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朝阳初升 第十四章 谁与争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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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洛瑞命霍普里领一千人马，先行护送牲畜群与伤兵，以及两场战斗后俘虏的燔罗士卒与民夫向腾尔山进发。洛瑞则带领余下三千五百骑兵在后方负责殿后。
至于为何绕过腾尔山回新月堡而不是直接去向新月湖，这也是没有办法。目前来说，既然燔罗人已撤出纽斯伦堡，那么太子殿下所统率的帝国大军只需派出部分行军速度快的骑兵赶去接收即可，全军不必全速向南回兵，适当的保持对燔罗人退路的压力，以防燔罗人趁机杀个回马枪过来。
所以现在帝国军的行动速度肯定不会太快，也许还有部分帝国军徘徊在腾尔山至新月湖一带也说不定；若是这样的话，一但洛瑞押运这大批牲畜群回归时遇到帝国军，肯定会被太子拦截住。
太子对迦希亚人的态度自是不必说，鉴于目前太子殿下是新月草原上最高军事长官，理论上洛瑞所统领的迦希亚骑兵也属于太子的统率范围，而那十万余牲畜――作为战利品，尽管不是纽斯伦堡的军资，按照军律太子也完全有权利扣押下来用以劳军，然后另派奖赏给洛瑞。至于如何奖赏，那就是太子的事情了。他要是做的绝，大可直接用自己的佩剑赐予洛瑞，以做一种荣誉性的表彰，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谁叫太子是未来帝国的继承人呢，理所当然他的佩剑也被赋予了一层光辉的涵义――用来忽悠傻子的。
十万牲畜和一把毫无意义的佩剑，孰重孰轻当然一目了然。为了不受那个窝囊气，所以洛瑞决定躲着点帝国军，反正太子也快撤军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召集众将商议完行军路线后，霍普里就领着一千人马先出发了。若是走小鼓原――落马泡――至新月堡这一线路，目前来说应该没有任何危险，只不过牲畜群行走的速度要慢些，所以洛瑞领霍普里只管向前尽快赶路，而自己则领着大军在后方减缓速度殿后，以防万一。
入夜后，团团营火被点了起来，营地中一片繁忙，埋锅支灶，点火做饭，很是热闹。
今晚加餐，主菜就是熊肉汤。
白日里袭击战士们的大地之熊在死后被分尸了，这一顿好砍呐，战斧都不知砍卷刃了多少把。有点可惜的是，熊皮不太完整了，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箭孔，只怕卖不上什么价钱。战士们在拔箭的时候才骇然发现，由双把强劲的金雕弓射出的利箭，穿透熊皮后仅仅入肉十多分而已，有的甚至将将射穿熊皮，连脂肪层都没穿透，也就是说，当时那头大地之熊除了流血之外，并未受到太大伤害；对于体型庞大的巨熊而言，这些伤只能算作表皮轻伤，由此可见这头魔兽的强悍，其强大的肌体力量当真无可比拟；若不是最后洛瑞看准时机给了它致命一枪，面对魔化后的大地之熊，迦希亚人恐怕还真的拿它没办法。
不过现在这头中阶魔兽的王者已被大卸八块了，连骨带肉一起正在大锅中咕嘟着呢。熊肉味道极为鲜美，仅是飘散四溢的肉香就已让旁边的战士们垂涎欲滴，各个眼睛像野狼一样冒着绿光，紧紧盯着大锅里沸水中翻滚的熊肉――这可是魔兽的肉啊，寻常人哪有机会吃到。还多亏了大帅出手，不然白天时根本没办法杀掉这只巨熊，就只得眼巴巴地放它走了；而在这初春的寒夜中，大家也吃不上非常美味滋补的熊肉以及熊骨汤了。
在另一处营火旁，卡西姆与洛瑞两人静静坐在地上。卡西姆正欣赏着夜晚中红叶山壮观的火景。此时红叶山区的上空，几乎半边天都被冲天的火焰给染红了，在这圆月高悬的夜幕下，显得异常壮丽与震撼。
看了半天，卡西姆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山里的上好树木了，许多百年以上的老树就这样被毁了。这场火，看样子没有个七八天是烧不完了；除非能下场春雨，否则那十多座山头估计什么都剩不下。”
洛瑞此刻正把玩着手中几块细小的、支离破碎的、黄灿灿晶莹剔透的魔晶，一边把玩一边也像卡西姆一样叹息不已。他倒不是心疼红叶山里的木材，而是非常着恼白天自己刺向大地之熊的那一枪。他非常心疼地合计着，这枪刺哪不好，偏偏就把巨熊后脑附近的魔核给刺碎了，虽然只是中品的土系魔核，但那也值不少钱呢；现在倒好，只剩一把碎片了，要是凯奇知道了估计会跳着脚大骂自己败家。
所以当听到卡西姆惋惜地说起被大火所覆盖的红叶山时，洛瑞心不在焉地回应道：“烧吧，多少几天才好；否则我们带着那么多牲畜根本无法跑过燔罗人的追兵。”
见洛瑞一副守财奴的模样，卡西姆谑笑不已，调侃道：“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穷的伯爵。在国内，哪个伯爵以上的贵族不是富的流油，各个家有良田万顷，粮食多的仓库都放不下，金银珠宝不计其数……也只有你，哈哈哈……穷得连修缮领主府的钱都没有，春耕还得亲自上阵。行啦，你也别心疼那块破魔核了，能值几个钱？这次我们抢了这么多牲畜，再加上你又立了许多大功，等回去后长老论功行赏时，少不了分给上万头牛羊良马，到时你也算得上小富有余了。”
洛瑞一愣，反问道：“其他将领的奖赏都这么多？”
卡西姆摇摇头：“不是多，而是没有。那些牲畜要挨家挨户分给雪灾中损失惨重的牧民一部分，剩下的作为补偿，再分给战死士兵的家属，否则那些牧户因为家里失去了壮劳力，日子会很不好过。还有许多缴获的军械、铠甲以及战马之类的，能用的就派发给战士们，不能用的就卖到黑市上换些盐铁回来，最后还是要分给牧户们。至于我们这些出征的将士嘛，当兵打仗天经地义，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哪里有为自己家打仗还要奖赏的道理？”
一番话说得洛瑞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算怎么回事？你们都没有奖赏，就我一人拿上万头牛羊？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呢？他们不是人么？怎么他们的命就不值钱？这不是损我呢么！”说道后来，洛瑞怒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惹得附近的战士们不住向这边观望。
卡西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话还真不好多说――说深了容易产生隔阂。因为不管怎样，洛瑞不是迦希亚人，他是帝国正式的封爵，还是新月堡的领主，倘若大战结束后没有给多次立大功的洛瑞奖赏，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就洛瑞现在的情绪看来，显然他很烦感此事，不过总不能自己提议他也别接受奖赏吧。
洛瑞说完后，逐渐冷静了下来，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卡西姆话里的意思，苦笑道：“我说这话不是矫情，而是我不希望今后让人指着后背过活；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有朝一日自己战死沙场后，没脸去面对那些曾与我一起浴血奋战，曾为我舍生赴死的战友们，更不想被奎尔指着鼻子骂我是个贪财的贵族！”
洛瑞一提到奎尔，卡西姆心头一颤，鼻子顿时酸了，眼圈有点发红，他低下头来，望着营火默默无语。
洛瑞顿了顿，放缓下语气，低声说道：“卡西姆，你是了解我的。我是个失去记忆之人，以前我的生活怎样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在西顿村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亲人们能够平静安宁地过日子，希望大家有地种，有饭吃，有衣服穿，老人们能够安享晚年，孩子们能够快乐成长。现如今，我的这些愿望差不多都实现了。我是很穷，但我根本不差那些财物与牲畜――新月堡有良田数千顷，种都种不完，我还有什么可发愁呢，将来的日子美好着呢！不过，这种幸福生活能否继续下去却不是自己的意愿所能够决定，而是要看燔罗人的脸色！”
提到燔罗人，洛瑞的脸上狰狞起来，“奎尔曾对我说过，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是迦希亚人的家园，但我的家也在这里。你懂我的意思么，卡西姆？我们都是在为同一个家而打仗流血呀！没有你们迦希亚人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没有那些勇士们用血肉与生命铸就的钢铁城墙，新月堡还能存在吗！要不是奎尔帮我助我，他能死吗！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洛瑞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别人不知道，你还不了解？我是怎么立下那些功劳的？没有奎尔的倾心教授，我能那么快学会领兵打仗？屁！我当初就知道骑兵骑马，步兵走路！没有亲卫们舍生忘死的冲击，我能有机会斩将折旗？没有战友为我抵挡战刀长矛协助进攻，没有兄弟们守护我的背后用自己的身体为盾防备敌人的冷箭，我能肆意斩杀两千燔罗悍卒？屁！没有他们我早被砍死了――我是人，不是神！我是很厉害，武技高强，这个我也清楚，但光凭我一人就能对抗千军万马？只怕燔罗人一波冲锋下来我就被砍成肉泥了！我的那些功劳，都是战士们拼死换回来的，没有他们，我什么都不是！”
“你说，当今后面对那些死去战士们的家属，面对那衣衫破烂、黑皮瘦骨的牧户，面对那些只能分到可怜的几十只牛羊的迦希亚人，我还有什么脸面去领所谓的奖赏？你想让我今后都没脸做人么？我这里装的是良心！不是大粪！”
洛瑞拍着自己的胸口砰砰作响。卡西姆泪流满面，想起惨死在落马泡的奎尔、奥兰多以及数万迦希亚勇士，他再也无法压抑心里长久以来的痛苦，失声痛哭。
冷峭的春夜，在两人的沉默中静静过去。
…………
第二日迦希亚大军开始拔寨启程。一路平安无事。五天后，大军不紧不慢地行进到小鼓原，之后安营扎寨下来。洛瑞命令军队休息一晚，于明晨开始加速返程，因为现在已经到快达迦希亚人主力大军的控制区域了，再过几天，那数量庞大的牲畜群就可安然无恙地被送回新月堡。
刚入夜，还未等开饭时，一人一马疾速奔向营地――神色焦急的的肖恩打马如飞，直接冲进大营，毫不停留，直到中军大帐时才一勒马缰，在战马长嘶中一个翻身从马背上飞下来，连滚带爬冲进大帐，高声喊道：
“报！大帅，我军后方五十里有燔罗大军正隐秘尾随！”
洛瑞大惊失色，腾地站起身来，手中皮囊里的清水溅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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