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人世冷暖（修订） 第十一章 暗影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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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承认，那月砂牧师虽然心黑了点，医疗水准还是不错的。睡过一晚后，精神焕发的雅克赶回来向昆特报到。
“你还不乘机躲着？眼下这形势，你还想‘富贵险中求’？”昆特大惑不解。
“该死的臭蟹壳！躲什么躲？我们不是大胜了吗？战争都要结束了，我还不赶紧抢点功劳？”
“大胜？结束？你脑袋进水了！”昆特气急败坏，“叫你多研究点军事你老不听，战争才刚刚开始！有了受伤这借口，你还不乘机呆在后方！”
“没事，没事……”
昆特摇摇头，懒得再理他，回头收拾队伍去了。他的中队减员近三分之一，上头紧急给他补充了些兵员。
正如昆特所料，一场战斗的胜利，并没有终结这场战争。圣殿骑士逞威，反而让事态更加复杂。亚速-波尔联合王国提出严正抗议，北方的圣焰教会蠢蠢欲动。即便是同样尊奉晨曦教会的友好邻国，也委婉地表达了不满。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双方继续对峙。小规模的战斗一天都没有停止过，背地里双方还在增兵。
“一定是在争些什么，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昆特总觉得空气里弥漫着阴谋的气味，偏生他又无能为力，只能嘱咐自家兄弟多加小心：“记住！保住自己的小命就行！别想着立功了！”
在这种消耗战中，偷袭、骚扰是必不可少的。这一天，危险的使命落到了第三大队的两位中队长——昆特和马洛斯身上。
两人斗志昂扬地接了命令，但一出指挥部便垮下脸来。无言地对视一眼后，两人同声哀叹，分头准备去了。
“跟着我，不许拼命！”昆特特意交代手下，尤其是那些刚补充过来的预备役人员。
在朦胧的夜色中，昆特带手下偷偷接近敌人左翼的一个营地。
这个营地离大营较远，建在小山坡上。眼看离营地只有两百多米的距离了，雅克大气都不敢透一口，拼命咽着唾沫。
忽然，两个火球从营地中冲天而起。昆特用力地挥下手臂，眨眼间，铁骑冲进阵地，一排火箭如流星般袭向马栏，惊马飞奔。
友军从左侧杀了过来。是马洛斯的中队，刚才的火球就是他们队伍里的魔法师干的。
两个中队分成左右两股，马洛斯继续向右攻，而昆特率手下突然转攻中路。砍杀了一会之后，两个中队调转马头合力杀向同一个方向，会合交错后再度分头冲杀，然后再会合……
雅克几乎迷上了这种行经：一手高举火把，点燃每个经过的帐篷，另一手则挥舞巨锤，砸死从睡梦中惊醒的敌人——他们大多盔甲不齐，甚至手无寸铁。
不停地奔驰，不停地杀人，这就是战争吗？本该感到快意的雅克，心底却突然涌出一阵恐惧：如此深入敌营，一旦敌人反应过来……
身旁一位战友无声无息地倒下——劲箭精确地洞穿了他的喉咙。
两位中队长几乎同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两个中队再度会合，调转马头沿来路疾退。除非是遭遇传说中的“炸营”，这种规模的偷袭是不可能造成决定性战果的，只是神经战而已。
即将脱离危险区域时，夜空陡然多了一大片乌云——箭雨！
没有惊呼，更没有犹豫，两个中队的战士急忙将盾牌举到头顶，尽量护住自己的要害，催马疾行。
“笃笃！”雅克手上的盾牌连响两声，他的手臂清晰地感觉到重箭坠击在盾牌上的压力。
一枝飞驰的黑色羽箭，在强劲力道的推动下，瞬间贯穿了雅克身边一位战士的脖子。血沫，犹如喷泉一般从破口中涌出。
箭雨像蝗虫般划过天空，偷袭者接连扑倒，战士的惨叫、战马的尖嘶此起彼伏。在接触战中几乎没有什么损失的偷袭者，转眼倒下了四五十人，包括马洛斯中队长！
没有人去救那些坠马者。仍在马背上的战士，拼命催动跨下马匹。
又是一轮箭雨，又有一批人落马。随后，幸存者终于脱离了危险区域。
坠马的同袍呢？没有人能够挽救他们。坠马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命运。第三轮、第四轮箭雨升上天空，他们成了敌人泄愤的牺牲品。
回到营中时，雅克仍是手脚发抖。他接过战友递来的水袋，学着昆特的样子，狠狠举过头顶倒下，洗去头上的血污和尘土，再将剩余的水全浇在马身上。
这，就是战争？！死亡的阴影，陡然变得沉重无比。
雅克非常清楚，这次之所以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不是因为自己的实力比那些战友强，而仅仅是因为运气比较好而已。可是，人，不可能永远靠运气的！
战争，不会因为一个菜鸟的感慨而有丝毫改变。十几天后，在上次会战的阵地上，双方再度摆开了阵势。
第一次会战中，双方投入的兵力加起来也就三万多人。如今，双方都已拥有近四万的兵力。
塔鲁克帝国军这边，从其他地区抽调而来的增援部队成为了主角，驻守本地的苍狼军团反而退居配角。普通士兵还不知情，但昆特等苍狼军团中高层将领已经得知：他们的卡尔团长已不再是统帅，圣骑士达文凯特接掌了指挥权。
什么狗屁圣骑士！居然带这些杂牌军来抢我们功劳，居然让我们当炮灰，居然夺我们领主的权！强烈的不满情绪在将领中蔓延。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金属枪尖上，反射出的却是冷彻心底的寒意。沉默统治着整个战场，冷寂压迫着双方战士的心脏，以致连兵器偶尔碰在一起的轻响都听得清清楚楚。
汗水从额头滑到鼻尖，又从鼻尖落在嘴唇上。雅克发觉自己的喉咙中再次发出了沉重的喘息声，口鼻呼出的气体是那样的燥热，仿佛体内的血液已经煮沸了一般。
昆特冷冷地看着对方的旗帜。能够辨认出来的，还是暴风军团和铁狼军团。再看己方军容，圣殿骑士不知隐藏在哪个角落。
唯一让昆特感到庆幸的是，由于自己的中队实在是损失惨重，他们并没有被放到战阵前列。
双方各出了一名将领，驰至中线地带进行最后交涉。很显然，这两人都没带来足够的妥协条件，短短几分钟后，他们便迅速调转马头。
那么，来吧！
双方开始阵前鼓动演说。北方蛮子只出来了一名鼓动家，而塔鲁克帝国军的左、中、右三军各出来了一名。
一个雅克不认识的将领，驱马在阵列前小跑了一周。“战士们，你们是英勇的！因为你们的奋战，胜利即将来临！敌人已经疲惫不堪，是你们拯救了家园！是你们创造了奇迹！帝国为你们骄傲！……今天，让我们彻底把北方蛮子赶回老家去！”
“送他们回老家！”雷鸣般的呼应。
“干掉蛮子！”鼓动家振臂。
“干掉蛮子！”士兵们再度呼应。
可是，有多少人真正相信这些无聊的说辞呢？雅克心不在焉地想着。
不管怎么说，这才是雅克想象中的正规阵地战。主力对决，哪能像上次那样一上来就开战的？应该先是阵前交涉，然后是演说鼓动，再然后……再然后就是号角长鸣，要么双方对冲，要么一方发动骑兵进攻，另一方出动长弓手远程攻击、重装步兵固守。
北方骑士的血性再次得到证实，他们选择了主动进攻。得到补充的“铁狼”再次席卷而来，这次的目标是中军。
雅克心中一凛：在这些骑兵冲锋之前，不少人身上都亮起了淡淡的光芒。那显然不是斗气，而是魔法加持。
如此大规模的魔法加持，得要多少魔法师才能做到？
号角鸣响，塔鲁克帝国军的弓箭手向前一步，抽出数根箭羽插在身前地上。
北方铁骑即将进入射程，帝国军阵中响起急促的箭簇破空声。箭雨，冲天而起！就连太阳都似乎不忍目睹这血腥的一幕，躲进了云团当中。
血花四溅。在绚丽的死亡之花中，“铁狼”纷纷倒下，看来他们加持的并不是防护类魔法。
然而，这些精锐铁骑的冲锋阵形没有丝毫的散乱。他们没有再次表演变线攻击的特技，是因为精锐损失过多无从施展，还是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两轮箭雨，只有两轮箭雨。“铁狼”只给了帝国军弓箭手这点时间。
弓箭手不再管地上剩余的箭羽，迅速闪到本阵后列。重装步兵将特制长枪的尾部斜斜插入坚硬的土地，半蹲下来握紧长枪，枪锋直指暴风雨般卷来的铁流。
雅克所在的侧翼还没有遭受攻击，但他已不禁闭上了眼睛。血腥的搏杀唤醒他内心沉睡的恐惧，那一场，亡国之战……
“睁开眼睛！”昆特大喝。
雅克强迫自己撑开眼皮，发现艾瑞也在发抖。而那些新补充的预备役兵员，许多人连兵器都拿不稳了。
再看中军时，两军人马已经在呐喊中纠缠到一块，血色随处可见。曾经连续割开自己手腕的雅克，突然发现自己染上了晕血症。
两军胶着，无数鲜活的生命在金铁交鸣中消逝，鲜血染红的冻土便是他们最后的床铺。
渐渐地，战局似乎在朝塔鲁克帝国军有利的方向发展。
然而，突然间，帝国军出现了几处骚乱，许多士兵纷纷倒下。在他们脚下，坚实的土地一阵翻涌，沙砾凝成的无数锐利尖锋直刺而上，如同长矛一般轻松刺穿那些重甲覆盖的人体、马匹。
“地矛冲刺！这不可能！如此大范围的地矛刺魔法……”雅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法师团！一定是圣焰教会的法师团！”昆特心里的阴影更加沉重，己方有圣殿骑士团，而北方蛮子则有圣焰教会法师团，这种规模的冲突，真的仅仅是一次常规战争吗？他们究竟在争什么？
他无暇细想，敌人的两翼已压了过来，大规模的消耗战即将开始。
箭雨，铺天盖地。这一次，是北方蛮子的两翼率先开弓。
雅克身边不断有人倒下，随即又有人补上空位。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只是望向敌军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仇恨。
对射正酣之际，一道冷冷的精神波动袭入雅克的心神。这波动是如此强悍，雅克相信它同时横扫了整个战场：“塔鲁克帝国！这就是你们得罪死亡骑士阿格纳斯的代价！”
帝国军上空的空间一阵扭曲，一头狰狞作势的僵尸龙一跃而出！
这头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僵尸龙足有十米长，曾经闪动着光辉的鳞甲，早被无数的蠕虫啃咬成千疮百孔。尾巴上长着七八道隐隐渗出蓝光的尖刺，最长的一根竟有三四米长，显得与躯干的比例极不协调。
更引人注目的，是僵尸龙背上的黑甲骑士。自下方仰视，完全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无边的威压，让雅克瞬间回想起无底深渊里的魔影。黑甲骑士身周的空间剧烈地震动着，不断辐射黑暗光波，战场上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而又滞重。
阿格纳斯？这就是恶名远播的死亡骑士阿格纳斯？茉伊拉的老师阿格纳斯？不是说他被伏击重伤吗？瞧这威猛气势，哪有半分重伤的样子？
雅克正自惊疑，阴沉的声音响起。这响彻天地的声音，吟诵着晦涩的咒文，每一个音节都牵引着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每一个重音都在敲打着帝国军战士的心脏。
僵尸龙一动不动，连双翼都没有一点动作，仿佛石像一般，但偏偏就是能够浮空而立。死亡骑士双手高举，身下现出一座暗金色巨型魔法阵，无数意义不明的魔法文字骤然浮现，围着魔法阵急速盘旋。
黑暗，瞬间降临。帝国军战士骇然发现，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黑暗和混乱吞噬了一切。
失去了视力，帝国军弓箭手自然停止了攻击。但恐怖的是，他们依然能够听到箭羽破空声，身边依然不断有人倒下！
惨叫、惊呼此起彼伏。大多数人都明白过来，死亡骑士是冲塔鲁克帝国来的！这片黑暗仅仅笼罩了己军，对蛮子却没有多少影响。
“昆特！艾瑞！”雅克大吼道，但他听到的只是混乱的惊叫、惨呼。
雅克猛然撕开照明术的卷轴。耀眼的光辉跃离掌心，但这点光芒在周围黑暗的压迫下，仅仅挣扎几下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战局不会改变了——雅克下了定论。他很清楚己方魔法师的实力，他们绝对破不了这个黑暗结界。
周围已经陷入彻底的混乱。不知道是谁撞了雅克一下，随后又是一下……他再也控制不住马匹，只能随着人流奔逃。原本还想使用潜土术逃命的雅克，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下地——除非他想变成肉泥。
“跟我来！”是胖子的声音。雅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催马跟上。
“战败了！战败了！”绝望的呼号，在黑暗中顽强地钻入每个帝国军战士的耳中。
“稳住！镇静！”一些帝国军将领仍未放弃，竭力想在黑暗中稳住阵脚。但他们还没有喊叫几声，自己也惨呼起来。黑暗中，到处是诡异的尖嘶声、破空声，不知是什么怪物在凌空飞舞，寻声而来，一一夺去这些将领的性命。
显然，死亡骑士制造的不是简单的黑暗。在这片黑暗中，战士陷入了惊慌、恐惧、狂乱等诸多负面情绪，很多人更是陷入了幻象。而吸血蝙蝠、石像鬼等魔物在黑暗中如鱼得水，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一片混乱中，突然响起了整齐的赞歌，献给晨曦诸神的赞歌。“吾主荣光，破万年阴霾而长在。晨曦眷顾者，无惧阴影。吾主慈光下，众生皆乐……”
圣殿骑士们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他们聚集到一起，高举圣剑凝聚斗气，耀眼的光芒，瞬间刺穿黑暗。
然而，也仅仅是瞬间而已。僵尸龙摇头摆尾，狰狞作势，而黑甲骑士在僵尸龙背上高高站起，张开的五指轻轻向下一压——浓厚的黑暗再度压下，将斗气光芒吞没得干干净净。
那瞬间的光芒，不过是让塔鲁克帝国军的将士看清身处的绝境罢了：空中盘旋飞舞的魔物，地上驾御黑色战马的骷髅魔影……当然，还有那个仿佛凌驾众生的邪恶生物，还有那些在黑暗结界外发动箭雨攻势的北方蛮子。
平原上到处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大地在艰难地喘息着，挣扎着。长刀扬起，腥风血雨；铁蹄落下，血肉成泥。在战争的铁蹄下，生命如此脆弱；在恶魔的强袭下，生命如此无助！
光芒湮灭。坚定无比的赞歌，猝然中断。威风一时的圣殿骑士，与普通士兵一样发出了濒死的惨嚎。
若是正面对决，这些圣殿骑士不会如此不济，死亡骑士也绝对不会强悍到单枪匹马挑战大军团的地步，但此时两军交战已近尾声，有生实力大损，帝国军实是无力对付阿格纳斯这等恐怖存在。
惨叫和哭泣，怒吼和哀鸣。浓重的血腥从四面八方扑来，帝国军终于崩溃。
雅克跟紧胖子策马狂奔，幸运地冲出了黑暗结界，逃出20多公里才停了下来。
周围都是溃散的战友。能够逃出来的，大多是两翼的骑兵。至于步兵以及陷入纠缠的中军弟兄，显然凶多吉少了。
再怎么对军事一窍不通，雅克也知道这场溃败意味着什么——己军主力全溃，东北门户大敞，莱尔已成为敌人嘴边的肥肉。
老大昆特，始终不见踪影。
“放心！没问题的！老大就是老大，大脑壳不会比我们先玩完。”胖子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雅克，还是在安慰自己。
“就是就是。”雅克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南蛮！投降吧！”四周高地上钻出大群敌军，一张张强弓居高临下对准了他们。
雅克正待使用潜土术，却发现对方有十几个法师，立刻明智地停止动作——在高阶法师面前玩潜土术，只会玩掉自己的小命。
利箭呼啸而过，十几名试图反抗的战友，毫无悬念地成了刺猬。
毫不迟疑地，兄弟俩抛下兵器，举起双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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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
昆特摇摇头，懒得再理他，回头收拾队伍去了。他的中队减员近三分之一，上头紧急给他补充了些兵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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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两个火球从营地中冲天而起。昆特用力地挥下手臂，眨眼间，铁骑冲进阵地，一排火箭如流星般袭向马栏，惊马飞奔。
友军从左侧杀了过来。是马洛斯的中队，刚才的火球就是他们队伍里的魔法师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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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轮箭雨，又有一批人落马。随后，幸存者终于脱离了危险区域。
坠马的同袍呢？没有人能够挽救他们。坠马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命运。第三轮、第四轮箭雨升上天空，他们成了敌人泄愤的牺牲品。
回到营中时，雅克仍是手脚发抖。他接过战友递来的水袋，学着昆特的样子，狠狠举过头顶倒下，洗去头上的血污和尘土，再将剩余的水全浇在马身上。
这，就是战争？！死亡的阴影，陡然变得沉重无比。
雅克非常清楚，这次之所以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不是因为自己的实力比那些战友强，而仅仅是因为运气比较好而已。可是，人，不可能永远靠运气的！
战争，不会因为一个菜鸟的感慨而有丝毫改变。十几天后，在上次会战的阵地上，双方再度摆开了阵势。
第一次会战中，双方投入的兵力加起来也就三万多人。如今，双方都已拥有近四万的兵力。
塔鲁克帝国军这边，从其他地区抽调而来的增援部队成为了主角，驻守本地的苍狼军团反而退居配角。普通士兵还不知情，但昆特等苍狼军团中高层将领已经得知：他们的卡尔团长已不再是统帅，圣骑士达文凯特接掌了指挥权。
什么狗屁圣骑士！居然带这些杂牌军来抢我们功劳，居然让我们当炮灰，居然夺我们领主的权！强烈的不满情绪在将领中蔓延。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金属枪尖上，反射出的却是冷彻心底的寒意。沉默统治着整个战场，冷寂压迫着双方战士的心脏，以致连兵器偶尔碰在一起的轻响都听得清清楚楚。
汗水从额头滑到鼻尖，又从鼻尖落在嘴唇上。雅克发觉自己的喉咙中再次发出了沉重的喘息声，口鼻呼出的气体是那样的燥热，仿佛体内的血液已经煮沸了一般。
昆特冷冷地看着对方的旗帜。能够辨认出来的，还是暴风军团和铁狼军团。再看己方军容，圣殿骑士不知隐藏在哪个角落。
唯一让昆特感到庆幸的是，由于自己的中队实在是损失惨重，他们并没有被放到战阵前列。
双方各出了一名将领，驰至中线地带进行最后交涉。很显然，这两人都没带来足够的妥协条件，短短几分钟后，他们便迅速调转马头。
那么，来吧！
双方开始阵前鼓动演说。北方蛮子只出来了一名鼓动家，而塔鲁克帝国军的左、中、右三军各出来了一名。
一个雅克不认识的将领，驱马在阵列前小跑了一周。“战士们，你们是英勇的！因为你们的奋战，胜利即将来临！敌人已经疲惫不堪，是你们拯救了家园！是你们创造了奇迹！帝国为你们骄傲！……今天，让我们彻底把北方蛮子赶回老家去！”
“送他们回老家！”雷鸣般的呼应。
“干掉蛮子！”鼓动家振臂。
“干掉蛮子！”士兵们再度呼应。
可是，有多少人真正相信这些无聊的说辞呢？雅克心不在焉地想着。
不管怎么说，这才是雅克想象中的正规阵地战。主力对决，哪能像上次那样一上来就开战的？应该先是阵前交涉，然后是演说鼓动，再然后……再然后就是号角长鸣，要么双方对冲，要么一方发动骑兵进攻，另一方出动长弓手远程攻击、重装步兵固守。
北方骑士的血性再次得到证实，他们选择了主动进攻。得到补充的“铁狼”再次席卷而来，这次的目标是中军。
雅克心中一凛：在这些骑兵冲锋之前，不少人身上都亮起了淡淡的光芒。那显然不是斗气，而是魔法加持。
如此大规模的魔法加持，得要多少魔法师才能做到？
号角鸣响，塔鲁克帝国军的弓箭手向前一步，抽出数根箭羽插在身前地上。
北方铁骑即将进入射程，帝国军阵中响起急促的箭簇破空声。箭雨，冲天而起！就连太阳都似乎不忍目睹这血腥的一幕，躲进了云团当中。
血花四溅。在绚丽的死亡之花中，“铁狼”纷纷倒下，看来他们加持的并不是防护类魔法。
然而，这些精锐铁骑的冲锋阵形没有丝毫的散乱。他们没有再次表演变线攻击的特技，是因为精锐损失过多无从施展，还是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两轮箭雨，只有两轮箭雨。“铁狼”只给了帝国军弓箭手这点时间。
弓箭手不再管地上剩余的箭羽，迅速闪到本阵后列。重装步兵将特制长枪的尾部斜斜插入坚硬的土地，半蹲下来握紧长枪，枪锋直指暴风雨般卷来的铁流。
雅克所在的侧翼还没有遭受攻击，但他已不禁闭上了眼睛。血腥的搏杀唤醒他内心沉睡的恐惧，那一场，亡国之战……
“睁开眼睛！”昆特大喝。
雅克强迫自己撑开眼皮，发现艾瑞也在发抖。而那些新补充的预备役兵员，许多人连兵器都拿不稳了。
再看中军时，两军人马已经在呐喊中纠缠到一块，血色随处可见。曾经连续割开自己手腕的雅克，突然发现自己染上了晕血症。
两军胶着，无数鲜活的生命在金铁交鸣中消逝，鲜血染红的冻土便是他们最后的床铺。
渐渐地，战局似乎在朝塔鲁克帝国军有利的方向发展。
然而，突然间，帝国军出现了几处骚乱，许多士兵纷纷倒下。在他们脚下，坚实的土地一阵翻涌，沙砾凝成的无数锐利尖锋直刺而上，如同长矛一般轻松刺穿那些重甲覆盖的人体、马匹。
“地矛冲刺！这不可能！如此大范围的地矛刺魔法……”雅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法师团！一定是圣焰教会的法师团！”昆特心里的阴影更加沉重，己方有圣殿骑士团，而北方蛮子则有圣焰教会法师团，这种规模的冲突，真的仅仅是一次常规战争吗？他们究竟在争什么？
他无暇细想，敌人的两翼已压了过来，大规模的消耗战即将开始。
箭雨，铺天盖地。这一次，是北方蛮子的两翼率先开弓。
雅克身边不断有人倒下，随即又有人补上空位。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只是望向敌军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仇恨。
对射正酣之际，一道冷冷的精神波动袭入雅克的心神。这波动是如此强悍，雅克相信它同时横扫了整个战场：“塔鲁克帝国！这就是你们得罪死亡骑士阿格纳斯的代价！”
帝国军上空的空间一阵扭曲，一头狰狞作势的僵尸龙一跃而出！
这头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僵尸龙足有十米长，曾经闪动着光辉的鳞甲，早被无数的蠕虫啃咬成千疮百孔。尾巴上长着七八道隐隐渗出蓝光的尖刺，最长的一根竟有三四米长，显得与躯干的比例极不协调。
更引人注目的，是僵尸龙背上的黑甲骑士。自下方仰视，完全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无边的威压，让雅克瞬间回想起无底深渊里的魔影。黑甲骑士身周的空间剧烈地震动着，不断辐射黑暗光波，战场上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而又滞重。
阿格纳斯？这就是恶名远播的死亡骑士阿格纳斯？茉伊拉的老师阿格纳斯？不是说他被伏击重伤吗？瞧这威猛气势，哪有半分重伤的样子？
雅克正自惊疑，阴沉的声音响起。这响彻天地的声音，吟诵着晦涩的咒文，每一个音节都牵引着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每一个重音都在敲打着帝国军战士的心脏。
僵尸龙一动不动，连双翼都没有一点动作，仿佛石像一般，但偏偏就是能够浮空而立。死亡骑士双手高举，身下现出一座暗金色巨型魔法阵，无数意义不明的魔法文字骤然浮现，围着魔法阵急速盘旋。
黑暗，瞬间降临。帝国军战士骇然发现，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黑暗和混乱吞噬了一切。
失去了视力，帝国军弓箭手自然停止了攻击。但恐怖的是，他们依然能够听到箭羽破空声，身边依然不断有人倒下！
惨叫、惊呼此起彼伏。大多数人都明白过来，死亡骑士是冲塔鲁克帝国来的！这片黑暗仅仅笼罩了己军，对蛮子却没有多少影响。
“昆特！艾瑞！”雅克大吼道，但他听到的只是混乱的惊叫、惨呼。
雅克猛然撕开照明术的卷轴。耀眼的光辉跃离掌心，但这点光芒在周围黑暗的压迫下，仅仅挣扎几下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战局不会改变了——雅克下了定论。他很清楚己方魔法师的实力，他们绝对破不了这个黑暗结界。
周围已经陷入彻底的混乱。不知道是谁撞了雅克一下，随后又是一下……他再也控制不住马匹，只能随着人流奔逃。原本还想使用潜土术逃命的雅克，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下地——除非他想变成肉泥。
“跟我来！”是胖子的声音。雅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催马跟上。
“战败了！战败了！”绝望的呼号，在黑暗中顽强地钻入每个帝国军战士的耳中。
“稳住！镇静！”一些帝国军将领仍未放弃，竭力想在黑暗中稳住阵脚。但他们还没有喊叫几声，自己也惨呼起来。黑暗中，到处是诡异的尖嘶声、破空声，不知是什么怪物在凌空飞舞，寻声而来，一一夺去这些将领的性命。
显然，死亡骑士制造的不是简单的黑暗。在这片黑暗中，战士陷入了惊慌、恐惧、狂乱等诸多负面情绪，很多人更是陷入了幻象。而吸血蝙蝠、石像鬼等魔物在黑暗中如鱼得水，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一片混乱中，突然响起了整齐的赞歌，献给晨曦诸神的赞歌。“吾主荣光，破万年阴霾而长在。晨曦眷顾者，无惧阴影。吾主慈光下，众生皆乐……”
圣殿骑士们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他们聚集到一起，高举圣剑凝聚斗气，耀眼的光芒，瞬间刺穿黑暗。
然而，也仅仅是瞬间而已。僵尸龙摇头摆尾，狰狞作势，而黑甲骑士在僵尸龙背上高高站起，张开的五指轻轻向下一压——浓厚的黑暗再度压下，将斗气光芒吞没得干干净净。
那瞬间的光芒，不过是让塔鲁克帝国军的将士看清身处的绝境罢了：空中盘旋飞舞的魔物，地上驾御黑色战马的骷髅魔影……当然，还有那个仿佛凌驾众生的邪恶生物，还有那些在黑暗结界外发动箭雨攻势的北方蛮子。
平原上到处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大地在艰难地喘息着，挣扎着。长刀扬起，腥风血雨；铁蹄落下，血肉成泥。在战争的铁蹄下，生命如此脆弱；在恶魔的强袭下，生命如此无助！
光芒湮灭。坚定无比的赞歌，猝然中断。威风一时的圣殿骑士，与普通士兵一样发出了濒死的惨嚎。
若是正面对决，这些圣殿骑士不会如此不济，死亡骑士也绝对不会强悍到单枪匹马挑战大军团的地步，但此时两军交战已近尾声，有生实力大损，帝国军实是无力对付阿格纳斯这等恐怖存在。
惨叫和哭泣，怒吼和哀鸣。浓重的血腥从四面八方扑来，帝国军终于崩溃。
雅克跟紧胖子策马狂奔，幸运地冲出了黑暗结界，逃出20多公里才停了下来。
周围都是溃散的战友。能够逃出来的，大多是两翼的骑兵。至于步兵以及陷入纠缠的中军弟兄，显然凶多吉少了。
再怎么对军事一窍不通，雅克也知道这场溃败意味着什么——己军主力全溃，东北门户大敞，莱尔已成为敌人嘴边的肥肉。
老大昆特，始终不见踪影。
“放心！没问题的！老大就是老大，大脑壳不会比我们先玩完。”胖子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雅克，还是在安慰自己。
“就是就是。”雅克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南蛮！投降吧！”四周高地上钻出大群敌军，一张张强弓居高临下对准了他们。
雅克正待使用潜土术，却发现对方有十几个法师，立刻明智地停止动作——在高阶法师面前玩潜土术，只会玩掉自己的小命。
利箭呼啸而过，十几名试图反抗的战友，毫无悬念地成了刺猬。
毫不迟疑地，兄弟俩抛下兵器，举起双手。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