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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天堂 天堂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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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司仪领着,新郎牵着新娘进入自家门,拜堂仪式马上就要开始,鼓乐也更加欢快。厅尝除了中间一条让亲戚过的狭小通道,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等着看“好戏”。供台上灯烛高挂,香木烟雾缭绕;其下是一张八仙桌,盖了一块红布,摆满了各种祭祀用品;桌前摆着一条长凳,供受拜人坐着;然后是两个簿团,供两位新人跪拜的。

    整个拜堂仪式既庄重又诙谐,既引人注目,又充满乐趣。第一个最吸引人的项目,就是新郎揭开新娘的红头盖。这里的传统并不是拜完后在洞房里由新郎揭开独享,而是要让全村人看的。

    “第一项,新人揭盖,现在开始。”司仪喊道。旁边早已有人准备了一根秤杆,递给新郎官。鼓乐停下来,大家屏住呼吸,此时出奇的安静。众目睽睽下,新郎拿起秤杆,抬起,徐徐挑开了新娘的红头盖,在烛光的照耀下,新娘清秀标致,红朴朴的脸蛋格外好看。村人是一片啧啧声,夸新娘秀美,果真是一个俏媳妇,还有人夸新郎有福气,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

    “第二项,拜堂开始。一拜天地!”声音拖得很长,新郎新娘双双跪下,向堂前拜去,磕头。

    “二拜高堂!祖母和父母入座。”新郎的父母已在旁边侍立,还有一个祖母,也被人搀扶着过来,安排坐到长凳中间,接受礼拜。

    两人同时跪下去呼喊:“奶奶,爸,妈,祝你们寿比南山!”这是不用教的,年轻人早已经熟知的仪式,然后磕下头去。

    “三,夫妻对拜,磕头!”两人对面而拜,极为小心,轻轻地磕了一下对方的头。

    “不响,再来。”旁边一中年男子喊道。

    “有人说不响,再拜再磕,磕响一点。”司仪命令道,这是规矩,有人提出抗议必须重来。两人于是再磕头,这下稍微响一些。

    “不行,还是不响,再磕,再磕!”这次有更多的人抗议,纷纷喊道,还有人按着新郎的肩膀准备帮他磕响一点。

    看来,这一关不磕响一点是过不去的。习俗就是如此,必须遵从,非得把新人磕破头出血为止,但至今还真没新人为此磕破头,所以才有人肆无忌惮地提出抗议,要求再磕。

    一对新人毫无办法,他们知道习俗的力量,只得再磕。这回,新郎提前把头低下去,让新娘来撞,他想这样可以保护新娘。新娘也领会,豁出去了,闭上眼睛就磕过去,旁边的人看得明白,顺势推了一把新郎的肩膀,两人碰得“咚”一声大响。

    “好!好!好!”一边是众人在叫好,一边是新人碰得眼冒金星,十分疼痛,用手在揉着痛处,还真没磕破。鼓乐再次响起,欢快而流畅,这时有人开始进进出出,出来的是小孩子和小伙子们,他们要去准备另一项“阴谋”;进去的是亲戚,准备接受礼拜。强仔也来到了新郎家,他不想看热闹,只想多看看新娘。刚才人多挤不进去,此刻松动,他钻进人堆,挤到离新娘不远的地方,正好能看清新娘。

    “第三项,拜亲收礼!”司仪喊完话,喇叭声一停,其它乐器也都相继停下。

    司仪从口袋掏出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亲戚的名单和所送的礼物。当时还没有送钱,谁都穷,特别亲的呢,送点金银首饰布料;一般的亲戚乡邻,不送点礼物不合规矩,乡下人厚道,抓只鸡鸭、一筐鸡蛋、一袋花生、两捆山芋,实在没有的,还没长熟的南瓜也摘来一个,礼轻情义在,能来参与祝贺就是最好的。

    “新郎父母,送一对金耳环,一个金戒指。”新郎新娘喊完爸妈,拜谢,起身后,李母给漆丽香戴上金戒指,点头微笑,对这个儿媳很满意!

    突然,有人把一个蒸饭的锥型甑盖扣到新郎父亲的头上,第一个玩笑开始了。旁边几人就开始拍打起来,新郎父亲使劲挣脱,甑盖很快就被转移到新郎母亲头上,同样被拍打一阵。这一招叫“蒸蒸日上,有饭同吃”,是一种喜气,在众人的打闹中,不仅旁观的人哈哈大笑,挨打的新郎父母也是眉开眼笑。

    停下后,司仪掌握着节奏:“外公外婆,还非常强健,今天都来了。”他们被搀扶坐到长凳上,接受礼拜。新郎新娘喊完外公外婆后,一起拜下去,两位老人是笑得合不拢嘴,外婆还主动来牵外孙媳的手,塞给她一个装钱的荷包,从漏缝的嘴里喊出“好闺女”,让漆丽香觉得格外亲切,尽管他们没有贵重礼物。

    接下来接受礼拜的是大舅和舅母,他们送了一对玉镯,二舅一家送的是一床棉被,三舅送的是一个带铃铛的银项圈。然后是叔叔婶婶们,四大姑五大姨,还有大哥李新林等,尽数送了礼物,多为送布或者土特产,一直拜了半个小时。

    最有意思的是,一位年轻的远房姨妈送给新娘一套小孩的衣裤,包括鞋帽。姨妈高兴地说:“甥媳妇,这些都是我亲手缝制的,我特别会做这个,以后啊,常到我家来做客,我教你做衣服呢!”这位姨妈来晚没看到新娘有缝纫机,也不知道新娘很手巧,但这些话让漆丽香听后觉得特别温馨,一针一线,就是蕴含着真情。

    临近拜亲结束,有几个高个小伙挤到新郎新娘身后,正在寻找机会,实施他们最后的恶作剧。在一旁的强仔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别看他小,这一套拜堂仪式和中间的插曲他早已熟悉,几乎每对新人都要上演同样的戏。

    “躲开,抹花面!”强仔向新娘发出警告,他用最朴实的话提醒新娘躲闪。说时迟,那时快,新娘听到警告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个高小伙已经把黑锅巴和烟囱灰抹在她两边脸上,新郎有所防备只挨到一边脸。身后几个人争相恐后继续抹来,新郎新娘招架阻挡着,没想到两个小精灵从前面又抹了新娘一脸,这回,她彻底变成丑姑娘啦!

    这是习俗,每个新人都难以幸免,这种往人脸上抹黑,不过是喜庆和特殊意义的黑,新人只有经受“抹黑”的洗礼,才更懂得珍惜清白的可贵!

    抹完黑,拜堂也完了,仪式基本结束,各自散去,马上就开中饭。还有最后小仪式,不是闹洞房,这个时代闹洞房早就不存在了,而是坐床,由媒婆指挥就可完成。

    媒婆端着火盆放在洞房门口,领着一脸黑的新郎新娘走进房间。门外已经等着几个小男孩,强仔也眼巴巴地向里望着。坐床一般需要五个或七个小男孩,五个的话是四角加中央,七个的话是四角二长边加中央。媒婆找了七个穿开档裤的小孩,露出他们的小鸡鸡坐在几个固定的位置,把其中生得最好看的一个放在床中央,然后端来一个盘子,里面盛了生枣、桂子、莲子,让坐在中央的小男孩端着。

    这七个小孩中,新娘扫了一眼,没有强仔,他是一个大小孩了,不再穿开档裤,当然没份。在一阵欢呼声中,小孩们大声喊着“早生桂子,早生桂子――”,整个仪式全部完成。新娘打开带锁的箱子从里面掏出几个鸡蛋,由新郎一一分给这七个小孩,众人才一哄而散,媒婆也知趣地关门离开,留下新郎新娘在屋里。

    这场婚礼发生在1962年春,那个瘦男孩强仔,也就是李国强,当年才有10岁。李国强和新娘漆丽香这一见,埋下了他们一生奇缘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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