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恨 III(未出版) 第六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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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帷幔，红色纱帐，红色霞帔，红色巾帕……鲜艳的红色，无处不在，红得刺眼，红得惊心。红色的梦里，宫人们团团围着新人，说着恭贺的吉祥话语，小女孩被忽略在一边，没人在乎她的存在。她一直在哭泣，无助地哭泣，像有人抢走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梦醒了，嫣然发现泪水浸透衣襟，简陋却还算干净的牢房里，月光透过窗楞，光辉冷清。她刚才在梦里哭到肝肠寸断。此时上中天，这间窄小的牢室里，格外寂静。
嫣然不知道自己会受何处罚，非常害怕，缩回陈旧的木床，靠着墙上，低声哭泣。哭了许久，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在这深沉的夜里，越来越近，令人恐惧。
牢门打开，一位身穿披风且掩面的女子在看牢房的女狱卒带领下进来。那婆子躬身退出去，没带牢门，因为已经领取一笔下辈子都用不完的重赏，决定逃到乡下去隐居了。
年轻女子解下披风面罩，身姿亭亭玉立，一副娇美面容表情复杂。
嫣然心中升起希望，跳下床去，低声叫道：“姐姐，救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
若水没有回答，但见嫣然神色疲惫，衣衫单薄，原来那水灵眼睛红肿不堪，心下一软，将披风解开递过去，待她披上后才缓缓发问：“宫里衣食无忧，不缺钱花，你为何这么做？”嫣然是自己带进宫的，也丢了她的颜面。
“我……是哥哥逼我的。”嫣然回答，低下头，似乎羞愧，又似乎想掩饰心中的想法，“哥哥说，父亲去世都快一年了，如果没有足够的积蓄，就不能回洛邑迁墓。”
“只是回乡迁墓？”若水心中痛楚，自己离开洛邑也已经一年了啊！“如果想凑盘缠，拿些金银首饰就够了，为何冒险去偷龙凤玉佩？”她知道嫣然骗自己。
“姐姐，我很想回洛邑。听说很多人都回去了呢！”嫣然呜呜地哭，想不出怎么回答，只好用哭来拖延。
若水勾起思乡之情，一时无语。皎洁的月光映在她脸上，异常苍白，终于她泪水慢慢流下：“你是周宫守藏吏之女，或许听他讲过佶绿的来历。”
“我不知道。”嫣然急切否定，可神态间破绽百出。
“佶绿是上古宝玉，夏商两朝一直被供奉于洛神祠，但商末战乱时不知所踪。其时商纣王一把火烧毁鹿台，火势蔓延到大部分宫殿，烧了七天七夜。火势熄灭后，周人在清理殷墟时发现一间密封的地下石室，于是武王命人将密室中打开，里面竟是各国诸侯进贡和民间搜刮的宝物。周王将珍宝暗中转移出去，佶绿是其中之一。”商人最敬鬼神，但觊觎神祠宝物，遭到灭国报应也是命中注定了。
“这密室中的宝物到底转往何处，众说纷纭。”她常去找周宫的守藏吏讲旧朝密闻故事，无忧无虑的时光就这样一去不返。若水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月光，银色光辉，衬得玉指纤细，“其中一个说法是，周武王命人到歧山凿出迷宫一般的密室，将这些珍宝封藏起来。”大概先人担心万一周朝立国不稳，退回歧山旧地，这些珍宝可充富国之资；又或前朝搜刮的民脂民膏，本应归还于民，周人却据为己有，传出去有碍名声。
“迷宫的布局，据说按佶绿之玉的一部分纹理而制，所以佶绿一直深藏于周宫宫室，被人们渐渐遗忘，而砥厄后来者居上，成为天下第一名玉。然而周武王突然崩逝，以玉纹为图一事被周人渐渐遗忘。”若水轻轻挑动手指，月光穿过，优美阴影投向地面，“你们偷了我宫里的珠宝后本要远走高飞，但无意中知道我的身份，更加贪心，冒着巨大风险，去东宫偷冰字玉佩，将其纹理绘成地图，然后又去后姐姐宫里换出姬字玉佩。你们兄妹一定也听守藏吏讲过这个传说，以为依照玉纹能寻到殷墟珍宝，对不对？”
嫣然不说话，目光有些呆滞。
若水凝视她，心中不舍，又带怨恨：“我早发现你偷拿珠宝，没有说出来，是感念你多次帮我摆脱秦人跟踪。但是，你依旧辜负了我的心意。”
“姐姐……我不该这么做。”嫣然愣住，又惊又悔，“我……我……”
“传说根本是假的，”若水淡淡地笑，转过身去，不再看她，“我十岁的时候，因为一件小事和母后赌气，想把她送我的玉佩扔到宫井里。正巧守藏吏路过看见了，就编出故事来哄我。”她低头回想，自己儿时当着父母面时，举止绝对文静淑雅，其实骨子里调皮任性，自听了这个传说，还梦想有朝一日偷溜出宫，寻到殷墟珍宝去周游列国。后来年事稍长，她为查证这个传说，翻阅所有周宫珍贵典籍诏书，竟无半点记录，方知上当。
若水幽幽叹气：嫣然有兄长依靠，即使穷苦，两人可相依为命，但自己什么亲人都没有了。他们兄妹贪图富贵，却不知亲情和自由才是世上最珍贵的财富。本以为守藏吏之女是她与洛邑最后的一丝关联，如今不得不彻底断绝。她蓦然想起另一个结义的妹妹，危难时刻挺身而出，不知阳儿现在何处？是否一切安好？
“你走吧，去找你哥哥，再也不要回宫了。”若水重金买通牢婆。
“可是……”嫣然不解。
“你穿着我的披风，戴上面罩，一路不要说话，自有人带你出去。”若水推她至牢门外，“这里一切有我担待。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鸡鸣声起，眼看快天亮了。嫣然虽然惭愧，更急于脱险，拜谢之后，匆匆离开了。
狭小的窗户穿透出东方第一道曙光，渐渐亮起来。若水静静坐在牢房的木床边，若有所思：天亮之后，世子和秦国公子就要亲自来审讯了吧？自己枉顾律法，行贿狱卒，私放窃贼，应当同罪论处，他们会怎样处置她？诺大的宫墙，和这间小小的牢房，其实都是禁锢，没有区别。她根本不惧世子，笃定他一句重话都不说，此事就不了了之。但十分顾忌另外一人，那人心里想什么，绝对猜不透，反之自己想什么，他却往往一猜就中。还有后女史，定会责怪她擅自行事了。
等了好一会儿，若水有些困乏，正欲小憩，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接着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一个，二个，三个……若水猜测着来人数量，心里稍稍紧张，又忍不住得意微笑。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梦醒了，嫣然发现泪水浸透衣襟，简陋却还算干净的牢房里，月光透过窗楞，光辉冷清。她刚才在梦里哭到肝肠寸断。此时上中天，这间窄小的牢室里，格外寂静。
嫣然不知道自己会受何处罚，非常害怕，缩回陈旧的木床，靠着墙上，低声哭泣。哭了许久，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在这深沉的夜里，越来越近，令人恐惧。
牢门打开，一位身穿披风且掩面的女子在看牢房的女狱卒带领下进来。那婆子躬身退出去，没带牢门，因为已经领取一笔下辈子都用不完的重赏，决定逃到乡下去隐居了。
年轻女子解下披风面罩，身姿亭亭玉立，一副娇美面容表情复杂。
嫣然心中升起希望，跳下床去，低声叫道：“姐姐，救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
若水没有回答，但见嫣然神色疲惫，衣衫单薄，原来那水灵眼睛红肿不堪，心下一软，将披风解开递过去，待她披上后才缓缓发问：“宫里衣食无忧，不缺钱花，你为何这么做？”嫣然是自己带进宫的，也丢了她的颜面。
“我……是哥哥逼我的。”嫣然回答，低下头，似乎羞愧，又似乎想掩饰心中的想法，“哥哥说，父亲去世都快一年了，如果没有足够的积蓄，就不能回洛邑迁墓。”
“只是回乡迁墓？”若水心中痛楚，自己离开洛邑也已经一年了啊！“如果想凑盘缠，拿些金银首饰就够了，为何冒险去偷龙凤玉佩？”她知道嫣然骗自己。
“姐姐，我很想回洛邑。听说很多人都回去了呢！”嫣然呜呜地哭，想不出怎么回答，只好用哭来拖延。
若水勾起思乡之情，一时无语。皎洁的月光映在她脸上，异常苍白，终于她泪水慢慢流下：“你是周宫守藏吏之女，或许听他讲过佶绿的来历。”
“我不知道。”嫣然急切否定，可神态间破绽百出。
“佶绿是上古宝玉，夏商两朝一直被供奉于洛神祠，但商末战乱时不知所踪。其时商纣王一把火烧毁鹿台，火势蔓延到大部分宫殿，烧了七天七夜。火势熄灭后，周人在清理殷墟时发现一间密封的地下石室，于是武王命人将密室中打开，里面竟是各国诸侯进贡和民间搜刮的宝物。周王将珍宝暗中转移出去，佶绿是其中之一。”商人最敬鬼神，但觊觎神祠宝物，遭到灭国报应也是命中注定了。
“这密室中的宝物到底转往何处，众说纷纭。”她常去找周宫的守藏吏讲旧朝密闻故事，无忧无虑的时光就这样一去不返。若水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月光，银色光辉，衬得玉指纤细，“其中一个说法是，周武王命人到歧山凿出迷宫一般的密室，将这些珍宝封藏起来。”大概先人担心万一周朝立国不稳，退回歧山旧地，这些珍宝可充富国之资；又或前朝搜刮的民脂民膏，本应归还于民，周人却据为己有，传出去有碍名声。
“迷宫的布局，据说按佶绿之玉的一部分纹理而制，所以佶绿一直深藏于周宫宫室，被人们渐渐遗忘，而砥厄后来者居上，成为天下第一名玉。然而周武王突然崩逝，以玉纹为图一事被周人渐渐遗忘。”若水轻轻挑动手指，月光穿过，优美阴影投向地面，“你们偷了我宫里的珠宝后本要远走高飞，但无意中知道我的身份，更加贪心，冒着巨大风险，去东宫偷冰字玉佩，将其纹理绘成地图，然后又去后姐姐宫里换出姬字玉佩。你们兄妹一定也听守藏吏讲过这个传说，以为依照玉纹能寻到殷墟珍宝，对不对？”
嫣然不说话，目光有些呆滞。
若水凝视她，心中不舍，又带怨恨：“我早发现你偷拿珠宝，没有说出来，是感念你多次帮我摆脱秦人跟踪。但是，你依旧辜负了我的心意。”
“姐姐……我不该这么做。”嫣然愣住，又惊又悔，“我……我……”
“传说根本是假的，”若水淡淡地笑，转过身去，不再看她，“我十岁的时候，因为一件小事和母后赌气，想把她送我的玉佩扔到宫井里。正巧守藏吏路过看见了，就编出故事来哄我。”她低头回想，自己儿时当着父母面时，举止绝对文静淑雅，其实骨子里调皮任性，自听了这个传说，还梦想有朝一日偷溜出宫，寻到殷墟珍宝去周游列国。后来年事稍长，她为查证这个传说，翻阅所有周宫珍贵典籍诏书，竟无半点记录，方知上当。
若水幽幽叹气：嫣然有兄长依靠，即使穷苦，两人可相依为命，但自己什么亲人都没有了。他们兄妹贪图富贵，却不知亲情和自由才是世上最珍贵的财富。本以为守藏吏之女是她与洛邑最后的一丝关联，如今不得不彻底断绝。她蓦然想起另一个结义的妹妹，危难时刻挺身而出，不知阳儿现在何处？是否一切安好？
“你走吧，去找你哥哥，再也不要回宫了。”若水重金买通牢婆。
“可是……”嫣然不解。
“你穿着我的披风，戴上面罩，一路不要说话，自有人带你出去。”若水推她至牢门外，“这里一切有我担待。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鸡鸣声起，眼看快天亮了。嫣然虽然惭愧，更急于脱险，拜谢之后，匆匆离开了。
狭小的窗户穿透出东方第一道曙光，渐渐亮起来。若水静静坐在牢房的木床边，若有所思：天亮之后，世子和秦国公子就要亲自来审讯了吧？自己枉顾律法，行贿狱卒，私放窃贼，应当同罪论处，他们会怎样处置她？诺大的宫墙，和这间小小的牢房，其实都是禁锢，没有区别。她根本不惧世子，笃定他一句重话都不说，此事就不了了之。但十分顾忌另外一人，那人心里想什么，绝对猜不透，反之自己想什么，他却往往一猜就中。还有后女史，定会责怪她擅自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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