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恨 III(未出版) 第七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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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临淄数十里外的一座行宫中，宫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碌不停。她们将红色帷幔挂起，以喜字红烛替换云灯，所有宫室、庭院全部清扫干净，熏香宜人。另外专人清点从齐宫里运过来嫁妆，装满一辆又一辆辎车。
行宫将是齐国公主远嫁途中最舒适和宽敞的住处，沿途再没有如此规格等级的宫殿，这里离边境近，故齐人将公主所有嫁妆提前送到这里。
数百多人的庞大送亲队伍中，有后女史精心挑选的美貌宫人，有年龄较长、教导礼仪的女官，有各行业的能工巧匠，有宫中侍卫，还有运送礼车的奴仆。另外还有一支从临淄都城调来的精兵强将，约五百多人，与宫中侍卫共同保护送亲队伍西行。
齐国此前已经派出使臣与楚国交涉，希望可以准许全副武装的齐国士卒借道入秦。如若不能，则使臣将请求楚国派兵护送，总之，必须确保公主如期、安全抵达楚、秦边境。
子桁特别提出从楚国入境的要求，而不是路经魏国。从楚国走，不但绕远，而且辖地湖泊河流众多，常常要乘船，很不方便，但魏国情势反复无常，他担心出现入境后出现变故，相比之下，这几年秦楚两国因为姻亲关系，外交更为稳定。
此时一位带冠身穿绛色服的青年人在行宫一处僻静的宫室中阅读密信。他俊朗面容布满阴霾，目光沉思，外面喜庆的气氛丝毫未能影响到他的思路。
终于他将密信在手中捏成一团，几乎揉碎。
密信称，魏王已派人到赵国召王弟信陵君回国，而且备下重礼，要拜信陵君为魏相。信陵君一向主张合纵反秦，若回魏国为相，手握重权，势必影响魏国的绥靖政策，从此以后魏国恐怕再不会向秦国进贡。
此事十分蹊跷。根据密信所报，魏王不顾魏太后的阻拦，坚持要信陵君回国，是受到新王后的怂恿。而这位新被立后的美人，正是当年协助信陵君窃符救赵的如姬。
如姬一心想当魏国王后，却数年都未能如愿，更因为窃符一事差点被魏太后逐出宫廷。但就在前一个月，大梁城街头巷尾传出小道消息，称秦王已听说如姬之美貌，有心在第二年魏国进贡之时，要魏人将她送入秦宫。如姬也听到传闻，几次寻死觅活，终日哭哭啼啼，娇柔之态，令人断肠，忠贞之义，令人敬佩，魏王本来就舍不得最心爱的美人，此时更觉得她是天下第一的绝色女子，才引来秦王觊觎，但又不敢得罪秦国，左右为难。正巧从邯郸赶回来的上大夫姬洪献上一策，称即使一国再强大，向附庸之国索要贡品时，只能要美人姬妾，而不能索要一国夫人，因此只要将如姬立为王后，秦王自然断了索要如姬的念头。魏王听后大喜，在朝上当即颁旨立后，姬洪官位升为副相，连魏太后也未来得及阻拦。
新王后赶紧趁机诋毁秦国欺人太甚，狼子野心，得寸进尺，不可不早做打算，同时为信陵君说了很多好话，她也希望朝中多此外援，后位会更加稳固。这一次信陵君未当成合纵长，魏王忌讳之心减少许多，又想与魏太后唱反调，摆脱其控制，竟然听信如姬之言，下令召王弟回国。其他朝中大臣要么本与信陵君交好，要么曾多受君夫人重礼斡旋，自然推波助澜，称赞国君英明。更巧的是，龙阳君被派到楚国出使去了，于宫中天翻地覆的变化竟鞭长莫及。
魏国上大夫姬洪才能平庸，胆小畏事，邯郸之会上一眼看出他不是什么人才，怎么可能想出这样一石数鸟又立竿见影的计策？
青年人以为，信陵君身旁必藏有一位高明谋士，既对魏宫后位之争了如指掌，又透析七国情势。这一计先诋毁秦王嚣张跋扈，好色贪婪，令世人耻笑和厌恶，继而利用魏国后宫之争，扶助如姬为后，借她之力帮信陵君回国。这样一来，魏廷中必将形成一股坚定的反秦势力，信陵君则可继续推动合纵大计。此谋士若不能收为秦国所用，必成心腹大患。
青年人将密信毁掉，估摸时辰差不多，起身往外走。
果然宫室外一人跑来，单膝跪下行礼：“公子，从临淄来的马车已经到了。”
“好！”青年人原本严肃面容突然显现笑意，声音略失冷静，“好，按原计划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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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温车停在行宫侧门，车上的两名宫装女子先下来，共同搀扶一华服女子下车。
望着张灯结彩的宫院，华服女子先是奇怪，转念一想，回程仍要路过此地，齐人为世子盛大婚礼提前布置，不足为奇。
在管理行宫事务的宫人引导下，她们一行客人被安置休息。华服女子单独挑选一间最宽敞整洁的宫室。夜幕很快降临，沐浴更衣之后，气爽神怡。她遣开近身服侍的宫人，借口困乏，要早些休息。
然而等宫人们全部退出，她迅速找出平民的麻制衣服换上，将半湿的头发挽住，取了一盏提灯，推开门走出去。行宫里不如王宫戒备森严，她没有遇到巡夜的宫人。
静静月夜，小镇上人迹不多，偶听见守夜人喊“小心烛火”。那女子不慌不忙沿街道往前走，直到看见一辆停在酒肆门口的马车才停下。须发皆白的老车夫斜扣着帽子，低着头，坐在前面座上，似乎睡着了。
“老大爷，醒一醒。”那女子轻摇老车夫手臂。“我们该走了。”她事先给老人家一笔赏金，让他从临淄驾车一路跟到这里。
“哦。好。”老车夫半睁开眼，扶住快掉的帽子，仍低着头，声音沙哑，“上车吧。”
女子进入车厢，空间狭窄，但干净舒适，她甚为满意。很快马车启动，轻稳奔驰，节奏有序，催人入眠。到半夜时分，她眼皮渐渐沉起来，终于靠着车厢恍惚入睡。
醒来的时候，车子已停在驰道边。女子下车，不见老车夫踪影，只留下瘦弱的马儿一味低头吃路边野草。旭日东升，日光幌得她睁不开眼睛。这是到哪里了？女子心中不安，左右环顾，三五个稀稀落落的行人路过。在君王后治理下，齐地国泰民安，路不拾遗，这种官修驰道，极少盗贼匪徒，所以女子虽然莫明不安，但也不害怕。
突然背后传来问语，声音熟悉又令她惊恐：“在找我么？”
女子紧张地回首。“老车夫”回来了，一副得意的笑容，又问第二遍：“在找我么？”声音丝毫不带沙哑，花白胡子没有了，面容年轻、富有朝气，双眸锐利的目光，让人无所遁形。
女子花容失色，不及思索，提起裙裾，往路边的树林中跑去，但他速度更快，只追了三步，就一下抱住她。
“放开我！”女子尽力挣扎，双足悬空，已知跑不掉，威胁他道，“这是齐国，你……你好大的胆子！”女子输于气力，知挣脱无用，只得放弃。他终于放她下来，仍紧握柳腰，俯视对方。
“究竟谁胆子大？”子桁笑着讽刺，“忤逆国君、父母之命，背弃婚约，这样大胆的事情，我可不敢做呢！”
“你……你不是回秦国了？竟敢欺骗齐人？”若水面容娇羞，她想拖延时间，以柔弱姿态应对突变，“这一个月来，你偷偷滞留齐国，莫非在做奸细？”
子桁对她心思了如指掌，解释道：“刚到齐、魏边境，就传来父王病情转危为安的消息。我想还是亲自带公主回国稳妥。”至于奸细一说，他不予反驳，反正她不会去揭发。
若水不信，只想着如何脱身，勉强笑道：“既然如此，让我回宫告诉君王后，加紧筹办公主婚事。”君王后必然挑宗室女冒充公主代嫁。他此行任务完成不了，她本应高兴才对，但心里却极不舒服。
“不必了。”两人离得近，子桁听见女孩心跳，不由自主以修长手指划过她滚烫脸颊，“君王后早安排好，答应让你代嫁。行宫里的嫁妆你看过了？还满意么？”
“公主嫁妆出奇大方，他们还赠我昌国邑。”昌国邑是燕王赏赐给燕国大将乐毅的军功封地，后来齐国复国，夺回这块封邑，后女史为了妹妹日后考虑，万一将来小两口不和，夫人真被遣送回齐，仍可居于昌国邑，不失富贵安逸。
秦国公子的口吻，仿佛叙述一件顺理成章的喜讯，若水脸色早已惨白，连逃跑的念头，都暂时放下。
子桁轻轻咳嗽一声，掩饰得意：“我和君王后打个赌，如果你从临淄到即墨的途中不逃跑，我认输，从此放手，反之……我就坚持要你代嫁。”不负他所望，她终究选择逃跑了。齐国世子妃是未来的齐国王后，她竟不屑这名分？为什么？心里有了人，再容不下第二人？女儿家的心思，最最难猜。
“你说谎。”若水凝视他，心底越发恐慌。
“表面上，君王后待你如亲孙女，后女史更亲同姐妹，可一旦利益攸关，权衡国家利益，她们不会只为你考虑。”
“况且后若烟才是君王后心中最合适的世子妃人选，你妨碍她却不自知，以为她真心对你好……”子桁挑拨关系，等待若水的反应。
那是她曾经担心过的，若水由惊讶愤怒而变得默然不语，惹人怜惜。
子桁从怀中取出一块冰字玉佩，想替她系在玉颈上，被若水用手挡开。他笑了笑：“如今这块玉佩还给你，另一块我留着。”姬字玉佩他自己留着，免得被人看到，怀疑王姬身世。
两块晶莹剔透的龙凤玉佩都应在后女史那里，怎么在秦国公子手中？证明他所言非假。若水如花似玉的面容毫无血色。虽是远亲，但君王后是自己逃亡以来最信任的长辈亲人，竟舍得用自己来平息公主逃跑而可能带来的两国纠纷……列国之间政治联姻，只有利益交易和妥协，几丈宫墙之内，就无半点温情？她半天不说话，眼眸透出绝望和伤心，
“冰儿……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子桁感到担忧，轻轻将她搂住。
因他突兀逾礼的亲昵举动，女孩打个激灵，心思百转，无计可施，闭上眼睛，任泪水滑落。
子桁心动，低头吻她，积压情绪释放，吻得热烈，令她感到梦里落水一样的窒息，欲呼救，更沉沦。一阵晕旋，心跳加速，终于女孩因羞涩而恢复一丝清醒，用尽力气推开他。
“你若真心对我好，就放我走吧。”惟有最后一个办法，若水婉转地哀求，伤心欲绝模样，令人心碎。
放她走？让王姬回魏国去投靠重掌大权的信陵君，继续宣扬毫无意义的“合纵大计”？与手段卑鄙的魏太后宫中继续周旋？听说魏王好色无德，如果见到她，只怕……子桁忍住怜悯之心，不答话，倏地抱起女孩，不理会她的反抗，放入车中锁好门，驾车折返。
透过车窗，若水泪眼婆娑地辨明方向，知道他们不是出境，心里涌起一点希望，但当马车回到行宫外，见到婚礼万事俱备的布置后，她心中渺茫希望破灭，取而代之是被子桁愚弄的怒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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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桁特别提出从楚国入境的要求，而不是路经魏国。从楚国走，不但绕远，而且辖地湖泊河流众多，常常要乘船，很不方便，但魏国情势反复无常，他担心出现入境后出现变故，相比之下，这几年秦楚两国因为姻亲关系，外交更为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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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上大夫姬洪才能平庸，胆小畏事，邯郸之会上一眼看出他不是什么人才，怎么可能想出这样一石数鸟又立竿见影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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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谁胆子大？”子桁笑着讽刺，“忤逆国君、父母之命，背弃婚约，这样大胆的事情，我可不敢做呢！”
“你……你不是回秦国了？竟敢欺骗齐人？”若水面容娇羞，她想拖延时间，以柔弱姿态应对突变，“这一个月来，你偷偷滞留齐国，莫非在做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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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两人离得近，子桁听见女孩心跳，不由自主以修长手指划过她滚烫脸颊，“君王后早安排好，答应让你代嫁。行宫里的嫁妆你看过了？还满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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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公子的口吻，仿佛叙述一件顺理成章的喜讯，若水脸色早已惨白，连逃跑的念头，都暂时放下。
子桁轻轻咳嗽一声，掩饰得意：“我和君王后打个赌，如果你从临淄到即墨的途中不逃跑，我认输，从此放手，反之……我就坚持要你代嫁。”不负他所望，她终究选择逃跑了。齐国世子妃是未来的齐国王后，她竟不屑这名分？为什么？心里有了人，再容不下第二人？女儿家的心思，最最难猜。
“你说谎。”若水凝视他，心底越发恐慌。
“表面上，君王后待你如亲孙女，后女史更亲同姐妹，可一旦利益攸关，权衡国家利益，她们不会只为你考虑。”
“况且后若烟才是君王后心中最合适的世子妃人选，你妨碍她却不自知，以为她真心对你好……”子桁挑拨关系，等待若水的反应。
那是她曾经担心过的，若水由惊讶愤怒而变得默然不语，惹人怜惜。
子桁从怀中取出一块冰字玉佩，想替她系在玉颈上，被若水用手挡开。他笑了笑：“如今这块玉佩还给你，另一块我留着。”姬字玉佩他自己留着，免得被人看到，怀疑王姬身世。
两块晶莹剔透的龙凤玉佩都应在后女史那里，怎么在秦国公子手中？证明他所言非假。若水如花似玉的面容毫无血色。虽是远亲，但君王后是自己逃亡以来最信任的长辈亲人，竟舍得用自己来平息公主逃跑而可能带来的两国纠纷……列国之间政治联姻，只有利益交易和妥协，几丈宫墙之内，就无半点温情？她半天不说话，眼眸透出绝望和伤心，
“冰儿……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子桁感到担忧，轻轻将她搂住。
因他突兀逾礼的亲昵举动，女孩打个激灵，心思百转，无计可施，闭上眼睛，任泪水滑落。
子桁心动，低头吻她，积压情绪释放，吻得热烈，令她感到梦里落水一样的窒息，欲呼救，更沉沦。一阵晕旋，心跳加速，终于女孩因羞涩而恢复一丝清醒，用尽力气推开他。
“你若真心对我好，就放我走吧。”惟有最后一个办法，若水婉转地哀求，伤心欲绝模样，令人心碎。
放她走？让王姬回魏国去投靠重掌大权的信陵君，继续宣扬毫无意义的“合纵大计”？与手段卑鄙的魏太后宫中继续周旋？听说魏王好色无德，如果见到她，只怕……子桁忍住怜悯之心，不答话，倏地抱起女孩，不理会她的反抗，放入车中锁好门，驾车折返。
透过车窗，若水泪眼婆娑地辨明方向，知道他们不是出境，心里涌起一点希望，但当马车回到行宫外，见到婚礼万事俱备的布置后，她心中渺茫希望破灭，取而代之是被子桁愚弄的怒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