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恨 III(未出版) 第三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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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桁一行到临淄城的驿馆下榻。秦使即来拜见，自称蔡泽，因范丞相大力提携，他感恩戴德，自愿出使齐国，促成两国联姻。子桁寒暄之后，自然而然问起国内情势，对答之间，他感到蔡泽口才虽好，但所答虚而不实，长篇大论，夸夸其谈，因此聊不多时，便借口明早入宫，要沐浴更衣早些安寝，秦使识趣，忙主动告退。
第二天齐宫即设宴盛情款待贵客，以子桁为首，秦使、蒙武以及所有随行侍卫一并被请。齐国一方则由君王后亲自出面，齐王及重臣作陪，显然非常重视这次宴请。
席间蔡泽呈献上一条青玉刻成的连环腰带，其环甚薄，环环相扣，并无接口，竟然是一整块青玉雕刻成的。
蔡泽笑道：“鄙人不才，奉命出使，听说贵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不知可有工匠雕刻出此类玉带？鄙国地处偏僻，我们大王希望贵国能派遣这样的能工巧匠，作为公主的陪嫁，一同往秦。”齐国手工业非常兴盛，尤其陶器业，齐国专设陶正一职。
“这样雕功，实在罕见。”君王后不由惊奇。
蔡泽故意刁难道，“殿上可有人能解开此环？秦国愿以黔中郡作为聘礼，如果不能，请贵国以临淄作为嫁资。”
这话挑衅意味明显，殿上一阵沉寂。就连子桁也暗中惊讶：蔡泽不过一个小小客卿，没有上头指示，怎么敢狮子大开口？那玉环精致无比，丝毫没有破绽，如何解得？倘若齐人解不开，必不肯割让临淄，这婚事必然取消。秦使以促成联姻为目的出使齐国，今日之举，反倒像破坏联姻？事发突然，他索性抱着观望态度，等着看下文。
托盘从殿上传了一圈，众臣鸦雀无声。黔中郡如此富庶的土地，在场齐人无不动心，却无人能解。
正沉寂间，殿后屏风绕出一位窈窕的宫装女子，手托玉盘，里面放着一个精致小金锤，走到君王后身旁。
蔡泽以为来者为女官，那金锤为太后锤腿而用。
宫装女子身着鹅黄长裙，发髻束金丝带，腰间银白色珍珠流苏垂下，高贵雅致，她眼波流转，向大殿望去，如花似玉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许惊讶，但很快平静。
君王后看到她托盘上的物件，和蔼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孝顺，还惦记为老妇捶背捶腿？”
宫装女子话语娇嗔：“议事这么久，您累了吧？”一旁宫人接过托盘。
君王后点头：“今天有人给老妇出了一个难题，”她指着玉带，“秦国使臣要我们解开这连环扣，可老妇看来看去，也找不到衔接之处，莫是老眼昏花了？”
宫装女子笑道：“竟然有这样精薄的玉带？不是您眼花，想来玉带以整石刻成，天衣无缝，可惜中看不重用。”
君王后怪道：“此话怎讲？”
宫装女子拿起玉带，手指玩绕，叮当作响：“把它带在身上虽然好看，但如此轻薄，一碰就碎，走路要小心翼翼……我想不出来比它更无用的东西！”
君王后看她一眼，明白其中暗示，当即拿起金锤向玉带最薄处击去，立时碎了。
宦官拿着残碎的玉带给众臣传看。玉碎环解，同时隐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节气，齐臣赶紧对君王后的英明果断高声颂扬。
蔡泽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面子尽失。他以为连环扣根本无法可解，因此擅做主张，许以黔中郡。
子桁目光凝在宫装女子身上，惊喜之下，一颗心狂跳不已，几乎脱口唤她名字。但君王后却先开口：“若水，你坐到老妇身边来。”
宫装女子垂首道：“是。”她落座后慢慢抬头，举止端庄大方，目光略过众人，惟独没看秦国公子。子桁一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面容极似周室王姬，但装束全然齐女模样，神情陌生，盼若两人。
一齐臣忍不住发话：“刚才贵国愿以黔中郡为聘礼，如今玉连环已破，不可失言啊！”
蔡泽想狡辩抵赖，子桁瞪了他一眼，抢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大国承诺，岂有反悔之理？不知贵国何时来办理交接？”
君王后低声问身边女孩：“若水，你以为我国是否该接受此郡？”
宫装女子摇头：“不可。”
“为何？”君王后慈爱笑道。
“黔中郡辖地何处？”宫装女子问在场齐臣。
“楚国以西，秦国以东，云梦泽南，湘水贯穿，土地肥沃，民众富庶。”齐臣笑她孤陋寡闻。
“这么说来，黔中郡远在千里之外，隔着楚国喽？”宫装女子笑容有些狡黠，“我们得此郡县，有何好处？”
齐臣们暗笑女孩不懂政事，只会凭外戚势力和君王后的殊宠，肆无忌惮提出一些幼稚问题。
一负责赋税的官吏禀报道：“您有所不知，有土地即有粮赋，土地广大则国库充盈，国库充盈则国力强盛……听说黔中郡一年粮赋，以万担而计……”
“果然富庶！不知我们从哪条路将这些粮赋运回，以充盈国库呢？”宫装女子微微冷笑。
“这个……惟有经过楚国。”他此言一出，朝臣们方才回过味来。黔中郡本为楚国属地，被秦国夺去，楚人一直耿耿于怀，只碍秦国强大的军事力量，不敢兴兵争夺。如今秦国主动放弃黔中郡，楚王又怎能眼睁睁看着黔中郡的赋税全部流入齐人手中，还借道给邻国？宫装女子的问题，分明步步设套，暗藏玄机。
“哦？只有楚国么？”宫装女子故意重复，又问，“驻守这样一个大郡，需要派遣多少兵力？”
一齐国将军忙道：“此郡与我国边境不接壤，为四守之地，因此守郡士卒，不能少于十万。”
宫装女子微微皱眉：“十万？这么多？十万士卒一年的粮饷是多少？”当即大臣们心算，大致一郡全年粮赋刚够供给这些齐国士卒。
宫装女子见无人应答，露出一抹俏皮地浅笑：“若楚国觊觎此郡，又或秦人不守信用，出尔反尔，”她说到这里，目光落向秦国公子，随即移开，“两国兴兵来犯，我军千里迢迢发去援兵，所费粮饷又是多少？”
众臣默然，一些人更怀疑秦国公子受秦王指示，有挑拨齐、楚交战之嫌，反对接受黔中郡的齐臣占绝大多数。
见女孩年纪虽轻，能不为眼前利益轻易所动，说理清晰透彻，君王后目光透露赞许，对秦国公子婉拒道：“贵国遵守诺言，可见大国诚信，但敝国地寡人稀，没有合适的人去治理，因此不敢接受。”
子桁起身抱拳，客气道：“接不接受，全听君王后的意思。”他嘴角微笑一闪即逝，早料到自己答应越爽快，齐人越不敢要黔中郡。
宫装女子见他面带得意之色，顿时感到上当受骗，脸色一沉。
子桁突然道：“不知迎亲吉日定了没有？晚辈希望早日回国复命。”他想从宫装女子神态间看出一二，但可惜的是，她似乎没有听见，表情恬淡。
君王后问身旁宫装女子：“日期重新占卜过么？”
女子低头道：“刚刚卜过，本月和下月没有吉日，不宜嫁娶。”她抬头见秦国公子又看向自己，那坦然从容地微笑让人讨厌，她下意识抿嘴，解释道，“姐姐亲自占的卜卦，与我……无关。”她说完后行礼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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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蔡泽呈献上一条青玉刻成的连环腰带，其环甚薄，环环相扣，并无接口，竟然是一整块青玉雕刻成的。
蔡泽笑道：“鄙人不才，奉命出使，听说贵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不知可有工匠雕刻出此类玉带？鄙国地处偏僻，我们大王希望贵国能派遣这样的能工巧匠，作为公主的陪嫁，一同往秦。”齐国手工业非常兴盛，尤其陶器业，齐国专设陶正一职。
“这样雕功，实在罕见。”君王后不由惊奇。
蔡泽故意刁难道，“殿上可有人能解开此环？秦国愿以黔中郡作为聘礼，如果不能，请贵国以临淄作为嫁资。”
这话挑衅意味明显，殿上一阵沉寂。就连子桁也暗中惊讶：蔡泽不过一个小小客卿，没有上头指示，怎么敢狮子大开口？那玉环精致无比，丝毫没有破绽，如何解得？倘若齐人解不开，必不肯割让临淄，这婚事必然取消。秦使以促成联姻为目的出使齐国，今日之举，反倒像破坏联姻？事发突然，他索性抱着观望态度，等着看下文。
托盘从殿上传了一圈，众臣鸦雀无声。黔中郡如此富庶的土地，在场齐人无不动心，却无人能解。
正沉寂间，殿后屏风绕出一位窈窕的宫装女子，手托玉盘，里面放着一个精致小金锤，走到君王后身旁。
蔡泽以为来者为女官，那金锤为太后锤腿而用。
宫装女子身着鹅黄长裙，发髻束金丝带，腰间银白色珍珠流苏垂下，高贵雅致，她眼波流转，向大殿望去，如花似玉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许惊讶，但很快平静。
君王后看到她托盘上的物件，和蔼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孝顺，还惦记为老妇捶背捶腿？”
宫装女子话语娇嗔：“议事这么久，您累了吧？”一旁宫人接过托盘。
君王后点头：“今天有人给老妇出了一个难题，”她指着玉带，“秦国使臣要我们解开这连环扣，可老妇看来看去，也找不到衔接之处，莫是老眼昏花了？”
宫装女子笑道：“竟然有这样精薄的玉带？不是您眼花，想来玉带以整石刻成，天衣无缝，可惜中看不重用。”
君王后怪道：“此话怎讲？”
宫装女子拿起玉带，手指玩绕，叮当作响：“把它带在身上虽然好看，但如此轻薄，一碰就碎，走路要小心翼翼……我想不出来比它更无用的东西！”
君王后看她一眼，明白其中暗示，当即拿起金锤向玉带最薄处击去，立时碎了。
宦官拿着残碎的玉带给众臣传看。玉碎环解，同时隐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节气，齐臣赶紧对君王后的英明果断高声颂扬。
蔡泽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面子尽失。他以为连环扣根本无法可解，因此擅做主张，许以黔中郡。
子桁目光凝在宫装女子身上，惊喜之下，一颗心狂跳不已，几乎脱口唤她名字。但君王后却先开口：“若水，你坐到老妇身边来。”
宫装女子垂首道：“是。”她落座后慢慢抬头，举止端庄大方，目光略过众人，惟独没看秦国公子。子桁一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面容极似周室王姬，但装束全然齐女模样，神情陌生，盼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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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泽想狡辩抵赖，子桁瞪了他一眼，抢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大国承诺，岂有反悔之理？不知贵国何时来办理交接？”
君王后低声问身边女孩：“若水，你以为我国是否该接受此郡？”
宫装女子摇头：“不可。”
“为何？”君王后慈爱笑道。
“黔中郡辖地何处？”宫装女子问在场齐臣。
“楚国以西，秦国以东，云梦泽南，湘水贯穿，土地肥沃，民众富庶。”齐臣笑她孤陋寡闻。
“这么说来，黔中郡远在千里之外，隔着楚国喽？”宫装女子笑容有些狡黠，“我们得此郡县，有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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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装女子见无人应答，露出一抹俏皮地浅笑：“若楚国觊觎此郡，又或秦人不守信用，出尔反尔，”她说到这里，目光落向秦国公子，随即移开，“两国兴兵来犯，我军千里迢迢发去援兵，所费粮饷又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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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女孩年纪虽轻，能不为眼前利益轻易所动，说理清晰透彻，君王后目光透露赞许，对秦国公子婉拒道：“贵国遵守诺言，可见大国诚信，但敝国地寡人稀，没有合适的人去治理，因此不敢接受。”
子桁起身抱拳，客气道：“接不接受，全听君王后的意思。”他嘴角微笑一闪即逝，早料到自己答应越爽快，齐人越不敢要黔中郡。
宫装女子见他面带得意之色，顿时感到上当受骗，脸色一沉。
子桁突然道：“不知迎亲吉日定了没有？晚辈希望早日回国复命。”他想从宫装女子神态间看出一二，但可惜的是，她似乎没有听见，表情恬淡。
君王后问身旁宫装女子：“日期重新占卜过么？”
女子低头道：“刚刚卜过，本月和下月没有吉日，不宜嫁娶。”她抬头见秦国公子又看向自己，那坦然从容地微笑让人讨厌，她下意识抿嘴，解释道，“姐姐亲自占的卜卦，与我……无关。”她说完后行礼退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