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推荐阅读： 宝鉴 扶明录 叶辰萧初然 重生之再铸青春 女神的上门豪婿(又名:女神的超级赘婿,主角:赵旭) 女神的上门豪婿 女神的上门贵婿 逆天丹帝 神魂丹帝 神魂丹帝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仙府种田 这个领主大人非常科学 六指诡医 重生之我真是富三代 刚被悔婚超级天后带娃堵门 踏枝 叶君临
何猛从骆驼山回到玛拉盖庙，久久不能忘记在太平城遇到的奇观，也忘不掉那一片一片开着美丽花朵的罂粟地。
屈指一算，距离左翼牧群的六千匹良马被调走的最后期限，已经剩下二十天了。何猛预感到，随着一场血雨腥风的日渐邻近，手里要做的工作太多了，虽然一百二十名青年牧工已经团结起来，并且有甄飙与腾格斯当领头羊，有傲腾、格日勒图、邓甲、巴特尔等一干人当骨干，可是，这并不等于胜利已经在握了。再说青年牧工使用的弓箭、马刀、蒙古刀，哪能抵挡住洋枪？天津来的兵勇再没本事，也是训练过的，都会使用洋枪。甄飙他们手里如果没有先进武器，仅仅凭借正义和勇敢，凭借弓箭和刀，不但不能取胜，还会流血掉头颅。
这几天，何猛已经说服了包赛音，准备派他去归绥一带购买枪支弹药。包赛音为了不暴露身份，是在何猛在主持下独自宣誓加入兴中会的，他入会的事只有何猛、丹巴、甄飙、腾格斯知道。对于姐姐、姐夫与莎日娜，包赛音一句话也没有透露，甄飙也答应绝不把包赛音的行动告诉任何人。
包赛音手中有相当的积蓄，准备拿一些出来买枪，支持青年牧工起事。何猛把身上所有的银票给了包赛音，甄飙与腾格斯从朋友手里收集了一百六十两大烟，也交给包赛音，作为购枪资金。
送包赛音走的前一天，何猛、甄飙、腾格斯、丹巴与包赛音在一片榆树林里谈话，大家都很激动，坐骑在各人的手里牵着，班班驳驳的树影洒在每个人身上，小鸟在林中“啾――啾――”地叫着，令人感到重任在肩的沉重与快乐。
是何猛先开的口：
“明天，小包就要出发，到西面去买枪支弹药，我们祝他一路顺利。不管有多么困难，往返也不要超过十天，否则，起事骨干的实弹训练就会出现问题。即便是这样，到了小包返回左翼牧群的日子，距离最后期限也只有十天时间。同志们，从近的说，为了左翼牧群的生死存亡，从远的说，为了推翻满清，建立一个新中国，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反抗――不是一般的反抗，而是武装起义！满清朝廷已经日薄西山，可是，它还有反动军队，有北洋军阀作支撑。像一切反动的东西一样，你不动手去打它，它还会苟延残喘，不但摇晃着不倒，还会找机会反扑。被临死的东西咬一口，那是很可怕的……所以，必须以暴力手段推翻反动政权，彻底埋葬罪恶腐朽的满清朝廷！只有这样，中国才有希望，才有前途，才能在世界列强面前挺起腰来……小包，我们把胜利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请大家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按时返回，绝不会误事。”包赛音两目炯炯。
“小包，你要记住，”丹巴严肃地说，“北方的反清第一枪，要从左翼牧群草原上响起。尽管反动朝廷打不赢日本人，它镇压国内反抗力量，还是有本事的。当然，它已非昔比，再也没有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人力和物力了。察哈尔部是一个有反抗历史的群体，哪一次反抗，都是被逼出来的，所谓逼上梁山，就是这个意思。秦朝末年，隋朝末年，元朝末年的几次农民大起义，都是统治阶级逼出来的。左翼牧群已经被逼上梁山了。不反抗，就是等死，与其坐等，不如揭竿而起！时间非常紧迫，与反动派较量的日子不远了。”
“全靠你了，小舅。要说的话，都说过了，就等你运回家伙来，咱们训练上阵了。我……会保护好莎日娜和她全家的。”甄飙笑着说。
腾格斯没开口，只用两只眼睛恳切地盯着包赛音。
包赛音听了大家的话，点点头，面色严峻地说：
“按理，我是一个局外人，并且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是你们的意志感染了我，使我加入了兴中会，成了你们的同志。别的话我不说了，我保证完成任务，按时把武器弹药运回来！”
何猛高兴地笑了：
“好极了！从明天开始，我们的任务，就是继续把青年牧工骨干组织起来，向他们讲明白，使他们真正懂得夺取这一批良马的意义，明白向腐朽朝廷反抗的道理，明白孙文学说的核心。这样，我们今后的一切行动，就不是盲目无目标的冲动，而是有思想、有纲领、有领头人的革命行动。甄飙与腾格斯，你俩就是领头羊。你们的几个贴心朋友，就是这次行动的中坚力量。一百二十个青年牧工，就是革命主力。我与丹巴，仍然做你们的坚强后盾，不到万不得已，我俩的身份不公开。过几天，选一个好日子，举行加入兴中会的歃血仪式……”
包赛音离开左翼牧群以后，何猛就找甄飙、腾格斯、巴特尔、邓甲、傲腾、格日勒图和另外几个骨干――屈小顺、达尔罕、官布扎雅、张僧哥（他们是四个马群的马群长）分别谈话，摸清情况，准备在近几天举行加入兴中会的歃血盟誓。就在一切都顺利进行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杆子抢劫马群，把一切都打乱了。
那是一个天气阴沉的午后，在沙沟一带放马的李二蛋，哭泣着，飞马跑回喀喇尼墩井，去牧群衙门报告，说是在今天中午时分，三十几个土匪冲到他们的第十骟马群，强行把马群往北赶。跟李二蛋白天当班的是有些憨痴的嘎五，急了眼的嘎五跟土匪们乱嚷乱打，结果被土匪打坏了。今天的夜班是马群长邓甲和一个叫哈登的大孩子，还有两个明天当班的伙伴，李二蛋一时找不到他们，就跑到衙门报告来了。
正在衙门值班的捕役赵铁丁，听了消息不敢怠慢，立即闯进后宅，报告了总管阿木嘎。
阿木嘎一听情况就急了，说了一声“糟糕！”就急急从后宅回到二堂，又把李二蛋问了一遍。赵铁丁分析说，很可能是山东惯匪双枪蔡干的。
双枪蔡祖上三代都是土匪，十年前，他在河南的地盘上被官军打散，就带着拜把子弟兄上了坝，一直流窜在浑善达克沙地与大之间，以抢劫马匹和大烟为主。他的老窝就在浑善达克腹地中，那里地形复杂，根本没有固定的道路，一场大风，就可以把道路淹没。据进过浑善达克腹地的人讲，那里边有湖淖，有草地，有树木，有鸟兽，是个很不赖的地方。可是，腹地的四周是极不固定的沙丘，生人是很难闯进去的。双枪蔡这股杆子一般是从正白旗西面的纳仁乌拉附近进出浑善达克。双枪蔡的队伍不固定，骨干匪徒有三十多人，另有四五十人是忽聚忽散的无产者，以河南人与山东人居多。他们的武器以刀箭为主，几个土匪头子才有钢枪，唯独蔡木升双手使用两把短枪，枪法还不错，所以得了个双枪蔡的外号。
根据赵铁丁的分析，阿木嘎立即召集了翼长、副翼长、牧长、副牧长、佐领、笔帖式、捕役，还有几个马群的负责人，一起商量解救第十骟马群的办法。到会的一共十三个人，各马群的马群长、副马群长只到了六个。阿木嘎把情况讲了，也来不及多说，就点名叫赵铁丁和甄飙挑这副担子，带人去解救。赵铁丁和甄飙也不推辞，就提出要腾格斯、傲腾一起去，另外再带十个箭法好的马倌。
阿木嘎听了，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回头命令属下赶快准备干粮和银子，让赵铁丁和甄飙点齐人马，立即出发。
正乱着，邓甲也闻讯赶来了。天黑以前，一切准备停当，赵铁丁、甄飙、腾格斯、傲腾、邓甲、李二蛋一行十五人，各自带着弓刀和干粮，就朝沙沟方向出发了。
李二蛋跑在最前面，一路上进浩特敲门打听，沿着土匪赶着马群逃跑的方向，在天亮前追到了纳仁乌拉。纳仁乌拉的一位矮小牧羊人指着沙地说：
“昨天傍晚前，俺亲眼看见有一伙人赶着马群疯跑，一看就知道杆子抢了东西……那马群一匹不落，都轰进了沙地，其它就不知道了。”
甄飙与赵铁丁、腾格斯、邓甲合计了一下，决定先找个隐蔽地方吃干粮，然后再闯浑善达克。腾格斯曾经闯过正蓝旗境内上都河以北的浑善达克腹地，所以有些经验。
等到一切准备停当，太阳已经升起来。十五个人带着武器，每五个人一组，拉开散兵线，穿行在沙丘之间。这些沙丘，有的已经固定，上面长着稀疏的沙漠植物，大部分沙丘是不固定的，骑马走在沙丘之间，很费力气。
到了中午时分，沙地被太阳晒得暴热，可土匪连影子也没有。
太阳偏西时，沙地又降了温，大风刮起来，仍然不见土匪的影子。三组人马！你们把马群赶到那里去了？”腾格斯喝问。
“爷爷们，不要杀我，我就说、说。”
“快说！说真话就不杀你！”
“好，我说，我说。我叫柴三，入伙才半年。昨天晚上，本来要赶着马群回寨里的，可是，一进入沙地，也不知是咋球日鬼的，稀里糊涂就迷路了，走了一夜，都是在沙丘间兜圈子，都说是遇上‘鬼打墙’了。天麻麻亮的时候，才找到路。我被长官留下放哨，让我在这里待一天，做断后。估计，寨主和马群……差不多……到了夏日淖附近。”
“夏日淖离这里有多远？”
“也不远，也就是两个时辰的路。”
“路好走不好走？”
“利索的话，不要再碰上断后的，中午就可以赶到。”
“那好，你在前面带路，如果撒谎，一箭要了你的命！”
“我不敢，我不敢！蔡寨主他……要是见我给你们带路，一枪把我毙了，那该怎么办？”
“我们给你说情。”
“那、那……”受伤的柴三抖索着，拿不定主意，口里哼哼唧唧。
“你死定了！”邓甲说着，举刀就要砍柴三的头。
“哎呀，爷爷，不要砍！我给带、带路好了。”柴三惊恐地摆着手说。
这时候，有人给被柴三射下马的马倌裹好了伤口，返回了队伍。
十五个人抖擞起精神，跨上坐骑，机警地出发了。
为了安全，仍然分成三个小组，拉开散兵线，继续在沙丘间穿行。
走了又走，翻过一道梁又一道斜坡，忽然被沟底的一片白桦林挡住了去路。
白桦林前的空地上有一座木屋，而且有人出入。
“他娘的……咳，我怎么也迷路了？日他姥姥的……”柴三叫嚷起来。
邓甲警惕地押着柴三，先从一道斜坡下到沟底，又过一条溪流，走到那座木屋去问讯。甄飙与其他人分散开，观察着路径。
木屋的主人是个猎手，他一点儿也不戒备，大大咧咧跟来人答话。他的身后，一个女人身穿红袄，倚在门框上傻望着。三个野性十足的孩子，在屋子前面打闹着，乱嚷着。
从猎手口中知道，这里是夏日淖的最南端，是一块长着原始森林的山地，山的背后就是夏日淖，可是，这里过不去，林子里荆棘很密，有几座山头要穿过，想去夏日淖，还得顺原路退回，在一片黑松林的右边，翻过流沙冈子，才可以寻到路。
柴三连声说“我该死，不记路，害的爷爷们乱转了半天。”邓甲看出柴三没有撒谎，也就没有揍他。
邓甲押着柴三，回到斜坡上，与甄飙、腾格斯、赵铁丁会合，商量继续追的办法。后来，大家都下到沟底，饮饱了马，把溪水灌满了各人的皮囊，吃了干粮，才折返回来，继续寻路追赶。
几经周折，当大家返到一处沙梁的时候，时间正当中午，突然起了大风。午间的太阳照到沙丘上，往往会起风。今天的风有些怪，刚起风就刮得天色发昏，大风扬起细沙，直往人的脖领子里灌。甄飙与赵铁丁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脸扭向了东南，眯细眼睛，放慢了行走速度。
在一片昏暗中，所有的人过沙丘，翻陡坡，艰难地行进在浑善达克腹地，经受着魔鬼气候的折磨。
后来，终于找到了那片黑松林。
经过一场大风，黑松林右边的流沙冈子变成了一座纹路漂亮的大沙丘。柴三对着黑松林的右角，尖叫着喊“路找对了！你们赶快下马，牵着马，才能翻过这座流沙冈子！”这时候，太阳已经隐没到黑松林的背后去了，天空却很亮。大家不敢停留，都牵着自己的马，“吭哧、吭哧”地踩着没过脚脖子的流沙，返过了大沙丘。
站在沙丘上放眼一望，不远处是一片宽阔的草地，还有一座小湖，小湖闪着奇异的光。
所有的人都牵着马，跌跌撞撞，连滚带溜，下了大沙丘，赶到了那座小湖边。
湖边有一匹死马，还有一滩一滩的新鲜马粪。李二蛋认识死马是自己马群里的马。邓甲气得咬牙切齿，大骂土匪八辈祖宗。柴三根据马粪的湿度，断定离杆子队伍越来越近了。为了避免不测，甄飙与赵铁丁、腾格斯、邓甲紧急商量，决定在湖边过夜，待到半夜再行动。
在太阳的余辉下，众人在湖边分组扎了营，吃干粮，休息，在五百步之外放了一个流动哨，傲腾带着四个马倌躺到另一处僻静地方睡觉，防止杆子袭击时一网打尽。
半夜刚过，甄飙他们又悄悄跨上马，朝西北方向进发。
草地上虽然没有沙丘拦路，却有一块又一块的湿地。这些湿地很可怕，表面上长满了野草，其实下面是烂泥潭，人一不小心误踏上去，就会连人带马陷进泥潭，遭到灭不定，豆花一高兴，照我脸上亲一口……”这时候的瞎扑棱，鬼迷了心窍，早已把脚下的危险忘到牛球国去了。他撮起嘴，学着鸟鸣，逗弄那只漂亮鸟儿，那鸟儿听了，一边“吱妞儿、吱妞儿”继续啼唱，一边傻傻地望着学鸟鸣的瞎扑棱。也是合该出事儿，瞎扑棱嘴里吹着逗鸟的口哨，心里只想着向豆花献殷勤，他牵着马，脚下渐渐偏离了队伍，却向着那棵高杆蒿子一步一步走去。后面的人见他往泥潭里迈步，喊他不要偏离队伍，他似听非听，像被鬼捂严了耳朵，依然朝着漂亮鸟儿走去。突然，他一脚滑入深泥潭，怎么拔也拔不出脚的时候，才猛然清醒过来。他怕极了，就胡乱挣扎，越是挣扎，两腿陷得越深，当烂泥淹到他膝盖以上，他才绝望起来，惊恐地大喊：
“救命呀！弟兄们，救救我……”
众人一见瞎扑棱遇险，全愣了，都停下了脚步。当时众人与他隔着一片平悠悠的矮草，谁都知道矮草下肯定是深泥潭，这时人人干着急，一片声地喊叫，却不敢跑过去救他。
柴三有经验，一见此状，慌忙把手里的马缰递给赵铁丁，用脚缓缓试探着，绕到了瞎扑棱不远处，柴三先卧倒在地，把四肢伸展，然后慢慢向瞎扑棱爬过去，把手伸向瞎扑棱，嘴里还喊着：
“你不要瞎挣扎，把两只手放平！等我拉住你……你再乱动，会沉到底的！”
后面的几个马倌急中生智，就沿着柴三的脚步走过去，一个个卧倒在地，后一个人捉住前一个人的脚，形成一条人链，一直延伸到柴三身后，把柴三的脚紧紧捉住。
可是，瞎扑棱害怕极了，一直乱嚷乱摇，听不清柴三的话。当泥潭埋到了他的腰部，嘴里还惊恐地喊着：
“救命呀！我不想死，救救我……好弟兄们！豆花呀，哥想你……哎哟，好憋气……弟兄们，我完蛋啦……呃、呃……”
不管柴三怎样把手伸向他，不管同伴们怎样喊他，瞎扑棱的力气用尽了，他的两只手直直地伸向空中，身子渐渐地沉进泥潭去了。最后，烂泥潭“咕噜噜”冒出一串气泡儿，就归于平静了。
甄飙狂怒地喊起来：
“魔鬼老婆！我日你奶奶――”
赵铁丁泪流满面。邓甲蹲在泥地上哭起来。
柴三卧在泥地上，满脸污泥，也“呜呜”地哭了。
中午未到，甄飙的队伍又跟断后的土匪遭遇了，地点在一个沙梁上。
对突然从沙梁后面冒出来的十几个武装土匪，甄飙他们已有准备，一面端起了弓箭，操起了刀，准备拼杀，一面由赵铁丁和腾格斯出面，上前交涉，求见蔡寨主。土匪们见眼前的人只操着普通武器，没有追杀恶意，问了一些话，就没拒绝要求，闪开了一条路，放甄飙他们过去。
柴三脸色煞白，突然走到赵铁丁跟前，哀求说：
“爷爷们，我、我得溜了，再往前走，我的小命……就完了！”
赵铁丁与甄飙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大声告诉柴三，感谢他的带路之情，同意他离开。
柴三谢了一声，急惶惶蹿上马，返身冲下沙梁，就朝西南逃去。
一个土匪头头趁人不注意，暗中扬起一柄长枪，“砰”一声，就把逃跑中的柴三，从马背上射了下来。
甄飙一愣，猛地回头一看，已经晚了，柴三的尸体骨碌着，滚向了沟底。
杆子的驻地。
双枪蔡倒背着手，在马群边上转悠，他穿一身宽松的中式裤褂，身上斜挎着两个枪套儿，枪套儿里各装着一把精良的“德国造”。他头服了。赵铁丁虽然是牧群衙门的专职捕役，可他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也是刚满二十岁的血性青年，在兵部的命令下达以后，他从思想上是站在青年马倌们一边的。所以，他很快就同意了甄飙的见解，愿意加入兴中会，为今后的暴力反抗出力。
双枪蔡听了赵铁丁的话，一边喝酒，一边思忖，过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
“从山寨的规矩说，到口的肥肉，绝没有再吐出去的理儿，我的弟兄们还等着拿这一群马发财呢……可我欠着甄老爹的情分，这笔账迟早要还的。让我想想，怎么跟弟兄们讲呢，这可是大闺女坐轿――头一回！一块肥肉，反倒成了烫手的山药。唉，真真难死人……”
双枪蔡的话，一声儿高，一声儿低，像是自语，又像是附耳低言，让人听得云山雾沼。末了，他才一拍大腿，高声说：
“得！不管怎么难，也得还甄老爹这个情――说不定这群马里头，还有甄老爹放过的马呢。你们等一等，让我跟弟兄们合计合计去！”
双枪蔡倒也痛快，站起来，一摇一摆的，去马群那边商量去了。
抽一袋烟的工夫，双枪蔡走回来了，赵铁丁与甄飙心里都很忐忑，不知结果如何，赶紧迎了上去，老远就看见双枪蔡脸上笑嘻嘻的，知道事情十有八九了。
“哎呀，我的弟兄们真够义气！他们听了我的话，知道是恩人的儿子来说情，都很痛快，一口答应了！”双枪蔡的瘦脸红红的，像冒着光似的。
甄飙与赵铁丁听了，高兴得想跳起来。
双枪蔡把已经围到身边的腾格斯他们扫了几眼，带着坚定的口气说：
“这样吧，按照山寨的规矩，弟兄们不能白下山一遭。我留下你们五匹马作为路费，其它的，你们都轰回去！我呢，把我的‘德国造’，送一把给小侄儿做纪念。今后，咱们大道朝天，各走半边，互不干涉，各干各的，怎么样啊？”
不容分说，双枪蔡从身上摘下一把短枪，从裤腰上解下一排子弹，硬是塞到甄飙手里。
不远处的土匪们，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小声议论着。
甄飙与伙伴们，都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未完，待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屈指一算，距离左翼牧群的六千匹良马被调走的最后期限，已经剩下二十天了。何猛预感到，随着一场血雨腥风的日渐邻近，手里要做的工作太多了，虽然一百二十名青年牧工已经团结起来，并且有甄飙与腾格斯当领头羊，有傲腾、格日勒图、邓甲、巴特尔等一干人当骨干，可是，这并不等于胜利已经在握了。再说青年牧工使用的弓箭、马刀、蒙古刀，哪能抵挡住洋枪？天津来的兵勇再没本事，也是训练过的，都会使用洋枪。甄飙他们手里如果没有先进武器，仅仅凭借正义和勇敢，凭借弓箭和刀，不但不能取胜，还会流血掉头颅。
这几天，何猛已经说服了包赛音，准备派他去归绥一带购买枪支弹药。包赛音为了不暴露身份，是在何猛在主持下独自宣誓加入兴中会的，他入会的事只有何猛、丹巴、甄飙、腾格斯知道。对于姐姐、姐夫与莎日娜，包赛音一句话也没有透露，甄飙也答应绝不把包赛音的行动告诉任何人。
包赛音手中有相当的积蓄，准备拿一些出来买枪，支持青年牧工起事。何猛把身上所有的银票给了包赛音，甄飙与腾格斯从朋友手里收集了一百六十两大烟，也交给包赛音，作为购枪资金。
送包赛音走的前一天，何猛、甄飙、腾格斯、丹巴与包赛音在一片榆树林里谈话，大家都很激动，坐骑在各人的手里牵着，班班驳驳的树影洒在每个人身上，小鸟在林中“啾――啾――”地叫着，令人感到重任在肩的沉重与快乐。
是何猛先开的口：
“明天，小包就要出发，到西面去买枪支弹药，我们祝他一路顺利。不管有多么困难，往返也不要超过十天，否则，起事骨干的实弹训练就会出现问题。即便是这样，到了小包返回左翼牧群的日子，距离最后期限也只有十天时间。同志们，从近的说，为了左翼牧群的生死存亡，从远的说，为了推翻满清，建立一个新中国，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反抗――不是一般的反抗，而是武装起义！满清朝廷已经日薄西山，可是，它还有反动军队，有北洋军阀作支撑。像一切反动的东西一样，你不动手去打它，它还会苟延残喘，不但摇晃着不倒，还会找机会反扑。被临死的东西咬一口，那是很可怕的……所以，必须以暴力手段推翻反动政权，彻底埋葬罪恶腐朽的满清朝廷！只有这样，中国才有希望，才有前途，才能在世界列强面前挺起腰来……小包，我们把胜利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请大家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按时返回，绝不会误事。”包赛音两目炯炯。
“小包，你要记住，”丹巴严肃地说，“北方的反清第一枪，要从左翼牧群草原上响起。尽管反动朝廷打不赢日本人，它镇压国内反抗力量，还是有本事的。当然，它已非昔比，再也没有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人力和物力了。察哈尔部是一个有反抗历史的群体，哪一次反抗，都是被逼出来的，所谓逼上梁山，就是这个意思。秦朝末年，隋朝末年，元朝末年的几次农民大起义，都是统治阶级逼出来的。左翼牧群已经被逼上梁山了。不反抗，就是等死，与其坐等，不如揭竿而起！时间非常紧迫，与反动派较量的日子不远了。”
“全靠你了，小舅。要说的话，都说过了，就等你运回家伙来，咱们训练上阵了。我……会保护好莎日娜和她全家的。”甄飙笑着说。
腾格斯没开口，只用两只眼睛恳切地盯着包赛音。
包赛音听了大家的话，点点头，面色严峻地说：
“按理，我是一个局外人，并且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是你们的意志感染了我，使我加入了兴中会，成了你们的同志。别的话我不说了，我保证完成任务，按时把武器弹药运回来！”
何猛高兴地笑了：
“好极了！从明天开始，我们的任务，就是继续把青年牧工骨干组织起来，向他们讲明白，使他们真正懂得夺取这一批良马的意义，明白向腐朽朝廷反抗的道理，明白孙文学说的核心。这样，我们今后的一切行动，就不是盲目无目标的冲动，而是有思想、有纲领、有领头人的革命行动。甄飙与腾格斯，你俩就是领头羊。你们的几个贴心朋友，就是这次行动的中坚力量。一百二十个青年牧工，就是革命主力。我与丹巴，仍然做你们的坚强后盾，不到万不得已，我俩的身份不公开。过几天，选一个好日子，举行加入兴中会的歃血仪式……”
包赛音离开左翼牧群以后，何猛就找甄飙、腾格斯、巴特尔、邓甲、傲腾、格日勒图和另外几个骨干――屈小顺、达尔罕、官布扎雅、张僧哥（他们是四个马群的马群长）分别谈话，摸清情况，准备在近几天举行加入兴中会的歃血盟誓。就在一切都顺利进行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杆子抢劫马群，把一切都打乱了。
那是一个天气阴沉的午后，在沙沟一带放马的李二蛋，哭泣着，飞马跑回喀喇尼墩井，去牧群衙门报告，说是在今天中午时分，三十几个土匪冲到他们的第十骟马群，强行把马群往北赶。跟李二蛋白天当班的是有些憨痴的嘎五，急了眼的嘎五跟土匪们乱嚷乱打，结果被土匪打坏了。今天的夜班是马群长邓甲和一个叫哈登的大孩子，还有两个明天当班的伙伴，李二蛋一时找不到他们，就跑到衙门报告来了。
正在衙门值班的捕役赵铁丁，听了消息不敢怠慢，立即闯进后宅，报告了总管阿木嘎。
阿木嘎一听情况就急了，说了一声“糟糕！”就急急从后宅回到二堂，又把李二蛋问了一遍。赵铁丁分析说，很可能是山东惯匪双枪蔡干的。
双枪蔡祖上三代都是土匪，十年前，他在河南的地盘上被官军打散，就带着拜把子弟兄上了坝，一直流窜在浑善达克沙地与大之间，以抢劫马匹和大烟为主。他的老窝就在浑善达克腹地中，那里地形复杂，根本没有固定的道路，一场大风，就可以把道路淹没。据进过浑善达克腹地的人讲，那里边有湖淖，有草地，有树木，有鸟兽，是个很不赖的地方。可是，腹地的四周是极不固定的沙丘，生人是很难闯进去的。双枪蔡这股杆子一般是从正白旗西面的纳仁乌拉附近进出浑善达克。双枪蔡的队伍不固定，骨干匪徒有三十多人，另有四五十人是忽聚忽散的无产者，以河南人与山东人居多。他们的武器以刀箭为主，几个土匪头子才有钢枪，唯独蔡木升双手使用两把短枪，枪法还不错，所以得了个双枪蔡的外号。
根据赵铁丁的分析，阿木嘎立即召集了翼长、副翼长、牧长、副牧长、佐领、笔帖式、捕役，还有几个马群的负责人，一起商量解救第十骟马群的办法。到会的一共十三个人，各马群的马群长、副马群长只到了六个。阿木嘎把情况讲了，也来不及多说，就点名叫赵铁丁和甄飙挑这副担子，带人去解救。赵铁丁和甄飙也不推辞，就提出要腾格斯、傲腾一起去，另外再带十个箭法好的马倌。
阿木嘎听了，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回头命令属下赶快准备干粮和银子，让赵铁丁和甄飙点齐人马，立即出发。
正乱着，邓甲也闻讯赶来了。天黑以前，一切准备停当，赵铁丁、甄飙、腾格斯、傲腾、邓甲、李二蛋一行十五人，各自带着弓刀和干粮，就朝沙沟方向出发了。
李二蛋跑在最前面，一路上进浩特敲门打听，沿着土匪赶着马群逃跑的方向，在天亮前追到了纳仁乌拉。纳仁乌拉的一位矮小牧羊人指着沙地说：
“昨天傍晚前，俺亲眼看见有一伙人赶着马群疯跑，一看就知道杆子抢了东西……那马群一匹不落，都轰进了沙地，其它就不知道了。”
甄飙与赵铁丁、腾格斯、邓甲合计了一下，决定先找个隐蔽地方吃干粮，然后再闯浑善达克。腾格斯曾经闯过正蓝旗境内上都河以北的浑善达克腹地，所以有些经验。
等到一切准备停当，太阳已经升起来。十五个人带着武器，每五个人一组，拉开散兵线，穿行在沙丘之间。这些沙丘，有的已经固定，上面长着稀疏的沙漠植物，大部分沙丘是不固定的，骑马走在沙丘之间，很费力气。
到了中午时分，沙地被太阳晒得暴热，可土匪连影子也没有。
太阳偏西时，沙地又降了温，大风刮起来，仍然不见土匪的影子。三组人马！你们把马群赶到那里去了？”腾格斯喝问。
“爷爷们，不要杀我，我就说、说。”
“快说！说真话就不杀你！”
“好，我说，我说。我叫柴三，入伙才半年。昨天晚上，本来要赶着马群回寨里的，可是，一进入沙地，也不知是咋球日鬼的，稀里糊涂就迷路了，走了一夜，都是在沙丘间兜圈子，都说是遇上‘鬼打墙’了。天麻麻亮的时候，才找到路。我被长官留下放哨，让我在这里待一天，做断后。估计，寨主和马群……差不多……到了夏日淖附近。”
“夏日淖离这里有多远？”
“也不远，也就是两个时辰的路。”
“路好走不好走？”
“利索的话，不要再碰上断后的，中午就可以赶到。”
“那好，你在前面带路，如果撒谎，一箭要了你的命！”
“我不敢，我不敢！蔡寨主他……要是见我给你们带路，一枪把我毙了，那该怎么办？”
“我们给你说情。”
“那、那……”受伤的柴三抖索着，拿不定主意，口里哼哼唧唧。
“你死定了！”邓甲说着，举刀就要砍柴三的头。
“哎呀，爷爷，不要砍！我给带、带路好了。”柴三惊恐地摆着手说。
这时候，有人给被柴三射下马的马倌裹好了伤口，返回了队伍。
十五个人抖擞起精神，跨上坐骑，机警地出发了。
为了安全，仍然分成三个小组，拉开散兵线，继续在沙丘间穿行。
走了又走，翻过一道梁又一道斜坡，忽然被沟底的一片白桦林挡住了去路。
白桦林前的空地上有一座木屋，而且有人出入。
“他娘的……咳，我怎么也迷路了？日他姥姥的……”柴三叫嚷起来。
邓甲警惕地押着柴三，先从一道斜坡下到沟底，又过一条溪流，走到那座木屋去问讯。甄飙与其他人分散开，观察着路径。
木屋的主人是个猎手，他一点儿也不戒备，大大咧咧跟来人答话。他的身后，一个女人身穿红袄，倚在门框上傻望着。三个野性十足的孩子，在屋子前面打闹着，乱嚷着。
从猎手口中知道，这里是夏日淖的最南端，是一块长着原始森林的山地，山的背后就是夏日淖，可是，这里过不去，林子里荆棘很密，有几座山头要穿过，想去夏日淖，还得顺原路退回，在一片黑松林的右边，翻过流沙冈子，才可以寻到路。
柴三连声说“我该死，不记路，害的爷爷们乱转了半天。”邓甲看出柴三没有撒谎，也就没有揍他。
邓甲押着柴三，回到斜坡上，与甄飙、腾格斯、赵铁丁会合，商量继续追的办法。后来，大家都下到沟底，饮饱了马，把溪水灌满了各人的皮囊，吃了干粮，才折返回来，继续寻路追赶。
几经周折，当大家返到一处沙梁的时候，时间正当中午，突然起了大风。午间的太阳照到沙丘上，往往会起风。今天的风有些怪，刚起风就刮得天色发昏，大风扬起细沙，直往人的脖领子里灌。甄飙与赵铁丁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脸扭向了东南，眯细眼睛，放慢了行走速度。
在一片昏暗中，所有的人过沙丘，翻陡坡，艰难地行进在浑善达克腹地，经受着魔鬼气候的折磨。
后来，终于找到了那片黑松林。
经过一场大风，黑松林右边的流沙冈子变成了一座纹路漂亮的大沙丘。柴三对着黑松林的右角，尖叫着喊“路找对了！你们赶快下马，牵着马，才能翻过这座流沙冈子！”这时候，太阳已经隐没到黑松林的背后去了，天空却很亮。大家不敢停留，都牵着自己的马，“吭哧、吭哧”地踩着没过脚脖子的流沙，返过了大沙丘。
站在沙丘上放眼一望，不远处是一片宽阔的草地，还有一座小湖，小湖闪着奇异的光。
所有的人都牵着马，跌跌撞撞，连滚带溜，下了大沙丘，赶到了那座小湖边。
湖边有一匹死马，还有一滩一滩的新鲜马粪。李二蛋认识死马是自己马群里的马。邓甲气得咬牙切齿，大骂土匪八辈祖宗。柴三根据马粪的湿度，断定离杆子队伍越来越近了。为了避免不测，甄飙与赵铁丁、腾格斯、邓甲紧急商量，决定在湖边过夜，待到半夜再行动。
在太阳的余辉下，众人在湖边分组扎了营，吃干粮，休息，在五百步之外放了一个流动哨，傲腾带着四个马倌躺到另一处僻静地方睡觉，防止杆子袭击时一网打尽。
半夜刚过，甄飙他们又悄悄跨上马，朝西北方向进发。
草地上虽然没有沙丘拦路，却有一块又一块的湿地。这些湿地很可怕，表面上长满了野草，其实下面是烂泥潭，人一不小心误踏上去，就会连人带马陷进泥潭，遭到灭不定，豆花一高兴，照我脸上亲一口……”这时候的瞎扑棱，鬼迷了心窍，早已把脚下的危险忘到牛球国去了。他撮起嘴，学着鸟鸣，逗弄那只漂亮鸟儿，那鸟儿听了，一边“吱妞儿、吱妞儿”继续啼唱，一边傻傻地望着学鸟鸣的瞎扑棱。也是合该出事儿，瞎扑棱嘴里吹着逗鸟的口哨，心里只想着向豆花献殷勤，他牵着马，脚下渐渐偏离了队伍，却向着那棵高杆蒿子一步一步走去。后面的人见他往泥潭里迈步，喊他不要偏离队伍，他似听非听，像被鬼捂严了耳朵，依然朝着漂亮鸟儿走去。突然，他一脚滑入深泥潭，怎么拔也拔不出脚的时候，才猛然清醒过来。他怕极了，就胡乱挣扎，越是挣扎，两腿陷得越深，当烂泥淹到他膝盖以上，他才绝望起来，惊恐地大喊：
“救命呀！弟兄们，救救我……”
众人一见瞎扑棱遇险，全愣了，都停下了脚步。当时众人与他隔着一片平悠悠的矮草，谁都知道矮草下肯定是深泥潭，这时人人干着急，一片声地喊叫，却不敢跑过去救他。
柴三有经验，一见此状，慌忙把手里的马缰递给赵铁丁，用脚缓缓试探着，绕到了瞎扑棱不远处，柴三先卧倒在地，把四肢伸展，然后慢慢向瞎扑棱爬过去，把手伸向瞎扑棱，嘴里还喊着：
“你不要瞎挣扎，把两只手放平！等我拉住你……你再乱动，会沉到底的！”
后面的几个马倌急中生智，就沿着柴三的脚步走过去，一个个卧倒在地，后一个人捉住前一个人的脚，形成一条人链，一直延伸到柴三身后，把柴三的脚紧紧捉住。
可是，瞎扑棱害怕极了，一直乱嚷乱摇，听不清柴三的话。当泥潭埋到了他的腰部，嘴里还惊恐地喊着：
“救命呀！我不想死，救救我……好弟兄们！豆花呀，哥想你……哎哟，好憋气……弟兄们，我完蛋啦……呃、呃……”
不管柴三怎样把手伸向他，不管同伴们怎样喊他，瞎扑棱的力气用尽了，他的两只手直直地伸向空中，身子渐渐地沉进泥潭去了。最后，烂泥潭“咕噜噜”冒出一串气泡儿，就归于平静了。
甄飙狂怒地喊起来：
“魔鬼老婆！我日你奶奶――”
赵铁丁泪流满面。邓甲蹲在泥地上哭起来。
柴三卧在泥地上，满脸污泥，也“呜呜”地哭了。
中午未到，甄飙的队伍又跟断后的土匪遭遇了，地点在一个沙梁上。
对突然从沙梁后面冒出来的十几个武装土匪，甄飙他们已有准备，一面端起了弓箭，操起了刀，准备拼杀，一面由赵铁丁和腾格斯出面，上前交涉，求见蔡寨主。土匪们见眼前的人只操着普通武器，没有追杀恶意，问了一些话，就没拒绝要求，闪开了一条路，放甄飙他们过去。
柴三脸色煞白，突然走到赵铁丁跟前，哀求说：
“爷爷们，我、我得溜了，再往前走，我的小命……就完了！”
赵铁丁与甄飙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大声告诉柴三，感谢他的带路之情，同意他离开。
柴三谢了一声，急惶惶蹿上马，返身冲下沙梁，就朝西南逃去。
一个土匪头头趁人不注意，暗中扬起一柄长枪，“砰”一声，就把逃跑中的柴三，从马背上射了下来。
甄飙一愣，猛地回头一看，已经晚了，柴三的尸体骨碌着，滚向了沟底。
杆子的驻地。
双枪蔡倒背着手，在马群边上转悠，他穿一身宽松的中式裤褂，身上斜挎着两个枪套儿，枪套儿里各装着一把精良的“德国造”。他头服了。赵铁丁虽然是牧群衙门的专职捕役，可他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也是刚满二十岁的血性青年，在兵部的命令下达以后，他从思想上是站在青年马倌们一边的。所以，他很快就同意了甄飙的见解，愿意加入兴中会，为今后的暴力反抗出力。
双枪蔡听了赵铁丁的话，一边喝酒，一边思忖，过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
“从山寨的规矩说，到口的肥肉，绝没有再吐出去的理儿，我的弟兄们还等着拿这一群马发财呢……可我欠着甄老爹的情分，这笔账迟早要还的。让我想想，怎么跟弟兄们讲呢，这可是大闺女坐轿――头一回！一块肥肉，反倒成了烫手的山药。唉，真真难死人……”
双枪蔡的话，一声儿高，一声儿低，像是自语，又像是附耳低言，让人听得云山雾沼。末了，他才一拍大腿，高声说：
“得！不管怎么难，也得还甄老爹这个情――说不定这群马里头，还有甄老爹放过的马呢。你们等一等，让我跟弟兄们合计合计去！”
双枪蔡倒也痛快，站起来，一摇一摆的，去马群那边商量去了。
抽一袋烟的工夫，双枪蔡走回来了，赵铁丁与甄飙心里都很忐忑，不知结果如何，赶紧迎了上去，老远就看见双枪蔡脸上笑嘻嘻的，知道事情十有八九了。
“哎呀，我的弟兄们真够义气！他们听了我的话，知道是恩人的儿子来说情，都很痛快，一口答应了！”双枪蔡的瘦脸红红的，像冒着光似的。
甄飙与赵铁丁听了，高兴得想跳起来。
双枪蔡把已经围到身边的腾格斯他们扫了几眼，带着坚定的口气说：
“这样吧，按照山寨的规矩，弟兄们不能白下山一遭。我留下你们五匹马作为路费，其它的，你们都轰回去！我呢，把我的‘德国造’，送一把给小侄儿做纪念。今后，咱们大道朝天，各走半边，互不干涉，各干各的，怎么样啊？”
不容分说，双枪蔡从身上摘下一把短枪，从裤腰上解下一排子弹，硬是塞到甄飙手里。
不远处的土匪们，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小声议论着。
甄飙与伙伴们，都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未完，待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