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4.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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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扫过, 林中竹叶沙沙作响。
薛沉烟光看信封上熟悉到骨子里的字迹, 便知了那信是谁托沈青妍给她的。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不该收下这信件。
自古人情牵扯最难断, 今生她本不欲同容宁再有任何牵扯，若是收了这封信, 便就等于欠了容宁一份大人请, 这是她最不愿意的。可沈青妍说，这封信或许能救父兄的命。
薛沉烟心知, 沈青妍说的，绝非虚言。
她前世病得糊涂, 虽说知道父亲与兄长的最后结局，可那悲剧是如何发生的，当时南境战场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她却全然不知。容宁却不一样, 他同他们切切实实打过三年交道, 亲自带军将南凉击退，若说有谁能助父兄逃过此劫，容宁自是毫无疑问。
只是，前世她曾那样跪着求容宁, 他都未曾答应帮她救父亲与兄长, 今生他此举又是为何？
薛沉烟也只犹豫了片刻，便就干干脆脆接过信件, 小心翼翼将其收好, 笑着道了句, “那便麻烦沈妹妹替我谢谢那人了，日后若那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宣平侯府自当竭尽全力。”
她虽不愿欠容宁人情，但更不愿因为自己那点思绪害了父兄性命。思来想去，便只能用整个宣平侯府承了容宁这份情，日后若他有需要，宣平侯府尽力帮他便是。
沈青妍见薛沉烟收下信件，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竟有一种终于完成任务之感，她笑着道，“薛姐姐客气了，我那朋友说他只是举手之劳，让薛姐姐无需挂在心上。”
与薛沉烟道别后，沈青妍便去了将军府。
许悠正给容宁把脉，沈青妍便乖乖坐在外厅等着，思及前几日的情景，到现在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几日前，她从小姐妹家回家，便见容宁的马车恰好停在她家门前。
她以为他是来找兄长，立马端正姿势，拘谨地同她打招呼，“容大哥是来找兄长的么？他在卫所还未回来。”
容宁却是朝她一笑，道，“我是来找阿妍的。”
她愣了一愣，她其实从小就有些怕容宁，总觉得他这个人太冷，让人靠近不得。见到容宁时，她都是能躲则躲，容宁也从未主动找过她。而现在，他这番话倒一时叫她品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正愣神间，忽又听得容宁问道，“阿妍与盛京贵女们可有来往？”
她不知素来寡言的他今日几次三番没话找话是为何，愣愣答了句，“偶有来往。”
说罢看向容宁，发现他眉眼间似乎放松了几分，又问题，“不知阿妍可否帮我一个忙？”
语气中竟有了往日都不曾有过的温和。
她有些讶异，“什么忙？”
容宁要她帮的忙，便是在她生辰之时，邀宣平侯府的二姑娘前去，而后再转交一封信给她。
想到容宁那时的神情，沈青妍总觉得容宁似乎变了，可要说到底哪里变了，又全然说不出来。
正恍惚间，便听到容宁的声音，“如何？她收下了吗？”
沈青妍想问题想得出了神，竟不知容宁何时已经出来，听到容宁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忙道，“收下了，薛姐姐让我替她向你道谢，并说若是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宣平侯府自当全力相助。”
听得沈青妍带回来的答案，容宁心底放松不少，连眉眼间也带了几分轻松的笑意，“我知道了，谢谢阿妍。”
平日里清冷的人一旦笑起来最是勾人，他这一笑，让沈青妍觉得与他无端亲近了许多，胆子也就更大了一些，将心中压了好几日的疑惑问了出来，“容大哥既是好意，为何不直接找她，反而要如此大费周章？”
容宁闻言，眉间那抹笑意瞬间消散不少，叫沈青妍刚刚生出的一点点亲近感瞬间消失无踪，总算又想起平日里对他的害怕，沈青妍也未待他回答，只匆匆道，“我忽然想起大哥今日便要从云州回来，我先走了。”
说罢，一溜烟儿便不见了人影，徒留容宁一人坐在房中。
良久，容宁眸色微敛，呢喃道，“我怕她不肯见我。”
语中竟无端能让人品出些许无奈与苦涩来。
容宁素来寡言，而薛沉烟素来爱笑，前世他与薛沉烟在一起相处时，都是薛沉烟在想着法子哄他开心。
如今薛沉烟不哄他了，他却不知该如何去哄她，唯一所能想到的，只有慢慢化解她对他的厌恶。
前世宣平侯父子的遇难是将薛沉烟彻底打垮的最后一击。直到如今容宁还记得薛沉烟跪在雨中哭得撕心裂肺的场景。在得知薛沉吟提前请调去南境时，他本欲亲自去找薛沉烟交代一些事情，可一思及上次碰见沈青原与柳叶时在锦绣阁二楼看到的那抹妃色衣角，他又退缩了。
容宁知道，那抹衣角其实是薛沉烟的，他更知道，她选择躲起来，就是还不愿见他。
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他，碰到有关薛沉烟的事，总是会变得优柔寡断小心翼翼。思来想去，他只能找与薛沉烟有几分交情的沈青妍帮忙。
············
“徐统领会叛变？”薛沉吟看着薛沉烟给他带回来的信件，神色冷峻，语中却多了几分怀疑。
他嘴里所说的徐统领，正是盛京禁军统领徐安，他跟着薛厉已经整整二十个年头，是薛厉一手把他提拔上来的。对于薛家三兄妹，他亦是十分疼爱。
薛沉烟最初看到信中内容时，亦是十分震惊。
容宁说，徐安实乃南凉奸细潜伏在大周，前世正是因为徐安通敌，才使得父亲与兄长陷入敌方陷阱，生死未卜。
薛沉烟不确定容宁所说是否属实，只是这一消息，倒让薛沉烟想起一些事情，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说与兄长听。
“容宁最初去南境时，还时常吃败仗。在徐州被攻下后，容宁曾经在内部大开过一次杀戒，将徐安极与他走得百名军官尽数处决，导致南境军心不稳，险些引起兵变。可后来不知为何，不过半个月，那些对容宁大开杀戒最为不满的将士，竟就惟他之命是从。”
“当时也有传言流出，版本各异。有人说容宁杀徐安是为立威；有人说他杀徐安是因查到徐安叛变的证据；有人说是因为徐安强抢百姓粮食；也有人说是因徐安无能导致徐州被迫，容宁愤怒杀之。连陛下也为容宁大开杀戒杀自己人一事大怒，想要个理由，容宁却始终没有给人一个明确的解释。不过，自那以后，南境军队便势如破竹，再未败过一场。”
那时她记忆时好时坏，对南境一事知之甚少，也不知这些信息对兄长是否有用。
薛沉吟沉默半晌，终是道，“我知道了。”
想了想，又道，“容宁提供的这些信息，总归是帮了我们一把，日后他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告诉父亲与我便是，我与父亲自会还他的情。”
薛沉烟也是这样想，便点头应声，“嗯。”
············
转眼已至九月底，岭南的气候依旧很热，便是下了好几场秋雨，天气也丝毫未见转凉。
议事的人刚刚散去，几个小丫鬟正收拾这桌子上的茶水。
梅如意素来恣意惯了，这时更是热得手中扇子直扇，只想把衣袖裤腿全部卷起来，但看了一眼正在案桌前细细看着岭南几家铺子新章程的大哥，终究还是忍住了。
梅如君倒没有梅如意那般燥得慌，他坐在那儿悠闲地喝着茶，时不时看看眉眼温和沉静得仿佛丝毫不受这炎热天气影响的大哥，也不是太懂此次大哥为什么会特意把他也叫过来，连议事都要带着他们。
良久，梅如瑜才从章程里抬起头，道，“方才几位掌柜所提之事，我已经添加进去，你们且把这个先拿回去看一看还有什么可以修改的。”
今年夏，江浙c两湖c徽州一带发生洪灾，大批粮田被淹，百姓颗粒无收。而恰好岭南一带土地肥沃良田众多，可偏这一地带因气候潮湿，导致粮食不能久放。因此不少粮商从岭南低价采购粮食运到江南一带以高价贩卖，在最高时，竟比寻常米价翻了四倍。可即便如此，那些粮商还不满足，价格仍旧在抬高。
梅如意得知此事后颇为不平，便向梅如瑜说了此事，提出由他来岭南一带收购粮食，再运到江南一带寻常价格贩卖，以免让百姓受饥荒之苦。
此为好事，梅如瑜便允了。
哪知，梅如意来了岭南之后，为了让那些黑心商人少赚一些灾难钱，也为了能够尽可能的多收购一些粮食，竟比原本来岭南买粮的商家出价高上不少。
起初时，还有商人为了收到粮食跟着抬高价格，可每次其他商人一抬高，梅如意便又会再次抬高价格，如此几番来回，岭南一带的粮食竟被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价。
商人逐利，梅如意此举无疑是损坏了其他商人的利益。终于，这一带的商人再忍无可忍，非但联合抵制梅家，甚至挑唆先前低价将粮食卖给梅家的粮农生事。
本是要做好事，却因法子不当，没考虑好后果，导致梅家在岭南一带的店铺尽数被砸被毁。
幸得梅如瑜及时赶来，先是以铁血手腕联系官府控制住了闹事的粮农，又承诺按照账本补贴粮食收购差异的银两，又连同岭南一带的商人接连商议，制定共同的章程守则，并承诺日后绝不再犯，这才熄了众怒。
梅如瑜手中的章程，便是经过各家掌柜商议出来的新规定。
梅如君偶尔也会帮着梅如瑜打理梅家的一些生意，听到大哥的话，倒是没有多大反应，从大哥手里接过章程，道了声，“是。”
梅如意却是素来只知吃喝玩乐从不操心家里的纨绔子弟，这些年虽被梅如瑜扳正了些，但总归还是不太爱理这些事情。叫他跑腿或是干苦活，他是毫无怨言，可要他看那些章程，还不如杀了他。
他拿着章程翻开瞧了瞧，看着那些细细密密的文字和红色的批注，便就觉得头疼，忍不住道，“这些东西大哥和三弟看过就行了，我还是算了吧。”
梅如瑜听得此话，神色微冷，“梅如意，梅家总归有一日会交到你手上的，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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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不该收下这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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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沉烟心知, 沈青妍说的，绝非虚言。
她前世病得糊涂, 虽说知道父亲与兄长的最后结局，可那悲剧是如何发生的，当时南境战场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她却全然不知。容宁却不一样, 他同他们切切实实打过三年交道, 亲自带军将南凉击退，若说有谁能助父兄逃过此劫，容宁自是毫无疑问。
只是，前世她曾那样跪着求容宁, 他都未曾答应帮她救父亲与兄长, 今生他此举又是为何？
薛沉烟也只犹豫了片刻，便就干干脆脆接过信件, 小心翼翼将其收好, 笑着道了句, “那便麻烦沈妹妹替我谢谢那人了，日后若那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宣平侯府自当竭尽全力。”
她虽不愿欠容宁人情，但更不愿因为自己那点思绪害了父兄性命。思来想去，便只能用整个宣平侯府承了容宁这份情，日后若他有需要，宣平侯府尽力帮他便是。
沈青妍见薛沉烟收下信件，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竟有一种终于完成任务之感，她笑着道，“薛姐姐客气了，我那朋友说他只是举手之劳，让薛姐姐无需挂在心上。”
与薛沉烟道别后，沈青妍便去了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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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他是来找兄长，立马端正姿势，拘谨地同她打招呼，“容大哥是来找兄长的么？他在卫所还未回来。”
容宁却是朝她一笑，道，“我是来找阿妍的。”
她愣了一愣，她其实从小就有些怕容宁，总觉得他这个人太冷，让人靠近不得。见到容宁时，她都是能躲则躲，容宁也从未主动找过她。而现在，他这番话倒一时叫她品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正愣神间，忽又听得容宁问道，“阿妍与盛京贵女们可有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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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宁说，徐安实乃南凉奸细潜伏在大周，前世正是因为徐安通敌，才使得父亲与兄长陷入敌方陷阱，生死未卜。
薛沉烟不确定容宁所说是否属实，只是这一消息，倒让薛沉烟想起一些事情，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说与兄长听。
“容宁最初去南境时，还时常吃败仗。在徐州被攻下后，容宁曾经在内部大开过一次杀戒，将徐安极与他走得百名军官尽数处决，导致南境军心不稳，险些引起兵变。可后来不知为何，不过半个月，那些对容宁大开杀戒最为不满的将士，竟就惟他之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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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梅如意来了岭南之后，为了让那些黑心商人少赚一些灾难钱，也为了能够尽可能的多收购一些粮食，竟比原本来岭南买粮的商家出价高上不少。
起初时，还有商人为了收到粮食跟着抬高价格，可每次其他商人一抬高，梅如意便又会再次抬高价格，如此几番来回，岭南一带的粮食竟被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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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要做好事，却因法子不当，没考虑好后果，导致梅家在岭南一带的店铺尽数被砸被毁。
幸得梅如瑜及时赶来，先是以铁血手腕联系官府控制住了闹事的粮农，又承诺按照账本补贴粮食收购差异的银两，又连同岭南一带的商人接连商议，制定共同的章程守则，并承诺日后绝不再犯，这才熄了众怒。
梅如瑜手中的章程，便是经过各家掌柜商议出来的新规定。
梅如君偶尔也会帮着梅如瑜打理梅家的一些生意，听到大哥的话，倒是没有多大反应，从大哥手里接过章程，道了声，“是。”
梅如意却是素来只知吃喝玩乐从不操心家里的纨绔子弟，这些年虽被梅如瑜扳正了些，但总归还是不太爱理这些事情。叫他跑腿或是干苦活，他是毫无怨言，可要他看那些章程，还不如杀了他。
他拿着章程翻开瞧了瞧，看着那些细细密密的文字和红色的批注，便就觉得头疼，忍不住道，“这些东西大哥和三弟看过就行了，我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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