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1.家住邙山望朝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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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电脑的那一刻，窗外已是灯火阑珊。
又加班到十点。
不知道能不能赶上5路末班车？我一边嘟囔一边收拾自己的工位。
工位右上角挂着个工号牌，牌上印着千金e诺003号——李春风。
牌上有个眼眉清秀的青年人照片，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似乎在好奇的看着我，我的嘴角抹过一丝苦笑，随手把工号牌翻了过去。
黑屏的电脑屏幕上隐约反照出我累赘的肚腩和微秃的前额——他大概打死也没想到，十年后的自己是现在这个熊样吧？
是，这个李春风就是我，而照片是我十年前大学毕业未久时所拍。
我的故乡在一个江南海滨小城，我的大学却是在这里度过的，此后我也几乎没离开过这里，这里是十三朝古都——神都洛阳。
很多人曾问我为什么不回江南，我也回答不出，我那富饶发达的故乡，自2001年——我十八岁后，几乎与我绝缘。我上大学时是全国最后两届上学需要转户口的时候，所以那年我的户口变成了洛阳的集体户口；在毕业两年时本来有机会将户口转回去，结果我的大学同学胖哥去了洛阳人事局上班，顺手帮我办了个人事代理，于是我终于成了实实在在的洛阳人。
现在除了身份证号开头的数字320，标志着我与410开头身份证号的河南，并无乡土关系，十余年来，我的语言与饮食已贴近一个标准的河南人——嗯，很多人可能没想到过，洛阳是河南的。比如我大学时一些广东c浙江的同学就是觉得洛阳这名字不错，报了我们的学校，但他们也没想到，洛阳竟是河南的。在当年，河南的名誉不是很好，因为这时代，是个物质世俗的年代，人们崇尚的是富有和权势，而河南，长期人口众c经济穷。
我匆匆出了公司，赶往车站的站牌，那里只有两三人在等车。不禁感慨河南穷是个现实，经济的发展看夜生活啊，现在是北上广最为喧闹的时刻，而洛阳的街头已经人烟稀少。
三分钟后，5路车来了。
幸好，我赶上了末班。
我上车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找个位子坐下，坐好下车的准备——有人会奇怪刚上车做什么下车准备，因为我只能坐三站。从王城广场到火车站，剩下的五站，得走回去。
5路公交车是近年刚开的线路，终点站——国花路公交车场，就是我家的小区对面。若在白天是可以直接坐到终点的，但因为平时乘客稀少，所以5路车一般十点后就只到火车站，不上山。
洛阳人嘴里所谓的上山，一般是两个含义，一是上坟，二是上邙山。但很多时候，这两个含义，又是如此的接近，因为很多人上坟，就是上邙山。
“生长苏杭，死葬北邙”，邙山随着许多盗墓小说的传播而名声大涨，似乎是风水宝地；洛阳老八大景中把“邙山晚眺”列为八景之首，似乎又是风景绝佳之地。
但在洛阳人眼里，呸！不吉利。
我的师父在我买房后曾过来参观，并说“这是邙山望朝岭这块，地势最高，好地方”。我知道他老人家是在宽慰我，邙山许多小区的名字都会带个“阳”c“日”c“光”c“丽”字，比如富阳c明阳c中电阳光c皇朝丽苑明眼人都知道，避讳邙山的阴气。
我之所以住邙山，还是因为穷，买不起商品房。
邙山是个大概念，从地理范畴讲，它是两条丘陵，延绵可达郑州的巩义市；从行政管理上讲，它属于洛阳老城区邙山镇。
几年前，邙山镇建了一批经济适用房，便宜。其他洛龙区c老城区c涧西区c西工区地方的经济适用房常常是十比一（摇号比率）的比例去抢，而邙山的，往往不到二比一，甚至一比一。四年前我摇号了一套经济适用房，然而有套房子并未为我的婚恋生活加分——因为地理位置差c交房时间晚，闹的我始终是个光棍。
三个月前地产商终于交了房子，厌倦了租房日子的我，火急火燎的铺了地板c刷了墙，没等干透就住进去。
整个小区四百多套房，只有四五户和我一样急躁的人家入住。平时人影罕见，小区路灯也没装，晚上胆小的人，只怕是不敢出来的。
车到火车站我下车，沿着火车站c过车站涵洞c走国花路，一路往上走，洛阳把北方称为上。
走了两站，就已出了一头汗，八月末的天气真是秋老虎。走到烈士陵园的时候，我驻足歇一下，点上一根烟，忽然发现自己脚下地上有一个个粉笔画成的圈圈，还有不少纸灰。
“晦气”，我抽开脚，心里暗忖。却不忘对圈子点下头c微微屈身。这段时间只顾加班没注意，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洛阳俗称鬼节，不少人会在街头画上圈子为先人们烧纸，每个圈子就相当于人家的坟头，那是不能踩的。
转念一想，不由更是失落，洛阳民风淳厚，逢上这种日子，不少商家晚上关门都很早，我晚上还没吃饭呢，小区旁边只有一家小小的“王记美食苑”营业较晚，这段时间我已习惯了晚上加完班回去的时候，要一碗面，要一个凉菜，喝瓶啤酒。
今晚，看来是要没饭吃了。
我看了眼身边黑漆抹乌的烈士陵园，信步而过，只觉得今晚的烈士陵园似乎更加静谧。这个烈士陵园有两个门，南门是正门，在道北三路，西门是侧门，就是我现在走的国花路。
烈士陵园早期是供奉抗日和解放洛阳的革命先烈所建，现在也有民用业务。因为周边公共设施跟不上，周围小区的居民早上常跑到烈士陵园的展览区来晨练，有两次为了想靠教拳挣点外快，我也来陵园转过。可惜，这些早上晨练的往往是大叔大妈，他们也分辨不出拳法的好坏，宁可跟着那退休才练拳的蹩脚先生学，也不愿意跟我这名门正宗学。
对了，忘了介绍。我闯荡十年，事业c感情上始终是个l一ser，但是我有几项技能，颇足以自雄，一是无病呻吟的文字是半通不通的国学，但最擅长的则是武术：我从小跟从自己的四叔习练少林十路看家拳基本功，四叔的师父是一名还俗的少林武僧，法号素法。如果按少林“素德行永延”的排辈，我是行字辈，比当今少林方丈永信大和尚还高一辈；十八岁后来洛阳读书期间，又拜入洛阳武林怪杰刘书炎的关门弟子张先生门下，系统学习内外两家武术。刘书炎师爷昔年武学精湛，广闻博识，擅长太极拳c形意拳c八卦掌c罗汉拳c金刚拳c心意把c燕青拳c螳螂拳八种拳法，名震黄河两岸，因而得名“八大天王”。我从师十三年，是恩师门下学艺最多的人，也仅学到了太极形意八卦罗汉等拳法。然而即便如此，与外界交流时，也算武术修为非常广博的人了。
可惜，当此时代，武术没落，绝大多数武人，生活窘迫，只有个别坑蒙拐骗的“大师”才有一年赚几百万学费的神话。否则，我还真想教拳为生。
正胡思乱想，小区已到，王记美食苑的灯箱果然已经熄灭，正要叹气时运不济，忽然我发现旁边有个小铺子正亮着灯，有三四个人正在里面吃烧烤，门口也摆了个灯箱，上写“幽幽烧烤”。屋内飘出暴烈的香气和酒香。
嘿！天不绝我，这破小区旁，啥时候开了家烧烤？
我两步赶进店，大喊：老板，还有吃的没？
坐在那里吃烧烤的几个人中，有一个回头看了下我，脸上忽然闪出惊讶的神情。
我一向不喜与陌生人对视，这时以为他是老板，不由对视了以下，当场吓了一跳！
这人脸上有四条刀疤，横二竖二如同井字，整整齐齐的把脸分成了九块，皮肉翻开，殷红如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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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加班到十点。
不知道能不能赶上5路末班车？我一边嘟囔一边收拾自己的工位。
工位右上角挂着个工号牌，牌上印着千金e诺003号——李春风。
牌上有个眼眉清秀的青年人照片，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似乎在好奇的看着我，我的嘴角抹过一丝苦笑，随手把工号牌翻了过去。
黑屏的电脑屏幕上隐约反照出我累赘的肚腩和微秃的前额——他大概打死也没想到，十年后的自己是现在这个熊样吧？
是，这个李春风就是我，而照片是我十年前大学毕业未久时所拍。
我的故乡在一个江南海滨小城，我的大学却是在这里度过的，此后我也几乎没离开过这里，这里是十三朝古都——神都洛阳。
很多人曾问我为什么不回江南，我也回答不出，我那富饶发达的故乡，自2001年——我十八岁后，几乎与我绝缘。我上大学时是全国最后两届上学需要转户口的时候，所以那年我的户口变成了洛阳的集体户口；在毕业两年时本来有机会将户口转回去，结果我的大学同学胖哥去了洛阳人事局上班，顺手帮我办了个人事代理，于是我终于成了实实在在的洛阳人。
现在除了身份证号开头的数字320，标志着我与410开头身份证号的河南，并无乡土关系，十余年来，我的语言与饮食已贴近一个标准的河南人——嗯，很多人可能没想到过，洛阳是河南的。比如我大学时一些广东c浙江的同学就是觉得洛阳这名字不错，报了我们的学校，但他们也没想到，洛阳竟是河南的。在当年，河南的名誉不是很好，因为这时代，是个物质世俗的年代，人们崇尚的是富有和权势，而河南，长期人口众c经济穷。
我匆匆出了公司，赶往车站的站牌，那里只有两三人在等车。不禁感慨河南穷是个现实，经济的发展看夜生活啊，现在是北上广最为喧闹的时刻，而洛阳的街头已经人烟稀少。
三分钟后，5路车来了。
幸好，我赶上了末班。
我上车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找个位子坐下，坐好下车的准备——有人会奇怪刚上车做什么下车准备，因为我只能坐三站。从王城广场到火车站，剩下的五站，得走回去。
5路公交车是近年刚开的线路，终点站——国花路公交车场，就是我家的小区对面。若在白天是可以直接坐到终点的，但因为平时乘客稀少，所以5路车一般十点后就只到火车站，不上山。
洛阳人嘴里所谓的上山，一般是两个含义，一是上坟，二是上邙山。但很多时候，这两个含义，又是如此的接近，因为很多人上坟，就是上邙山。
“生长苏杭，死葬北邙”，邙山随着许多盗墓小说的传播而名声大涨，似乎是风水宝地；洛阳老八大景中把“邙山晚眺”列为八景之首，似乎又是风景绝佳之地。
但在洛阳人眼里，呸！不吉利。
我的师父在我买房后曾过来参观，并说“这是邙山望朝岭这块，地势最高，好地方”。我知道他老人家是在宽慰我，邙山许多小区的名字都会带个“阳”c“日”c“光”c“丽”字，比如富阳c明阳c中电阳光c皇朝丽苑明眼人都知道，避讳邙山的阴气。
我之所以住邙山，还是因为穷，买不起商品房。
邙山是个大概念，从地理范畴讲，它是两条丘陵，延绵可达郑州的巩义市；从行政管理上讲，它属于洛阳老城区邙山镇。
几年前，邙山镇建了一批经济适用房，便宜。其他洛龙区c老城区c涧西区c西工区地方的经济适用房常常是十比一（摇号比率）的比例去抢，而邙山的，往往不到二比一，甚至一比一。四年前我摇号了一套经济适用房，然而有套房子并未为我的婚恋生活加分——因为地理位置差c交房时间晚，闹的我始终是个光棍。
三个月前地产商终于交了房子，厌倦了租房日子的我，火急火燎的铺了地板c刷了墙，没等干透就住进去。
整个小区四百多套房，只有四五户和我一样急躁的人家入住。平时人影罕见，小区路灯也没装，晚上胆小的人，只怕是不敢出来的。
车到火车站我下车，沿着火车站c过车站涵洞c走国花路，一路往上走，洛阳把北方称为上。
走了两站，就已出了一头汗，八月末的天气真是秋老虎。走到烈士陵园的时候，我驻足歇一下，点上一根烟，忽然发现自己脚下地上有一个个粉笔画成的圈圈，还有不少纸灰。
“晦气”，我抽开脚，心里暗忖。却不忘对圈子点下头c微微屈身。这段时间只顾加班没注意，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洛阳俗称鬼节，不少人会在街头画上圈子为先人们烧纸，每个圈子就相当于人家的坟头，那是不能踩的。
转念一想，不由更是失落，洛阳民风淳厚，逢上这种日子，不少商家晚上关门都很早，我晚上还没吃饭呢，小区旁边只有一家小小的“王记美食苑”营业较晚，这段时间我已习惯了晚上加完班回去的时候，要一碗面，要一个凉菜，喝瓶啤酒。
今晚，看来是要没饭吃了。
我看了眼身边黑漆抹乌的烈士陵园，信步而过，只觉得今晚的烈士陵园似乎更加静谧。这个烈士陵园有两个门，南门是正门，在道北三路，西门是侧门，就是我现在走的国花路。
烈士陵园早期是供奉抗日和解放洛阳的革命先烈所建，现在也有民用业务。因为周边公共设施跟不上，周围小区的居民早上常跑到烈士陵园的展览区来晨练，有两次为了想靠教拳挣点外快，我也来陵园转过。可惜，这些早上晨练的往往是大叔大妈，他们也分辨不出拳法的好坏，宁可跟着那退休才练拳的蹩脚先生学，也不愿意跟我这名门正宗学。
对了，忘了介绍。我闯荡十年，事业c感情上始终是个l一ser，但是我有几项技能，颇足以自雄，一是无病呻吟的文字是半通不通的国学，但最擅长的则是武术：我从小跟从自己的四叔习练少林十路看家拳基本功，四叔的师父是一名还俗的少林武僧，法号素法。如果按少林“素德行永延”的排辈，我是行字辈，比当今少林方丈永信大和尚还高一辈；十八岁后来洛阳读书期间，又拜入洛阳武林怪杰刘书炎的关门弟子张先生门下，系统学习内外两家武术。刘书炎师爷昔年武学精湛，广闻博识，擅长太极拳c形意拳c八卦掌c罗汉拳c金刚拳c心意把c燕青拳c螳螂拳八种拳法，名震黄河两岸，因而得名“八大天王”。我从师十三年，是恩师门下学艺最多的人，也仅学到了太极形意八卦罗汉等拳法。然而即便如此，与外界交流时，也算武术修为非常广博的人了。
可惜，当此时代，武术没落，绝大多数武人，生活窘迫，只有个别坑蒙拐骗的“大师”才有一年赚几百万学费的神话。否则，我还真想教拳为生。
正胡思乱想，小区已到，王记美食苑的灯箱果然已经熄灭，正要叹气时运不济，忽然我发现旁边有个小铺子正亮着灯，有三四个人正在里面吃烧烤，门口也摆了个灯箱，上写“幽幽烧烤”。屋内飘出暴烈的香气和酒香。
嘿！天不绝我，这破小区旁，啥时候开了家烧烤？
我两步赶进店，大喊：老板，还有吃的没？
坐在那里吃烧烤的几个人中，有一个回头看了下我，脸上忽然闪出惊讶的神情。
我一向不喜与陌生人对视，这时以为他是老板，不由对视了以下，当场吓了一跳！
这人脸上有四条刀疤，横二竖二如同井字，整整齐齐的把脸分成了九块，皮肉翻开，殷红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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