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7.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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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峥双手紧紧抓着一片帷幕，手心的汗蛰痛着磨红的伤疤，像是有细小的虫子在啃噬，他低头看了一眼手心，一条条红色的磨痕纵横交错，都还新鲜如故，全部都是在攀爬寒山寺佛堂的帷幕时被磨出来的。
穹顶的建造十分的惑人心神，站在底下看的时候，只感觉宏大非常，却没有多高，但是实打实的爬上去，却才感受到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建筑。
他的轻功和武功不能使用，全靠自身蛮力攀爬，仅仅依靠练武时积攒的身体机能作为底子，在那粗糙宽大的帷幕上攀爬，若是薛惧在此，定要惊叹他之毅力，强横的爬上这几乎没有落脚地的地方。
脚下几乎空无一物，全靠双手和腰劲来维持平衡，萧峥看了一眼脚下，地面偏硬，这个高度摔下去怕是有几天动弹不得，他心里有些发怵，面上却不露情感，手下更是不停，像只顽强的豹子般向上爬去。
薛惧已经有两天未曾现身，离去时行色匆匆，送饭都委托给了一个很小的僧人，还被嘱咐了陪萧峥说说话，以免他在幽闭空间呆的发疯，但那小僧人显然不懂怎么与萧峥那样人的相处。
萧峥往往只对同龄人和中年人爱答不理，对与比他小的和年老者，一向都十分谦让，但他因不善主动交流，看着那个局促的小僧人嚅嗫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话题来，想安慰的话也堵在嘴边，不知以何等方式说出，眼睁睁看着小僧人放下饭就跑了。
小和尚下佛堂都是靠上面人帮忙吊着，自身并不会轻功，也没有多高的洞察力，萧峥笃定他一时半会并不能察觉自己爬了上去，便开始施行这个蓄谋已久的计划。
薛惧没有让人告诉他时间，每次送饭的时候射入佛堂的都是日光，根本分不清过了多久，萧峥真真是第一次发现失去对外界的感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幽闭空间中，不清楚时间的流逝，没有人声，除了换了又换，长得一模一样的蜡烛和供果，没有任何值得人注意的东西，他以前每每误以为自己总是一个人呆着，已经可以忍受孤独，但远远不是，在外面的时候他可以练刀，可以用轻功在屋檐之间翻来翻去，可以找一处高地躺在上面感受下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就算一直一直一个人，也有诸多可以观赏的东西。
总有些人不解一直一个人，重复同样的生活，要如何才能忍受下来，其实那大不一样，总是一个人的那个人，他总会观察到其他人今天变了哪里，明天又变了哪里，角落里的落叶突然没有了，云和上个月的同样形状，每天每日每时，都以不同的新奇为乐，他们看似游离人群，实则是对人群观察最深刻的。
没有任何事物的空间，和独一一人，依然大不一样，普通人会试想自己在封闭的空间中可以做些什么，总以为光阴可以轻易过去，可以随便就拿一些东西消磨一天，但远远并非所想，日复一日的小空间，会非常迅速的逼着人发疯，要么在煎熬中爆发，痛苦难耐，要么就彻底沉静下来，感受匆忙生活中来之不易的沉静思考的时光。
萧峥几乎要怀疑薛惧是故意的了，他明明可以换个地方，找一间牢房，找寺庙中随便一个客房上锁，但偏偏要选这么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是想让普通人感受一下出家人的痛苦吗？
就在同一时刻，佛堂的穹顶颤动，震的萧峥双手发麻，他下意识抬头一看，稀薄的日光缓缓投射进来，一个人影出现在入口处。
那人影并不矮小，不像那个小和尚，他迅速的跳了下来，萧峥身旁立刻多了一个人，手掌间缠着一串佛珠，僧衣上梵文的暗纹若隐若现，表情十分无奈，但他脸庞上天生就带着一缕温润的风情，即使蹙眉也仿佛玉石被投入阴影。
薛惧问：“你在干什么？”
萧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不答话，薛惧也看到了，道：“现在事情紧急，来不及为你包扎了，我借你一瓶药带着，路上自行涂用。”
萧峥疑惑的看向他，薛惧道：“带走你的人来了。”
萧峥说：“这么快？”
薛惧好笑的看着他：“这还快？我还嫌寺里管你饭的时间太长了。”
萧峥道：“现在过去了几天”
薛惧摇了摇头，“出去再说吧。”
他抓着萧峥右肩，几个起落，仿佛飞鹰掠食般将他带了出去，落到了平地上，萧峥环顾四周，整个高大的佛堂竟有大部分是埋于地下的，只有穹顶的部分露出地面，以供出入，他有些不可思议：“如此深坑，人力可求？”
薛惧道：“不知道，前人留下的。”
萧峥历经几天，再次照到阳光，内心有种奇妙的波动，但性格使然让他仍是忍住了跑跳大叫的冲动，尽管内心已经蠢蠢欲动。
萧峥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正是清晨，露水和轻盈的空气交错，分外鲜美，呼入时像胸腔都为之一净，分外舒爽，他扭头看了一眼薛惧，却呆了一呆。
出了昏暗的佛堂才看清，薛惧满脸倦容，几乎已是昏昏欲睡，他的外衣有些皱了，像是忙碌了很久，都没有歇息过的样子。
薛惧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如果你也衣不解带的照顾一个人几天你也是这副样子。”
萧峥没再多问，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一路上，才看清自己呆了几天的这个寒山寺的全貌。
这其实是一个很小的寺院，除了后山的佛堂遗迹，只有不多的几间屋子，一尊大佛，几个或扫地，或摇头晃脑背书的小和尚，进出两三道门，便从寺庙最里走道了寺庙门口，萧峥并没有去过几次这样的地方，是以十分仔细的观察起了这些建筑。
小小的山头，小小的寺庙，只有薛惧这一尊“大佛”。
寒山寺门口，薛惧和萧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门，薛惧走到门口的三人三骑面前道：“人我带到了。”
萧峥原本只是懒懒的瞥了一眼那几人，却惊的他退了一步，骑着黑白红三匹马的人都披着宋兵的军服，个个都是大胖子，后面的一个个头极矮，为首的络腮胡，压低了帽子，脸颊粗糙漆黑。
扮成这副样子，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但为首的络腮胡黑皮肤大胖子却在拼命冲他挤眼，几乎能想象出胡子下的一脸调笑。
薛惧道：“手令。”
络腮胡将一个蜡丸掷过去，薛惧打开确认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瓶，抛给萧峥：“给你，省的再买。”
萧峥接过那个治手伤的瓶子，塞进袖子，很听话的走向那三人，薛惧叹了口气，低眉垂目很是伤神的样子：“以年长对年少，以多欺少，本就不合江湖道义，也违我本心，但我”
他并未说完，自道路尽头忽而传来雷霆铁蹄之声，声音之烈，速度之迅猛，沿途惊起数片飞鸟，连大地都隐约震颤，那声音蕴含一种千军万马的气势，势不可挡，至冲目标而来，扫除一切障碍，随着一阵整齐高昂的马嘶，十五人的小队勒马，排成两列，为首的一人身着盔甲，长枪垂在身侧，头盔上的红缨随风扬起，眉头紧皱的看向络腮胡胖子。
那胖子本来将萧峥扯了就要跑，但敌在面前，自然难以如愿，他似乎很是尴尬，看看天，又看看地，祝遗恨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是同党吗？”
络腮胡底下传出一个非常年轻的声音，悠悠的道：“何来同党之说？我们本来没做什么坏事，你不要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啦。”
薛惧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立刻回溯到了一段时间之前，那个坠崖的年轻人，他安然无恙，自己反而松了一口气，但他竟然能找到这里
薛惧断然出手，直奔向马上萧峥，他被人驱使，却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c
尚未近身，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以难以拒绝的力道将他反击，薛惧少有的感受到如此力不从心。那人的衣衫在空气烈烈飞扬，像是一面盛开的黑红色扇面，半空中摊开三支指向不同方向的短刀，一起落地，扬起尘土挡住来人面目，当尘土落下之时，来人在薛惧和四人三马中缓缓现身，一双平静的眼看向薛惧。
萧峥盯着萧魑的背影，翻身下马向她冲去，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出，而萧魑只是拍了他身上几处大穴，道：“可以用武功了，自己玩去吧。”
萧峥语速飞快：“翟氏案是怎么回事，郑纨何在？我看见阁楼上的东西了，你究竟还瞒了我什么？”
萧魑轻轻推了一把他的头：“问题倒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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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几乎空无一物，全靠双手和腰劲来维持平衡，萧峥看了一眼脚下，地面偏硬，这个高度摔下去怕是有几天动弹不得，他心里有些发怵，面上却不露情感，手下更是不停，像只顽强的豹子般向上爬去。
薛惧已经有两天未曾现身，离去时行色匆匆，送饭都委托给了一个很小的僧人，还被嘱咐了陪萧峥说说话，以免他在幽闭空间呆的发疯，但那小僧人显然不懂怎么与萧峥那样人的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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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下佛堂都是靠上面人帮忙吊着，自身并不会轻功，也没有多高的洞察力，萧峥笃定他一时半会并不能察觉自己爬了上去，便开始施行这个蓄谋已久的计划。
薛惧没有让人告诉他时间，每次送饭的时候射入佛堂的都是日光，根本分不清过了多久，萧峥真真是第一次发现失去对外界的感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幽闭空间中，不清楚时间的流逝，没有人声，除了换了又换，长得一模一样的蜡烛和供果，没有任何值得人注意的东西，他以前每每误以为自己总是一个人呆着，已经可以忍受孤独，但远远不是，在外面的时候他可以练刀，可以用轻功在屋檐之间翻来翻去，可以找一处高地躺在上面感受下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就算一直一直一个人，也有诸多可以观赏的东西。
总有些人不解一直一个人，重复同样的生活，要如何才能忍受下来，其实那大不一样，总是一个人的那个人，他总会观察到其他人今天变了哪里，明天又变了哪里，角落里的落叶突然没有了，云和上个月的同样形状，每天每日每时，都以不同的新奇为乐，他们看似游离人群，实则是对人群观察最深刻的。
没有任何事物的空间，和独一一人，依然大不一样，普通人会试想自己在封闭的空间中可以做些什么，总以为光阴可以轻易过去，可以随便就拿一些东西消磨一天，但远远并非所想，日复一日的小空间，会非常迅速的逼着人发疯，要么在煎熬中爆发，痛苦难耐，要么就彻底沉静下来，感受匆忙生活中来之不易的沉静思考的时光。
萧峥几乎要怀疑薛惧是故意的了，他明明可以换个地方，找一间牢房，找寺庙中随便一个客房上锁，但偏偏要选这么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是想让普通人感受一下出家人的痛苦吗？
就在同一时刻，佛堂的穹顶颤动，震的萧峥双手发麻，他下意识抬头一看，稀薄的日光缓缓投射进来，一个人影出现在入口处。
那人影并不矮小，不像那个小和尚，他迅速的跳了下来，萧峥身旁立刻多了一个人，手掌间缠着一串佛珠，僧衣上梵文的暗纹若隐若现，表情十分无奈，但他脸庞上天生就带着一缕温润的风情，即使蹙眉也仿佛玉石被投入阴影。
薛惧问：“你在干什么？”
萧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不答话，薛惧也看到了，道：“现在事情紧急，来不及为你包扎了，我借你一瓶药带着，路上自行涂用。”
萧峥疑惑的看向他，薛惧道：“带走你的人来了。”
萧峥说：“这么快？”
薛惧好笑的看着他：“这还快？我还嫌寺里管你饭的时间太长了。”
萧峥道：“现在过去了几天”
薛惧摇了摇头，“出去再说吧。”
他抓着萧峥右肩，几个起落，仿佛飞鹰掠食般将他带了出去，落到了平地上，萧峥环顾四周，整个高大的佛堂竟有大部分是埋于地下的，只有穹顶的部分露出地面，以供出入，他有些不可思议：“如此深坑，人力可求？”
薛惧道：“不知道，前人留下的。”
萧峥历经几天，再次照到阳光，内心有种奇妙的波动，但性格使然让他仍是忍住了跑跳大叫的冲动，尽管内心已经蠢蠢欲动。
萧峥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正是清晨，露水和轻盈的空气交错，分外鲜美，呼入时像胸腔都为之一净，分外舒爽，他扭头看了一眼薛惧，却呆了一呆。
出了昏暗的佛堂才看清，薛惧满脸倦容，几乎已是昏昏欲睡，他的外衣有些皱了，像是忙碌了很久，都没有歇息过的样子。
薛惧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如果你也衣不解带的照顾一个人几天你也是这副样子。”
萧峥没再多问，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一路上，才看清自己呆了几天的这个寒山寺的全貌。
这其实是一个很小的寺院，除了后山的佛堂遗迹，只有不多的几间屋子，一尊大佛，几个或扫地，或摇头晃脑背书的小和尚，进出两三道门，便从寺庙最里走道了寺庙门口，萧峥并没有去过几次这样的地方，是以十分仔细的观察起了这些建筑。
小小的山头，小小的寺庙，只有薛惧这一尊“大佛”。
寒山寺门口，薛惧和萧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门，薛惧走到门口的三人三骑面前道：“人我带到了。”
萧峥原本只是懒懒的瞥了一眼那几人，却惊的他退了一步，骑着黑白红三匹马的人都披着宋兵的军服，个个都是大胖子，后面的一个个头极矮，为首的络腮胡，压低了帽子，脸颊粗糙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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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惧道：“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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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峥接过那个治手伤的瓶子，塞进袖子，很听话的走向那三人，薛惧叹了口气，低眉垂目很是伤神的样子：“以年长对年少，以多欺少，本就不合江湖道义，也违我本心，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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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胖子本来将萧峥扯了就要跑，但敌在面前，自然难以如愿，他似乎很是尴尬，看看天，又看看地，祝遗恨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是同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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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惧断然出手，直奔向马上萧峥，他被人驱使，却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c
尚未近身，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以难以拒绝的力道将他反击，薛惧少有的感受到如此力不从心。那人的衣衫在空气烈烈飞扬，像是一面盛开的黑红色扇面，半空中摊开三支指向不同方向的短刀，一起落地，扬起尘土挡住来人面目，当尘土落下之时，来人在薛惧和四人三马中缓缓现身，一双平静的眼看向薛惧。
萧峥盯着萧魑的背影，翻身下马向她冲去，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出，而萧魑只是拍了他身上几处大穴，道：“可以用武功了，自己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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