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浮萍冷雨怨飘零 第五十章(5) 一曲歌休春梦杳 七年情断夜魂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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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清光中，眼中但见柳叶凝眉弯似月，霜花染黛淡如钩，那人正是被衡山上文学青年们称为黛娥仙子的白如霜，后在华山学艺。那华山派招徒男多女少，文风不震，几类少林，给不出什么典雅名字，只笼统称她作华山派中一朵花，好好一个女儿人物，不免被这名字的俗气熏了一身。
叶飘零不想今日连遇故人，心下自是极喜，问道：“霜妹，是你，你武艺可是大进了！为何不早叫我呢？”白如霜嘴一撇，道：“我早叫过你好多次，你只和人海阔天空的神侃，哪里理会我呀？大庭广众之间，我又不能大声喊你。”叶飘零笑道：“那又有什么不敢了？”
白如霜道：“你不知天河帮那拨人有多八卦，寻根问底的麻烦死了。我可懒得去跟他们一个个解释。你怎么代表黄河帮来比武？难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叶飘零道：“哪有什么不平可抱，天河帮黄河帮相争的确切原委我也没弄清楚，只是我师父让我来伏牛派观摩一种新型武功，恰好和他们一起接到了黄河帮这个项目而已。当初我们三人约定了都要考上武士，怎么你却加入天河帮了？”白如霜秀眉微蹙，道：“我身子骨太弱，没法再考华山武士，只有踏入江湖，前几天找到天河帮中，帮主说先让我历练一下，再决定我进哪个分舵。因此我就成为了比武代表。至于相争原委，别说你，我也没弄清楚怎么回事。”
叶飘零摇头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这江湖上种种事情也不过为了混口饭吃而已，恐怕也没什么是非原委好说了。你自己想去哪里呢？”白如霜道：“以前我当然也想去北京，你们都在那嘛！可是现在你们少林搬回本山，我都想改去洛阳了，就不知帮主意下如何。”叶飘零道：“来洛阳我就可以照顾你了。对了，忘了告诉你啦，阮师兄，你可能不记得他了，就是从前在衡山打跑空色和尚，救过我们的。他也在天河帮，就是今天那个天麟使者啊！你要是去北京，我也可以请他照顾你的。”
白如霜顺手摘下一片叶子，笑道：“还照顾我呢！这段日子对我和水仙姊姊可是不闻不问，连我进入江湖你都全不知情，我看你是不要这妹妹啦，恨不得就像丢了这片叶子一样才好。”说着两指夹住，往外一掷。内力推送，那片叶子直往池塘中心飞去。
叶飘零凌空一抓，抓水气功使出，呼的一下，又把那片叶子抓回来，笑道：“你这么聪明伶俐的妹妹我还丢掉，会被群殴的。水仙姊姊近来还好吧？”白如霜笑道：“你总算想起问问她啦！水仙姊姊可经常挂念着你，她上次听说了你和秋水师姊的事情，可急得不得了，直念叨着让我选择洛阳，好好看着你呢！”
叶飘零微微一叹，心想自己情场多灾多难，那是由来已久，更兼这位小师妹一副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样子，只怕她照看不过来，但想起衡山上同门学艺的情景，对两人这番好意不禁更是感动之极，耳听白如霜还在说道：“以后你想和什么女孩子深入交往，可都得先过我们这一关。水仙姊姊把我们叶家大权通通交给了我，所以就是说你必须先把疑犯带来给我看清楚，我代表水仙姊姊同意了，你们才允许继续的哦！”
叶飘零大笑，心想这小师妹说得霸道，其实刀子嘴，豆腐心，以后这世上除了秋水，只怕难得再有其他疑犯，这等权柄，有若于无，嘴上却笑道：“长幼有序，辈分莫乱。你这妹妹可别骑到哥哥头上来啊！”白如霜道：“哼，是姊姊的命令，你敢不听吗？我决定了，不管如何，我都要去洛阳。你快给我想个名字，要姓叶的！”
叶飘零笑道：“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你就叫叶凝霜如何？”白如霜啐道：“马马虎虎，你就喜欢弄什么霜啊雪的。我不要唐宋的，你快去把诗经啊、楚辞啊、汉赋啊都给读读，再给我重想一个。”叶飘零笑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吸湛露之浮凉兮，漱凝霜之。凝霜依玉除，清风飘飞阁。轻风摧劲草，凝霜竦高木。无论诗经楚辞汉赋唐诗，何处不曾凝霜啊！”白如霜哼了一声，道：“那诗经楚辞汉赋我就通通都不喜欢，以后只读元曲了！”
叶飘零心想：“元曲中只怕也能找到，只是我不熟罢了。”见月已西沉，便道：“夜色已深，我送你回房歇息。你早日搞定来洛阳之事，我在少林日夜等候。”白如霜嗯了一声，道：“你送我到楼道就行，可别进去了。”两人走出花园，穿过回廊。叶飘零与白如霜别过，回到天麟使者房中。阮随风已入梦多时，当下叶飘零也解衣就寝。
翌日起来，与阮随风提起白如霜之事，说道：“我这妹子想来洛阳，不过这事她可作不了主。要是分在北京，还望随风哥哥多加提携。”阮随风道：“我自然会留心的。你若没事，便和我们一起去南阳游历如何？”
叶飘零心中一动，便欲答应，但想起自己前来伏牛山学艺十天，期限已过，不宜久羁异处，因此道：“师门有召，不容不返，不得与哥哥长途同行，得闻武学精要，飘零至憾也。”阮随风道：“既是如此，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叶飘零又与白如霜私下道别了，眼望她翻身上马，回到天河帮一行人中，俱各绝尘而去。
当下他背负长剑，腰携玉笛，返回伏牛山来，先唤莫毅仁、刘绘鸥两人，在山中酒店痛饮一场，这才去见焦悦尊者，道明辞别之意。焦悦淡淡道：“飘零聪颖雅量，吾门下多闻教益，只可惜相聚无久，又要分别。”叶飘零闻得雅量一词，自是说他与对手交好一事，便知焦悦余愤未歇，他心下本已鄙其为人，此时更不分辨，躬身道：“多承师父指点，飘零铭感在心，就此拜别。”说罢拂袖转身，昂然径去。
哪消一个时辰，重返抱犊寨顶，再到十八池边。竹棚孤寂，琴韵悠扬。叶飘零手抚玉笛，又吹奏起《秋水伊人曲》来，听得竹棚中南河放声歌道：“秋水伊人，斜倚黄昏。溶溶如月，皎皎无伦。幽兰凝露，芳芷承恩。秋水伊人，着墨无痕。”
歌声中，叶飘零进入竹棚，笑道：“南兄久违。飘零北返少林，顺路前来叨扰。”南河大笑，又整杯盘，重劳酒菜，大抵不过是些青菜豆腐二锅头之类，两人酣饮饱食一顿，叶飘零长身而起，仰天大笑而去。
不一日，秋风入夜，皓月当空之际，他飘然回到少室山下。遥望夜空中青松染黑，叠嶂生晕，回想这十数日浪迹江湖，恍然如梦一场，而今回来，又该面对那无穷无尽的琐事困扰了。
这时午夜已过，临近山门，漫长的阶梯尽头，一个少女玄装素帽，手托下巴，端坐石上，眼望长空，好一副依门深夜候君来的画面。叶飘零想起五年前自己往武当山取其武功经要，水若寒、慕容秋水也是这样在连车站等候自己，不禁心下一酸，痴痴吟道：
“小楼彻夜清光灭，银泪尽恩难绝。两鬓细风裁，凄凉手托腮。推窗痴对月，今夕依然缺。碎叶绕孤茎，长街灯火明。”
那少女缓缓转过头来，望见叶飘零，猛地里跳起身来，大叫道：“飘零哥！”叶飘零一怔，不由得大惊，这些日子他也经常想起这少女，一边想着最好今后万里远避，一边却又盼着中夜销魂春宵蚀骨，每每委决不下之际，只有摇头，将阴雨萋云尽数驱尽，却没想到他刚回少林，便遇到了这令他心乱如麻的瑶族少女谢依人。他思绪如潮，那少女已展开双臂，飞奔过来，一跃而前，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娇笑道：“你终于回来啦！”
叶飘零摇摇头，拉开她手臂，低声道：“别闹！你怎么会在这里？”谢依人眼圈一红，口中却笑道：“依人知道飘零哥这两天要回来，依人便请了假，在门口等飘零哥回来呀！”叶飘零看她眼有血丝，脸色憔悴，心中有愧，一时梗结绕肠，无言可对。
谢依人退开一步，拉过提包，笑道：“飘零哥猜猜看，依人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叶飘零苦笑着摇摇头，想起自己若是答应了和阮随风去游南阳，岂不累得谢依人更要在此苦等？忽然眼前一亮，谢依人已从包中拿出一串粉红铃铛，笑道：“飘零哥，看这个比你那串漂亮多了吧？”说着来解他腰间慕容秋水所赠那串天蓝铃铛，要换上自己这串。
叶飘零低声喝道：“别解。”侧身避开，接过她手中铃铛，缓缓系在玉笛旁边。谢依人鼻端一酸，转过身去。叶飘零系紧腰间束带，说道：“依人，以后我回来，自然会去找你。你不必在此苦等。”
谢依人跺脚啜泣道：“我就要等，我喜欢等不行吗？”掩面奔去，剩下叶飘零独立清萧之中。从此自己出外，都会有人苦苦等着自己归来。难道自己从此真的就要告别自由自在的浪子之身，再也不能无牵无挂的放纵于秋月平湖之间么？他心中一凛：“若是换了秋水等你回来，你又会如何？你还会叹息自己再也做不了浪子了吗？叶飘零啊叶飘零，你这所谓浪子追求的借口，也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
望着谢依人往前急奔。叶飘零微微一叹，提气赶去，几个起落，早越过谢依人，转过身来，抱住扑入怀中的身子，低声道：“是我心中不忍，多少次让你深宵风里等！依人，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这样受苦了。”驱走了许多麻木，放下了一分迷茫，携着她手，一同回到少室阙来。
“依人，这些日子，实在是苦了你了？”
“你还说！死叶子，烂叶子，出去风流快活，把我一个人撇在一边，也不知道早点回来！”
“不会再这样了。”
“哼，我才不信呢，反正我就是命苦，嫁了个这样没良心的短命鬼！”
“好啦，好啦，最多这个重阳节我陪你过。”
“你明知重阳节我们要去王屋山投军训练出不来，就来虚做人情啦！”
“那我现在就对你好如何？”
语声渐渐低了，叶飘零默默解下腰间秋水所赠的蓝色铃铛，横托手中，深深凝望一眼，悄声道：“别了，我的铃铛。再见了，我的清儿！”一松手，铃铛哐啷坠了下去，谢依人也渐渐倒了下去，他的心却缓缓浮了上来。秋风簌簌，明月杳杳，寒窗内，无穷如火炽烈，一腔似水温柔，尽在这重逢一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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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飘零摇头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这江湖上种种事情也不过为了混口饭吃而已，恐怕也没什么是非原委好说了。你自己想去哪里呢？”白如霜道：“以前我当然也想去北京，你们都在那嘛！可是现在你们少林搬回本山，我都想改去洛阳了，就不知帮主意下如何。”叶飘零道：“来洛阳我就可以照顾你了。对了，忘了告诉你啦，阮师兄，你可能不记得他了，就是从前在衡山打跑空色和尚，救过我们的。他也在天河帮，就是今天那个天麟使者啊！你要是去北京，我也可以请他照顾你的。”
白如霜顺手摘下一片叶子，笑道：“还照顾我呢！这段日子对我和水仙姊姊可是不闻不问，连我进入江湖你都全不知情，我看你是不要这妹妹啦，恨不得就像丢了这片叶子一样才好。”说着两指夹住，往外一掷。内力推送，那片叶子直往池塘中心飞去。
叶飘零凌空一抓，抓水气功使出，呼的一下，又把那片叶子抓回来，笑道：“你这么聪明伶俐的妹妹我还丢掉，会被群殴的。水仙姊姊近来还好吧？”白如霜笑道：“你总算想起问问她啦！水仙姊姊可经常挂念着你，她上次听说了你和秋水师姊的事情，可急得不得了，直念叨着让我选择洛阳，好好看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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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谢依人往前急奔。叶飘零微微一叹，提气赶去，几个起落，早越过谢依人，转过身来，抱住扑入怀中的身子，低声道：“是我心中不忍，多少次让你深宵风里等！依人，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这样受苦了。”驱走了许多麻木，放下了一分迷茫，携着她手，一同回到少室阙来。
“依人，这些日子，实在是苦了你了？”
“你还说！死叶子，烂叶子，出去风流快活，把我一个人撇在一边，也不知道早点回来！”
“不会再这样了。”
“哼，我才不信呢，反正我就是命苦，嫁了个这样没良心的短命鬼！”
“好啦，好啦，最多这个重阳节我陪你过。”
“你明知重阳节我们要去王屋山投军训练出不来，就来虚做人情啦！”
“那我现在就对你好如何？”
语声渐渐低了，叶飘零默默解下腰间秋水所赠的蓝色铃铛，横托手中，深深凝望一眼，悄声道：“别了，我的铃铛。再见了，我的清儿！”一松手，铃铛哐啷坠了下去，谢依人也渐渐倒了下去，他的心却缓缓浮了上来。秋风簌簌，明月杳杳，寒窗内，无穷如火炽烈，一腔似水温柔，尽在这重逢一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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