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世仇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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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老爷！不好啦，出事啦！”一个仆人慌张地跑进木贡土司的碉寨，一边大声嚷着。管家巴普闻声急步走出碉楼，指着那仆人厉声叱喝道，“没规矩的东西！”仆人立刻闭上嘴，恭敬地跑到管家跟前。
“发生什么事？”
仆人一边喘着气，一边答道，“大少爷被贡嘎罗布打伤，摔下马啦！”
管家一惊，一把抓住仆人胸前的衣服，“伤得重吗？人呢？”
仆人满头的大汗，汗珠从脑门上滚落到眼珠子里，他战战兢兢地说，“没死，正抬回来，快到了。”
管家用力一推，仆人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管家命令，“快！把扎西门巴叫来！”便立即转身上楼里去向木贡土司报告。
“是！”仆人慌忙爬起来，跑出门口，才敢用袖子一把擦掉了额上的汗，便朝扎西门巴的家奔去。
“什么！”听完管家巴普的报告，木贡土司猛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外面，吵闹慌乱的人声、马蹄声穿透了石墙，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碉寨。木贡土司带领管家疾步走下楼，家仆们正把一个浑身沾满了泥巴和血迹的人抬进院子，此人正是杰布嘉措，木贡家的大少爷。杰布嘉措在痛苦地呻吟，整个脸因疼痛而难看地扭曲着。“门巴呢？”管家巴普大声地问道。“来啦，来啦！”一个男子背着个大箱子兴冲冲地赶进院子，来到土司跟前弯腰鞠了个大躬，“土司老爷好。”“行了行了……抬进去，快抬进去……”木贡土司不耐烦地摆摆手，家仆们便立即把杰布嘉措抬进楼里，扎西门巴赶紧跟了进去。木贡土司的脸铁青铁青，拉得长长的。那几个跟杰布嘉措出去好歹捡了一条命回来的随从这时全都吓得低头站着，不敢支声。
“你，”木贡土司指了指最前面的一个随从，“说！”
“老爷啊，我们跟大少爷在雪山下的草甸寻找被掠夺的牛羊，突然听到响亮的口哨声，贡嘎罗布带领着百多号的人马从森林里冲出来袭击了我们的骑队，林子里还藏匿了贡嘎罗布的火枪手。老爷啊，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大少爷中枪啦。大少爷被几个康巴汉子追赶到崖边。当我们冲出包围赶到崖边时，大少爷倒在地上，而贡嘎罗布的人已经不见了。”
“狗娘养的贡嘎罗布！”木贡土司恶狠狠地骂道，“木贡家的子弹早晚会喂进你的狗嘴里！锋利的刀已经为你磨好了，摸摸你的脖子吧，上面的头颅长不了多久啦！”木贡土司一脚踢倒前面的随从，还不够解恨，又一脚踹向旁边的家丁。那个倒霉的家丁，骨碌碌地滚出好远。
每个土司家族都必定有个世仇，似乎如果缺乏了那些充满血腥的杀戮历史，就不够显赫土司家族的辉煌。木贡土司当然也不例外。大约在一百年前，那时木贡的部落才刚迁入峡谷，还不够强大得控制整个峡谷地区。当时木贡首领江春顿珠，也就是现任木贡土司松赞多吉的曾祖父，迎娶了雪山北侧部落首领索多的女儿。但这个雪山的女人生性放荡，竟然偷偷和管家勾搭上了，经常趁着江春顿珠外出战夺地域时和管家行苟且之事，终于一天，被早归的江春顿珠撞破了。江春顿珠不能忍受这样的耻辱，他愤怒地说，“一只母狗尚且能忠于它的丈夫，而你这个女人却毫无廉耻地躺在别的男人怀里！”一气之下当场就把女人和管家都杀了。噩耗传到索多的耳朵里，索多的自尊和感情受到了打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索多带人闯进了木贡家，一刀割破了江春顿珠的喉咙。仇杀的种子就此萌芽。
十五年后，江春顿珠的儿子尼玛率领部众攻陷索多的部落，割下了索多的头颅。
过了二十年，索多的重孙乔装成家仆，潜入木贡家，把尼玛的大儿子和他的新娘捅死在床上。
又过了三十年，松赞多吉的父亲对雪山部落发动了两次战争，第二次还放火烧了村子。不多久，贡嘎罗布的父亲带人抢夺土司家的牛羊，还用一支毒箭射杀了松赞多吉的父亲。
再是二十年，松赞多吉率人偷袭了贡嘎罗布父亲的帐篷，里面的人无一幸免，整个帐篷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仇恨和杀戮，就这样，一代一代地轮回着，似乎连神灵都无法终止这场冤孽的延续，除非，其中的一方被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用血灌溉成长的世仇，像鸦片一样，涤荡着土司和部落首领家族的每一个灵魂，刺激着他们的每一根血管。
木贡土司心烦气燥地在屋里来回踱步。“老爷，你就不能坐下来吗？”侧躺在床上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发话了。这个打扮雍容华贵的女人是土司的二夫人，赤列丹巴的母亲。她长得高大，很漂亮，穿着丝绸做的彩色条纹的裙子，正在抽鸦片烟。生育赤列丹巴后，二夫人就害上了妇女生育后经常会犯的腰疼病，而且她每次犯病都比较严重，疼得起不了床。虽然精通医术的布农喇嘛作了法和给了她一些药后，情况逐渐好了些，但是这种病需要长时间的调养才能完全好起来。二夫人犯病时，就不能和土司同房了。在那段时候，木贡土司看上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娶回来当了三夫人。二夫人眼甘甘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被一个样貌不如自己的女人勾去，嫉妒得撕扯着贵重的衣服，那比魔鬼缠上了她的腰还要让她觉得难受。后来，一个跟着马帮进来的汉人送给二夫人一些鸦片和一套鸦片枪，说这是治疗病痛最好的灵药。果然，鸦片是连魔鬼都要害怕的东西，它不但把二夫人的腰疼给赶跑了，还让二夫人有一种在雪山上空飘荡的幻觉。当然，二夫人也从汉人那里听说过鸦片是曾经怎样帮助英国人打开了清朝的大门，攻进了汉人居住地的故事，她知道鸦片的厉害，所以也不敢多吸。不晓得是布农喇嘛的药还是鸦片的功劳，二夫人的腰疼病在几年前好了，不过，鸦片烟枪是放不下了。木贡土司现在最宠爱的仍旧是二夫人，这缘故于二夫人特别的美貌和手段，还有因为赤列丹巴是土司最得意的儿子。尽管如此，对于木贡土司在自己生病时迎娶了三夫人的事，二夫人至今还是谨谨于怀的。
“仇人把我儿子打伤啦，还抢了我的牛羊！现在那狗娘养的正在大口喝着酒耻笑我木贡土司！我怎么坐得下来！”木贡土司气咻咻地喊。二夫人坐起来，示意侍女把鸦片枪撤走。这时，管家巴普来敲门，“老爷，扎西门巴看完大少爷了。让他在厅里等您吗？”
木贡土司看了一眼二夫人，“没关系，让他进来吧。”巴普便领了扎西门巴进屋里。
“杰布嘉措怎样了？”木贡土司问。
“佛祖保佑大少爷！子弹只是打在大腿上，没有伤到骨头。身上还有一些摔伤和擦伤，已经上了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扎西门巴回答。
“老爷的仇人可真是仁慈呀。”二夫人边说边仪态万千地走到土司身边。木贡土司轻轻地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别胡说。”
扎西门巴没有听懂二夫人话中有话，他有点失态地盯着眼前的美丽女人，谄媚地说，“夫人啊，这可不是仇人的仁慈，而是佛祖的庇佑和慈悲呀！”
二夫人轻笑一声，没说什么。木贡土司吩咐管家拿点银两给扎西门巴。扎西门巴便高兴地跟了管家出去。
二夫人在椅子上坐下，自言自语似的，“赤列丹巴就绝对不会受这种耻辱。”然后倒了一碗酥油茶慢慢地喝。木贡土司低头思付片刻，走出门外大声喊，“巴普，巴普。”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上楼来，“老爷，有什么吩咐？”
“赤列丹巴在哪里？”“二少爷还在山上。”
“立刻派人把他叫回来。”“是！”管家应声而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发生什么事？”
仆人一边喘着气，一边答道，“大少爷被贡嘎罗布打伤，摔下马啦！”
管家一惊，一把抓住仆人胸前的衣服，“伤得重吗？人呢？”
仆人满头的大汗，汗珠从脑门上滚落到眼珠子里，他战战兢兢地说，“没死，正抬回来，快到了。”
管家用力一推，仆人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管家命令，“快！把扎西门巴叫来！”便立即转身上楼里去向木贡土司报告。
“是！”仆人慌忙爬起来，跑出门口，才敢用袖子一把擦掉了额上的汗，便朝扎西门巴的家奔去。
“什么！”听完管家巴普的报告，木贡土司猛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外面，吵闹慌乱的人声、马蹄声穿透了石墙，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碉寨。木贡土司带领管家疾步走下楼，家仆们正把一个浑身沾满了泥巴和血迹的人抬进院子，此人正是杰布嘉措，木贡家的大少爷。杰布嘉措在痛苦地呻吟，整个脸因疼痛而难看地扭曲着。“门巴呢？”管家巴普大声地问道。“来啦，来啦！”一个男子背着个大箱子兴冲冲地赶进院子，来到土司跟前弯腰鞠了个大躬，“土司老爷好。”“行了行了……抬进去，快抬进去……”木贡土司不耐烦地摆摆手，家仆们便立即把杰布嘉措抬进楼里，扎西门巴赶紧跟了进去。木贡土司的脸铁青铁青，拉得长长的。那几个跟杰布嘉措出去好歹捡了一条命回来的随从这时全都吓得低头站着，不敢支声。
“你，”木贡土司指了指最前面的一个随从，“说！”
“老爷啊，我们跟大少爷在雪山下的草甸寻找被掠夺的牛羊，突然听到响亮的口哨声，贡嘎罗布带领着百多号的人马从森林里冲出来袭击了我们的骑队，林子里还藏匿了贡嘎罗布的火枪手。老爷啊，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大少爷中枪啦。大少爷被几个康巴汉子追赶到崖边。当我们冲出包围赶到崖边时，大少爷倒在地上，而贡嘎罗布的人已经不见了。”
“狗娘养的贡嘎罗布！”木贡土司恶狠狠地骂道，“木贡家的子弹早晚会喂进你的狗嘴里！锋利的刀已经为你磨好了，摸摸你的脖子吧，上面的头颅长不了多久啦！”木贡土司一脚踢倒前面的随从，还不够解恨，又一脚踹向旁边的家丁。那个倒霉的家丁，骨碌碌地滚出好远。
每个土司家族都必定有个世仇，似乎如果缺乏了那些充满血腥的杀戮历史，就不够显赫土司家族的辉煌。木贡土司当然也不例外。大约在一百年前，那时木贡的部落才刚迁入峡谷，还不够强大得控制整个峡谷地区。当时木贡首领江春顿珠，也就是现任木贡土司松赞多吉的曾祖父，迎娶了雪山北侧部落首领索多的女儿。但这个雪山的女人生性放荡，竟然偷偷和管家勾搭上了，经常趁着江春顿珠外出战夺地域时和管家行苟且之事，终于一天，被早归的江春顿珠撞破了。江春顿珠不能忍受这样的耻辱，他愤怒地说，“一只母狗尚且能忠于它的丈夫，而你这个女人却毫无廉耻地躺在别的男人怀里！”一气之下当场就把女人和管家都杀了。噩耗传到索多的耳朵里，索多的自尊和感情受到了打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索多带人闯进了木贡家，一刀割破了江春顿珠的喉咙。仇杀的种子就此萌芽。
十五年后，江春顿珠的儿子尼玛率领部众攻陷索多的部落，割下了索多的头颅。
过了二十年，索多的重孙乔装成家仆，潜入木贡家，把尼玛的大儿子和他的新娘捅死在床上。
又过了三十年，松赞多吉的父亲对雪山部落发动了两次战争，第二次还放火烧了村子。不多久，贡嘎罗布的父亲带人抢夺土司家的牛羊，还用一支毒箭射杀了松赞多吉的父亲。
再是二十年，松赞多吉率人偷袭了贡嘎罗布父亲的帐篷，里面的人无一幸免，整个帐篷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仇恨和杀戮，就这样，一代一代地轮回着，似乎连神灵都无法终止这场冤孽的延续，除非，其中的一方被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用血灌溉成长的世仇，像鸦片一样，涤荡着土司和部落首领家族的每一个灵魂，刺激着他们的每一根血管。
木贡土司心烦气燥地在屋里来回踱步。“老爷，你就不能坐下来吗？”侧躺在床上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发话了。这个打扮雍容华贵的女人是土司的二夫人，赤列丹巴的母亲。她长得高大，很漂亮，穿着丝绸做的彩色条纹的裙子，正在抽鸦片烟。生育赤列丹巴后，二夫人就害上了妇女生育后经常会犯的腰疼病，而且她每次犯病都比较严重，疼得起不了床。虽然精通医术的布农喇嘛作了法和给了她一些药后，情况逐渐好了些，但是这种病需要长时间的调养才能完全好起来。二夫人犯病时，就不能和土司同房了。在那段时候，木贡土司看上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娶回来当了三夫人。二夫人眼甘甘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被一个样貌不如自己的女人勾去，嫉妒得撕扯着贵重的衣服，那比魔鬼缠上了她的腰还要让她觉得难受。后来，一个跟着马帮进来的汉人送给二夫人一些鸦片和一套鸦片枪，说这是治疗病痛最好的灵药。果然，鸦片是连魔鬼都要害怕的东西，它不但把二夫人的腰疼给赶跑了，还让二夫人有一种在雪山上空飘荡的幻觉。当然，二夫人也从汉人那里听说过鸦片是曾经怎样帮助英国人打开了清朝的大门，攻进了汉人居住地的故事，她知道鸦片的厉害，所以也不敢多吸。不晓得是布农喇嘛的药还是鸦片的功劳，二夫人的腰疼病在几年前好了，不过，鸦片烟枪是放不下了。木贡土司现在最宠爱的仍旧是二夫人，这缘故于二夫人特别的美貌和手段，还有因为赤列丹巴是土司最得意的儿子。尽管如此，对于木贡土司在自己生病时迎娶了三夫人的事，二夫人至今还是谨谨于怀的。
“仇人把我儿子打伤啦，还抢了我的牛羊！现在那狗娘养的正在大口喝着酒耻笑我木贡土司！我怎么坐得下来！”木贡土司气咻咻地喊。二夫人坐起来，示意侍女把鸦片枪撤走。这时，管家巴普来敲门，“老爷，扎西门巴看完大少爷了。让他在厅里等您吗？”
木贡土司看了一眼二夫人，“没关系，让他进来吧。”巴普便领了扎西门巴进屋里。
“杰布嘉措怎样了？”木贡土司问。
“佛祖保佑大少爷！子弹只是打在大腿上，没有伤到骨头。身上还有一些摔伤和擦伤，已经上了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扎西门巴回答。
“老爷的仇人可真是仁慈呀。”二夫人边说边仪态万千地走到土司身边。木贡土司轻轻地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别胡说。”
扎西门巴没有听懂二夫人话中有话，他有点失态地盯着眼前的美丽女人，谄媚地说，“夫人啊，这可不是仇人的仁慈，而是佛祖的庇佑和慈悲呀！”
二夫人轻笑一声，没说什么。木贡土司吩咐管家拿点银两给扎西门巴。扎西门巴便高兴地跟了管家出去。
二夫人在椅子上坐下，自言自语似的，“赤列丹巴就绝对不会受这种耻辱。”然后倒了一碗酥油茶慢慢地喝。木贡土司低头思付片刻，走出门外大声喊，“巴普，巴普。”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上楼来，“老爷，有什么吩咐？”
“赤列丹巴在哪里？”“二少爷还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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