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七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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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让我这会儿去呀。看小说首选更新最快的麒麟”
“那我……要不要准备一下”尚海丽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比如说，
给妈带一点东西什么的……这样去太仓促了呀。要不，改天吧”
“改天我就不能陪你去了。妈，走吧，你就坐在我轻骑后面，一会儿就
到了。”晓峰比划着手势说，“你真要带东西，就先把我买的这些东西带上，
改天我再买来。”
尚海丽被女婿说服了，一摆手说：“好，就听你的，现在就去。”
双休日的上海马路明显比往常清静，路况也好。正像晓峰说的，没多大
一会儿，他就带着岳母，骑进了米亚外婆家那条即将动迁的弄堂。弄堂里横
权的竹竿上，晾晒着各式衣裳；一些已动迁的人家，窗户都已毁损。弄堂的
墙壁上，隔不多远就写着一条条和动迁有关的标语：“感谢你们为市政建设
作出的贡献!”“早走、晚走，政策一样!”
晓峰陪着岳母一先一后走上楼梯，推开外婆二楼上客堂间的门时，早就
坐等在椅子上的外婆欢天喜地招呼着：“晓峰，你来了!’\'
“外婆，你今天的感觉好吗”晓峰关切地问。他和尚米亚几乎天天和
外婆通电话，外婆一有啥风吹草动，他们总是第一个晓得的。故而只要问外
婆今天的情况就可以了。
“好，你一来，我的感觉就更好了。哎，你还带客人来了”外婆一眼看
见了晓峰身后的尚海丽。
“妈，我是海丽，是跟着晓峰一起来看你的。”尚海丽忐忑不安地走上前
去，笑吟吟地瞅着外婆。
外婆的脸当即沉了下来，冷冷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啊!妈。”
“我不要你看。”外婆的脸侧转过去，晓峰看得真切，外婆激动起来，脸
颊上就会泛起绯红绯红的一片，眼皮还在微微弹跳战动。她像催促般问：
“你什么时候回安徽去”
二楼客堂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僵，屋里沉默了片刻。尚海丽的脸跟着变
了色，让晓峰惊异的是，岳母一激动，脸颊上同样涨得红红的，像喝多了酒。
这一下，晓峰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尚米亚的脸红，不但像外婆，也像她的妈，
她们三代人，都是有遗传的呀。看小说我就去麒麟小说只听岳母说：“领到吴昌顺的骨灰，我就回
347
去。县里要为他开追悼会，还要落葬。”
外婆紧紧地抿了抿嘴，没吭气。
“妈，你放宽心，我不想到上海来跟几个兄弟争房子，我只是想来看看
你，希望你老保重，如果可能，为你尽一点孝。”尚海丽忍耐地说。
外婆的脸涨得愈发红了，冷笑了一声说：“你还配谈孝”
“妈，”尚海丽两片脸颊上的绯红弥散开来，整张脸都在刹那间涨红了，
失声叫了起来，“这辈子，你真的不愿意原谅你惟一的亲生女儿了吗妈，
其实多少年来，女儿也有女儿的苦衷啊!女儿当年，受了多少苦多少冤屈，
受了多少气，你是不晓得的呀!女儿已经为自己的选择得到了报应，连亲生
女儿米亚也视我为路人，视我为仇人，不愿和我沟通，不愿认我这个亲生母
亲。妈，你不觉得这是我活一辈子最大的痛苦吗记得当年，爸爸和你都说
过，都朝我吼着说过，除非吴昌顺死，你们才能允许我踏进家门。现在吴昌
顺已经离开了人世，女儿落得一个没有亲人、没有家、没有归宿、孑然一身的
下场，你当娘的看着就高兴吗吴昌顺再不好，再遭你们恨，人死如灯灭，气
啊、怨啊、恨啊都烟消云散了，女儿还不能得到你的谅解吗”尚海丽伤心地
掩面哭泣起来。
晓峰的目光由岳母的身上，移到了外婆的脸上。他惊异地发现，外婆深
垂的眼睑战动着，眼皮底下淌出了两行热泪。泪水顺着外婆红涨得发亮的
脸颊弯曲地淌下来，外婆的一只手无力地往起抬了一抬，嘴里叫出一声：
“海丽，妈的心里也苦啊……”
尚海丽的浑身一颤，撕心裂肺地叫出了一声：“妈!”
她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一头扑倒在外婆的怀里，母女俩都失声哭了。
晓峰看得真切，外婆的手不停地在尚海丽的背上来回地摩挲着。
夜里，躺在床上，当晓峰把这感人的一幕讲给尚米亚听的时候，米亚不
信，她猛地一推晓峰的手说：“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改变对妈的态度编出
来的。我不信!”
“是真的，骗你是小狗!”晓峰急得叫了起来，“你想想，米亚，没发生的
事我编出来有什么意思我在现场，真的被感动了。外婆还留我们吃了晚
饭，外婆不转变态度，会留你妈吃晚饭吗”
348
尚米亚对晓峰的话不理不睬，一头钻进被窝，转过了身去说：“我要睡
觉了。”
“你不忙睡啊，”晓峰仍想趁热打铁，多说几句，“米亚，她终究是你妈。
老爹时常对我说的，人活一辈子，要想着给别人一点东西，要养成善待他人
的性情。再说，这人世间，哪个人没点过失啊况且你妈妈当年也是出于无
奈……”
“你不要说了好不好”尚米亚尖着嗓门叫了起来，“反正她不回安徽，
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不要这么犟啊，米亚。”
“我就是这样。晓峰你听好了，就是她走了，我也要你先回去，把我们
的两室一厅里里外外好好地打一遍消毒药水，关上门闷两天。”米亚身子一
动不动，嘴里却清晰地下着命令，“然后再打开门窗，通风透气，吹一个干净
爽洁。彻底弄干净了，我才回去。你听见了吗”
对于她的固执和偏见，晓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张了张嘴，正想再作
些解释，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好好好，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去殡仪馆领取骨灰的当天，尚海丽就直接乘坐火车，离开了上海。晓峰
接到岳母的电话，照着尚米亚的吩咐，去给房间消了毒，又做了通风透气处
理，这才陪着尚米亚回到家里。
在写字台上，岳母醒目地给尚米亚留下了一封信。因为装了信封，先来
整理房间的晓峰没敢拆。尚米亚一进家门，晓峰就把信递给了米亚。尚米
亚神情疑惑地打开了信。
米亚：
我的女儿!
妈妈回安徽去了，本来想当面和你道别，怕你还是那个态度，惹出
新的烦恼，对你的身体不利，就改用了现在这种写信的方式。
米亚，妈妈知道你对我有隔阂，有成见，由于外婆一家认定了我是
害死外公的罪魁祸首，你受了影响，从小心里就仇恨我，连一个解释的
349
机会也不给我。可妈妈要对你说，我不是坏人。妈妈当年选择了嫁给
你的父亲，既是出于无奈，实在也是那个特殊的时代造成的。和我同时
期的一些女知青，也有在遭受侮辱后愤然上告，把男方绳之于法，投入
监狱的。那个年头，对这类事情的处罚，确实相当严厉。但是，后来的
事实证明，那些上告的女知青，命运同样是凄惨的，有的甚至惨到了难
以言说的地步。妈妈选择了忍耐，选择了忍气吞声，选择了逆来顺受，
选择了苟且偷生，选择了得过且过。这是妈妈的无能和懦弱，你让妈妈
怎么办呢真像外公外婆当年要求妈妈做的，把孩子(也就是你)人工
流产，强自留在上海，不但整个上海的家不可能太平，就是妈妈也无处
可去，里弄、街道不会安排一个逃避上山下乡的知青干任何工作，妈妈
惟一能做的，就是躲在家里，无限期地等待。并在等待中给外公、外婆
增添无尽的烦恼。这是当时的妈妈没有勇气、也无力面对的。用现
在的观念来看，妈妈当年的选择，当然是错误的，妈妈嫁给了吴昌顺，
也就是嫁给了烦恼，嫁给了苦难，嫁给了没有出头的日子，嫁给了和
你的永久分离。特别是这次回上海陪你父亲看病，见到了许许多多
当年的老知青，他们都生活得很好，不仅回到了上海，而且有了像模
像样的房子，过上了一家人团聚的其乐融融的日子。对比他们，妈妈
确实是自叹弗如的，这是报应，这也是命运，妈妈不怨。妈妈心中宽
慰的是，你终于长大了，不但在外婆的一手抚养下长大成了人，有了
分称心的工作，而且嫁给了晓峰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小伙子，这也是
妈妈始终感激外婆、感谢晓峰和他们一家人的原因。这也是妈妈这
一次来上海最大的欣慰。
看到你和晓峰生活的幸福美满，妈妈觉得自己的心债了了。
好好珍惜今天的日子吧，那是你们这一代人赶上了好年头，也赶上
了一个好时代。
妈妈会在安徽的小县城里永远祝福你们。
妈妈尚海丽即日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那我……要不要准备一下”尚海丽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比如说，
给妈带一点东西什么的……这样去太仓促了呀。要不，改天吧”
“改天我就不能陪你去了。妈，走吧，你就坐在我轻骑后面，一会儿就
到了。”晓峰比划着手势说，“你真要带东西，就先把我买的这些东西带上，
改天我再买来。”
尚海丽被女婿说服了，一摆手说：“好，就听你的，现在就去。”
双休日的上海马路明显比往常清静，路况也好。正像晓峰说的，没多大
一会儿，他就带着岳母，骑进了米亚外婆家那条即将动迁的弄堂。弄堂里横
权的竹竿上，晾晒着各式衣裳；一些已动迁的人家，窗户都已毁损。弄堂的
墙壁上，隔不多远就写着一条条和动迁有关的标语：“感谢你们为市政建设
作出的贡献!”“早走、晚走，政策一样!”
晓峰陪着岳母一先一后走上楼梯，推开外婆二楼上客堂间的门时，早就
坐等在椅子上的外婆欢天喜地招呼着：“晓峰，你来了!’\'
“外婆，你今天的感觉好吗”晓峰关切地问。他和尚米亚几乎天天和
外婆通电话，外婆一有啥风吹草动，他们总是第一个晓得的。故而只要问外
婆今天的情况就可以了。
“好，你一来，我的感觉就更好了。哎，你还带客人来了”外婆一眼看
见了晓峰身后的尚海丽。
“妈，我是海丽，是跟着晓峰一起来看你的。”尚海丽忐忑不安地走上前
去，笑吟吟地瞅着外婆。
外婆的脸当即沉了下来，冷冷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啊!妈。”
“我不要你看。”外婆的脸侧转过去，晓峰看得真切，外婆激动起来，脸
颊上就会泛起绯红绯红的一片，眼皮还在微微弹跳战动。她像催促般问：
“你什么时候回安徽去”
二楼客堂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僵，屋里沉默了片刻。尚海丽的脸跟着变
了色，让晓峰惊异的是，岳母一激动，脸颊上同样涨得红红的，像喝多了酒。
这一下，晓峰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尚米亚的脸红，不但像外婆，也像她的妈，
她们三代人，都是有遗传的呀。看小说我就去麒麟小说只听岳母说：“领到吴昌顺的骨灰，我就回
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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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紧紧地抿了抿嘴，没吭气。
“妈，你放宽心，我不想到上海来跟几个兄弟争房子，我只是想来看看
你，希望你老保重，如果可能，为你尽一点孝。”尚海丽忍耐地说。
外婆的脸涨得愈发红了，冷笑了一声说：“你还配谈孝”
“妈，”尚海丽两片脸颊上的绯红弥散开来，整张脸都在刹那间涨红了，
失声叫了起来，“这辈子，你真的不愿意原谅你惟一的亲生女儿了吗妈，
其实多少年来，女儿也有女儿的苦衷啊!女儿当年，受了多少苦多少冤屈，
受了多少气，你是不晓得的呀!女儿已经为自己的选择得到了报应，连亲生
女儿米亚也视我为路人，视我为仇人，不愿和我沟通，不愿认我这个亲生母
亲。妈，你不觉得这是我活一辈子最大的痛苦吗记得当年，爸爸和你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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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已经离开了人世，女儿落得一个没有亲人、没有家、没有归宿、孑然一身的
下场，你当娘的看着就高兴吗吴昌顺再不好，再遭你们恨，人死如灯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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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米亚对晓峰的话不理不睬，一头钻进被窝，转过了身去说：“我要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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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忙睡啊，”晓峰仍想趁热打铁，多说几句，“米亚，她终究是你妈。
老爹时常对我说的，人活一辈子，要想着给别人一点东西，要养成善待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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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
“你不要说了好不好”尚米亚尖着嗓门叫了起来，“反正她不回安徽，
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不要这么犟啊，米亚。”
“我就是这样。晓峰你听好了，就是她走了，我也要你先回去，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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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不动，嘴里却清晰地下着命令，“然后再打开门窗，通风透气，吹一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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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她的固执和偏见，晓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张了张嘴，正想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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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亚：
我的女儿!
妈妈回安徽去了，本来想当面和你道别，怕你还是那个态度，惹出
新的烦恼，对你的身体不利，就改用了现在这种写信的方式。
米亚，妈妈知道你对我有隔阂，有成见，由于外婆一家认定了我是
害死外公的罪魁祸首，你受了影响，从小心里就仇恨我，连一个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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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也不给我。可妈妈要对你说，我不是坏人。妈妈当年选择了嫁给
你的父亲，既是出于无奈，实在也是那个特殊的时代造成的。和我同时
期的一些女知青，也有在遭受侮辱后愤然上告，把男方绳之于法，投入
监狱的。那个年头，对这类事情的处罚，确实相当严厉。但是，后来的
事实证明，那些上告的女知青，命运同样是凄惨的，有的甚至惨到了难
以言说的地步。妈妈选择了忍耐，选择了忍气吞声，选择了逆来顺受，
选择了苟且偷生，选择了得过且过。这是妈妈的无能和懦弱，你让妈妈
怎么办呢真像外公外婆当年要求妈妈做的，把孩子(也就是你)人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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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去，里弄、街道不会安排一个逃避上山下乡的知青干任何工作，妈妈
惟一能做的，就是躲在家里，无限期地等待。并在等待中给外公、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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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自叹弗如的，这是报应，这也是命运，妈妈不怨。妈妈心中宽
慰的是，你终于长大了，不但在外婆的一手抚养下长大成了人，有了
分称心的工作，而且嫁给了晓峰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小伙子，这也是
妈妈始终感激外婆、感谢晓峰和他们一家人的原因。这也是妈妈这
一次来上海最大的欣慰。
看到你和晓峰生活的幸福美满，妈妈觉得自己的心债了了。
好好珍惜今天的日子吧，那是你们这一代人赶上了好年头，也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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