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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辛苦最怜天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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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康熙九年,中秋,香山大雅斋。

    这里是朱师父在京西的书斋,不大,但远离城嚣,又有明月清风相伴,因而人的心很容易就静下来。

    朱师父是前明崇祯朝的进士,到了顺治朝又举了恩科的头甲,是个饱读诗书的汉儒。格格曾告诉我少爷六岁的时侯就师从于他了,老先生是看着兄妹俩一点点长大的。十余年来,他们之间情同父子,也许在少爷心里,朱师父的分量甚至要重过老爷。

    尽管常年在翰林院当值,可他却依旧带着股书生的耿直脾气,得理不饶人,吃罪了不少官场中人,因而数十年间有沉无浮,从未有过升迁。他信奉君子固穷的道理,也向来把它作为处事的准则,除了翰林院的那些微薄的俸禄,再没有别的进项,他从不用钱财奉承别人,也不接受别人奉承自己。

    然而官场毕竟多数时候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地方,有些人的才学远远及不上他,可一个个却凭借着活络的头脑在朝中左右逢源,短短数载就升了大学士,譬如说,老爷。说来可悲,前明和大清在这一点上竟是一样的。

    正因如此,少爷愈加敬重他,时时赞他待人真率,不媚流俗,是个有风骨的正人君子。在他看来,朱师父并非不谙官场之道,而是不屑与世浮沉,为了名利二字而玷污了读书人的气节。

    这些年,老爷官运亨通,明珠府蒸蒸日上,随之而来的是一日嘈杂过一日的流言蜚语。外面都说朱师父笼络相府的长公子说白了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举,心里巴望能借着明珠的势力往高处攀爬,却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人看。

    对于这些市井闲话,无论是朱师父自己还是少爷都不屑一顾,朱师父也未曾为了要避嫌而刻意疏远过少爷。相反,朱师父待少爷很严厉,在功课上也愈加上心,恨不能把平生所学一下子都倾注给这个难得一见的旗人子弟。

    晌午,少爷和朱师父在轩外的石桌上摆好了花岗石的棋盘,翠莺伺候茶水,我则坐在少爷身边给他们点目。师徒两人互不相让,各有胜负,我和翠莺虽不甚懂,可在一旁看得却是很尽兴。每到朱师父憋了很长时间都不落子的时候,我们总会偷笑着对视几眼。直到朱师父打开折扇笑骂道“是老夫一时神游才让小儿占了先机!”,我们方会放肆地笑出声来。

    “回爷话。”

    “何事?”少爷侧目一看,而后不紧不慢地落下子去。来福眼神转溜了一圈道:“老爷让奴才来传话,请爷回府。”来福见少爷没吭声,稍顿了顿道:“老爷说今儿晚上的宫宴……”

    “表格格可好?”少爷突然打断了来福的话。

    “奴才没瞧见,不过想着毓菱格格有寒玉姑娘在身边伺候,应该还算好。爷,您看今儿晚上?”

    “你过府去回话,就说我斋戒一月的日子还没到,这会儿进宫赴宴不合时宜,就让博敦代我去吧。”

    “这,这个……”来福看上去一脸的为难,他半曲着身子在那儿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愣是没吐出半个字正经字来。少爷瞅了他一眼道:“这样,你去凉亭那儿接应一下贵喜,让他跟着你一块儿回去,记得把我的话带到就是了。”

    “。”还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来福,话音未落他就窜了出去。

    “回来。”来福忽地顿住了脚步,嗖地回过身来,满脸都是充满希望的喜悦。“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少爷落下棋子,举目远眺那漫山遍野的绚烂的黄栌叶,和声道:“让贵喜回的时候把表格格接过来,山里空气好,周遭也清净,别一直在府里憋着了。”来福有些失望地微叹了口气,而后应了一声随即往凉亭的方向跑去。

    朱师父捋了捋胡子,“你连进宫赴宴都推脱着不去,明相该有些不高兴了。”少爷淡淡地笑了一声,“阿玛是个通情理的,听了贵喜回的话自然会明白,再说我也没说什么假话。实在是不爱凑那份热闹,年年都说是进宫赏月,可哪回不是陪着主子们凑份子,还是能免则免的的好。朱师父该不会不留我们吧?”

    朱师父笑着摇了摇头,“你留下也好,晚上我请了几个老朋友一起来喝酒赏月,都是些你爱见的人,学富五车即便称不上,也至少个个都是满腹经纶的。平日里但凡有什么不解之处尽可请教他们,大可不必太拘谨了,我不是常教导你‘道之所存,师之所存’嘛。”

    我静静地看着棋盘上那些摆放得错落有致的棋子,眼前渐渐恍惚起来。康熙九年实在是多事的一载,从宫里到府里,尽是如此,也许这两者本就分不开吧。

    可即使是这样,仍然打不破皇家在这三大节之一的中秋日大摆筵席的朝规。所有的皇亲贵戚,王公子弟都在这一天着盛装入宫,承接他们期盼已久的,那滴在世人看来最为浩荡的恩露。

    唯独他,明珠府的长公子,那个占据着令无数旁人艳羡的席位的上三旗子弟,用一双炽热的眼眸操持着手中的黑白之道,却用一个冷傲的背影将那灯火交辉中的紫禁城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

    月色下的香山美得让人迷醉,让人忘乎所以。不远处碧云寺里传来的钟磬的余音久久回荡于周遭的碧涧流泉中,远近飘忽间,一草一木仿佛都被染上了一层入禅的古韵。

    席间几位先生的兴致都很高,原本预备着要开怀畅饮不醉不休的,可听说少爷这两日正在持斋,便一个个都换成了米酒,边饮边行酒令。

    朱师父今儿个不知怎么的,大碗大碗地把酒往自己肚子里灌,可光喝酒话却很少,脸色没多一会儿就涨得通红。

    少爷本以为朱师父是因为和老朋友相聚才会如此纵情,也就没有多劝。可三五碗接连着下肚,还是不免担心,他倏地接过朱师父那碗刚刚斟满了的酒,“虽是米酒,可喝多了也会伤身。”

    朱师父一把抢回少爷手上的酒碗,由于酒盛得太满,晃晃荡荡地把少爷的袍子洒了一身。我忙拿着帕子给他去擦,可朱师父却有些醉意地推开我,脚下的步子也有些歪歪斜斜起来。“容若,你说说,从古到今历朝历代你最敬佩哪个史官?”少爷一嗔,不知朱师父怎么想起问这些来,恭敬地道:“莫过于汉武朝的司马公。”

    朱师父面露喜色,“为何?”少爷缓了缓道:“因为他说实话。”在坐的先生们方才还是觥筹交错,可这会儿却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们的目光汇集到少爷和朱师父身上,眼睛里写着两个字:警觉。

    “好!”朱师父重重一击桌案,“好一个实话,那你说说为当朝作撰该不该说实话?”少爷正欲开口,佩兰先生忽地走过来夺下朱师父手上那洒了大半的酒碗,瞪着眼珠子道:“昌佑,你喝多了。”说着紧紧地握了握朱师父的手,眉间皱成了一团。

    “就是,好不容易聚一回,还谈什么朝事,昌佑兄,你得罚一杯!”语音未落,梁汾先生已然走到了朱师父身边要劝酒。少爷忙拦住他,“梁汾先生,朱师父不胜酒力,我这个做学生的代他受罚!”说话间已就着碗沿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朱师父用手撑着脑袋,脸上在笑,可眼角却是湿的。少爷看着不是滋味,他知道朱师父心里堵着话没说出来,也隐隐感觉到这话也许和自己有关,可他这会儿能做的也只能是装装糊涂罢了。

    为什么那些汉人先生齐齐拦住朱师父不让他一吐为快,为什么他们全都知道的事却要唯独瞒着少爷。我心里堵着气,什么满汉一家,旗人排斥汉人不假,可汉人却也不见得瞧得起旗人。纵使少爷再怎么跟他们交心,可这些先生却仍然不会掏心窝子地信他。毕竟在他们眼里,少爷首先是个旗人,是旗人,就要有着不可避免的顾忌,是旗人,就要格外警惕是敌是友。

    我一阵憋闷,暗自撇了撇嘴悄声走下了楼。不远处,寒玉正陪着表格格坐在山沿的石头上看月亮。几日不见,表格格明显消瘦了不少,她一身素衣,雪白色的裙带在秋风的吹拂下轻盈地舞动起来。

    表格格未施粉黛,可淡淡的月光却把她的素颜衬托得愈加清秀,也在不知不觉中在这个昔日爱笑的姑娘脸上绘上了凄婉的一笔。我缓缓走过去,寒玉起身淡淡一笑而后招呼我挨着她坐下。

    “真真,那是哪儿?是东面吗?”我顺着表格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朗声道:“是南面,坐在大雅斋前面看月亮,总是面朝南的。”

    “南面。”表格格低念了几遍,长叹了一声,“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她双手托着脸颊,深深地望着那一轮在清冷的秋风中滚滚燃烧的圆月,“你们说月亮上的人能看见我们吗?”

    寒玉理了理表格格耳边被风吹散的碎发,柔声道:“一准看得见,月亮在天上,我们看不见上面,可天上的神仙却能看见凡间的事。格格……”寒玉摆正她的身子,“奶奶这会儿正看着你呢,她要是知道格格难过成这样,在天上也不会心安的。”

    表格格凄然一笑,缓缓地站起身来,稍稍退后了几步,而后朝着月亮跪了下去郑重地磕了三个头。我微嗔,看向寒玉,她却像是全然明白表格格的心思,只是静静地对我摇了摇头。

    表格格的双眸定定地望着月亮,我们坐在高处,因而月亮看上去很大,离我们也很近。然而,有时候近在咫尺的东西恰恰是自己永远都无法得到的,不是因为我们无力追寻,而是因为我们看到的永远都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象。

    我痴痴地看着表格格柔弱的背影,月亮高悬在南面,那里是表格格的家,不也是我梦里的故园吗?娘,我在心底低唤了一声,如果您还在人世,能听到女儿如今的呼唤吗?如果您在天上,能看见女儿的朝朝暮暮吗?我含着泪光,终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待我回过神却看见少爷正静静地站在眼前,他的衣襟上虽沾满了酒渍,可在疏朗的月光下,那斑斑驳驳的几点颜色竟像是一朵朵怒放的玉兰,在月中凭风傲立。“这么美的月光,是该好好拜一拜。”

    我和寒玉福了福身,他眉间淡然一绽,朝我们抬了抬手,而后走到表格格身边将她搀起,又让我和寒玉坐了下来。

    “猜猜这是什么?”表格格看向少爷手上的食盒,她想勉强自己高兴一点儿,可她向来不会说谎话,如今内心的悲凉更让她连自欺都做不到。

    “月饼。”

    少爷轻刮了刮她的鼻梁,“不对,再猜。”表格格伸手摸了摸盒沿儿,淡淡地摇了摇头。她过去是最爱猜谜的,每次都要不厌其烦地猜到对才罢休,可如今她却选择了静默不语。

    “格格,挑平日里自己喜欢吃的猜,总是没错的。”寒玉拉了拉表格格的袖口,“要不我替您猜猜,绿豆糕,核桃酥,薄荷糕,还是驴打滚?”表格格的确胃口不好,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可她明白少爷是一番好意,所以即便是再不感兴趣的东西,她都从来不会回拒。

    她缓缓地打开盒盖,里边是一个青花瓷的带盖儿的小罐。少爷小心翼翼地提开瓷盖儿,把罐子递到表格格手上。表格格两只手紧紧地捧着它,眼睛里顷刻间闪动着晶莹的亮光,寒玉轻抚了抚她的手指,“格格,快吃啊,大少爷他特地请了全京城里最有名的苏州府的厨子给你做的桂花酒酿圆子,快尝尝是不是那个味儿?”

    表格格盯着手里的酒酿圆子,两行女儿泪瞬间像珍珠一般滴进了罐子里,她的手微微颤着,忽而指间一滑,整个青花瓷罐子倏地掉在了地上,罐里的米白色的琼浆沿着破碎的瓷片一点一点渗进了地里。

    表格格蓦地走到少爷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手指扯弄着他的衣摆,“容哥哥,我想回家,我想闻院子里的桂花香,我想阿玛带着我出城去骑马,我想吃额娘给我和哥哥做的酒酿圆子。”说着便俯在他的膝上旁若无人地哭了起来,也许从来只有在他面前,表格格才会如此的没有顾忌。

    空气中仍然弥散着甜甜的桂花香味儿,我深吸了一口这种从来没有闻到过却似乎熟悉无比的味道,渐渐把目光投向了天上的月亮。

    表格格哪里还有家可回,疼她的额娘没了,阿玛被革职下狱,抄没家财,家里唯一的哥哥早在多年前就随军征战,那个该死的管家拿了少爷给他的五百两救命银子第二天就不翼而飞,消失得无影无踪。家?我不禁苦叹一声,我还执拗些什么,我还自怨自艾些什么,我还有勇气去承受些什么,对这个骨肉流离家破人亡的柔弱姑娘,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我虽隐隐知道表格格身处险境,可又能帮得了她些什么?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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