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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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气爽, 碧空万里。
薛沉烟抱着凤鸣古琴, 与半夏刚出小院，便就见大哥一袭蓝衣, 负手往这边走来，显见是来找她的。
“大哥！”薛沉烟眉目带笑, 忙将凤鸣琴递给半夏, 迎了上去，“大哥今日不用上朝么？”
半夏知兄妹二人有话要说, 朝着薛沉吟行了一礼，便就抱着凤鸣琴先出了门。
薛沉吟顿下脚步, 含笑看着自家小妹，道，“今日刚好休沐, 大哥陪你一起去南山寺, 可好？”
父亲前两日奉命去了凉州, 临走前特意叮嘱他护好小妹。昨日小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之后，他便知小妹今日去找无涯先生是为了朔玉。
虽在小妹的描述中知道梅如瑜与无涯先生前世都对她极好，可今生的他们到底没有前世记忆，且那无涯大师对重朔时光又极为执着。
让小妹单独去见他们, 薛沉吟总是不放心的, 是以，一早他便决定陪着小妹一起去。
薛沉烟想也未想, 便笑着点头道, “大哥能陪我, 那自然是最好的。”
既然昨日她已经告诉大哥她所有的秘密，今生若是可以，她自然想让大哥及时知道她所有的行踪和打算，以免她做错事情给家里徒添麻烦。
自重逢以来，这还是薛沉吟头一次在小妹脸上看到如此轻松无负担的笑意。想来昨日同小妹的谈话多少还是起了些作用，他素来清俊严肃的脸柔和了不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那便走吧。”
兄妹二人一边说笑，一边出了门。
马车缓缓行驶，薛沉烟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再回头看看眉目俊朗的大哥，仍然有些恍惚，感觉似在做梦一般。
南山寺乃是国寺，除去每年九月初帝后来南山寺祈福的那几天之外，其余时间都是门庭若市，来往香客络绎不绝。
薛沉烟刚跳下马车，便见寺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袭素衣，长身玉立，眉目温润。光是在那儿站着，就是一道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景。
薛沉烟鼻尖有些酸涩。
她不知道师兄在这儿候了多久，昨日和大哥谈过之后，她又想起了许多事情。
她记得前世她每次去师兄的那儿找他，都是师兄亲自在门口等她。那时她对师兄的这行为习以为常，只以为他习惯待客如此，也没觉得有何不对的地方。
直到师兄被贬后，梅如意来盛京探望她。
听得梅如意提及，她才知道，师兄平日里其实很忙，便是再重要的客人，他也并没有亲自在门口迎接的习惯。
那个时候的薛沉烟不知为何，忽地就想起每每得知容宁要回家时，她也会如师兄这般，拖着病弱的身子，早早便在门口等他归家。
重活一世，如今再看到在门口等她的师兄，薛沉烟只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眼中似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一般。
梅如瑜看到薛沉烟，眉眼间霎时扬起温和的笑意。他朝着她缓步走过去，走到一半，才发现她望着他眼眶微红，他愣了愣，心底竟觉得有些压抑。
薛沉吟见自家小妹看着候在门口的那位公子红了眼眶，便晓得她又想起前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安抚，“都过去了。”
是啊，前世的所有在她死的那一刻便都过去了。今生大家都还好好的，她也应该努力勇敢地往前走才是。
薛沉烟知自己失态了，垂下眸子，敛去眼底的湿意。
待她再抬头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朝着薛沉吟微微一笑，“谢谢大哥。”
薛沉吟揉了揉她的发心，道，“走吧。”
兄妹二人说话间，梅如瑜已经走过来，见着薛沉烟身后的男子与她的眉目间有几分相像，梅如瑜便就猜到他或许就是宣平侯府的世子，薛沉烟的大哥——薛沉吟。
她朝着薛沉吟微微颔首以示招呼，而后才转过头，温笑着对薛沉烟道，“薛姑娘。”
“梅公子，”薛沉烟笑着应了一声，拉过薛沉吟介绍，“这位是我大哥。”
说罢又转头对着薛沉吟笑着道，“这位便是梅家家主，梅如瑜梅公子。”
梅如瑜丝毫没有意外，温笑着朝着薛沉吟行了一礼，“薛公子。”
薛沉吟亦回了梅如瑜一礼。
恰在这时，半夏亦抱着凤鸣琴跟了上来。
薛沉烟接过凤鸣琴，问道，“无涯先生呢？”
梅如瑜听得薛沉烟的话，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家师已在禅院等着二位，请随我来。”
半夏闻言，很是自觉地退回马车边，没有跟上去。
梅如瑜领着薛沉吟和薛沉烟穿过重重殿宇，到了南山寺西边最为清净的禅院。
还未进院子，便就听得里头有阵阵琴音传过来。
他们最初听到的琴音还是清浅悠然的，可随着他们越走越近，琴音也越发的晦涩急促。显然是奏乐者心乱了。
待得他们到得禅院门口时，忽听“铮”地一声，竟是琴弦断裂的声音，伴随着弦断声的还有一声闷哼。
“师父”梅如瑜眉目微蹙，加快了脚步进了院子。
薛沉烟与薛沉吟亦对望一眼，也跟了进去。
园中松竹青翠挺拔，薛沉烟一踏进院子，便就觉得一阵头昏眼花，脚步猛地一个踉跄，同当初在隆安镇时一样。
薛沉吟忙地伸手抚着她，看着她苍白的脸，担忧问道，“没事吧？”
薛沉烟笑着摇了摇头，在薛沉吟的搀扶下跨进了月亮门。
无涯端坐在凉亭中，擦拭掉唇角方才溢出的血液，朝着梅如瑜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听到月亮门处的动静，无涯一抬首，恰好看到抱着一把红色古琴被薛沉吟搀扶着走进来的薛沉烟，霎时心下大喜。
就在方才弦断之前，他放在身上的朔玉似乎有了什么感应一般，逐渐开始发热。而他的心性也受了那热量影响，抚出的琴音越发急促。琴弦断裂的同时，朔玉忽然白光大盛，光幕又现。
他终于在光幕中看清了那名被白衣男子抱着的女子容貌。
女子年约二十七c八，躺在楠木棺材中，神色安详，脸庞消瘦，眉眼之间就同这名抱着古琴的少女一模一样，显见就是长大后的她。
无涯万没想，他在有生之年竟真的能看见与朔玉有着某种联系的有缘之人。一时之间，看着薛沉烟的眸色中，竟带了几分热切。
薛沉吟皱眉，下意识挡在薛沉烟面前，一脸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一对师徒。
梅如瑜看着师父的反应，便知道师父定是看出什么东西，亦出声唤道，“师父？”
听得徒弟的声音，无涯才回过神很来，讪讪朝着徒弟一笑，道，“我无碍。”
薛沉烟被薛沉吟护在身后，只看得到大哥的背影，她抿着唇拉了拉兄长的衣袖，见兄长回头，她小声道，“没事的，大哥。”
梅如瑜听到薛沉烟的声音，朝着那头望过去，只见薛沉吟让了半步。他一眼便看到薛沉烟苍白的面色，心下有些担忧，垂下眸子，道，“师父，有事进屋说罢。”
无涯看着断裂的七弦琴，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率先负手进了屋子。
薛沉吟亦扶着薛沉烟的手臂跟在了无涯后头，经过梅如瑜身边时，薛沉烟看到了梅如瑜眼里的担心，朝着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无碍。
两人之间似乎无需过多言语，便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梅如瑜看着薛沉烟的笑容，便知她无甚大碍，也微微放下心来，领着二人进了屋子。
走进禅房，入眼的便是墙上裱挂着的“禅”字巨幅字画，一张梨花木的八仙桌椅放在大厅正中，桌上摆着一套上好的青花瓷茶具。
无涯打量着薛沉烟，笑眯眯道，“不知薛姑娘想算什么？”
薛沉烟将手中凤鸣古琴放在了桌上，双眸含笑，“我想算姻缘。”
上一世，无涯问她，她也说想算姻缘。
此话一出，梅如瑜与薛沉吟皆是一愣。
梅如瑜看着薛沉烟的侧颜，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含笑看着师父，眸色明亮，肌肤如雪。他这才想起薛姑娘似乎已到了适嫁年龄。
薛沉吟愣的却是，小妹上一世吃了那么多苦，今生该是不会再想嫁给容宁了才是，那她还算姻缘做什么？
无涯手抚上凤鸣琴弦，笑道，“姑娘未来的路，姑娘自己该是最清楚才是。”
从未来回来的人，不仅清楚旁人的命运，对自己的命运应该最为清楚，又怎会需要他来算？
薛沉烟闻言，垂眸半晌。再开口时声音带了几分低落与忏悔，“我以前因为执念，做错了许多事情，伤害了许多人。幸得老天怜悯，让我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想弥补以前犯下的错与亏欠的人，也想远离那个让我生了执念心魔的人，还请先生帮我卜算，我今生与他，能否断了那段孽缘？”
她原以为今生只要她避着容宁，他们之间便就再不会有交集，可不管是隆安镇的那次相遇，还是她与半夏被劫的那一次，都让她生了疑惑，察觉到今生的容宁，似乎跟上一次不一般。
那两次容宁都分明是冲着她去的。
这让薛沉烟又不确定起来，真的是她极力避开，他们之间便不会再有交集了吗？
在无涯看来，想通过朔玉回到过去的人，都是因为有各种各样的执念，却没想这位薛姑娘竟只想着放下执念。思及仅见的两幕光幕中，她一次是躺在棺材里，一次是被一名白衣男子横抱着。他忽然明白过来，或许薛姑娘回来并非她所愿，她只是在死了之后被有执念的人从未来送回来的。
无涯低低笑了笑，而后道，“薛姑娘的命格早已被人改变，现下我也无能为力。不过我或许可以帮姑娘算出，是谁将姑娘送了回来，不知姑娘是否有兴趣知道？”
非是他不算，而是被朔玉送回来的人，命星早已偏离既定轨道，毫无定数规律可言，便是他们千机阁的阁主，也无法参透其命格。
他想着，既然朔玉可以让他们看到有缘人前生的片段，或许他再努力一把，也能看到那个送薛姑娘回来的人是如何启动朔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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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沉烟抱着凤鸣古琴, 与半夏刚出小院，便就见大哥一袭蓝衣, 负手往这边走来，显见是来找她的。
“大哥！”薛沉烟眉目带笑, 忙将凤鸣琴递给半夏, 迎了上去，“大哥今日不用上朝么？”
半夏知兄妹二人有话要说, 朝着薛沉吟行了一礼，便就抱着凤鸣琴先出了门。
薛沉吟顿下脚步, 含笑看着自家小妹，道，“今日刚好休沐, 大哥陪你一起去南山寺, 可好？”
父亲前两日奉命去了凉州, 临走前特意叮嘱他护好小妹。昨日小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之后，他便知小妹今日去找无涯先生是为了朔玉。
虽在小妹的描述中知道梅如瑜与无涯先生前世都对她极好，可今生的他们到底没有前世记忆，且那无涯大师对重朔时光又极为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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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昨日她已经告诉大哥她所有的秘密，今生若是可以，她自然想让大哥及时知道她所有的行踪和打算，以免她做错事情给家里徒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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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二人一边说笑，一边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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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寺乃是国寺，除去每年九月初帝后来南山寺祈福的那几天之外，其余时间都是门庭若市，来往香客络绎不绝。
薛沉烟刚跳下马车，便见寺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袭素衣，长身玉立，眉目温润。光是在那儿站着，就是一道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景。
薛沉烟鼻尖有些酸涩。
她不知道师兄在这儿候了多久，昨日和大哥谈过之后，她又想起了许多事情。
她记得前世她每次去师兄的那儿找他，都是师兄亲自在门口等她。那时她对师兄的这行为习以为常，只以为他习惯待客如此，也没觉得有何不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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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进院子，便就听得里头有阵阵琴音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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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徒弟的声音，无涯才回过神很来，讪讪朝着徒弟一笑，道，“我无碍。”
薛沉烟被薛沉吟护在身后，只看得到大哥的背影，她抿着唇拉了拉兄长的衣袖，见兄长回头，她小声道，“没事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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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沉烟闻言，垂眸半晌。再开口时声音带了几分低落与忏悔，“我以前因为执念，做错了许多事情，伤害了许多人。幸得老天怜悯，让我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想弥补以前犯下的错与亏欠的人，也想远离那个让我生了执念心魔的人，还请先生帮我卜算，我今生与他，能否断了那段孽缘？”
她原以为今生只要她避着容宁，他们之间便就再不会有交集，可不管是隆安镇的那次相遇，还是她与半夏被劫的那一次，都让她生了疑惑，察觉到今生的容宁，似乎跟上一次不一般。
那两次容宁都分明是冲着她去的。
这让薛沉烟又不确定起来，真的是她极力避开，他们之间便不会再有交集了吗？
在无涯看来，想通过朔玉回到过去的人，都是因为有各种各样的执念，却没想这位薛姑娘竟只想着放下执念。思及仅见的两幕光幕中，她一次是躺在棺材里，一次是被一名白衣男子横抱着。他忽然明白过来，或许薛姑娘回来并非她所愿，她只是在死了之后被有执念的人从未来送回来的。
无涯低低笑了笑，而后道，“薛姑娘的命格早已被人改变，现下我也无能为力。不过我或许可以帮姑娘算出，是谁将姑娘送了回来，不知姑娘是否有兴趣知道？”
非是他不算，而是被朔玉送回来的人，命星早已偏离既定轨道，毫无定数规律可言，便是他们千机阁的阁主，也无法参透其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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