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阵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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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走得格外端正，他来了观星阁不过一年时间，可宫中礼仪却学的极为透彻，他十三四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已有了世家公子的气度。陆离走到李国师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师父，徒儿定不负师父所托。”
李国师点点头，目光柔和的看向他，“去吧。”李国师见陆离天资聪颖，根骨绝佳，早就在心中将陆离当成了天选之子的不二人选。如今见他气度不凡，更坚定了心中所想。他看向远处被士兵挟持的那个妇人，仍满脸的不在乎，她在被挟持的人中格外扎眼，只有她一人穿着极其艳丽，即便是近日仓促间被带到这院内，仍看到她的唇上抹了胭脂。好像大殿之中的陆离根本就不是她的儿子一样。
李凌恒紧张的看向那阵法，陆离已经站到了阵法之中，大阵的中心因有了陆离的加入，殿内勾勒出的阵法图纹渐渐露出红光。
大殿外的雪花依旧在半空中盘旋不散，忽然，陆离双手掐动指诀，那雪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全部向大殿内吹去。殿内陡然形成一股飓风，围绕在陆离身边。陆离像是丝毫不能感觉到压力，轻松的站在大殿之内。风吹起他盘起的发丝，阵法中的红光更胜，将殿内照得通体光亮。
李国师的脸亮了起来，他向前一步，甚至都要跨进那大殿之中，可他依旧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走进大殿之内。他的手用力的握住门框，像是要将那门框掰断一般。
李凌恒始终紧盯着大殿之内，看到那红光格外的扎眼，这是前几个孩子都未曾出现过的景象，他甚至能感觉到殿内那大阵发出的阵阵生机。是的，生机，那红光带着某种力量，滋养着人的魂魄，即便只是远远贴近一点，也能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不少，平白增添了不少寿元。
陆离仿佛也感受到了那红光赐予他蓬勃的生命力，他眼神变得更加坚定，笔直的站在阵法之中，四周的灵力不断向大殿汇入，陆离的脸上也渐渐的没了原本轻松的神态。
院中又起了风，这风刮进殿内，将陆离包裹在其中，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陆离的棉衣都被汗水打透。如今，陆离是在阵法中站的最久的一个。
李国师没有了别的心思，一脸狂热的看向陆离，嘴里不停的嘟哝着：“好，好，好！”
大殿之内的阵纹正在向陆离身上攀爬。原本布满大殿的圆形阵法正在慢慢缩小。
李凌恒看到，那鲜红的阵纹从陆离的腿上慢慢向上爬去。他站在院中，望了望天，大概陆离就是这天选之子了吧？不然为何他能站的如此长久？灵力还在从四面八方汇入殿中，李凌恒甚至感觉到涌入的灵气渐渐变得少了起来，他自嘲的笑笑，他从来都是不服输的性子，在之前曾经在众人面前揭开了陆离的伤疤，可最后还是输给了陆离，输给了这个他觉得不配做天选之子的人。
突然，竟有一股威压从大殿之内传了出来，李凌恒原本低下的头，赶紧又抬了起来。这威压好似一股有形的力量，大阵之中掐着手诀的陆离渐渐弯下了腰。他额头上的汗更多了，脸上也涨得通红，甚至有些青筋暴起。地上那些玄妙的阵符好像开始转动，爬满了陆离的皮肤，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此时已经满是那鲜红的阵纹，那阵纹还在不断向他的天灵盖攀爬，可就在爬到他脖子的时候，渐渐的慢了下来。陆离忍不住，终于睁开眼睛，他努力伸长着脖子，就好像这样他能更舒服一些。
陆离的脸涨得通红，仿佛那阵纹不是在攀爬，而是在掐着他的脖子。他昂着头，长大了嘴，就好像透不过气来一般。
李国师将大殿的门框捏碎，他狠狠的将木屑扔到地上，大声的喊到：“若你活下来，便是天选之子！你便是这中原最尊贵的人！”
陆离听到李国师的话，身躯一震，原本卡在喉咙里的声响，终于冲破桎梏，喊了出来，“啊——”
他脖子上的阵纹又开始了移动，渐渐的盖住了他的半张脸！可就在这时，阵纹却又停住了。这次，陆离无论如何坚持，那阵纹也纹丝不动了。
终于，那威压让他再也站不住，单膝跪在地上，他还在努力的撑着，李国师在外高喊一声：“再忍忍！”陆离像是听到了，再次吃力的掐动指诀，原本跪下的右腿，缓缓的又抬了起来，可是这威压哪里是那么容易抵挡的？他挣扎着站起身子，还未站稳，两条腿再也扛不住那威压，直接跪到了地上。慢慢的，他开始俯下身子，双手仍掐着指诀死撑着不放下，只听“扑通”一声，陆离整个人都栽倒到了地上。
李凌恒紧张的看着陆离，他即便倒在地上，手上仍掐动着指诀不松开。陆离的嘴不停的在动着，好像在说着什么。
大风又起了，只吹得地上的雪与沙土直逼人脸，李国师和李凌恒抵抗不住这样的大风，终于将衣袖掩住了脸。这风一直吹向大殿之中，李凌恒耳边满是狂风的呼啸之声。
天生异变！
天选之子要出现了么？
“我不是贱种！”
陆离的一声怒喝从大殿之内传了出来，李凌恒惊讶的放下衣袖，只见那风沙之后，陆离又站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看到陆离冲他笑笑，突然，“嘭”的一声传来。
陆离也消失在了那堆风沙之中。
院内陡然安静了下来。
李国师已经站到了大殿之外，陆离的炸裂，让他浑身都染上了血迹。他抹了一把面上的血痕，转头望向李凌恒，模样已经有些癫狂了，他快步向李凌恒走来，一把揪住李凌恒的衣裳，使劲向殿内拖拽着。
李凌恒又想起了那个梦。
很久之前，李凌恒便梦到过李国师这样将自己扔入阵中。
梦中的李国师，也同样是如此狰狞。
这院内，也同样是这般寂静。
原来，得到成仙在他心中是这样的重要。他不是说自己是他唯一的徒弟？他不是说，恒儿，往后跟我姓李，为师定将你当成亲生儿子一般。
李凌恒麻木的被李国师拖拽着，他昂起头，看看天，变天了。
李凌恒突然冲着李国师咧嘴一笑，李国师不明所以的看着李凌恒。
就在此时，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从院外传了进来。朱友贞带着大队人马直接进入观星阁内，将观星阁围了个水泄不通，李国师揪着李凌恒站在当下，愣了愣。
“将这妖道给我拿下！”
“是！”
士兵提着刀向李国师走了过去，周围观星阁的侍卫本就是李国师养的府兵，此时见李国师被那些人围住，赶忙扔下那些男人、妇人与士兵厮杀开来。
“跟我走！”李国师看了那些士兵一眼，拉着李凌恒就向殿内走去，“回你南方的师门去！”
李凌恒微微一愣，心中冷笑起来。
若李凌恒不是天选之子，他也在这大殿之中爆体而亡，届时，皇宫自然留不得李国师，自己南方的家族，更不会留下他。如今，李国师只怕是将李凌恒当成了他的退路。可李国师又怎么知道，他种种的行为，早就被李凌恒看了个通透，李凌恒又怎会让自己再一次成为他的棋子？
李国师仍不放过李凌恒，拖拽着他向殿内走去。李凌恒不停的挣扎，想要挣脱李国师的手，可李国师却死死的抓住他。李凌恒原以为李国师此番动用精血，必定损耗极大，可如今看到李国师虽然脸色惨白，身上的力气却格外的大，即便他动用了功法，不停的与李国师缠斗，可仍然无法脱离他的钳制。
“我杀了你！”
李凌恒听到背后一个女子的娇吒声，李凌恒还来不及回头，只听“噗嗤”一声，一把尖刀竟从李国师身上贯穿，李国师不敢置信的看着肚子上的那把尖刀，慢慢回过头去。竟然看到陆离的娘，一脸凶狠的看向他。
“我杀了你！你，你怎么敢，怎么敢把我儿子杀死！陆离是我儿子！”那女子像是疯了一样，将刀用力的拔了出来，又狠狠的砍向李国师。李国师本就因为绘制阵法损了寿元，便是现在也没恢复过来，之前见到了陆离的死，他希望破灭，更是让他耗费了心神，此时他已无力抵抗，竟被那女子一刀刀的砍在身上，连躲闪都来不及。
李国师渐渐失了力气，抓着李凌恒的手也慢慢松开，李凌恒一脸木然的看着李国师就这样死了过去。李国师倒下时，错愕的看向李凌恒，他本以为李凌恒会救他，可李凌恒却站在一边，对他不管不顾。李国师想说些什么，可他的内脏早已碎裂，破碎的内脏从他肚子的伤口处流了出来，他张开嘴，只能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连话音也支离破碎。
陆离的母亲跑进了大殿之内，蹲在地上将地上的碎肉用手聚拢，伏在那团碎肉之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李凌恒看着陆离母亲的模样，蹲下身子，拍了拍李国师的脸，“师父，我早就想你死了。”
因李国师的死，观星阁内的府兵终于束手就擒。陆离的母亲大概知道是地上的阵法将他儿子撕裂，不停的用袖子擦着地上的阵纹，衣袖破了，她却浑然不觉，仍然用那块裸露出来的皮肤将地面上的阵纹擦乱。
李凌恒看着陆离母亲癫狂的模样，突然有些想家了。
李凌恒走到朱友贞面前，恭敬的行了个大礼，“臣李凌恒，恭迎陛下。”
他将头压得极低，像极了当年叩拜在朱晃面前的李国师。
朱友贞将李凌恒扶起，笑道：“全靠你给我传递书信，朱友珪那个逆贼已死，也算报了先帝的仇！”
李凌恒恭敬的又行了个大礼，“陛下乃真龙天子，天命所归。”
朱友贞笑笑，看着李凌恒恭顺乖巧的模样。李凌恒如今还不到十岁，竟有如此胆识，倒也让他另眼相看。朱友贞向前几步，看着大殿之内一地的尸骸，惊得退后一步，那殿中女子抱着那些尸骸泣不成声。他指了指大殿，看向李凌恒，李凌恒高声道：“李国师为郢王祭天顺畅，再次行了妖法，陛下莫要忧心。”
朱友贞也来不及逗留，和李凌恒说了两句，就走出了观星阁。
如今，观星阁内只有李凌恒一人了。地上的尸体还没被內侍清理，李凌恒坐在地上，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他看了看大殿内的一切，高声笑了起来。
李凌恒站起身子，走到李国师跟前，在他的尸身上摸索着，终于在衣服的夹层中发现了姜尚的那本功法。李凌恒将那功法揣进口袋中，他走进大殿，那些阵纹因那妇人来回的跑动，有的地方已经被磨了干净。他坐到殿中，慢慢感觉那阵法残留的痕迹。
若自己走入这阵中，是否也会像陆离一样，承受不住那股威压，最后爆体而亡？
想到陆离，他突然觉得有些悲凉。陆离在临死之时，都在想方设法的摆脱他的母亲，可最后，他母亲却为了替他报仇，甚至不惜自己拔刀杀死了李国师。
李凌恒渐渐有些茫然，这人世间的情感，究竟是怎样的？他自嘲的笑笑，之前他不是也将李国师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么？可最后，最后李国师还不如努力的将他拉扯着，想将他也丢入阵中？
內侍们终于走到观星阁内，开始洒扫。李国师的尸体被抬了出去，大殿很快也被扫了个干净，可院中的雪地上，仍旧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观星阁是他的了。
李凌恒从朱友珪登基的那一刻便开始算计，他日日将自己关在自己的小房间中，努力推算着朱晃的每一个子嗣的命格。终于，在朱晃的子嗣中，朱友贞竟被他查出有帝王命格。
他顺理成章的在私下与朱友贞联络，他防着李国师，防着所有人。他终归要给自己找一条退路，若他没有全部的把握，证明自己是天选之子，他不敢入这阵中。他本就是修士，每个梦境必然有所联系，他早就防着李国师有一天会将他扔入阵中。
內侍们走进大殿，看到一地尸骸都有些脸色发白，可又看到李凌恒坐在地上，也不怕被肉块、鲜血沾染到自己，只是席地而坐。內侍们离他远远的，不敢靠近，他们窃窃私语，李凌恒隐约听到內侍们小声议论着：“李国师刚死，他坐在这别是吓傻了吧？”
“你还不知道？若不是他递了消息，陛下或许还不会死”
李凌恒猛的站起身子，那些內侍吓了一跳，李凌恒慢慢逼近那些內侍，那些內侍看着满身是血，还沾着些碎肉的李凌恒，真真像个厉鬼，他们后退几步，不敢去看李凌恒。李凌恒看着这些內侍颤抖的模样，笑了笑。
凡人终究脆弱。
既然阵法已消，他留在这也是徒增烦恼。
他看着空荡荡的观星阁，想起陆离的娘。
该走了。
那个叫灵均的男孩。
你还欠我一张画着藏有修仙之法的牛皮纸呢。
李凌恒站起身，森然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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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的母亲跑进了大殿之内，蹲在地上将地上的碎肉用手聚拢，伏在那团碎肉之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李凌恒看着陆离母亲的模样，蹲下身子，拍了拍李国师的脸，“师父，我早就想你死了。”
因李国师的死，观星阁内的府兵终于束手就擒。陆离的母亲大概知道是地上的阵法将他儿子撕裂，不停的用袖子擦着地上的阵纹，衣袖破了，她却浑然不觉，仍然用那块裸露出来的皮肤将地面上的阵纹擦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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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凌恒走到朱友贞面前，恭敬的行了个大礼，“臣李凌恒，恭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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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友贞将李凌恒扶起，笑道：“全靠你给我传递书信，朱友珪那个逆贼已死，也算报了先帝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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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友贞笑笑，看着李凌恒恭顺乖巧的模样。李凌恒如今还不到十岁，竟有如此胆识，倒也让他另眼相看。朱友贞向前几步，看着大殿之内一地的尸骸，惊得退后一步，那殿中女子抱着那些尸骸泣不成声。他指了指大殿，看向李凌恒，李凌恒高声道：“李国师为郢王祭天顺畅，再次行了妖法，陛下莫要忧心。”
朱友贞也来不及逗留，和李凌恒说了两句，就走出了观星阁。
如今，观星阁内只有李凌恒一人了。地上的尸体还没被內侍清理，李凌恒坐在地上，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他看了看大殿内的一切，高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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