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罗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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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才发现，心碎，对我早已成了一种奢侈品。——k.b.”
*
（罗斯山）
这几天，她感觉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耀眼而炽热的太阳又一次在西边的山头那边缓缓地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皎洁而略显无力的月光。
清澈的河水穿过树林，弯弯曲曲地流下山谷。
罗斯山的秋意已经很浓厚了，萧瑟的晚风拂着干燥的树干和沙沙响的树叶，顺便也捎过来了一丝熟悉的温热气味。
不过这一次，粼粼水波中一阵踏实有力的脚步声抢先了一步。
“梅森？”凯瑟琳听到上面的动静，手肘轻轻一点，身子很快浮出了水面。
“我让你到河里来运动舒缓一下可不是让你躺在河底睡觉的。”梅森弯下腰，轻捷地把她和河里拉到了岸上。
“啊，确实，河底淤泥好多。”凯瑟琳轻轻甩了甩头发，“我可能还需要再找个地方洗个澡什么的——噢，抱歉，我只是说说”
“没关系，我带你到山庄去。”梅森的态度却轻松得让她吃惊；他微微抬头仰望了一下丛林外面的天空，只是又补充道，“只是，你最好抓紧时间。”
“哇唔，”凯瑟琳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你在狼族不应该是一个冷酷的角色吗——这么好说话？”
“准确来说，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不过还不至于看心情决定。”梅森耸耸肩，“这不是模式化的‘捕猎游戏’，吸血鬼小姐。”
梅森在没有其他吸血鬼的场合下总是喜欢称呼她“吸血鬼小姐”，她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带的树林很茂密，没有什么光，但两个人的影子，还是在地上拖得格外长。
“那我还可以再向你请求一下，”凯瑟琳一边走着，一边有些“得寸进尺”地说，“到那个悬崖囚牢一趟吗？”
“你要去那边干什么？”梅森不假思索地问回去。
“去找一个东西。”
*
夜色一点点降临。天空仿佛比往常黑了不少。山庄里咕噜噜地冒着泡的啤酒散着南方小麦的气味，融进了暖烘烘的空气中。
如梅森所说，不少其他地方的狼人都如约集中到了这里。凯瑟琳刚刚受完邀请一踏进来，就立刻察觉到不少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虽然，她并不是这里唯一的吸血鬼。
“为什么提早带她来这里？”弗兰克立即闪身过来问。
“她想在晚上的全面训练之前先洗个澡。”梅森飞快地用一句简短的回答挡了回去，然后拉过凯瑟琳穿过大厅的人群绕到后面的半露台走廊上道：“从这个楼梯上去，三楼，直走六十英尺左右后左转——抱歉我和其他狼人还有点别的事，你先自己过去吧。”
“嗯，谢谢。”凯瑟琳礼貌但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闪身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狼族山庄的建筑结构很开放，夜里的风可以直接扫过走廊，拂在耳畔；有些记忆和思绪，也就这样拂过
“布雷尔卡特去哪里了？”梅森转过身，第一句话就开口问道。
虽然他很有可能忽略了，第一个听到这句话的，很可能是一个吸血鬼。
“不清楚，好像一整天都没见他了。”倚在走廊的那个披着帆布夹克的狼人闭着眼睛说，“老实说他的存在感还没有外面的烤肉强。”
梅森知道布雷尔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家伙，也没再多纠结。现在手头上的事情一件一件收尾，梅森的目标也渐渐明确了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多少次了，从自己成为狼族的半个执掌者开始。
对于狼族而言，也许今天是个重要的时候，可史蒂芬依然和往常一样没有露面。梅森远眺着狼人群簇的大厅，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空落。
“仓库还有一些波本，不过不多了。”一个打着黑色耳钉的女狼人忽然从后面走上来，递过去一瓶剔透的波本。
“多谢。”梅森接过来，余光又瞥见她左手上的绷带，“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苏珊？”
“再过一两天就没事了，之前只是局部断裂性骨折而已，本来就没什么大碍。”苏珊走到他面前，笑笑说，“你这两天都在训练那个吸血鬼——或者说你这一段时间都在忙吸血鬼的事情——我保证你肯定没有什么时间好好喝酒。”
“我可还没有像法国人一样那么嗜酒如命。”梅森也轻笑了一下，然后打开酒瓶，“说到这里，罗杰菲尔他们有路易斯克里斯特的消息了吗？”
“狼族的通讯系统是一整天没有消息不假。”苏珊轻轻蹙起眉，“不过，说实话，我总是感觉它还是有点过于蹊跷——如果可以，我还是觉得你去看一下比较好。”
她不知道，她此时正在大厅里某个吸血鬼的听力范围内。
弗兰克放下酒杯，不着痕迹地中止了和其他狼人的闲谈，然后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大厅外走廊另一侧的逆风口，等待着机会行动。
离开山庄后他就没再和路易斯联系；可以说，他现在完全不了解路易斯的下落。
如果他还一头扎在那儿——事实上，以他的性格来说，这很有可能——那到时候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不对劲，好像有吸血鬼。”梅森敏锐地意识到空气中微乎其微的异样，迅速把苏珊护在了臂弯里。
那瓶波本，也立即被转手放在了走廊护栏上。
“你确定？”苏珊也马上警惕地环顾四周，“应该不至于吧凯瑟琳贝斯特？”
“不是她。不过能进入山庄的吸血鬼”梅森喃喃着，瞳孔骤然缩小，“苏珊，你先回大厅和其他族人待着，我去楼上看一下。”
“嗯，小心。”苏珊拿过那瓶波本，很快小跑回了大厅。梅森暗暗攥紧了随身的木桩，立刻掉头折向刚才离那丝异样最近的楼梯。
他所知目前的受过邀请能够进入狼族山庄的吸血鬼，只有弗兰克，凯瑟琳；以及，路易斯
已经潜行到二楼的弗兰克还是不得不暗自钦佩这个狼族继承者的洞察力和判断力。这只能使和他暂且拉开了一段距离的弗兰克又一次加快速度。
风不知什么时候微微减弱了一些。梅森似乎更加笃定这里出现了至少一个吸血鬼，攥着木桩的手掌渗出了细细的汗。
吸血鬼的超自然听觉相当发达，梅森想，刚才自己同苏珊谈到的关于布雷尔、通讯系统以及路易斯的内容很可能他都已经听到了甚至，可能还是他贸然行动以至于暴露行踪的原因。
长长的山庄环绕式环形走廊，两个潜行的身影，以着一种微妙的位置和关系有条不紊地前进。
弗兰克诺曼到底还是处于劣势；不过，这不是他撇下路易斯的理由。
置有单独通讯系统的那个房间距弗兰克已经不到180英尺。不妙的是，梅森似乎也同样有意识地在朝这个方向靠近，而且速度比他略快一些。
不需要计算，凭战场上多年的经验弗兰克就清楚，如果继续照这个速度下去，他根本无法在梅森发现他之前到达那个房间以至是让路易斯甚至是自己全身而退。
到底还是需要雇主孤注一掷的时候。
这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试探性暂停了一会儿。弗兰克没再多犹豫，立即闪身用最快的速度和最轻的动静双手打开了那扇门。
不料，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吃了一惊——
整个房间空无一人，只有节奏地闪着灯光的设备仪器孤寂地亮着，映着昏暗的房间。
也就是说，路易斯——包括布雷尔，已经离开了？
这应该来说至少是一件好事。弗兰克愣了一下，正要离开，却才发现——
自己，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不管再怎么闪身，自己都已然无法在进入梅森的视线前离开这该死的走廊。弗兰克当机立断，退回到那个房间，不声不响地闪身关好门，然后屏息凝气地站在门后，伺机待动。
冷汗已经从他的颈后淌了下来，掺杂着沉闷的心跳，充斥在昏暗、塞满设备的房间里。
梅森不进入这个房间的可能性不大。弗兰克决定孤注一掷到底。转眼间，他已经听到梅森按下门把的声音
门打开了一条缝。
“啊——”
一声凌厉的尖叫突然响彻了大半个山庄。
那一刻，弗兰克的心脏近乎停跳。
听这声音，是凯瑟琳？
梅森也猛怔了一下，匆匆扫了眼房间内以及四周空无一人的景象，还是暂且放弃了这里，立刻转身向三楼跑去。
出事了。
*
（不久前）
温热的雾气萦绕在明晃晃的圆灯下。狼族山庄有很完备的即时供热系统，以及其他设施。
凯瑟琳双手撑着浴缸的边沿，静静地望着鱼缸中渐渐升高的清澈水面以及水面上自己面无表情的倒影。
她本想淋浴一下就好，但最后改变了选择，自然有其他原因。
凯瑟琳并不是真的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刚刚在大厅，那些狼人数量之多，阵势之大，她已经见识到了。这次的全面训练显然很受重视——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虽然，仍有些疑惑。
浴室的窗户隐约透进几缕清冷。凯瑟琳关好水，脱掉了还带有些河水味道的衣服，放下头发，然后从容不迫地整个浸入了水中。
吸血鬼的屏气时间是人类的数十倍甚至是数百倍。不知道为什么，成为吸血鬼之后，凯瑟琳感觉，隔绝空气的水中环境似乎总是给她带来了某种安全感。
冷暖色调的光交映着洒在水面上，晕开了粼粼的光晕，从下面往上看，模糊而柔软。
凯瑟琳微微眯起眸子。这时，暖色的灯光突然瞬间熄灭。
浴室立刻一片漆黑。只有窗户那边，仍然还残留着几丝月光。
“哗啦——”凯瑟琳立即警惕地从浴缸里坐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似乎有什么轻轻落到了她身后的地上。凯瑟琳瞳孔骤然缩小，正要闪身转过去，一道炽痛的锋刃突然猝不及防地瞬间割开了她的喉咙。
“啊——”突如其来的疯狂剧痛刹那间击溃了她的所有理智和精神防线。大股的殷红血液立即从火辣辣的伤口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像那股可怕的炽痛一样迅速蔓延开，浴缸中的清水顿时被染成了狰狞的血红。地狱仿佛也瞬间沦陷。
“凯瑟琳！”须臾，浴室的门突然被梅森强行撞开。
被铺天盖地的炽痛和虚弱完全淹没的凯瑟琳已经无法思考和动弹，躺在满是鲜血的浴缸里，喉咙仍在淌血，每次艰难的呼吸都像一把尖刀重重掠过。血淋淋的场面触目惊心。梅森赶紧跑进去，抓过一旁的浴巾用力按住凯瑟琳的伤口。洁白的浴巾，立即被鲜红的血液完全浸透。
但是，自愈能力一向强大的吸血鬼，伤口却迟迟没有愈合。
割喉这种残忍至极的手段是原因之一，它会让吸血鬼几秒内大量失血并大幅度削弱生命基础，而吸血鬼本身的自愈能力自然也会受到影响；而另一个原因梅森注意到，凯瑟琳的血液，含有着马鞭草——而她在罗斯山期间几乎没有任何马鞭草摄入——
也就意味着，袭击者使用的武器，应该提前涂过了高浓度的马鞭草浓缩溶液。
伤口淌血的速度慢了很多；但是，它仍然没有丝毫愈合迹象。
“听着，凯瑟琳，”梅森索性沉下心来，直接将另一只手腕递了过去，“你现在需要补充生命基础，快！”
到底还是受本能驱使，凯瑟琳终于露出獠牙，狠狠咬进了梅森的手腕。
但是，每一次吞咽血液，却依然像呼吸一样火辣辣地疼痛。
两个人都在和时间争分夺秒。浴缸的温水已然变得冰凉刺骨。梅森已经不在乎效率这一类问题了，他只要凯瑟琳以最快的速度补充和恢复。
他前不久也才被吸血鬼咬过，血管被刺破的感觉可确实不好受。
终于，伤口有了些要愈合的迹象。
“好点了吗？”梅森轻轻松开按着她的伤口的手，问。
“谢谢。”凯瑟琳也松开了獠牙，长舒了一口气。
浴室还没有恢复照明。虽然这样的割喉无法真正杀死吸血鬼，但刚刚从地狱被拉回来的凯瑟琳，面对着漆黑的视线，还有有些茫然和恐惧；只知道，梅森还在旁边
砰砰的心跳声，渐渐趋于了平静。凯瑟琳埋着头，喉咙还隐隐作痛。
刚才那个袭击者似乎没多会儿就离开了，而更可怕的就是，她不理解那个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空气一时间显得过于沉默。梅森知道自己刚才那样不顾规矩和尴尬闯进来是为了救她，但凯瑟琳毕竟在洗澡，自己再待在这里显然不合时宜和礼貌。“如果你现在好点了，我先”
“梅森。”
一个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传来又似乎近在咫尺的声音不轻不重地打断了他。
梅森怔了一下。
“怎么了，”他抬起头，只见浴室门口那边俨然投进来了一个俊俏的影子，“苏珊？”
“你可以出来一下吗？”苏珊说。
梅森回头瞥了一眼凯瑟琳，然后有点疑惑地站起身走出去，手上沾着的血滴滴答答地滴了一路。
但是，直到他完全走出去，才看清了苏珊了脸颊上同样鲜血淋漓到底伤口！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会儿就伤成这样了？”梅森马上意识到什么。
“山庄外面又一次出现吸血鬼袭击了”苏珊摇摇头说，“我还好，只是被摔在石头上——外面还有其他族人受伤。但是我们和上次一样没有人看清他的脸，所以没人知道他和上次那个袭击者是不是
“吸血鬼”梅森喃喃着。
凯瑟琳贝斯特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格斗基础和相关技能，就算是偷袭，要这样利落地割开她的喉咙也绝非易事；而凯瑟琳遭遇袭击和狼人遭遇袭击刚好又有一个短暂的时间差所以说，这两起袭击事件的制造者——很可能是同一个足够强大和娴熟的吸血鬼。
“我也了解到情况了，梅森。”弗兰克忽然走过来道，“下面的其他族人有点乱可能还需要你过去一下——凯瑟琳贝斯特我先帮忙照顾一会儿吧。”
“好，谢谢。”梅森马上拉过苏珊，快步跑到了楼下。
因为人数确实众多，大厅确实有些骚乱，伤员被放在了最好的沙发上，还有一些狼人徘徊在山庄外面。
“都出这种事了你们还在外面晃什么！”梅森远远地望见他们，立即大声呵斥道。
“我们捕捉到那个吸血鬼的行动方向了，现在在缩小包围范围。”一个持着木质弓弩的纽约狼人目不斜视地说，“那边还有一部分你们当地狼人。他们说西面没有路，吸血鬼只能往东南方向撤离——包围圈已经拉好了，现在只需要守住每一道防线和缩小包围圈。”
其他狼人没有吭声，但仍然没有人放松一丝警惕。
这段时间狼族先后遭遇了两次吸血鬼袭击；所有狼人，都迫切地想要抓出袭击者。
“山庄还有伤员，凯恩斯，你是外科专业的，先去照顾伤员吧。这儿交给我。”梅森走上去，拿过刚刚倚在走廊上、披在帆布夹克的狼人凯恩斯手中的加长、带倒钩的木桩道，“我会抓到那个家伙。”
凯恩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转身回到了山庄。
原先的计划自然无法再按时进行了。半个狼族的狼人都倾巢出动。丛林中，危机的气息刹那间弥漫满了所有空气。
重重叠叠的枝叶下，已经不见了月色。
“等一会儿，”梅森忽然喊道，“所有非纯种狼人，我还有一个要求。”
*
“［时间］7:26p.m.”
在瞥一眼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
所有的风似乎全部停止了下来，一切都显得过于静谧。
“我知道你在这里。”
尽管如此，那个淡若止水的声音，还是显得格外清晰。
路易斯微怔了一下，不过只是不声不响地调整了一下潜伏在树上的姿势，换了一个更有利的视角和行动先机位置。
“你故意以非常规手段袭击了凯瑟琳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将他们的注意力和怀疑对象全部都集中到你身上，不是吗？”那个声音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应不答而生气，只是冷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路易斯，跟我说实话，你行动之前——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这里？”
“我要你现在赶紧离开，好吗？”路易斯干笑了一下，“狼人已经在靠近了——差不多半个狼族的狼人这样大规模集体出动可不是几个吸血鬼可以对付的。”
“我对你的藏匿能力可还没那么放宽心。”虽然互相都看不到对方，但是路易斯闭着眼睛依旧想象得出那个声音说这话的神情，“两个总是比一个强，路易斯。你不愿意回答是你的性格，我也不逼你；但我怎么做同样取决于我自己，你同样无法干涉。”
“好，那我告诉你：我袭击凯瑟琳有我自己的目的，和你无关，我之前并不知道你在这里还有你公然袭击狼族的疯狂计划，好吗？”路易斯确实有些无可奈何，“这个回答满意了吧？简而言之，这些纯粹只是一个巧合罢了。不过这个形势既然已经产生了，就没必要再去破坏——给你最多四十五分钟，离开这里，还没有人会怀疑到你身上。”
“看来确实是巧，我也有自己的目的。”那个声音顿了一下，“我不会让你留在这里。你还是一同离开罗斯山吧，别忘了银雪杉城的——诺支。”
路易斯怔了一下。“我暂时还不能走。”
“路易斯——”
“我说了我还不能走。”路易斯没有任何犹豫，“不管我到底是不是为了你，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但是我很保证我会有自己的目的和计划——所以，拜托了，你先走好吗——我听见狼人已经在靠近了。”
“那很抱歉，我也有自己的目的和计划；而且，我的计划里，没有你！”
那个声音说完，旋即很快是一阵远远的翻身下树的声音，消失在远处。
“你要去送死吗，”路易斯立刻闪身过去，“雪莉！”
*
树林里马上泛起一阵骚动。确认目标的狼人立即从各方面包抄过来，所有神经瞬间调至最紧张的状态，连黑夜的寂静也刹那间被打破。
风呼呼地掠过树林。树叶摇曳和踩踏树叶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很快混淆了包围圈各方向具体的距离和方向信息。
凯瑟琳迷迷糊糊地被这些嘈杂的声音吵醒，睁开沉重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个熟悉的——
悬崖囚牢！
她记得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在狼族山庄的浴室里，血味弥漫，哗啦啦的水漫无目的地肆意流淌。
以及，梅森之前冲进来时匆忙落下的那支木桩，在浴室地上的血泊中滚动着。
凯瑟琳伸出手，抓住了那支此时正躺在自己面前的那支木桩。
还带着血，看样子确实是梅森落在浴室里的那一支。
但是，它和自己又都为什么会在这儿
凯瑟琳记得，自己在河边和梅森说过，想要来这里一趟，梅森并没有明确地回答；所以说，现在，他在达成自己的请求吗？
外面嘈杂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远。凯瑟琳并不至于上次那样虚弱，立刻爬起身观察外面的情况。
今天晚上，罗斯山居然出奇地没有任何狼嚎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让她放心了许多，片刻，凯瑟琳果断大胆地用木桩狠狠撬开了囚牢的浸着马鞭草的铁锁，深吸一口气，望着外面的夜空，纵身跃下悬崖。
四周的景物迅速往上飞移，疾驰的风将她的头发全部甩在脑后。凯瑟琳有条不紊地等待着时机，稳稳地抓住了崖体上一块突出的岩石，将身子挂在了那边。
虽然这样落下去摔不死她，但凯瑟琳仍想要尽快回到悬崖上面的丛林一探究竟，因此不假思索地选择了从崖体这边绕道山腰处再闪身上去。
她承认，比起第一次造访那座悬崖囚牢之前，她确实变了很多。
离凯瑟琳挂着的地方到山腰那边还有几个落脚点。凯瑟琳单手将那支木桩塞进口袋的夹层，然后准确无误地跳到了另一个落脚点上，抓住着力点——
“呼！”
没等她将重心放稳，一支尖锐的木箭突然擦着她的脸颊射过来刺在她抓着着力点的手指间，白皙的手指立刻被划出一道伤痕，不过很快又愈合了回去。但是凯瑟琳下意识闪身躲避了一下，口袋里那支木桩不巧地微微斜刺入了她的腹部。
“见鬼。”凯瑟琳不知道那该死的木箭什么时候还会从哪里再射过来，只能不管那支碍事的木桩，再一次移动到另一个落脚点上。
这一次，没有出现任何袭击她的武器。
凯瑟琳没放过机会，动作利索地取出了那支木桩，直接扔到了悬崖底下。腹部的伤口很快也愈合了。凯瑟琳铤足劲，很快一步步向山腰那边移动。山腰那边同样也被茂密的树林覆盖着，隐约还听得到河水的潺潺声。
“看来这不是‘捕猎游戏’，而是‘异界游戏’。”凯瑟琳勾了勾嘴角，然后马上闪身向刚刚嘈杂的声音来源的方向闪身过去。
“嗷呜——”
下一秒，一个熟悉而可怕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开玩笑吧？
“嗷呜——”狼嚎声瞬间此起彼伏，响彻满了整个罗斯山。
刚才要到山峰上一探究竟的想法已经烟消云散。凯瑟琳环顾了一下被狼嚎声包围的四周，大脑一片空白。
还能往哪里跑？刚才过来的地方？
她迅速闪身到连接山崖的那一边；这时，一支木箭却又突然准确地从悬崖那边射过来将她的头发扎在了身后树干上。
“噢！”凯瑟琳不由得向后打了个趔趄，旋即拔下那支木箭。不同于刚才的是，木箭的箭身上，却多了一张字条：
“［字条］游戏开始；小心上面。”
凯瑟琳抬头望了一眼上方，但除了重重叠叠的树叶，什么也没有——
“嗷呜——”
“啊！”耳后一声近得不能再近的狼嚎突然让她打了个激灵。凯瑟琳回过神，一匹货真价实的狼却从正面猛地向她扑过来。
“啪！”凯瑟琳下意识将手中还握着的那支木箭狠狠刺向那匹狼的胸口，但立即被锐利而有力的狼爪瞬间击碎。凯瑟琳完全陷入了被动状态。这时，后面那匹刚才故意转移她注意力的狼已经绕到了侧面来，毫不犹豫地张开血盆大口冲向凯瑟琳。凯瑟琳才站稳脚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同时对付两匹狼人，马上惊慌地转身闪身离开。
心跳都已经快跳出喉咙口了。她没敢回头，只是沿着那条河流不要命地逃离，两条腿丝毫没有减速。
黯淡的夜晚，开始显出一种恐怖的晴朗。
“哐！”
突然，一个巨大的东西狠狠将她撞飞。凯瑟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重重地落在潮湿的河畔，脑子里一片晕厥，但足足有四五匹狼先后不一地迅速向她扑来。
她用自己的心跳保证，一定还有其他狼人还在朝这里靠近
“嗷！”眨眼间，低沉的咆哮和浓重的鼻息已经打在凯瑟琳脸上。凯瑟琳不再犹豫，猛地从侧面将它掀翻；但是，肩背立即被另一匹狼撕开一道大大的血口子。
“天哪。”
那匹被她掀翻的狼很快也跳回来，尖牙不偏不倚地冲着她的喉咙咬过去。凯瑟琳知道喉咙受伤的滋味，立刻不顾疼痛地用手挡了一下，然后带着血淋淋的咬痕拼命挣扎出了那匹狼的攻击范围。
但，这里的狼可不止一两匹啊
任何一匹狼和凯瑟琳的重量都不在一个级别。凯瑟琳知道自己连一匹狼都无法抗衡，更别说群狼围攻。她不到半秒盯准了逃离方向。另两匹狼已经向她进攻了；凯瑟琳闭上眼睛，径直闪身冲了出去。
当然，代价是她的身上又新添了不少深浅不一的伤口。
跑，不要停凯瑟琳不管伤口，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和她猜想的一样，成群的狼人都朝这边集中过来了。四面八方，不间断地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一遍遍刺激着凯瑟琳的心脏，似乎每一秒都有狼人向她扑过来。雪杉林刹那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狩猎场，寒冷的秋风卷着追猎者的声音，席卷着猎物的神经。
罗斯山的风，凯瑟琳第一次感受到它的真正可怕之处；但是，眼下，她只能没了命地飞快逃跑。胸腔里已然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所有的伤口，刚才短暂的麻木后，开始越来越疼痛
“啊！”
突然，完全毫无征兆地，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力抓住了拼命逃窜的她。
杀戮的气息倏地逼近心脏；地狱，已经无法逃脱。
“”
“路易斯！”凯瑟琳几乎是哭着喊出了那个名字。
像梦一样，那个几乎数天未见的男人就这样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狼嚎声瞬间靠近了几倍。凯瑟琳拼命想挣扎开他的束缚，但路易斯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牢牢擒着她，好像就是等待着狼人的到来。
“嗷呜——”
不出所料，转眼间，数十匹带着暗金色瞳眸的狼迅速围了过来。凯瑟琳想用木桩刺伤路易斯，却发现那支木桩早已被自己丢弃在悬崖底下。这时，路易斯却毫不犹豫地拔出了一柄银匕首，海蓝色的冰冷目光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狼人。
狼人似乎被突然出现的路易斯恐惧住了；但是，贯穿于全身的狼人基因的兽性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控制。
“嗷呜！”马上有狼人扑过来。
凯瑟琳根本不敢直视那些可怕的瞳眸，呼吸和心跳近乎停滞。
可是，这时，她却感觉自己被路易斯猛地推到了前面。
*
（狼族山庄）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梅森卡特。”
听到漫山遍野的狼嚎，雪莉的神情一点点变得凝重。
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和路易斯所用的一模一样的银匕首；只是，这一支，锋刃已经对准了布雷尔的胸口。
“这是不符合规矩的。”梅森很清楚，同样也已经有数十支木箭已经瞄准了她的心脏，“你和女巫的交易不在狼族任何对外合作的范畴内，狼族没有任何义务对此负责。况且光是你袭击狼族以及凯瑟琳贝斯特就已经是一件超出原则的事情了不是吗？说实话，狼族现在有权利对你进行任何制裁。”
“抱歉，这一次我并不是以克里斯特家族的身份过来的。”雪莉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要给出一个说法的话——算是一个强盗。”
她到底还是需要依靠克里斯蒂娜；而更加高昂的代价，更加珍贵的狼人血液，她已经没办法再从黑市获取。
有些事情，有些人可以为此付出所有。
布雷尔被路易斯打晕后，醒来就已经被扔在丛林里，结果没多久就像早已准备好似的遇到了一脸阴沉的雪莉。
路易斯知道他对自己和弗兰克所做的事都不得不背着狼族，所以路易斯很确定他就算醒来也不可能会对其他狼人有所透露。
真是一个老辣而实用的办法。
“你就那么确定凯瑟琳贝斯特不会活着走出那边雪杉林？”梅森索性换了个方法问。
“我很确定。”路易斯留在那里，凯瑟琳怎么可能还会活着。雪莉心里有数。“凯瑟琳死了，克里斯特家族和卡特狼族的合作到时候会不攻自破。现在银雪杉城的形势不会让两个不合作的家族再和平相处。所以，今天我愿意做一回强盗。”说着，雪莉示意性地轻轻割开了布雷尔颈侧的皮肉，细细的血珠立即渗了出来。
梅森怔了一下，目光和雪莉幽深的墨色瞳眸对上了一秒。
其他狼人有点茫然，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要我试试他的血吗？”雪莉轻轻扬起嘴角，已经从容不迫着手地收集布雷尔的血液。
“罗威尔，”梅森用神眼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一个狼人，“去，联系史蒂芬，让他马上过来。”
“现在？”罗威尔有点难以置信，不明白为什么雪莉蕾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梅森妥协到不得不联系史蒂芬的地步。
“现在，叫他无论什么事都赶紧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梅森目不斜视地说。
布雷尔知道梅森的眼睛没在看着自己；但是，雪莉蕾说道“试试他的血”是什么意思
罗威尔没有违背梅森的命令，马上转身离开。
“我看今天谁要走。”一个冷笑的声音突然让他僵在原地。
“史蒂芬？”梅森微微眯起瞳眸，疑惑地望着那个忽然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晚上好，卡特先生。”雪莉回过头，很有礼貌地向他打了一个招呼。
“晚上好。”史蒂芬向她示意了一下，然后定定地走向紧攥着木桩的梅森：“你今天不在训练现场跑到这里做交易不大好吧？”
“抱歉，我觉得我现在离开这里也不大好。”梅森吞了口唾沫，道。
史蒂芬没多说话，取过一柄光滑的银匕首，然后毫不犹豫地割开了梅森的手腕。
梅森整个人颤了一下；再抬头，史蒂芬仍只是面不改色地收集了一瓶他的血液。
“用它，交换布雷尔卡特，这个交易的内容精修一下差不多就这么多了吧？”史蒂芬直接无视了梅森的神情，转过身将那瓶血液示意性地举到了空中。
“多谢”
“史蒂芬，雪莉蕾到底为什么能够进入狼族山庄？”
忽然，梅森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邀请过她——不过是在你出生之前了。”史蒂芬淡淡地说，“这个解释，可以接受吧，小子？”
梅森没再说话。确实，他只有二十四岁，在他出生之前，狼族发生过什么，他可能从未接触。
“谢谢你的慷慨了，史蒂芬卡特先生。”雪莉轻轻将史蒂芬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同时目光也望向了那瓶在月光下泛着涟漪的血液，“我时间不多。交易可以到此完成了吗？”
“当然。”史蒂芬将那瓶梅森的血液递了过去。
雪莉一只手接过来，另一只手也如约地松开了布雷尔。
但是，下一秒，一柄银匕首却突然刺入了史蒂芬的腹部。
“你——”雪莉诧异地瞥了一眼冷笑着装作很快被推向一边的布雷尔，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其他狼人的视线的都“做”了什么。
强盗？
“看来这笔交易还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啊，蕾小姐？”史蒂芬干笑着看了一眼她。
“抱歉了。”雪莉迅速闪身将银匕首拔出，然后转身离开。梅森第一个当机立断地追上去，正将雪莉稳稳地按在树上，一股可怕的剧痛突然从他的胸口漫开。
“啊——”他吃痛地半跪在地上，嘴里立刻不断溢出了乌黑的鲜血。
其他狼人立即将视线转过去。雪莉趁着这个机会，立即带着沾血的匕首逃之夭夭。
布雷尔远远地观望着很快被几个狼人扶回山庄的梅森和史蒂芬，然后不屑地擦了一下颈侧的血珠，瞳眸里闪过一丝冷光。
*
罗斯山的午夜降临得相当慢。再醒来，眼前只剩下四处横流的血液。
凯瑟琳惊讶地地挣扎着爬了起来，望着手中沾血的银匕首，大脑一片混乱。
“惊讶什么？”一个性感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响起。
准确来说，是后上方。
凯瑟琳咬住嘴唇，屏息着转过身。那双蓝色眸子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在月光下泛着让人畏惧的光。
“那些狼人是你杀的还是我杀的？”凯瑟琳亮出那柄攥在自己手中的银匕首，沙哑着声音质问道。
“我没有杀他们，不过重创他们是我做的，虽然借了一下你的身体。”路易斯面不改色地径直从她手中收回了那柄匕首，“顺便问一下，你能感觉得到死亡吗？”
“”凯瑟琳犹豫了一会儿，“当然能。”
“那就对了。”路易斯轻轻勾了勾嘴角，然后优雅地转过身，收好了那柄匕首。
“你是什么意思？”凯瑟琳闪身过去拉住他问。
“很简单，反正你也活不了。”路易斯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停下脚步，就这样带着她走，“就算你可以从狼爪和狼牙下面活下来，狼族也不可能让你活着。”
“为什么？”凯瑟琳顿了一下，“因为，弗兰克吗？”
“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路易斯略去了这段时间和弗兰克有碰面的事情，“但是你现在身上绑着那么多重要的秘密，不要说卡特狼族，任何一个除克里斯特家族以外的家族都会想要杀掉你。只是吧，卡特狼族的情况可能稍微复杂一些”
凯瑟琳低下头，思索着要不要把自己在狼族山庄遇袭的事情告诉他。
“你在想我为什么要救你是吗？”路易斯耸了耸肩，“很简单，那个袭击你的人，就是我。”
凯瑟琳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至于真正的原因，”路易斯突然转过身，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就是，我也不会让你活着。”
这时候，凯瑟琳突然一阵炽痛，嘴里狠狠吐出一大口黑血，伏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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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斯山）
这几天，她感觉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耀眼而炽热的太阳又一次在西边的山头那边缓缓地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皎洁而略显无力的月光。
清澈的河水穿过树林，弯弯曲曲地流下山谷。
罗斯山的秋意已经很浓厚了，萧瑟的晚风拂着干燥的树干和沙沙响的树叶，顺便也捎过来了一丝熟悉的温热气味。
不过这一次，粼粼水波中一阵踏实有力的脚步声抢先了一步。
“梅森？”凯瑟琳听到上面的动静，手肘轻轻一点，身子很快浮出了水面。
“我让你到河里来运动舒缓一下可不是让你躺在河底睡觉的。”梅森弯下腰，轻捷地把她和河里拉到了岸上。
“啊，确实，河底淤泥好多。”凯瑟琳轻轻甩了甩头发，“我可能还需要再找个地方洗个澡什么的——噢，抱歉，我只是说说”
“没关系，我带你到山庄去。”梅森的态度却轻松得让她吃惊；他微微抬头仰望了一下丛林外面的天空，只是又补充道，“只是，你最好抓紧时间。”
“哇唔，”凯瑟琳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你在狼族不应该是一个冷酷的角色吗——这么好说话？”
“准确来说，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不过还不至于看心情决定。”梅森耸耸肩，“这不是模式化的‘捕猎游戏’，吸血鬼小姐。”
梅森在没有其他吸血鬼的场合下总是喜欢称呼她“吸血鬼小姐”，她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带的树林很茂密，没有什么光，但两个人的影子，还是在地上拖得格外长。
“那我还可以再向你请求一下，”凯瑟琳一边走着，一边有些“得寸进尺”地说，“到那个悬崖囚牢一趟吗？”
“你要去那边干什么？”梅森不假思索地问回去。
“去找一个东西。”
*
夜色一点点降临。天空仿佛比往常黑了不少。山庄里咕噜噜地冒着泡的啤酒散着南方小麦的气味，融进了暖烘烘的空气中。
如梅森所说，不少其他地方的狼人都如约集中到了这里。凯瑟琳刚刚受完邀请一踏进来，就立刻察觉到不少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虽然，她并不是这里唯一的吸血鬼。
“为什么提早带她来这里？”弗兰克立即闪身过来问。
“她想在晚上的全面训练之前先洗个澡。”梅森飞快地用一句简短的回答挡了回去，然后拉过凯瑟琳穿过大厅的人群绕到后面的半露台走廊上道：“从这个楼梯上去，三楼，直走六十英尺左右后左转——抱歉我和其他狼人还有点别的事，你先自己过去吧。”
“嗯，谢谢。”凯瑟琳礼貌但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闪身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狼族山庄的建筑结构很开放，夜里的风可以直接扫过走廊，拂在耳畔；有些记忆和思绪，也就这样拂过
“布雷尔卡特去哪里了？”梅森转过身，第一句话就开口问道。
虽然他很有可能忽略了，第一个听到这句话的，很可能是一个吸血鬼。
“不清楚，好像一整天都没见他了。”倚在走廊的那个披着帆布夹克的狼人闭着眼睛说，“老实说他的存在感还没有外面的烤肉强。”
梅森知道布雷尔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家伙，也没再多纠结。现在手头上的事情一件一件收尾，梅森的目标也渐渐明确了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多少次了，从自己成为狼族的半个执掌者开始。
对于狼族而言，也许今天是个重要的时候，可史蒂芬依然和往常一样没有露面。梅森远眺着狼人群簇的大厅，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空落。
“仓库还有一些波本，不过不多了。”一个打着黑色耳钉的女狼人忽然从后面走上来，递过去一瓶剔透的波本。
“多谢。”梅森接过来，余光又瞥见她左手上的绷带，“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苏珊？”
“再过一两天就没事了，之前只是局部断裂性骨折而已，本来就没什么大碍。”苏珊走到他面前，笑笑说，“你这两天都在训练那个吸血鬼——或者说你这一段时间都在忙吸血鬼的事情——我保证你肯定没有什么时间好好喝酒。”
“我可还没有像法国人一样那么嗜酒如命。”梅森也轻笑了一下，然后打开酒瓶，“说到这里，罗杰菲尔他们有路易斯克里斯特的消息了吗？”
“狼族的通讯系统是一整天没有消息不假。”苏珊轻轻蹙起眉，“不过，说实话，我总是感觉它还是有点过于蹊跷——如果可以，我还是觉得你去看一下比较好。”
她不知道，她此时正在大厅里某个吸血鬼的听力范围内。
弗兰克放下酒杯，不着痕迹地中止了和其他狼人的闲谈，然后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大厅外走廊另一侧的逆风口，等待着机会行动。
离开山庄后他就没再和路易斯联系；可以说，他现在完全不了解路易斯的下落。
如果他还一头扎在那儿——事实上，以他的性格来说，这很有可能——那到时候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不对劲，好像有吸血鬼。”梅森敏锐地意识到空气中微乎其微的异样，迅速把苏珊护在了臂弯里。
那瓶波本，也立即被转手放在了走廊护栏上。
“你确定？”苏珊也马上警惕地环顾四周，“应该不至于吧凯瑟琳贝斯特？”
“不是她。不过能进入山庄的吸血鬼”梅森喃喃着，瞳孔骤然缩小，“苏珊，你先回大厅和其他族人待着，我去楼上看一下。”
“嗯，小心。”苏珊拿过那瓶波本，很快小跑回了大厅。梅森暗暗攥紧了随身的木桩，立刻掉头折向刚才离那丝异样最近的楼梯。
他所知目前的受过邀请能够进入狼族山庄的吸血鬼，只有弗兰克，凯瑟琳；以及，路易斯
已经潜行到二楼的弗兰克还是不得不暗自钦佩这个狼族继承者的洞察力和判断力。这只能使和他暂且拉开了一段距离的弗兰克又一次加快速度。
风不知什么时候微微减弱了一些。梅森似乎更加笃定这里出现了至少一个吸血鬼，攥着木桩的手掌渗出了细细的汗。
吸血鬼的超自然听觉相当发达，梅森想，刚才自己同苏珊谈到的关于布雷尔、通讯系统以及路易斯的内容很可能他都已经听到了甚至，可能还是他贸然行动以至于暴露行踪的原因。
长长的山庄环绕式环形走廊，两个潜行的身影，以着一种微妙的位置和关系有条不紊地前进。
弗兰克诺曼到底还是处于劣势；不过，这不是他撇下路易斯的理由。
置有单独通讯系统的那个房间距弗兰克已经不到180英尺。不妙的是，梅森似乎也同样有意识地在朝这个方向靠近，而且速度比他略快一些。
不需要计算，凭战场上多年的经验弗兰克就清楚，如果继续照这个速度下去，他根本无法在梅森发现他之前到达那个房间以至是让路易斯甚至是自己全身而退。
到底还是需要雇主孤注一掷的时候。
这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试探性暂停了一会儿。弗兰克没再多犹豫，立即闪身用最快的速度和最轻的动静双手打开了那扇门。
不料，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吃了一惊——
整个房间空无一人，只有节奏地闪着灯光的设备仪器孤寂地亮着，映着昏暗的房间。
也就是说，路易斯——包括布雷尔，已经离开了？
这应该来说至少是一件好事。弗兰克愣了一下，正要离开，却才发现——
自己，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不管再怎么闪身，自己都已然无法在进入梅森的视线前离开这该死的走廊。弗兰克当机立断，退回到那个房间，不声不响地闪身关好门，然后屏息凝气地站在门后，伺机待动。
冷汗已经从他的颈后淌了下来，掺杂着沉闷的心跳，充斥在昏暗、塞满设备的房间里。
梅森不进入这个房间的可能性不大。弗兰克决定孤注一掷到底。转眼间，他已经听到梅森按下门把的声音
门打开了一条缝。
“啊——”
一声凌厉的尖叫突然响彻了大半个山庄。
那一刻，弗兰克的心脏近乎停跳。
听这声音，是凯瑟琳？
梅森也猛怔了一下，匆匆扫了眼房间内以及四周空无一人的景象，还是暂且放弃了这里，立刻转身向三楼跑去。
出事了。
*
（不久前）
温热的雾气萦绕在明晃晃的圆灯下。狼族山庄有很完备的即时供热系统，以及其他设施。
凯瑟琳双手撑着浴缸的边沿，静静地望着鱼缸中渐渐升高的清澈水面以及水面上自己面无表情的倒影。
她本想淋浴一下就好，但最后改变了选择，自然有其他原因。
凯瑟琳并不是真的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刚刚在大厅，那些狼人数量之多，阵势之大，她已经见识到了。这次的全面训练显然很受重视——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虽然，仍有些疑惑。
浴室的窗户隐约透进几缕清冷。凯瑟琳关好水，脱掉了还带有些河水味道的衣服，放下头发，然后从容不迫地整个浸入了水中。
吸血鬼的屏气时间是人类的数十倍甚至是数百倍。不知道为什么，成为吸血鬼之后，凯瑟琳感觉，隔绝空气的水中环境似乎总是给她带来了某种安全感。
冷暖色调的光交映着洒在水面上，晕开了粼粼的光晕，从下面往上看，模糊而柔软。
凯瑟琳微微眯起眸子。这时，暖色的灯光突然瞬间熄灭。
浴室立刻一片漆黑。只有窗户那边，仍然还残留着几丝月光。
“哗啦——”凯瑟琳立即警惕地从浴缸里坐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似乎有什么轻轻落到了她身后的地上。凯瑟琳瞳孔骤然缩小，正要闪身转过去，一道炽痛的锋刃突然猝不及防地瞬间割开了她的喉咙。
“啊——”突如其来的疯狂剧痛刹那间击溃了她的所有理智和精神防线。大股的殷红血液立即从火辣辣的伤口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像那股可怕的炽痛一样迅速蔓延开，浴缸中的清水顿时被染成了狰狞的血红。地狱仿佛也瞬间沦陷。
“凯瑟琳！”须臾，浴室的门突然被梅森强行撞开。
被铺天盖地的炽痛和虚弱完全淹没的凯瑟琳已经无法思考和动弹，躺在满是鲜血的浴缸里，喉咙仍在淌血，每次艰难的呼吸都像一把尖刀重重掠过。血淋淋的场面触目惊心。梅森赶紧跑进去，抓过一旁的浴巾用力按住凯瑟琳的伤口。洁白的浴巾，立即被鲜红的血液完全浸透。
但是，自愈能力一向强大的吸血鬼，伤口却迟迟没有愈合。
割喉这种残忍至极的手段是原因之一，它会让吸血鬼几秒内大量失血并大幅度削弱生命基础，而吸血鬼本身的自愈能力自然也会受到影响；而另一个原因梅森注意到，凯瑟琳的血液，含有着马鞭草——而她在罗斯山期间几乎没有任何马鞭草摄入——
也就意味着，袭击者使用的武器，应该提前涂过了高浓度的马鞭草浓缩溶液。
伤口淌血的速度慢了很多；但是，它仍然没有丝毫愈合迹象。
“听着，凯瑟琳，”梅森索性沉下心来，直接将另一只手腕递了过去，“你现在需要补充生命基础，快！”
到底还是受本能驱使，凯瑟琳终于露出獠牙，狠狠咬进了梅森的手腕。
但是，每一次吞咽血液，却依然像呼吸一样火辣辣地疼痛。
两个人都在和时间争分夺秒。浴缸的温水已然变得冰凉刺骨。梅森已经不在乎效率这一类问题了，他只要凯瑟琳以最快的速度补充和恢复。
他前不久也才被吸血鬼咬过，血管被刺破的感觉可确实不好受。
终于，伤口有了些要愈合的迹象。
“好点了吗？”梅森轻轻松开按着她的伤口的手，问。
“谢谢。”凯瑟琳也松开了獠牙，长舒了一口气。
浴室还没有恢复照明。虽然这样的割喉无法真正杀死吸血鬼，但刚刚从地狱被拉回来的凯瑟琳，面对着漆黑的视线，还有有些茫然和恐惧；只知道，梅森还在旁边
砰砰的心跳声，渐渐趋于了平静。凯瑟琳埋着头，喉咙还隐隐作痛。
刚才那个袭击者似乎没多会儿就离开了，而更可怕的就是，她不理解那个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空气一时间显得过于沉默。梅森知道自己刚才那样不顾规矩和尴尬闯进来是为了救她，但凯瑟琳毕竟在洗澡，自己再待在这里显然不合时宜和礼貌。“如果你现在好点了，我先”
“梅森。”
一个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传来又似乎近在咫尺的声音不轻不重地打断了他。
梅森怔了一下。
“怎么了，”他抬起头，只见浴室门口那边俨然投进来了一个俊俏的影子，“苏珊？”
“你可以出来一下吗？”苏珊说。
梅森回头瞥了一眼凯瑟琳，然后有点疑惑地站起身走出去，手上沾着的血滴滴答答地滴了一路。
但是，直到他完全走出去，才看清了苏珊了脸颊上同样鲜血淋漓到底伤口！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会儿就伤成这样了？”梅森马上意识到什么。
“山庄外面又一次出现吸血鬼袭击了”苏珊摇摇头说，“我还好，只是被摔在石头上——外面还有其他族人受伤。但是我们和上次一样没有人看清他的脸，所以没人知道他和上次那个袭击者是不是
“吸血鬼”梅森喃喃着。
凯瑟琳贝斯特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格斗基础和相关技能，就算是偷袭，要这样利落地割开她的喉咙也绝非易事；而凯瑟琳遭遇袭击和狼人遭遇袭击刚好又有一个短暂的时间差所以说，这两起袭击事件的制造者——很可能是同一个足够强大和娴熟的吸血鬼。
“我也了解到情况了，梅森。”弗兰克忽然走过来道，“下面的其他族人有点乱可能还需要你过去一下——凯瑟琳贝斯特我先帮忙照顾一会儿吧。”
“好，谢谢。”梅森马上拉过苏珊，快步跑到了楼下。
因为人数确实众多，大厅确实有些骚乱，伤员被放在了最好的沙发上，还有一些狼人徘徊在山庄外面。
“都出这种事了你们还在外面晃什么！”梅森远远地望见他们，立即大声呵斥道。
“我们捕捉到那个吸血鬼的行动方向了，现在在缩小包围范围。”一个持着木质弓弩的纽约狼人目不斜视地说，“那边还有一部分你们当地狼人。他们说西面没有路，吸血鬼只能往东南方向撤离——包围圈已经拉好了，现在只需要守住每一道防线和缩小包围圈。”
其他狼人没有吭声，但仍然没有人放松一丝警惕。
这段时间狼族先后遭遇了两次吸血鬼袭击；所有狼人，都迫切地想要抓出袭击者。
“山庄还有伤员，凯恩斯，你是外科专业的，先去照顾伤员吧。这儿交给我。”梅森走上去，拿过刚刚倚在走廊上、披在帆布夹克的狼人凯恩斯手中的加长、带倒钩的木桩道，“我会抓到那个家伙。”
凯恩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转身回到了山庄。
原先的计划自然无法再按时进行了。半个狼族的狼人都倾巢出动。丛林中，危机的气息刹那间弥漫满了所有空气。
重重叠叠的枝叶下，已经不见了月色。
“等一会儿，”梅森忽然喊道，“所有非纯种狼人，我还有一个要求。”
*
“［时间］7:26p.m.”
在瞥一眼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
所有的风似乎全部停止了下来，一切都显得过于静谧。
“我知道你在这里。”
尽管如此，那个淡若止水的声音，还是显得格外清晰。
路易斯微怔了一下，不过只是不声不响地调整了一下潜伏在树上的姿势，换了一个更有利的视角和行动先机位置。
“你故意以非常规手段袭击了凯瑟琳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将他们的注意力和怀疑对象全部都集中到你身上，不是吗？”那个声音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应不答而生气，只是冷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路易斯，跟我说实话，你行动之前——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这里？”
“我要你现在赶紧离开，好吗？”路易斯干笑了一下，“狼人已经在靠近了——差不多半个狼族的狼人这样大规模集体出动可不是几个吸血鬼可以对付的。”
“我对你的藏匿能力可还没那么放宽心。”虽然互相都看不到对方，但是路易斯闭着眼睛依旧想象得出那个声音说这话的神情，“两个总是比一个强，路易斯。你不愿意回答是你的性格，我也不逼你；但我怎么做同样取决于我自己，你同样无法干涉。”
“好，那我告诉你：我袭击凯瑟琳有我自己的目的，和你无关，我之前并不知道你在这里还有你公然袭击狼族的疯狂计划，好吗？”路易斯确实有些无可奈何，“这个回答满意了吧？简而言之，这些纯粹只是一个巧合罢了。不过这个形势既然已经产生了，就没必要再去破坏——给你最多四十五分钟，离开这里，还没有人会怀疑到你身上。”
“看来确实是巧，我也有自己的目的。”那个声音顿了一下，“我不会让你留在这里。你还是一同离开罗斯山吧，别忘了银雪杉城的——诺支。”
路易斯怔了一下。“我暂时还不能走。”
“路易斯——”
“我说了我还不能走。”路易斯没有任何犹豫，“不管我到底是不是为了你，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但是我很保证我会有自己的目的和计划——所以，拜托了，你先走好吗——我听见狼人已经在靠近了。”
“那很抱歉，我也有自己的目的和计划；而且，我的计划里，没有你！”
那个声音说完，旋即很快是一阵远远的翻身下树的声音，消失在远处。
“你要去送死吗，”路易斯立刻闪身过去，“雪莉！”
*
树林里马上泛起一阵骚动。确认目标的狼人立即从各方面包抄过来，所有神经瞬间调至最紧张的状态，连黑夜的寂静也刹那间被打破。
风呼呼地掠过树林。树叶摇曳和踩踏树叶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很快混淆了包围圈各方向具体的距离和方向信息。
凯瑟琳迷迷糊糊地被这些嘈杂的声音吵醒，睁开沉重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个熟悉的——
悬崖囚牢！
她记得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在狼族山庄的浴室里，血味弥漫，哗啦啦的水漫无目的地肆意流淌。
以及，梅森之前冲进来时匆忙落下的那支木桩，在浴室地上的血泊中滚动着。
凯瑟琳伸出手，抓住了那支此时正躺在自己面前的那支木桩。
还带着血，看样子确实是梅森落在浴室里的那一支。
但是，它和自己又都为什么会在这儿
凯瑟琳记得，自己在河边和梅森说过，想要来这里一趟，梅森并没有明确地回答；所以说，现在，他在达成自己的请求吗？
外面嘈杂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远。凯瑟琳并不至于上次那样虚弱，立刻爬起身观察外面的情况。
今天晚上，罗斯山居然出奇地没有任何狼嚎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让她放心了许多，片刻，凯瑟琳果断大胆地用木桩狠狠撬开了囚牢的浸着马鞭草的铁锁，深吸一口气，望着外面的夜空，纵身跃下悬崖。
四周的景物迅速往上飞移，疾驰的风将她的头发全部甩在脑后。凯瑟琳有条不紊地等待着时机，稳稳地抓住了崖体上一块突出的岩石，将身子挂在了那边。
虽然这样落下去摔不死她，但凯瑟琳仍想要尽快回到悬崖上面的丛林一探究竟，因此不假思索地选择了从崖体这边绕道山腰处再闪身上去。
她承认，比起第一次造访那座悬崖囚牢之前，她确实变了很多。
离凯瑟琳挂着的地方到山腰那边还有几个落脚点。凯瑟琳单手将那支木桩塞进口袋的夹层，然后准确无误地跳到了另一个落脚点上，抓住着力点——
“呼！”
没等她将重心放稳，一支尖锐的木箭突然擦着她的脸颊射过来刺在她抓着着力点的手指间，白皙的手指立刻被划出一道伤痕，不过很快又愈合了回去。但是凯瑟琳下意识闪身躲避了一下，口袋里那支木桩不巧地微微斜刺入了她的腹部。
“见鬼。”凯瑟琳不知道那该死的木箭什么时候还会从哪里再射过来，只能不管那支碍事的木桩，再一次移动到另一个落脚点上。
这一次，没有出现任何袭击她的武器。
凯瑟琳没放过机会，动作利索地取出了那支木桩，直接扔到了悬崖底下。腹部的伤口很快也愈合了。凯瑟琳铤足劲，很快一步步向山腰那边移动。山腰那边同样也被茂密的树林覆盖着，隐约还听得到河水的潺潺声。
“看来这不是‘捕猎游戏’，而是‘异界游戏’。”凯瑟琳勾了勾嘴角，然后马上闪身向刚刚嘈杂的声音来源的方向闪身过去。
“嗷呜——”
下一秒，一个熟悉而可怕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开玩笑吧？
“嗷呜——”狼嚎声瞬间此起彼伏，响彻满了整个罗斯山。
刚才要到山峰上一探究竟的想法已经烟消云散。凯瑟琳环顾了一下被狼嚎声包围的四周，大脑一片空白。
还能往哪里跑？刚才过来的地方？
她迅速闪身到连接山崖的那一边；这时，一支木箭却又突然准确地从悬崖那边射过来将她的头发扎在了身后树干上。
“噢！”凯瑟琳不由得向后打了个趔趄，旋即拔下那支木箭。不同于刚才的是，木箭的箭身上，却多了一张字条：
“［字条］游戏开始；小心上面。”
凯瑟琳抬头望了一眼上方，但除了重重叠叠的树叶，什么也没有——
“嗷呜——”
“啊！”耳后一声近得不能再近的狼嚎突然让她打了个激灵。凯瑟琳回过神，一匹货真价实的狼却从正面猛地向她扑过来。
“啪！”凯瑟琳下意识将手中还握着的那支木箭狠狠刺向那匹狼的胸口，但立即被锐利而有力的狼爪瞬间击碎。凯瑟琳完全陷入了被动状态。这时，后面那匹刚才故意转移她注意力的狼已经绕到了侧面来，毫不犹豫地张开血盆大口冲向凯瑟琳。凯瑟琳才站稳脚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同时对付两匹狼人，马上惊慌地转身闪身离开。
心跳都已经快跳出喉咙口了。她没敢回头，只是沿着那条河流不要命地逃离，两条腿丝毫没有减速。
黯淡的夜晚，开始显出一种恐怖的晴朗。
“哐！”
突然，一个巨大的东西狠狠将她撞飞。凯瑟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重重地落在潮湿的河畔，脑子里一片晕厥，但足足有四五匹狼先后不一地迅速向她扑来。
她用自己的心跳保证，一定还有其他狼人还在朝这里靠近
“嗷！”眨眼间，低沉的咆哮和浓重的鼻息已经打在凯瑟琳脸上。凯瑟琳不再犹豫，猛地从侧面将它掀翻；但是，肩背立即被另一匹狼撕开一道大大的血口子。
“天哪。”
那匹被她掀翻的狼很快也跳回来，尖牙不偏不倚地冲着她的喉咙咬过去。凯瑟琳知道喉咙受伤的滋味，立刻不顾疼痛地用手挡了一下，然后带着血淋淋的咬痕拼命挣扎出了那匹狼的攻击范围。
但，这里的狼可不止一两匹啊
任何一匹狼和凯瑟琳的重量都不在一个级别。凯瑟琳知道自己连一匹狼都无法抗衡，更别说群狼围攻。她不到半秒盯准了逃离方向。另两匹狼已经向她进攻了；凯瑟琳闭上眼睛，径直闪身冲了出去。
当然，代价是她的身上又新添了不少深浅不一的伤口。
跑，不要停凯瑟琳不管伤口，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和她猜想的一样，成群的狼人都朝这边集中过来了。四面八方，不间断地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一遍遍刺激着凯瑟琳的心脏，似乎每一秒都有狼人向她扑过来。雪杉林刹那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狩猎场，寒冷的秋风卷着追猎者的声音，席卷着猎物的神经。
罗斯山的风，凯瑟琳第一次感受到它的真正可怕之处；但是，眼下，她只能没了命地飞快逃跑。胸腔里已然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所有的伤口，刚才短暂的麻木后，开始越来越疼痛
“啊！”
突然，完全毫无征兆地，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力抓住了拼命逃窜的她。
杀戮的气息倏地逼近心脏；地狱，已经无法逃脱。
“”
“路易斯！”凯瑟琳几乎是哭着喊出了那个名字。
像梦一样，那个几乎数天未见的男人就这样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狼嚎声瞬间靠近了几倍。凯瑟琳拼命想挣扎开他的束缚，但路易斯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牢牢擒着她，好像就是等待着狼人的到来。
“嗷呜——”
不出所料，转眼间，数十匹带着暗金色瞳眸的狼迅速围了过来。凯瑟琳想用木桩刺伤路易斯，却发现那支木桩早已被自己丢弃在悬崖底下。这时，路易斯却毫不犹豫地拔出了一柄银匕首，海蓝色的冰冷目光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狼人。
狼人似乎被突然出现的路易斯恐惧住了；但是，贯穿于全身的狼人基因的兽性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控制。
“嗷呜！”马上有狼人扑过来。
凯瑟琳根本不敢直视那些可怕的瞳眸，呼吸和心跳近乎停滞。
可是，这时，她却感觉自己被路易斯猛地推到了前面。
*
（狼族山庄）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梅森卡特。”
听到漫山遍野的狼嚎，雪莉的神情一点点变得凝重。
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和路易斯所用的一模一样的银匕首；只是，这一支，锋刃已经对准了布雷尔的胸口。
“这是不符合规矩的。”梅森很清楚，同样也已经有数十支木箭已经瞄准了她的心脏，“你和女巫的交易不在狼族任何对外合作的范畴内，狼族没有任何义务对此负责。况且光是你袭击狼族以及凯瑟琳贝斯特就已经是一件超出原则的事情了不是吗？说实话，狼族现在有权利对你进行任何制裁。”
“抱歉，这一次我并不是以克里斯特家族的身份过来的。”雪莉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要给出一个说法的话——算是一个强盗。”
她到底还是需要依靠克里斯蒂娜；而更加高昂的代价，更加珍贵的狼人血液，她已经没办法再从黑市获取。
有些事情，有些人可以为此付出所有。
布雷尔被路易斯打晕后，醒来就已经被扔在丛林里，结果没多久就像早已准备好似的遇到了一脸阴沉的雪莉。
路易斯知道他对自己和弗兰克所做的事都不得不背着狼族，所以路易斯很确定他就算醒来也不可能会对其他狼人有所透露。
真是一个老辣而实用的办法。
“你就那么确定凯瑟琳贝斯特不会活着走出那边雪杉林？”梅森索性换了个方法问。
“我很确定。”路易斯留在那里，凯瑟琳怎么可能还会活着。雪莉心里有数。“凯瑟琳死了，克里斯特家族和卡特狼族的合作到时候会不攻自破。现在银雪杉城的形势不会让两个不合作的家族再和平相处。所以，今天我愿意做一回强盗。”说着，雪莉示意性地轻轻割开了布雷尔颈侧的皮肉，细细的血珠立即渗了出来。
梅森怔了一下，目光和雪莉幽深的墨色瞳眸对上了一秒。
其他狼人有点茫然，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要我试试他的血吗？”雪莉轻轻扬起嘴角，已经从容不迫着手地收集布雷尔的血液。
“罗威尔，”梅森用神眼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一个狼人，“去，联系史蒂芬，让他马上过来。”
“现在？”罗威尔有点难以置信，不明白为什么雪莉蕾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梅森妥协到不得不联系史蒂芬的地步。
“现在，叫他无论什么事都赶紧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梅森目不斜视地说。
布雷尔知道梅森的眼睛没在看着自己；但是，雪莉蕾说道“试试他的血”是什么意思
罗威尔没有违背梅森的命令，马上转身离开。
“我看今天谁要走。”一个冷笑的声音突然让他僵在原地。
“史蒂芬？”梅森微微眯起瞳眸，疑惑地望着那个忽然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晚上好，卡特先生。”雪莉回过头，很有礼貌地向他打了一个招呼。
“晚上好。”史蒂芬向她示意了一下，然后定定地走向紧攥着木桩的梅森：“你今天不在训练现场跑到这里做交易不大好吧？”
“抱歉，我觉得我现在离开这里也不大好。”梅森吞了口唾沫，道。
史蒂芬没多说话，取过一柄光滑的银匕首，然后毫不犹豫地割开了梅森的手腕。
梅森整个人颤了一下；再抬头，史蒂芬仍只是面不改色地收集了一瓶他的血液。
“用它，交换布雷尔卡特，这个交易的内容精修一下差不多就这么多了吧？”史蒂芬直接无视了梅森的神情，转过身将那瓶血液示意性地举到了空中。
“多谢”
“史蒂芬，雪莉蕾到底为什么能够进入狼族山庄？”
忽然，梅森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邀请过她——不过是在你出生之前了。”史蒂芬淡淡地说，“这个解释，可以接受吧，小子？”
梅森没再说话。确实，他只有二十四岁，在他出生之前，狼族发生过什么，他可能从未接触。
“谢谢你的慷慨了，史蒂芬卡特先生。”雪莉轻轻将史蒂芬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同时目光也望向了那瓶在月光下泛着涟漪的血液，“我时间不多。交易可以到此完成了吗？”
“当然。”史蒂芬将那瓶梅森的血液递了过去。
雪莉一只手接过来，另一只手也如约地松开了布雷尔。
但是，下一秒，一柄银匕首却突然刺入了史蒂芬的腹部。
“你——”雪莉诧异地瞥了一眼冷笑着装作很快被推向一边的布雷尔，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其他狼人的视线的都“做”了什么。
强盗？
“看来这笔交易还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啊，蕾小姐？”史蒂芬干笑着看了一眼她。
“抱歉了。”雪莉迅速闪身将银匕首拔出，然后转身离开。梅森第一个当机立断地追上去，正将雪莉稳稳地按在树上，一股可怕的剧痛突然从他的胸口漫开。
“啊——”他吃痛地半跪在地上，嘴里立刻不断溢出了乌黑的鲜血。
其他狼人立即将视线转过去。雪莉趁着这个机会，立即带着沾血的匕首逃之夭夭。
布雷尔远远地观望着很快被几个狼人扶回山庄的梅森和史蒂芬，然后不屑地擦了一下颈侧的血珠，瞳眸里闪过一丝冷光。
*
罗斯山的午夜降临得相当慢。再醒来，眼前只剩下四处横流的血液。
凯瑟琳惊讶地地挣扎着爬了起来，望着手中沾血的银匕首，大脑一片混乱。
“惊讶什么？”一个性感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响起。
准确来说，是后上方。
凯瑟琳咬住嘴唇，屏息着转过身。那双蓝色眸子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在月光下泛着让人畏惧的光。
“那些狼人是你杀的还是我杀的？”凯瑟琳亮出那柄攥在自己手中的银匕首，沙哑着声音质问道。
“我没有杀他们，不过重创他们是我做的，虽然借了一下你的身体。”路易斯面不改色地径直从她手中收回了那柄匕首，“顺便问一下，你能感觉得到死亡吗？”
“”凯瑟琳犹豫了一会儿，“当然能。”
“那就对了。”路易斯轻轻勾了勾嘴角，然后优雅地转过身，收好了那柄匕首。
“你是什么意思？”凯瑟琳闪身过去拉住他问。
“很简单，反正你也活不了。”路易斯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停下脚步，就这样带着她走，“就算你可以从狼爪和狼牙下面活下来，狼族也不可能让你活着。”
“为什么？”凯瑟琳顿了一下，“因为，弗兰克吗？”
“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路易斯略去了这段时间和弗兰克有碰面的事情，“但是你现在身上绑着那么多重要的秘密，不要说卡特狼族，任何一个除克里斯特家族以外的家族都会想要杀掉你。只是吧，卡特狼族的情况可能稍微复杂一些”
凯瑟琳低下头，思索着要不要把自己在狼族山庄遇袭的事情告诉他。
“你在想我为什么要救你是吗？”路易斯耸了耸肩，“很简单，那个袭击你的人，就是我。”
凯瑟琳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至于真正的原因，”路易斯突然转过身，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就是，我也不会让你活着。”
这时候，凯瑟琳突然一阵炽痛，嘴里狠狠吐出一大口黑血，伏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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