,都发作起来岂不将我淹死了!

    唉,我不敢!

    我知道你不敢。

    八月十五是妍婴三十六岁生日,苏甸特地从上海为她买了白金镶钻手镯和时髦的紫红丝绒三件套,妍婴见了,欢喜得不得了,却悄悄收了起来。

    苏甸说,你穿上试试,这可都是我亲自去挑的。中升银行开业五周年庆,我们在上海忙得脚不点地的,不过我还是抽空去给你买了东西,今年可是你的本命年。

    妍婴嫣然一笑,也不理他,竟自跑了出去,跟管家的宝珠嘀咕了半天,她提议举家博饼,说大家一起过中秋就是了,这正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别老想什么谁生日不生日的。

    我说你也是奇怪,妍婴,你这样累不累啊?宝珠凑近她的耳廓道,你也想得太周致了,连做生日都瞻前顾后的,做就做,有什么大了不得的?香粉的生日能做,你为什么不能做嘛?

    宝珠,三太太,你以为做生日是好事儿?妍婴说,女人生日,无非是又老了一岁,老有什么可贺的?

    宝珠悄悄笑道,你这话也就是对我说说罢了,老爷太太面前万万不可说起,你这个年纪就说老,其他人咋办?

    这时,一直在妍婴书房里读中升银行营业报告的苏甸恰好下楼来,见她们悄悄地交头接耳,便促狭喝道,鬼头鬼脑做什么?有什么可说可不说的,该说就说,该做就做,咱家的事儿,犯不着遮遮掩掩的!

    妍婴倒吓了一跳,老爷还没走啊,你不是要出去么?我以为你去李家庄了呢。

    苏甸哭笑不得,妍婴,你至于要这样么?自从你嫁到苏家,我对你说过一句大声话吗?瞧瞧你现在整个儿就是惊弓之鸟。

    妍婴说哪有啊,老爷你不是要出门么?

    苏甸说原本是要去签约的,可国赓今天要去海沧接他的二太太。妍婴又吓了一跳,脸色微微发白,月姑知道了么,老爷跟他们说了?

    再说吧。

    唉,这国赓也是。

    国赓怎么啦,活到三四十岁,不过有了一妻一妾,只不过是乌石他们吃教,吃教的人不许有妾罢了。

    妍婴紧紧闭嘴。

    苏甸笑道,妍婴,我看你今天真是有些不对的,好了好了,这事儿就你们俩知道,别泄露了喽,过早泄露乌石家是要闹地震的。

    宝珠与妍婴连忙点头称是,见苏甸高兴,宝珠趁机说了中秋博饼的事儿,苏甸说这博饼是鹭港旧俗,我们金沙倒是没有的,到时候教教老太太,老人家高兴是第一重要的,好了,玩的事儿你们决定,以后就不必告诉我了,我管那末多作什么?

    宝珠还要说话,被妍婴拉住了,她掏了些私房钱让宝珠置办些生猛海鲜,宝珠悄悄又笑道,不是不办么?我说总要吃的嘛。妍婴说,难道咱家还短了吃的?逢年过节,图个热闹罢了。

    咱家还短了热闹么?宝珠瞪眼道,咱们天天热闹,倒引得红楼也跟着热闹起来!猫五这个鬼,赶时髦呢!

    妍婴说,猫五可比咱们时髦多啦,你看看九姨太穿的礼服,吓!宝珠笑道,那倒也没啥,那是和咱们赛富贵呢,富而不贵,那可是猫五一大块心病。

    宝珠啊,你眼力可真毒呐。

    那有什么,咱们彼此彼此,只是你将话闷在肚里生蛔虫,而我憋不住要说罢了。

    妍婴想一想,笑了。

    宝珠也不管她,兀自操办去了。

    苏甸举家团聚,宽敞凉台上竟摆了八桌菜肴果盒,与以往那些例行宴席不同,一家人无分大小随便坐,随便吃喝。凉风袭来,澄澈圆月从凉台边的合欢树梢冉冉升起,不知哪一家在开家庭音乐会,和谐的弦乐四重奏越过浓密绿荫缭绕而来。

    平日素面朝天的妍婴穿了紫红丝绒旗袍,略施脂粉,华贵而且顾盼生辉,惹得浓妆艳抹,一心要压倒群芳的香粉打了个喷嚏,止不住惊羡地看她,平日活泛的目光有些板滞,不过倒是笑嘻嘻的。

    苏甸见大家和睦,心情很好,说现在举家竟已有百人许,可惜南洋那一半子孙不能回来,要回来就是四世同堂,那才是真正的举家团圆呢!

    苏甸兴致勃勃举杯饮酒,这时原本安然端坐在藤椅上的苏刘氏突然发话,苍老声音透着一丝清冷:甸儿,在你媳妇面前,不要说南洋!苏甸笑道,阿姆,南洋有你六个孙子,两个孙女,还有重孙呢。

    我不管,庶出就是庶出。

    苏甸骇然扭头看客氏,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一到喜庆日总要唱反调,如今惟一能说她的只有客氏一人,客氏倒低头不作声,自从苏刘氏做过大生日,她就不大管家事,苏刘氏望着儿子,忿忿道,我只认我的嫡亲孙子,那半番的孙女不是我苏家的,我的孙女够多啦,不要杂种。

    苏甸好笑地,阿姆,杂种有什么不好嘛,听说这国姓爷还是杂种呢。苏刘氏登时变脸,气得冷汗淋漓,拐杖在地上笃笃地,谁说国姓爷是杂种?国姓爷是我们的,红毛才是杂种呢。

    阿姆,红毛未必是杂种,国姓爷真是杂种哪,这是书上写的哪。

    妍婴悄悄扯苏甸衣袖,老爷,别说啦。苏甸笑嘻嘻道,没事儿,老人家孩子似的。他拍拍母亲肩膀,阿姆,给你的家人发晌罢!噢,活水钱月月有的呐。

    苏刘氏这才转怒为喜,挨个儿发放银子,妍婴这一房照例没有,元普和苏姗眼巴巴望着祖母,苏刘氏说,吃教的人不要祖宗,有例银就不错了,还要什么祖宗的活水钱?

    妍婴作视而不见状,香粉窃喜,拈起时伯回小溪带来的枕头饼一块一块吃,无名指上的钻戒在清冷月光下不断闪烁。

    妍婴命丫头们搬上骰子和青花瓷碗,解说道,这博饼据说是当时国姓爷在日光岩上屯兵,兵士在孤岛碧海间想家,国姓爷的部下想出来让大家玩的呢。

    宝珠,我就要吃饼,你给我撕半个状元来!

    妍婴愕然,不过随即掀开一会饼,亲自细细切成棱形,宝珠亲自捧了,送到苏刘氏跟前,她拈了一块,唔,这甜甜的乌豆沙是不错的,正合我牙口,她喜笑颜开,甸儿,再给我一块,当年你爹爹就最喜欢豆沙饼和贡糖。

    苏甸忙坐到母亲身边,谈天说地,苏刘氏愈发咧着没牙的嘴直乐。妍婴也就心安,开了备用的一会饼,忙忙地分发漆碟让大家盛饼。

    骨制的骰子在瓷碗里跳跃,穿透力很强的当啷声此起彼伏,那边香粉两下就中了状元,欢呼两声,顷刻就被儿子抢走了,元艺兴奋地跳脚,与元普抢三红里的咸鸭蛋仁吃,没有“祖宗活水钱”的元普本来就有些气闷,紧捂着自己的盘子不放。

    普儿,阿艺要吃你就给他,横竖你吃不了那么多的,妍婴轻声道,亲兄弟不要分彼此。元普还是有些不快,妍婴便不由分说拈了一块在元艺盘里。元艺望望自己的母亲,眨一下眼,洋洋得意道,开状元饼罗!

    苏姗尖叫着去抓元艺的饼,元艺给了,韵琴在一边干瞪眼,他又将元普的饼给了韵琴,正闹着呢,时伯报有客,妍婴与宝珠忙下楼,不多时便领着老水手阿根和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军人上来。

    甸叔!

    苏甸愕然,军人说您忘了么?我是苏玛雄啊。苏甸说,玛雄?我见到你的时候还是孩子呢,你不是在英国学习飞行么?

    玛雄说您记性倒比我爹爹要好些,我回唐山有些日子了,帮忙筹建鹭港海军航空处,伊丽姨妈让我给你捎些南洋土产,要不是公务缠身,早该来了。

    你爹爹有没有说何时回唐山?

    爹爹从不与我说这些事儿,能见他的面已经是十分稀罕了,玛雄咧嘴道,转身命随从拎一藤箧上来,苏甸当众开启,原来都是黄澄澄的榴莲糖,玛雄大笑,我还以为是金子呢,伊丽姨妈真是的。

    苏甸楞了一下,命宝珠抓一些搁席上,锁上,交给妍婴仔细收起来。他高兴道,玛雄,你也算是学成归国,你爹爹与我约法三章要回来,至今也不见踪影,你倒是回来了,回唐山好啊!

    身材格外高大的苏玛雄啪的一个立正,是的。

    苏玛雄是苏理元众多儿子中唯一能习武的,苏理元的妻妾大多是纤丽的唐山闺秀,玛雄母亲却是土生土长的南洋人,据说她的马来血统中还挟有一丝丝荷兰红毛血脉,所以鬈发圆眼的玛雄自幼便格外健壮,剽悍之中还有几分精明,走到哪儿都引人注目。

    苏甸引阿根和玛雄拜见母亲,苏家妇人一片静寂,全都侧目而视,苏刘氏叹气道,甸儿,我怎么感觉他像番仔呢,他是番仔啊,苏甸陪笑道,他不是番仔,理元可是正宗的唐山人。

    我看他还是象番仔。

    他是理元的儿子。

    唉,看来看去还是番仔,阿甸,我不喜欢番仔。

    阿姆,番仔也不是个个都不好的。

    妍婴命丫环给玛雄斟酒,玛雄一饮而尽,连声道好酒好酒,就是太薄,妍婴又一笑,走到玛雄身边亲自执壶,又给他倒了一杯。玛雄再饮,苏甸感叹他的酒量,玛雄,你与你爸爸是一样的,爽快,我是没酒量,不然就与你多喝几杯。

    水手阿根坏坏地笑道,这有什么嘛,玛雄,这不过是糯米汁之类的玩艺儿,多喝一些亦无妨。苏甸不理他,径直与玛雄说,玛雄,到我这里就跟回家似的,不要客气,玛雄爽快地笑道,我自然是不客气的,客气就不是如此喝酒了。

    宝珠说你要能喝就多喝,这是我们自家酿的米酒,醇厚。

    比椰汁酒还好些呢。玛雄笑嘻嘻地,香粉坐得远远的看,少顷,懒洋洋起身,叫苏姗道,妹妹(注1),你去弹琴,这么好的月亮,该有琴声助兴才是,苏姗不情愿道,琴在二楼呢,您帮我抬上来?

    玛雄殷勤道,小小姐琴在二楼?我去帮你拎上来,苏姗撇一撇嘴,说,大钢琴呢,你拎得动?苏姗漂亮稚嫩的脸儿紧绷,玛雄笑了起来,小姑娘心高气傲的嘛。

    苏甸说你可千万别惹她,我这当爹的都不敢惹呢,我们苏姗是尊贵的公主呢。玛雄笑道,女孩儿嘛,傲些才够味道,我就喜欢这股傲劲儿。

    苏姗看了他一眼,冷淡而尖刻,玛雄走到哪都是被女孩儿宠惯了的,哪里见过这个,噎了一下,倒哈哈大笑起来,饶有兴致研究坐在他正对面的苏姗,苏姗又看了他一眼,玛雄脸红,举着酒杯与阿根他们拼酒去了。

    这时,对面红楼阳台上,九姨太林时音缓缓拉开她的琴弓,原来是猫五命林时音在偌大阳台上举办西洋音乐会赏月,这当然是一个随便拼凑的弦乐四重奏,但林时音毕竟是正规音专学生,技艺娴熟,低柔大提琴领衔,月光如水,林时音指头在琴弦上翻飞跳跃,时而苍凉激越,时而低回幽婉。

    苏姗拉着母亲看红楼凉台,妈妈,原来这些天是她们加紧练琴,我还以为有人又开了琴艺班呢。妍婴亦凝视一会儿,发现猫五披着睡衣目光炯炯横坐在门洞里,粗糙的脸一边阴一边阳,看见妍婴,咧嘴一笑,猫五很少笑,一笑粗糙脸颊似乎就柔和起来,在月光下犹让人觉得怪异无比,妍婴咧咧嘴,拉着女儿转身回自己座位。恰好碰上从自家厕间出来的香粉,香粉目光楞楞的:妍婴啊,这猫五是越来越洋,越来越活动了。

    妍婴悄悄揪了一下正要开始发呆的香粉,我们还是喝自家的酒罢,管他猫五作什么?

    香粉还是痴痴的。

    于是妍婴不理她,亲自为苏甸斟了一杯热茶,然后执壶替阿根和苏玛雄斟酒,玛雄居高临下俯视红楼,搜寻的目光像鹰隼一样雪亮,最后落在体态丰腴,依旧风情万种的林时音身上,甸叔,这可真巧了,我如果没有看错,这红楼是林耀国林旅长的宅邸,对不对?

    玛雄,你初来乍到,怎么知道猫五?

    苏玛雄笑笑没有说话,这时水手阿根插嘴道,南洋人谁不知猫五?猫五是闽南枭雄,谁都知道他如狼似虎横行天下,只要他愿意,别人白花花银子和如花似玉的老婆就都是他的了。

    这我倒是真的不知道,玛雄说,不过那天他携夫人参加鹭港军界一个会议,我们就认识了,甸叔,我先过去与她们打个招呼,毕竟他现在是省里的人。

    苏甸说,玛雄,改天你自己从红楼大门进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不想和猫五扯太多的蜘蛛丝。

    甸叔,什么是蜘蛛丝?

    玛雄,你这个番仔,阿根洋洋得意道,还是好好跟我一段罢,包你啥话都听得懂。玛雄不理他,望着苏甸道,那天会上,林旅长谈到华侨募捐,他说您捐的钱最多。

    苏甸笑了一下,妍婴道,我们还于他有恩呢,苏甸说恩不恩的倒说不清楚,现在暂时不要与他扯在一起就对了。

    妍婴说过些天晚风楼落成,我们就快快搬走,香粉听了,翻脸道,我不走,要走你们走。苏甸说你倒有理了,不走你自己在这儿呆着?我就是不想你跟猫五有过多的纠缠。

    我何曾与他有纠缠嘛?

    香粉啊,不纠缠你天天去红楼作什么?

    香粉跳了起来,我去红楼不过找宝纹说说话,过你唐山家里养了三只酒桶,还有一只在厨房里,对吧?三个女人一台戏,我倒想看热闹呢,玛雄,要不要与她们一一较量一下。

    较量就较量,谁怕谁呢?玛雄眼珠通红,舌头都大了,苏甸说,玛雄,算了,你公务在身,何必如此逞强?玛雄瞪眼道,无碍,明天周末。我原来与卓家兄弟约好了到火烧屿打鸟去的,一会儿给他们打个电话,不去就是了,来,喝!

    宝珠,宝珠,你上来。

    正在调试红枣银耳莲子汤的宝珠上楼来,宝珠,过来,过来与玛雄喝酒!宝珠笑吟吟地,都喝酒了,谁来作菜嘛。

    有厨子呢,你忙什么?

    今天什么日子,又有贵客,我不作菜谁作菜?

    唉呀,宝珠,你这又是何苦嘛?

    我天生就是劳碌命嘛,宝珠话音未落又有人叩门,是李国赓携着他话语全然不通的二太太和孩子来了,苏甸讶异道,国赓,中秋佳节,不在你们李家团聚,到我这里来作什么?

    团聚过一次了,甸叔,你这里风水好嘛,国赓咧嘴一笑,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总不能将她们孤零零搁在鸡母山下?

    那你就权将我这儿当作家罢。

    黄楼起来很寒酸呢,甸叔实力雄厚,可愿意投资?

    玛雄啊玛雄,阿根说你是番仔,果然是番仔,你们是官办的,我一介草民掺和什么嘛?

    甸叔,他们可是民办的呀,再说官办民办有什么关系呐,我知道您回唐山做实业,创办银行,投资医院,收购电话公司,做市政,听说你早年就和我爹爹一起投资鹭港铁路,百折不挠,您对其他新式教育哪怕是幼稚园都来者不拒,怎么就不愿意资助航空学校呢?

    还没学会走呢,怎么敢飞?苏甸笑道,你先问问你爹爹啊,你爹爹是南洋首富。

    玛雄不以为然道,我那年去德国航校,爹爹就再三反对,您知道我们兄弟姐妹极多,平时想见他比登天还难,可那几天啊,天天回家数落我,妈咪乐坏了,我可气坏了。

    玛雄,天底下的父母没有不爱孩子的,苏甸微微一笑,他是怕你做第二个冯如(注2)。

    我就崇拜冯如!

    玛雄让苏甸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甸叔,今天气流稳定,天气很好,您不要担心。苏甸好笑道,我担心什么,担心还跟你过海?再说孙夫人敢坐飞机,我凭什么就不敢?(注3)

    我爹爹就不敢。

    你爹爹金枝玉叶,我阿甸是荒山野草,到底是不一样!

    话是这样说,玛雄猛然后拉操纵杆,飞机悬空,苏甸的心陡然悬了起来,他突然想到答哩当年俄国红毛的飞行表演,那木头飞机像两只交尾的蜻蜓相叠而飞,才升起来就跌到田里折了翅膀,这飞机看起来还不如汽车结实呢,他想今天这个险实在冒大了!

    玛雄微微一笑,全神贯注。

    苏甸亦不再说话,他屏心静气,眯着眼睛研究脚下的千山万水,他诧异地发现天底下的路没有一条是直的,闽西南蔚然深秀的山峦绿得直逼你的眼。他倒抽了一口冷气,理元说得对,穿凿这回旋起伏的群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轻型飞机擦过无数山尖,低低呼啸着打转,苏甸专心致志的目光终于模糊起来,他大声喊道,玛雄,咱们回去吧?!

    玛雄依然全神贯注,此时要是有一万个响雷,他大概也是听不到,苏甸骇然地想,这孩子胜过鸿图十倍,这秉赋优异的孩子怎么就不肯继承父业,偏偏要去从事这等冒险的行当呢?

    难怪理元当初痛心疾首一百个不愿意。

    轻型飞机从云霭中又升了起来,在鹭港上空盘旋,玛雄大声道,甸叔,你再忍忍,我带您仔细瞧瞧鹭港,瞧瞧鼓浪屿。

    玛雄,我刚才就看过了,回吧!

    从未晕过船的苏甸走下来竟头晕目眩,他坐在玛雄办公室的皮沙发上,久久地不说话,玛雄不知端底,见他目光祥和,竖起大拇指道,甸叔,您真是不一样,要是别人非吐得呕心抠肺不可。

    不行,我不喜欢飞机。

    我知道您要这么说,很遗憾我们喜欢的东西不一样,您喜欢什么呢?

    苏甸望着英姿勃发的玛雄道,玛雄,你要是铁路工程师就好了,哪怕你爹爹不回来,我们在唐山都可以合作做很多的事。可你偏偏是个不着地儿的飞机师,我这辈子可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没准什么时候我们真能合伙呢,玛雄笑道,您和爹爹一样,爹爹就老是说我做些不着地儿又花钱的事。

    苏甸说,花钱是小事儿,若花大钱能做大事儿,那倒是两全其美的事儿,苏甸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可惜,可惜,天总是不肯随我愿!不过你能回唐山,无论如何是极其可贺的事儿!

    苏甸站起来打电话叫自己的车过来,他笑道,我还要到律师事务所与你维嘉叔商讨事儿,玛雄,谢谢你让我出了一身冷汗,你爹爹不在唐山,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以后常到家里玩。

    玛雄殷勤道,甸叔,你也常来玩啊!

    苏甸半开玩笑道,玛雄,我老了,玩不起这时髦东西啦!

    苏甸车驶出坑坑洼洼的土路,到嘉禾律师事务所与维嘉签合约,维嘉笑道,我从番仔那里买来的宅基地还挺抢手,猫五的经纪人来了好几次了,不过,我不想卖他,就冲他们绑了清韵这点我就不能卖他。

    猫五的身份今非昔比啊。

    岂止身份,他们近来开设了闽南钱庄,还要做房地产,猫五不明来历的财源滚滚来,实力是十分雄厚呢,甸兄,听说你们是同乡?

    岂止是同乡,是邻居,还有一些面线亲缘,我内人还差点认他做了契子!

    甸兄,你们金沙人都十分了得,你和理元兄就不用说了,这不,连个土匪竟也能做个省防军混成旅旅长,还修桥造路,还做实业,非同小可啊!

    维嘉兄弟,你这是赞我还是损我啊?

    维嘉噎了一下,这猫五――苏甸说,咱现在能不能不说猫五?咱有更多的事儿要做呢。维嘉淡淡道,我如今是附你冀尾,做点儿善事儿积点德,怡养天年罢了。我做不了大事儿啦,力不从心呐!

    你小小年纪如何作此言?

    我没你壮实,中气也不如你呀。

    我是命不好,风吹雨打惯了的,自然要结实些,苏甸笑着邀他一起上乌石家,他却说要带苔丝去救世院检查身体,苏甸望着他的背影沉吟了一会儿,在绿岛西餐厅吃过午饭,匆匆过海,顾不得回晚风楼,径直进了乌石家。

    哎呀阿甸,你近来可是稀客!

    月姑在方桌上用铜钵研磨中药,苏甸凑上去闻了闻,你这又是给谁治病呢?这中药就是古怪,你说这单方吧,味儿都还可以,药香药香嘛,可煎到一块儿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燠恼味儿。

    月姑道,不燠恼能治病吗?我们阿娇厌厌的有一段时日了,这年头,疑难病症也多,靠单方食疗是不行的,中药就讲个对症匹配,杂自然浑沌,多自然懊恼,凡事儿没有两全的,良药苦口,这都是老生常谈呢。

    唉,你还是送她去医院罢。

    月姑不置可否,命下人端上茶来,苏甸饮了一口,好茶!奇怪呀月姑,谁的茶都没有你好,我们是有钱买不到好茶,你莫非就是神仙不成?

    月姑一笑。

    苏甸继续追问,她才淡淡说,这沏茶嘛,茶叶固然有些讲究,其实要命的还是水,一般井水咸涩,国姓井尚好,胜过你的自来水,鼓浪屿最好的泉眼是鲎血井,淡蓝生雾,比雨水还淳厚些呢,我让仆人天天去买的。

    苏甸见她眉清目淡侃侃而谈,心里一动,就说,月姑,我有一些体已话与你说,你听了,可不许生气。月姑正在兴头上,顿时索然,果然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苏甸为难地,你刚刚说事情无法两全,我倒是希望万事求全,不过这事确实无法求全。月姑意味深长瞅了他两眼,阿甸,你原本可不是吞吞吐吐的人哪,有啥事儿就明说罢?

    苏甸长长吐出一口气,将国赓带二太太回唐山的事儿前前后后叙述了一遍,月姑神态自诺捣弄她的中药,末了她抬眼道,你说完了。苏甸说完了。

    月姑停下净手,亲自为他又倒了一杯清茶,坐在他身边沉吟了一会儿,阿甸,你今天幸好是亲自说了,否则乌石这辈子要恨死你了!

    唉,月姑,我想你是明理的女人,先跟你说说是对的,木已成舟,国赓的事儿只能由他自己决定,不要说我,你们都是管不得的,说来国赓还是孝子,否则他就没必要遮遮掩掩,这么多年了,他实在有难言之衷。

    月姑叹息道,我生的儿子,回来这么多年了,竟然有话不肯跟我说,可见我们做父母的失败!苏甸看了她一眼,竟自说了下去,你们要是不愿意见她们,就让他们另外辟楼居住,象意澄携姨太太远离了秋声一样,眼不见心清嘛。

    月姑说,阿甸,说句实在话,我自然是不愿意儿子娶妾的,乌石则是讨厌乌番,隔壁阮家三少爷,从南洋带了懒惰的黑女人回来,弄得家传几幢老房子鸡飞狗跳,到底不是一路人嘛。

    黑女人亦不都是懒惰,习性不同而已,唉,咱就不谈那末多了罢,你的意思还是让她们另外辟楼住?

    是的,最好不要让乌石知道,他会气死的。月姑叹道,阿甸,你知道他与你不同,他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辈子就在这岛上兜圈子,脾气有时大得很呢。

    苏甸笑道,我脾气也很大啊,月姑说你是干大事儿的人,干大事儿脾气大点没啥。苏甸说你是挺抬举我的嘛。月姑说我什么时候不抬举你?!苏甸倏然回到遥远的过去,美丽飘逸的月姑几乎是他青春偶像,如今月姑当然是老了,头发麻麻点点的白,他眼眶微微地湿润。

    阿甸,你明天就让国赓回家一趟。

    国赓下午去上海,他没跟你说么?

    这孩子,月姑喃喃道,他几乎不是我的儿子,倒像是你们的,不过阿甸,将儿子交给你我一直是放心的,这种事儿我也不是没想过,血气方刚的男人孤身在南洋,要没事儿,也难。

    苏甸抬头,见月姑皱纹纵横,刹那间又老了好几岁,他低声道,这样罢,横竖你都知道了,乌石那边你去说,国赓这边的事儿我来做,那孩子是李家骨肉。

    是男孩?

    唉,都是女孩儿。

    月姑勉强笑了一笑,我们乌石倒是蛮喜欢女孩儿的。苏甸说,那你就慢慢跟他说罢,我先走了。月姑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再喝一杯,没准乌石快起来了。

    我早就起来了,你们俩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呢。阿甸,你这个小兔崽子,看我不宰了你才怪?

    月姑一激灵,见乌石趿着宝蓝珠绣软拖笑嘻嘻从卧室出来,阿甸,你现在可真是稀客,以前从南洋回来,必到我这住几天,如今回来,一年也见不到你几次面,你家大业大,大有大的难处,可也不能忘了老兄弟呀。

    唉,我忙。

    是啊是啊,你是做大事儿的大忙人罗,乌石笑嘻嘻在自己用惯了的藤椅坐下来,月姑,叫丫头换一泡茶叶来,这味儿淡啦,淡啦!乌石依旧咬着苏甸从南洋给他带回来的象牙烟嘴,一圈一圈吐着烟涡,阿甸啊,咱们都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你好管闲事儿,我也好管闲事儿啊。

    怎么说嘛?

    比如国赓,你管天管地还管他娶妾安二房,呃?乌石眯着眼睛望苏甸,月姑瞒我,你可不能瞒我,妇道人家多心难免,咱可是多年的老兄弟,啥事儿不能明说嘛。国赓出洋这么多年,就这么一点事儿也还说得过去,尽管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不过先别让阿娇知道,可怜的阿娇闷了这几十年,病啦,正在一点一点地干下去。至少你现在得可怜可怜我这媳妇啊。

    见乌石唠叨,苏甸倒沉默了,他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结局!他眼睁睁看月姑起身远去,隐忍了极大不快的月姑步履竟有些蹒跚,苏甸这下异常难过了,他声音有些沙哑,乌石,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们应该是比兄弟还要好些的!

    行了行了,咱要算账,算得清楚么?乌石说,坐下再喝两杯,咱哥俩可是好久没有聊天了。阿甸啊,国赓的事儿我不想怨你,这说起来都是小事儿,猫五的事可要说一说了,猫五近来势头大得很,你不怕他闹翻天将你的屋盖掀了去?

    我与猫五有什么干系嘛?苏甸说,更何况猫五现在已经不是土匪,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乌石啊乌石,你待谁都宽厚,何必与猫五过不去。

    我哪有本事与猫五过不去,有本事的是你,可你阿甸偏偏要扶持他。苏甸失声道,我何曾扶持他嘛?乌石反唇道,我听妍婴说你给了他很多钱,你给他那么多钱,不是扶持是什么?

    那是他借的,我借他自有我的道理。

    注1:妹妹,闽南人对小女孩的爱称。

    注2:冯如,1909年在美国试飞自制飞机中的华侨,1912年在广州飞行表演时不幸失事身亡。

    注3:1923年宋庆龄乘坐黄光锐驾驶的广州制造的第一架飞机“乐士文”号,试飞成功。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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