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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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1944年3月，终于传来了准备滇西大反攻的命令。部队开始向江岸沿线一带集结，准备强渡怒江。5月初我们来到了距离江边渡口不到五里的黑蜂谷，这里地势险要。鬼子为了阻止我们过江，早在半年前就调集重兵在这一带十几个山头上构筑了牢固的工事，并在惟一的垭口通道上埋下了无数的地雷。我们一开始也许将这次战斗想象得简单了些，以为有美国空军的支援，有部队强大的火炮攻击，拿下这些山头是不成什么问题的。于是我们到了山脚下之后，上级就命令我们原地待命，我们在一片松林中坐下来，先擦枪，擦完枪还没有进攻的命令传来，我们就抓紧时间靠在树上休息，我们每个人都清楚，我们进攻必须要等到飞机和大炮轰炸过后才会开始。这阵子整个大山都静悄悄的，自然就没有我们步兵的事了，我们就等待吧。等待的过程有些难受，但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事在打仗的过程中是经常发生的。有时候你坐在一棵树下，抱着枪等战斗打响，想着可能就是一瞬间就会发生的事，恰恰会一等就是几天，甚至十天半月，战斗还没打响。冲锋的命令还没下达，那么你还是只能坐在那儿等着，抱着枪等着。饿了啃点干粮，渴了喝点水，没有水的地方就只能干熬着，熬得嘴皮开裂出血都得熬，直到战斗打响接到冲锋的命令为止。这样熬着的时候还不能睡觉，不是不让睡，是睡不着。因为总想着马上战斗就会打响，再困也就是抱着枪打个盹，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会睁开眼来。消磨这样的时光，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想心事。每个人都有想不完的心思，家乡的一棵歪脖子树，一道小木桥，一个石碾子，亲人的一个笑容，一句平常的问候这时候都是十分美好的回忆。那样的日子里，我想得最多的当然还是亲人，爷爷奶奶，父亲母亲，梅子、沙二小姐、花儿还有宝儿。爷爷我虽然没见过面，想起来不是很真切，他出现在我眼前的样子总是骑着高头大马，握着长长的马刀，是个威风凛凛的军人。至于爷爷当土匪、种大烟的样子想起来总是很模糊，只有那一片云霞一样色彩艳丽的烟花让我想起来很激动，而每当眼前出现五颜六色的烟花，就同时会看见奶奶踮着三寸长的小脚走过荡荡悠悠的吊桥，胆颤心惊小步小步地往桥的西岸挪去的样子，看见索桥摆动的幅度一大，奶奶就发出一声声尖利的像大烟花开一样美妙叫声，听奶奶一边过桥一边叫唤是件很美妙的事。
爷爷奶奶这段美妙的故事场景我还不止一次地跟吴班长讲过。吴班长没见过烟花是什么样子，每一次听我讲起，他都会问，石蛋，烟花真的那么美丽吗。
当然，我说。
那么烟花到底像什么花呢？他又问。像山上的杜鹃花吗？
我们转战的这片滇西土地，杜鹃花是很多的，跟我们家乡一样，每到春夏时节，满山的杜鹃都会开放，红的、白的、粉的、黄的、大花的，碎花的。这些花也是吴班长他们北方没有的花。在他看来杜鹃花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花了，尤其是大树杜鹃，那花一开，满树都像挂上了红灯笼，那种漂亮常常让人怀疑自己看走眼，好像不是真的花朵。就是红灯笼、白灯笼、黄灯笼、紫灯笼。但我告诉他，烟花比这杜鹃花还漂亮还美还艳。他就没办法再想象了。我说，等战争结束，我就带他去红石谷，去看烟花。他答应了，还和我拉钩。就在这次战前的等待过程中，我们还坐在一起，还讲起爷爷奶奶，还讲起烟花。吴班长这时候是连长了，他说，石蛋，我想，你奶奶一定很迷人吧。
那还用说，我满脸的得意之色。
我奶奶也很漂亮。吴连长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向我提起他奶奶。
我说，连长，你奶奶是。
她是，她是一个青楼女子。
啊。
说起来，奶奶还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爷爷认识她纯属偶然。他们是在一个河边认识的，那一天，爷爷刚好从那河边路过，见一年轻女子独自一人站在河边哭成泪人。爷爷就多了一个心眼，悄悄躲在一棵树下看着，他有一种预感，这年轻女子可能要寻短见。果然，这女子哭了一会，就跳下河去，爷爷识些水性，见这女子跳河就跟着跳下去，将她救起。并把她带回家中，这才知道了她的悲惨身世。原来她叫红莲，是一个苦命人家的孩子，在她十六岁的那年，父母亲不幸染病双双离去，她的一个本家的堂叔却黑了心，将她卖到了一家妓院。在妓院呆了半年，由于她长得水灵漂亮，就被一个有钱人看上用钱将她赎了出来，原本想这下子总算脱离了苦海，谁知这个救她的人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表面上将红莲收为义女，还请人教她琴棋书画，跳舞唱歌，其实是想把她当作一颗摇钱树。这个地痞流氓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颗神奇的解酒丹，只有黄豆大小，却有着特殊的功效，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事前将这颗解酒丹含在嘴里，任你喝多少酒都不会醉。这家伙得了这丹药，就到处鼓吹他是酒王，在家里设下赌酒场子，下赌注赌酒。为了赚更多的钱，招徕更多的赌客，这家伙就让红莲出面与人赌酒。红莲的美貌在当地是出了名的，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于是赌酒的人踏破门槛。红莲稍有不从，就用尽办法毒打她，这样红莲才想到了死。然而，这次寻短见最终又因为爷爷而没有寻成。爷爷知道了她的悲惨遭遇，深感同情，为了防止那个家伙事后报复，爷爷带着红莲逃离了江城，到了现在的北方安了家。
不容易。我说。
是啊，爷爷原本也是南方水乡人。
吴连长讲完了他爷爷奶奶的故事，战斗还没打响，我又开始想心事，自从那次出现了那个梅子的怪梦之后，我经常就想，梅子怎么会成了女侠呢，她会不会真的去当了侠客，要不然她怎么会突然失踪呢。她是一个土匪头子的老姘，完全有这可能啊。那土匪头子说不定有一天不想让她开店了要她上山为匪。是这样吗。真是怪事，我为什么大白天做那样的梦呢。
我们就在那棵树下一直待到第二天早晨，天刚亮，我们就看见了美国的飞机一群群的飞来，在山上开始了猛烈的轰炸。飞机过去，又有我们部队的炮火密集的打来，从山脚到山顶，到处是四射的火光和腾起的硝烟，我拿过连长的望远镜爬到树上，透过枝叶看去，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山上的大树一棵棵被拦腰炸断，鬼子的工事碉堡一个个炸得飞起来，炮火几乎把所有的山包都翻了个遍。
打得好，我喊到。
连长说，石蛋快下来，危险。
我说，等我再看看吧。
连长说，不行，快下来，部队马上就要发起冲锋了。
我这才爬下树来。就在这时，我看见三颗红色的信号弹高高地升起。总攻开始了，我们端起枪，潮水一样的涌向山顶。战斗一开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从山脚到山腰，我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只是在过了山腰，在一处垭口处，迎来了鬼子的几个火力点。部队出现了一些伤亡。但很快这些火力点就被拔除。我们又开始往上猛冲。当时我还想，如果照那样攻上去，最多也就半小时，我们部队就可以攻上山顶，占领主峰了。我敢肯定当时每一个人都会有我那样的想法，包括部队的首长们估计都会那样想。又是飞机又是大炮的轰炸了一个多小时，敌人的调堡工事全炸飞了，山上的土都被翻了一遍，鬼子还能有多大的战斗力呢。然而，我们想错了，就在最后关头，在将要登上主峰的那一刻，莫名其妙地明明是看着已被我军摧毁的敌人阵地上，敌人好像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一样，从暗堡里，从石头缝中，从四面八方喷出强大的火力。打得我们晕头转向。我们不得不选择败退，连滚带爬的往山下撤。
这以后连续几天，我们部队又组织了好几次强攻，结果还是没能攻下山头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爷爷奶奶这段美妙的故事场景我还不止一次地跟吴班长讲过。吴班长没见过烟花是什么样子，每一次听我讲起，他都会问，石蛋，烟花真的那么美丽吗。
当然，我说。
那么烟花到底像什么花呢？他又问。像山上的杜鹃花吗？
我们转战的这片滇西土地，杜鹃花是很多的，跟我们家乡一样，每到春夏时节，满山的杜鹃都会开放，红的、白的、粉的、黄的、大花的，碎花的。这些花也是吴班长他们北方没有的花。在他看来杜鹃花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花了，尤其是大树杜鹃，那花一开，满树都像挂上了红灯笼，那种漂亮常常让人怀疑自己看走眼，好像不是真的花朵。就是红灯笼、白灯笼、黄灯笼、紫灯笼。但我告诉他，烟花比这杜鹃花还漂亮还美还艳。他就没办法再想象了。我说，等战争结束，我就带他去红石谷，去看烟花。他答应了，还和我拉钩。就在这次战前的等待过程中，我们还坐在一起，还讲起爷爷奶奶，还讲起烟花。吴班长这时候是连长了，他说，石蛋，我想，你奶奶一定很迷人吧。
那还用说，我满脸的得意之色。
我奶奶也很漂亮。吴连长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向我提起他奶奶。
我说，连长，你奶奶是。
她是，她是一个青楼女子。
啊。
说起来，奶奶还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爷爷认识她纯属偶然。他们是在一个河边认识的，那一天，爷爷刚好从那河边路过，见一年轻女子独自一人站在河边哭成泪人。爷爷就多了一个心眼，悄悄躲在一棵树下看着，他有一种预感，这年轻女子可能要寻短见。果然，这女子哭了一会，就跳下河去，爷爷识些水性，见这女子跳河就跟着跳下去，将她救起。并把她带回家中，这才知道了她的悲惨身世。原来她叫红莲，是一个苦命人家的孩子，在她十六岁的那年，父母亲不幸染病双双离去，她的一个本家的堂叔却黑了心，将她卖到了一家妓院。在妓院呆了半年，由于她长得水灵漂亮，就被一个有钱人看上用钱将她赎了出来，原本想这下子总算脱离了苦海，谁知这个救她的人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表面上将红莲收为义女，还请人教她琴棋书画，跳舞唱歌，其实是想把她当作一颗摇钱树。这个地痞流氓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颗神奇的解酒丹，只有黄豆大小，却有着特殊的功效，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事前将这颗解酒丹含在嘴里，任你喝多少酒都不会醉。这家伙得了这丹药，就到处鼓吹他是酒王，在家里设下赌酒场子，下赌注赌酒。为了赚更多的钱，招徕更多的赌客，这家伙就让红莲出面与人赌酒。红莲的美貌在当地是出了名的，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于是赌酒的人踏破门槛。红莲稍有不从，就用尽办法毒打她，这样红莲才想到了死。然而，这次寻短见最终又因为爷爷而没有寻成。爷爷知道了她的悲惨遭遇，深感同情，为了防止那个家伙事后报复，爷爷带着红莲逃离了江城，到了现在的北方安了家。
不容易。我说。
是啊，爷爷原本也是南方水乡人。
吴连长讲完了他爷爷奶奶的故事，战斗还没打响，我又开始想心事，自从那次出现了那个梅子的怪梦之后，我经常就想，梅子怎么会成了女侠呢，她会不会真的去当了侠客，要不然她怎么会突然失踪呢。她是一个土匪头子的老姘，完全有这可能啊。那土匪头子说不定有一天不想让她开店了要她上山为匪。是这样吗。真是怪事，我为什么大白天做那样的梦呢。
我们就在那棵树下一直待到第二天早晨，天刚亮，我们就看见了美国的飞机一群群的飞来，在山上开始了猛烈的轰炸。飞机过去，又有我们部队的炮火密集的打来，从山脚到山顶，到处是四射的火光和腾起的硝烟，我拿过连长的望远镜爬到树上，透过枝叶看去，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山上的大树一棵棵被拦腰炸断，鬼子的工事碉堡一个个炸得飞起来，炮火几乎把所有的山包都翻了个遍。
打得好，我喊到。
连长说，石蛋快下来，危险。
我说，等我再看看吧。
连长说，不行，快下来，部队马上就要发起冲锋了。
我这才爬下树来。就在这时，我看见三颗红色的信号弹高高地升起。总攻开始了，我们端起枪，潮水一样的涌向山顶。战斗一开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从山脚到山腰，我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只是在过了山腰，在一处垭口处，迎来了鬼子的几个火力点。部队出现了一些伤亡。但很快这些火力点就被拔除。我们又开始往上猛冲。当时我还想，如果照那样攻上去，最多也就半小时，我们部队就可以攻上山顶，占领主峰了。我敢肯定当时每一个人都会有我那样的想法，包括部队的首长们估计都会那样想。又是飞机又是大炮的轰炸了一个多小时，敌人的调堡工事全炸飞了，山上的土都被翻了一遍，鬼子还能有多大的战斗力呢。然而，我们想错了，就在最后关头，在将要登上主峰的那一刻，莫名其妙地明明是看着已被我军摧毁的敌人阵地上，敌人好像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一样，从暗堡里，从石头缝中，从四面八方喷出强大的火力。打得我们晕头转向。我们不得不选择败退，连滚带爬的往山下撤。
这以后连续几天，我们部队又组织了好几次强攻，结果还是没能攻下山头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