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 酸笋馄饨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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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内室里,沉沉不见一丝光。海棠静静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
“说。”声音喑哑,带着哭过的低沉。
“皇后娘娘,申夫人请求见您。”海棠压低了声音,生怕触怒了皇后。
内室传来轻轻的声响,申妙如从被子里挣了出来,呼出一口气,下了床。
拉开帷帘,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一片黑暗的镜子。
从牡丹宴回来以后,她就一直待在房里,拉上帘幕。
沉沉的黑暗,很舒服,轻柔地包围,让她不愿醒来。
不愿去想,也不用去想。
“进来吧,给我梳洗。”
“是,娘娘。”
没有侍女跟着,海棠和芙蕖两人,端着洗漱的事物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拉开帘子吧。”她淡淡吩咐。“我娘有没有说,来干什么。”
“申夫人说”芙蕖看了一眼海棠,“想问周卿蕙的事。”
刷拉一声,申妙如把化妆镜前的东西全都扫在了地上。
芙蕖和海棠连忙跪倒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屋子里一片寂静。
半晌,她方才轻轻说了一句:“请申夫人进来。”
芙蕖跟在海棠的身后走了出去,向她使了个眼色,“海棠,等下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申夫人?让她别说一些敏感的事。”
“别多事,娘娘心情不好,我们安分守己便完了。”
“可是等下若惹娘娘生气,最后受苦的还是我们。”芙蕖犹犹豫豫地道。
“她们是母女,申夫人劝了娘娘,兴许就好受多了。”
“有的时候情绪憋着,比散发出来更加可怕。”海棠心有戚戚地说道。
“妙如,你怎么了?为什么帷帘都不拉开,自己闷在里面?”申严氏甫一踏进内室,看到这幅景象,大惊失色。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可能会不好受,本来想慢慢地劝解妙如,却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
申严氏再也掌不住,上前伸手抱住自己的女儿,“妙如,娘知道你心里难受,难受就哭出来吧。”
“当初答应皇上让你做太子妃,就是我们的不对。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把你送进这见不了人的地方。”
“这辈子是娘对不起你,我们申家对不起你”
“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些”
怀里的女儿轻轻动了动,申严氏张开了手臂,泪眼朦胧地看过去。
“哭不出来,我哭不出来,就是感觉心里闷住了一块。”
“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冷热,也感觉不到光和风。”
女儿面无表情的说,好像只是单纯地叙述一种,而不是描述她自己的情绪。
“娘知道,娘都知道。尤其,我们还要逼你,让你为了生个孩子,就要主动给自己的丈夫纳妾;让你为了申家,都不能拥有完整的人生。”
“你不知道。”申妙如木木地说。
她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她失去了一种希冀美好的能力。
当初她入宫,是为了申家,为了祖父,抛却了自己对于沈慎的爱恋,未曾尝试,就无疾而终。
她努力在仪贵妃的阴影下,行规倒矩地扮演一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然而祖父的猝然去世改变了一切。
申家失去了倚仗,她失去了目标,不知道自己努力是为了什么。
她始终不能喜欢上沈忱,沈忱也能感觉地到,于是,关系越拉越远。
三年无子,有多少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有多少人想要扳倒她。
她变成了架空的木偶,变成了要隐忍一切为家族获得最后尊重的砝码。
然而,木偶还是有梦可做。
心底里最后那点还活着的热切,她全放在了沈慎的身上。
他代表着自己,过去的美好。
却在那个宴会上,在看见他抱住魏蓁的那一刻,应声碎裂,只留下一地渣滓刺进心底。
这些话,她无人可诉,也无从说起。
“你不知道。”申妙如又木木地重复了一遍。
“娘知道,娘都知道。”申严氏颤抖着嘴,轻轻劝到:“妙如,你要是不愿意,就拒绝让周卿蕙下旨参选。”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咱们申家也不是风吹就倒的。”
“我和你父亲,还有你叔叔和婶婶都谈过了。大不了,我们不要跟唐家的关系,也不要跟周家的关系。你祖父一身清名,我们耕读传家,这辈不行,下辈来考,总能再重复昔日的荣光。”
“你父亲说了,不能把申家的压力,把保存你祖父带来的荣耀,这份重担全都压在你的身上。”
“是申家的男人没用,才要女人为他们出头。是他,对不起你。”
不知何时,申妙如的眼里有水,一滴滴落下,在面上划过长痕。
申严氏伸出颤抖的手,替女儿轻轻拭去:“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无子的皇后,又有什么关系,申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说完,她又重新把女儿揽进怀里,动作虽轻,却搂地很牢。
感觉到臂膀上一片湿热,申严氏方将高高吊起的心垂了半颗下来。
她不说话,只是用一只手,缓缓拂过女儿的背,一下又一下,好像她还是当初那个囡囡。
不知道多久以后,申妙如方才动了动。喑哑地声音慢慢开口:“娘,我饿了。”
女儿仰头看着自己,眼睛又红又肿,声音嘶哑难听,申严氏却觉得如闻仙乐,一叠声地说道:“好好好,娘给你做,娘给你做。”
“我想吃,馄饨汤。”
“行,这手艺,娘还没落下。”
坤宁宫里的厨房,申严氏精心地走着每一个步骤。
用炖焖的老母鸡汤,文火煨地软烂,加入当归红枣。
馄饨则是用虾肉打成虾茸,并着荠菜一起包制。
包好的馄饨放入鸡汤中煮熟,盛出来另装,再折入鸡丝c酸笋c芫荽。馄饨鲜嫩,香味扑鼻,酸笋鸡汤,开胃爽口。
心翼翼地把馄饨汤端给女儿,申严氏劝道:“心些,汤水烫口,你慢慢吃。”
几日未尝正经吃饭,申妙如吃了几个馄饨,喝了点汤,肚子就有些受不住。
“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看着女儿能好好吃饭了,申严氏心中一片喜悦,柔柔哄劝道。
“酸笋鸡汤,真是好吃。”申妙如喝地停不住嘴,肚子里虽然难受,嘴上却依旧想喝。
连喝了几口,却突然一阵恶心翻涌上来,强压不住。
“哇”地一声,她把刚吃的东西全都吐在了湖蓝色的织金地衣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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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声音喑哑,带着哭过的低沉。
“皇后娘娘,申夫人请求见您。”海棠压低了声音,生怕触怒了皇后。
内室传来轻轻的声响,申妙如从被子里挣了出来,呼出一口气,下了床。
拉开帷帘,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一片黑暗的镜子。
从牡丹宴回来以后,她就一直待在房里,拉上帘幕。
沉沉的黑暗,很舒服,轻柔地包围,让她不愿醒来。
不愿去想,也不用去想。
“进来吧,给我梳洗。”
“是,娘娘。”
没有侍女跟着,海棠和芙蕖两人,端着洗漱的事物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拉开帘子吧。”她淡淡吩咐。“我娘有没有说,来干什么。”
“申夫人说”芙蕖看了一眼海棠,“想问周卿蕙的事。”
刷拉一声,申妙如把化妆镜前的东西全都扫在了地上。
芙蕖和海棠连忙跪倒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屋子里一片寂静。
半晌,她方才轻轻说了一句:“请申夫人进来。”
芙蕖跟在海棠的身后走了出去,向她使了个眼色,“海棠,等下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申夫人?让她别说一些敏感的事。”
“别多事,娘娘心情不好,我们安分守己便完了。”
“可是等下若惹娘娘生气,最后受苦的还是我们。”芙蕖犹犹豫豫地道。
“她们是母女,申夫人劝了娘娘,兴许就好受多了。”
“有的时候情绪憋着,比散发出来更加可怕。”海棠心有戚戚地说道。
“妙如,你怎么了?为什么帷帘都不拉开,自己闷在里面?”申严氏甫一踏进内室,看到这幅景象,大惊失色。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可能会不好受,本来想慢慢地劝解妙如,却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
申严氏再也掌不住,上前伸手抱住自己的女儿,“妙如,娘知道你心里难受,难受就哭出来吧。”
“当初答应皇上让你做太子妃,就是我们的不对。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把你送进这见不了人的地方。”
“这辈子是娘对不起你,我们申家对不起你”
“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些”
怀里的女儿轻轻动了动,申严氏张开了手臂,泪眼朦胧地看过去。
“哭不出来,我哭不出来,就是感觉心里闷住了一块。”
“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冷热,也感觉不到光和风。”
女儿面无表情的说,好像只是单纯地叙述一种,而不是描述她自己的情绪。
“娘知道,娘都知道。尤其,我们还要逼你,让你为了生个孩子,就要主动给自己的丈夫纳妾;让你为了申家,都不能拥有完整的人生。”
“你不知道。”申妙如木木地说。
她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她失去了一种希冀美好的能力。
当初她入宫,是为了申家,为了祖父,抛却了自己对于沈慎的爱恋,未曾尝试,就无疾而终。
她努力在仪贵妃的阴影下,行规倒矩地扮演一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然而祖父的猝然去世改变了一切。
申家失去了倚仗,她失去了目标,不知道自己努力是为了什么。
她始终不能喜欢上沈忱,沈忱也能感觉地到,于是,关系越拉越远。
三年无子,有多少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有多少人想要扳倒她。
她变成了架空的木偶,变成了要隐忍一切为家族获得最后尊重的砝码。
然而,木偶还是有梦可做。
心底里最后那点还活着的热切,她全放在了沈慎的身上。
他代表着自己,过去的美好。
却在那个宴会上,在看见他抱住魏蓁的那一刻,应声碎裂,只留下一地渣滓刺进心底。
这些话,她无人可诉,也无从说起。
“你不知道。”申妙如又木木地重复了一遍。
“娘知道,娘都知道。”申严氏颤抖着嘴,轻轻劝到:“妙如,你要是不愿意,就拒绝让周卿蕙下旨参选。”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咱们申家也不是风吹就倒的。”
“我和你父亲,还有你叔叔和婶婶都谈过了。大不了,我们不要跟唐家的关系,也不要跟周家的关系。你祖父一身清名,我们耕读传家,这辈不行,下辈来考,总能再重复昔日的荣光。”
“你父亲说了,不能把申家的压力,把保存你祖父带来的荣耀,这份重担全都压在你的身上。”
“是申家的男人没用,才要女人为他们出头。是他,对不起你。”
不知何时,申妙如的眼里有水,一滴滴落下,在面上划过长痕。
申严氏伸出颤抖的手,替女儿轻轻拭去:“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无子的皇后,又有什么关系,申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说完,她又重新把女儿揽进怀里,动作虽轻,却搂地很牢。
感觉到臂膀上一片湿热,申严氏方将高高吊起的心垂了半颗下来。
她不说话,只是用一只手,缓缓拂过女儿的背,一下又一下,好像她还是当初那个囡囡。
不知道多久以后,申妙如方才动了动。喑哑地声音慢慢开口:“娘,我饿了。”
女儿仰头看着自己,眼睛又红又肿,声音嘶哑难听,申严氏却觉得如闻仙乐,一叠声地说道:“好好好,娘给你做,娘给你做。”
“我想吃,馄饨汤。”
“行,这手艺,娘还没落下。”
坤宁宫里的厨房,申严氏精心地走着每一个步骤。
用炖焖的老母鸡汤,文火煨地软烂,加入当归红枣。
馄饨则是用虾肉打成虾茸,并着荠菜一起包制。
包好的馄饨放入鸡汤中煮熟,盛出来另装,再折入鸡丝c酸笋c芫荽。馄饨鲜嫩,香味扑鼻,酸笋鸡汤,开胃爽口。
心翼翼地把馄饨汤端给女儿,申严氏劝道:“心些,汤水烫口,你慢慢吃。”
几日未尝正经吃饭,申妙如吃了几个馄饨,喝了点汤,肚子就有些受不住。
“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看着女儿能好好吃饭了,申严氏心中一片喜悦,柔柔哄劝道。
“酸笋鸡汤,真是好吃。”申妙如喝地停不住嘴,肚子里虽然难受,嘴上却依旧想喝。
连喝了几口,却突然一阵恶心翻涌上来,强压不住。
“哇”地一声,她把刚吃的东西全都吐在了湖蓝色的织金地衣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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